“不过,能干掉曹子英跟秦始帝,也算完成了任务,何子兵,你起来吧。”秋染大发慈悲道。
“谢…谢。”贺斌失血不少,虽然刚进屋时就有人帮他止血消毒了,但站起来还是有点眩晕。
“喝杯酒吧,暖暖身子。”秋染回头睨了他一眼,屋里其实有暖气,她只是找个台阶下而已。
“谢…谢表姐。”贺斌强颜欢笑,接过下人递来的一杯红花郎,咕咚咕咚地就往口里灌,舒坦。
“子兵,别怪表姐多疑,现在是什么局势,你应该清楚,更要加倍小心。”秋染语气缓和了。
“我明白。”贺斌大大咧咧地用手背擦了擦残留在嘴角的酒精,又用舌头舔了舔手背几下。
他是秋染的表弟,这层关系没几个人知道,六七年了一直呆在狱警岗位不动,他又不善于溜须拍马,位子也没动过,跟他同期进来的,不是升官了,就外调了,也就他能耐得住性子。也难怪,有秋染这么一号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在,任谁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不过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终究会磨平性子,这两年他也有了些离开的想法,而没想到他的这层制服,在这一次的除污去垢行动中终于派上了用场,也算物尽其用大功一件了。
“三公子这次失败了,我们必须要把一些手尾收拾好,别让三公子陷得太深。”秋染轻声道。
“s海那位肯保三公子吗?”贺斌试探着问道,立下了这么一个大功,他不用为前途担忧了。
“那个女人是疯子,为了她的家族,她可以牺牲任何一个人,咱不能只靠她。”秋染凝重道。
“现在知道三公子跟南宫家合作的人,就剩下南宫青城了,可他还没有消息。”贺斌轻声道。
“野狐,你们田家不是一直想来江南分一杯羹的吗?帮我度过这一关。”秋染话说到七分停。
“那我就代田家谢过秋姐了。其实想保住三公子,说难也不难。”田野狐轻轻摸着下巴道。
“该怎么办?”秋染眸子倏然来了神采,她跟吴醉音一样都是张三公子的女人,忠心不二。
“张二爷既然肯在老太君面前为三公子求情,就说明了二爷还是重兄弟情的,这是我们要利用的第一点,不妨劝三公子暂时低低头,向二爷示好,至于诚意方面,我觉得可以把三公子手里的二号幺蛾子丢掉了。”田野狐微笑道,他是在三年前,南宫青城要集中全力对付萧云的江南集团,向秋染借钱的时候,由南宫青城推荐给秋染的,结果秋染很欣赏田野狐的战略目光以及聪明脑袋,就把他留在了身边,作为古道集团的总裁助理,田野狐也想为在京城里并不算得上名门望族的田家多一条出路,就答应了下来,俩人算是一拍即合。
“二号幺蛾子?那可是三公子花了将近十年的工夫才拉拢过来的啊!”秋染失色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们现在的首要工作就是让二爷重新信任三公子。”田野狐轻声道。
“这问题我决定不了,我要先向三公子汇报。”秋染皱眉道。
田野狐见她犹豫不决,也没有再劝说,轻声道:“秋姐,子兵伤得不轻,让他去休息一下吧。”
秋染一怔,望了田野狐一眼,旋即明白过来,轻声道:“子兵,你想上房休息一下吧。”
贺斌也知道他们肯定有秘密的事儿要商量,马上就点头答允,并让家庭医生上去帮他缝针。
秋染等贺斌离开之后,抿了一口烈酒,清冽铿锵,然后问道:“野狐,你想说什么?”
“讨好二爷,丢掉二号幺蛾子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才是重中之重。”田野狐双手环胸道。
“你快说。”秋染神色欣喜道,她对张羡鱼的感情,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那一年她11岁,小学辍学在家,准备够了12岁就南下打工赚钱。为了筹措1000元经费给父亲开刀割阑尾炎,她在鹅毛大雪中跪了整整一个村子的人家,得到的几乎都是冷漠拒绝,反而是几家穷得叮当响的邻居给了几十块钱。恰巧,一个看似浪荡的纨绔子弟开车路过,见一个小姑娘倔强地跪在一个大户人家门前,觉得很有趣,就此结下了一世情缘,秋染也凭此鲤跃龙门,成为了首屈一指的富豪。后来她衣锦还乡的时候,把整条村子的人都请来吃饭,当众给了当年为她筹集了几十块钱的穷户每户一千万,让全村人为之震惊,同时也倍感羞愧。
几十块钱,换一世富贵,秋染就是用这种方式宣泄,报复村里那些势利眼的小人。
“二爷最忌惮的人是谁?”田野狐微笑着问道。
“燕中天!”秋染几乎是脱口而出。
“现在燕中天已经卸下了天师会这丛龟壳,想必也是无牙老虎了吧。”田野狐没把话说满。
可秋染已经明白过来了,双眸倏然半眯,嘴角渐渐弯起一抹狞笑,像竹叶青吐信子的模样。
s海的冬夜,尽管依旧是万家灯火霓虹闪烁,但萧条的街景以及朔朔的寒风,还是透出凄凉。
位于陆家嘴的环球金融中心77楼一个近300平米的豪华办公室里,开着暖气,驱走严寒。
昊天集团总裁汪寒梅还在孜孜不倦地批阅文件,她是一个典型的工作狂,一空闲下来就会浑身不舒坦,坐哪哪觉着生针,嫁入张家那么多年了,一直如此,这也使得她的口碑特别好。提起二少奶奶,全公司上下哪个不会第一时间就联想起77楼总裁办公室的灯光?总是最早亮起,最晚熄灭。
桌面上,一杯刚泡的咖啡还在袅袅冒着热气,牙买加进口的真宗蓝山。
汪寒梅签完一家子公司的担保借款函,伸了伸懒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慵懒而妩媚。
不知不觉已经快凌晨十二点了。
汪寒梅端着咖啡,慢慢走到了落地窗前,对面大厦的灯光已经全黑了,只有街道还有灯光。
倏尔,一阵敲门声响起。
汪寒梅皱了皱眉,她跟心腹常磊交代过,不希望在走之前还来打扰她,可他却当耳边风了。
“小姐……”常磊拧开门,轻声喊了一句。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想一个人呆呆吗?”汪寒梅没转身,冷冷说了一句。
“我来也不行吗?”一把浑厚的男声忽然响起,然后对常磊说,“没事了,你忙去吧。”
汪寒梅明显感觉到娇躯一阵,然后不可思议地回过身去,惊喜道:“至清,你怎么来了?”
“刚从南京赶过来,知道你这会儿肯定还没走,就直接过来了。”张至清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给你倒杯白开水。”汪寒梅原本并不高的情绪一下子就喜悦起来,满面春风地去倒水。
“听常磊说,你几乎每天晚上都工作到这么晚?”张至清坐到了会客室的真皮沙发上。
“习惯了,你又不在身边,我也不好应酬,就呆在公司呗,踏实。”汪寒梅端来白开水,坐下。
“是我太疏忽了。”张至清自责道。
“知道就好。”汪寒梅娇嗔地剐了一眼他。
“这次来得匆忙,也没给你带什么礼物,就在专卖店给你买了瓶迪奥香水。”张至清微笑道。
“啊?这是给我的吗?”汪寒梅喜出望外,接过价值千金香水,又是一声惊呼,笑靥如花。
“喜欢么?”张至清依然平静如山。
“喜欢!”汪寒梅难得露出如此娇媚的一面,还在张至清嘴唇亲了一口,看得出她是真高兴。
“喜欢就好,不过我这么晚从南京过来,除了送香水,还想跟你说个事儿。”张至清轻声道。
“你说。”汪寒梅仍然沉浸在自己爱人送给自己的礼物上,不时地往空气中喷,然后使劲嗅。
“今天,曹子英跟秦始帝都先后死了,这事儿你知道吗?”张至清右手轻轻拍着大腿。
汪寒梅愣了一下,情绪也逐渐从兴奋中抽离,面不改色道:“怎么就死了呢?我真不知道。”
“是秋染让人动的手。”张至清居然这么快就了解到了幕后指使者。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汪寒梅翘着二郎腿,不停地打量着迪奥香水精美的包装瓶。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你。”张至清淡笑道,有着一种先礼而后兵的从容。
“我哪知道?”汪寒梅把散落在脸侧的秀发挽到耳后。
“寒梅,我很早就告诉过你,这个国度,对我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张至清笑道。
“兴师问罪来了?”汪寒梅斜看了他一眼,右手紧紧捏着迪奥香水,似乎在强忍着怒气。
“我如果兴师问罪,你觉着你还能坐在这儿么?”张至清微笑道。
汪寒梅娇躯一颤,泪水就往眼眶里挤,强忍着不哭,冷声道:“你对我就那么冷血吗?”
“这不是冷血的问题,你是我的爱人,我希望你做事儿要有底线。”张至清平静道。
“我怎么没底线了?!”汪寒梅陡然尖声道。
嘭!
总裁办公室的木门就生生被踹飞,五名恶来迅疾冲了进来,忙问道:“主子,没事儿吧。”
“滚!”汪寒梅对五名不速之客怒目而视。
可五名恶来纹丝不动,只死死盯着她,只要自己主子一声令下,不管对方是谁,只有死。
“出去吧。”张至清轻轻挥了挥手。
唰!
五名恶来如同潮退一般,瞬间就没了踪影。
汪寒梅却被气得脸色苍白,那五名妖孽眼里根本就没她这个主母,欺人太甚!
“我跟你说过很多遍,别去招惹小七,可你总是当耳边风。”张至清似乎就不会有情绪波动,总是那样一副平静祥和的状态,轻声道,“南宫青城背后的主子是谁,我很早就知道了,陶黑石、臧青酒为什么会愿意跟南宫青城走得很近?也是给面子你而已。你利用南宫青城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对付小七,我没说你,你收买公子党的丁耘、天师会的宋人骥,我没说你,这次你让秋染当着小七的面儿除掉曹子英和秦始帝,我也没说你,可你为什么还要联合老三去对付小七?老三跟燕中天的私底下交易,想趁机除掉我,这事儿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但这是我对你最后一次的容忍了。以后,你要再敢动小七一根汗毛,我不仅会让你汪寒梅痛不欲生,我还会让你汪家从此在上海滩除名,你最好相信我的话,我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汪寒梅脸色苍白如雪,浑身痉挛一般颤抖,眼泪刷刷地往下掉,这番话完全刺痛她的心了。
“我的忠言逆耳就说到这,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张至清把西装的纽扣重新扣好,站起离开。
汪寒梅甚至没敢抬头看自己的老公一眼。
“对了,南宫青城我给你送来了,怎么处置是你的事儿,不过我不想再见到他。”张至清道。
人已远走。
孤坐垂泪的汪寒梅忽然抬头,把手中的迪奥香水狠狠地砸向了门口的墙壁。
嘭!
玻璃尽碎,香气飘溢。
可那颗伤尽的女人心却显然如同地上的玻璃碎片一样,再也弥合不了了,再贵也枉然。
第六十一章 我很痛
萧云很早就醒了,身旁的苏楠还在熟睡中,那恬静的模样,美得仿若宣纸上的丹青画。
他一手撑起身子,偷偷吻了一下苏楠的脸颊,然后轻手轻脚地披上衣服,走到阳台上抽烟。
冬天昼短夜长,此刻的天色仍然是灰蒙蒙的,小区的路灯还亮着,偶尔有晨练的人会经过。
“还没,还没,还没……”
萧云吐出一个烟圈,脑海里却回忆着曹子英与秦始帝的临终遗言,想半天却始终不得要领。
原以为见到南宫伯玉之后,当年的真相会随之水落石出,却没想到比原先更为扑朔迷离了。
难怪当初母亲会极力劝阻他踏足宁州,萧云禁不住浮起了一个自嘲苦笑,这算自讨苦吃吧。
不知不觉站在冷冽寒风中已经抽了大半包烟,天色也渐渐翻起了鱼肚白,薄薄的晨雾散去。
太阳终于露脸了,只不过它一年操劳到头,忙到冬天,就筋疲力尽,几乎放不出热力来了。
萧云伸了个懒腰,向下望去,有两个身影出现在了花园里,一个稍微大一点,一个小一点。
“爸爸,早。”那个小一点的身影很机警,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阳台上的萧云,清脆打着招呼。
“呱呱早,这么早跟阿瞒哥哥出来干嘛?”萧云看着那个稍微大一点的身影,笑容很祥和。
“阿瞒哥哥带我锄草呢。”呱呱兴致勃勃地扬了扬手里的竹篮,里面还放了一把小镰刀。
“这大冬天的,哪有杂草可锄?”萧云哑然失笑,看着自己女儿那天真的模样,相当无奈。
“少爷早,我带呱呱不是去锄草,是去摘菜,樊妈种的,她说中午炒来吃。”曹阿瞒解释道。
“嘻嘻。”呱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精致地小脸蛋红扑扑的。
“去吧。”萧云微笑道,心里暖融融的,自己女儿从小就跟着曹阿瞒长大,俩人的感情最好。
这一大一小跟萧云挥手告别之后,就小手拉大手地往花园的右侧菜地走去,一路笑声不断。
阳光铺洒下来,在黄怏怏的草地上拉出了两个很长很长的影子,萧云在阳台上看得入迷了。
“早。”苏楠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带着惺忪睡眼,从后面抱着他。
“早。”萧云回头亲了苏楠一下,帮她把肩上的羽绒服拉扯好,再拥入怀里取暖。
“曹老爷子走了,你在苦恼该怎么跟阿瞒说吧?”苏楠看着满地的烟头,摩挲着他下巴道。
“他们爷孙虽然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但都是我的亲人,我真不知该怎么开口。”萧云低声道。
“那就先瞒着吧。”苏楠心疼道。
“能瞒多久?老爷子总要下葬的。”萧云苦笑道。
“这丑人由我来做吧。”苏楠转回身,倚着栏杆,捧起他须根青络的下巴。
“能行吗?”萧云皱眉问道。
“阿瞒跟了我这么多年,他的脾气秉性我都了解,而且他也很听我的话。”苏楠柔笑道。
“那就拜托你了,我怕这傻孩子受不了。”萧云叹息道。
“放心。”苏楠亲了他一口,轻声道,“你今儿不是要去无锡永兴寺的吗?快去洗漱吧。”
“好嘞。”萧云嘴上答应着,但还是在阳台上欺负了苏楠好一阵子,才肯乖乖去洗漱间盥洗。
永兴寺,位于无锡大运河畔红星桥堍的九里矶村,依山傍水,风景宜人。
这座并不算出名的庙宇前身为永兴庵,始建于三国赤乌年间,是我国最早建立的寺院之一。
人说寺庙是个无争无抢、清心寡欲的地方,如若看破了红尘并万念俱灰,寺庙是个好去处。
其实不然,如若真的万念俱灰,极乐世界才该是好地方吧。
萧云由于涉及曹子英猝死案,还得去市公安局报个到,然后依旧让狼屠驾驶着奔驰S600一同前往,车后面还如影随形地跟着两辆车,一辆大众途观里载的是五名狼士,一辆福特E350商务车里载的是五名九处警卫处的警卫员,清一色从中南海退役的保镖,而隐匿在暗处,还有两辆游弋警醒的毫不起眼的面包车,里面同样是各五名九处警卫处的警卫员,只不过没有中南海保镖这层耀眼的镀金衣,但也是从全国散打擂台退下来的彪悍人马。
如此严丝合缝或明或暗的防御体系,足以见到九处处长虞绿衣的良苦用心。
初冬的天气,还谈不上滴水成冰,虽然刚下过一场雪,但太阳却适时出来了,暖融融的。
到达永兴寺后,快接近中午时分了,永兴寺不大,看上去也不辉煌,却是个有历史的寺庙。
萧云只让狼屠一个人跟在身后,五名狼士及十名警卫员分散守护,暗处的警卫员则没现身。
迈步走上瑞雪残留的石阶,一大片金黄的杏树便映入眼帘,仿若金灿灿的焰火,叹为观止。
萧云细细欣赏着,偶有黄得诱人的杏叶落在残雪上,踩在其上,放出悠扬的咔嚓声,好听。
一路往上,走到寺院的东北角,此处有一片瓦房走廊,专供游人香客品茗休憩,络绎不绝。
萧云挑了临边的一张桌子,与狼屠坐下,侧头望去,可观赏大半个寺院的景色,香烟缭绕。
永兴寺讲究禅茶一味,便有了这喜人的品茗长廊,坐下不久,就有一位女师傅给萧云主仆上了盖碗茶具,面色无悲无喜,从拿茶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