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上,南宫伯玉背手站着,同样回望着窗边的吴醉音,淡淡道:“祝融,替我谢你家主子。”
第三十八章 烟圈
夜雨勾魂。
寂静的巷弄忽而响起了一声诡异无比的口哨,就像荒坟野地的鸡血白纸一样,令人胆颤。
正持剑与萧云斗得难分难解不分伯仲的古怪青年听到口哨声后,眉头深锁,似乎有点诧异。
哧!
古怪青年怪叫一声,迅疾舞出一段剑花,恰似秋风才逝冬雪乍起的季节变幻,冷得突如其来。
面对如此凛冽萧瑟的剑气,萧云有些始料未及,不得不暂时放弃近身缠斗,一边脚尖点地后退,一边飘逸地云起左右手,不停地在身前画圆舞袖,真气喷薄而出,如同远行离别前父母亲的谆谆叮嘱,温润而清沛,将古怪青年那剑走偏锋陡峭险峻的剑气逐一吞噬消化,最终化于无形。
这就是道藏太极第二层「无争」的实力。
可萧云没想到,这一段剑花竟是古怪青年的障眼法,等萧云回过神来时,他已跃上了屋顶。
“萧云,你确实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古怪青年由衷道,手里的长剑已重新入鞘,掩藏光芒。
“这就走了?”萧云微笑抬头。
“我相信,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古怪青年嘴角微翘,丢下一句怪话,转身没入了夜色中。
“他居然笑了?”萧云十分讶异,喃喃自语了一句,等到狼屠他们过来,就急忙往茶馆奔去。
可赶到茶馆时,除了一地狼藉,南宫伯玉一行连人影都见不到一个了,惟剩老板在瑟瑟发抖。
萧云走到破烂不堪的窗边,眺望着笼罩在一片茫茫雨雾的小西湖,眉头轻皱起,苦苦思索着。
这个男人,自己虽然对他毫无感情可言,但毕竟流着同样的血脉,他出事了,能袖手旁观么?
良久,萧云苦笑,摇了摇头,走回去问那个六神无主的老板:“刚才茶馆发生了啥事?”
茶馆老板可能是惊吓过度,暂时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只会一味地摇头,脸色苍白如纸。
“你别紧张,我们不是来图财害命的,坐在那张桌子的那位客人,去哪了?”萧云耐心问道。
茶馆老板狐疑地瞥了萧云一眼,咽咽口水,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指了指那扇四分五裂的窗户。
“谢谢。”萧云不再为难这个老板,转身走出去,撑伞道,“狼屠,通知人处理巷弄现场。”
“是。”狼屠立即拨电话给秘书处,让其安排人过来,然后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
“那几个黑衣人还有活的吗?”萧云问道。
“还有俩,我让刀疤在看着。”狼屠轻声道,幸亏他刚才的理智没有完全丧失,还留了活口。
“带回去吧,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萧云无奈道,对方这次是有备而来,并不抱太大希望。
“我们真的要插手这件事?”狼屠挠挠头问道,因为这本来就与他们无关,没必要自寻苦恼。
萧云没答话,只是步履沉重地走在青石板路上。这段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饱经风霜的青石板路,湿润稍滑的青石板路,双脚扣击的过程,是一个和历史对话的过程,被古巷包装过的回声,空落落地回响在天地之间,弥漫着一股穿越远古的气息。穿越古巷,犹如穿越一幅历史的卷轴,每一步都走得有板有眼。人的生命,也在这一步步的积累中变得丰满,变得成熟起来。
萧云何尝不是如此?
该见的人已经见了,该说的话也说了,按理说应该告一段落了吧?
但显然,这条路没有那么容易一条道走到黑。
今晚的这次截杀,让萧云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太莫名其妙了。为什么对方要千方百计阻止自己前去救援,而且能出动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令黑龙团都谈虎色变的残虹一剑?而南宫伯玉的失踪,是否与黑龙团背后的那些世家大族们有瓜葛?自己的这位“父亲”又究竟因为何事遭遇这样几乎是九死一生的杀局?
萧云的思路就如同此时此刻的巷弄,雨水叮咚,黯然无光。
郊外。
一座专供城里人周末玩农家乐的普通农庄,茫茫雨幕下,寂寥得如同蜗居在天桥底的流浪汉。
“6月15日,宁州影视城的开幕盛典,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南宫青城正给死士们抖信息。
“目标会来吗?”曹子英老头蹲在门口,手里的竹节烟斗正袅袅冒着白烟,烟丝静静燃烧着。
“嗯。”南宫青城笃信点头。
“我们怎么混进去?”一个死士问道,这次的酬劳每人有两百万,足够自己的亲人活下去了。
“这次盛典的策划公司我底下的一家公司,我可以安排你们做工作人员。”南宫青城淡然道。
“我的年纪,可不像你们公司的人。”曹子英点着烟丝,熟练啜了几口,烟雾随即四处追逐。
“您放心,神骏集团还是拿了好几张嘉宾证的,到时您就作为嘉宾进场。”南宫青城微笑道。
“现场安保去到什么级别?”另一个死士问道,他不怕死,反正这条命能为亲人挣点钱就行。
“二级,来的时候会有警车开道,周围也会有便衣,所以武器得提前运进去。”南宫青城道。
“用枪吗?”这个死士继续问道。
“可以。”南宫青城这次真的豁出去了,竟然为了达到目的,敢去触碰国家的底线。
“我用棍。”曹子英淡淡道,那股烟雾消散后,那张刻满岁月沧桑的脸似乎柔和了不少。
“没问题。”南宫青城知道这位老人的绰号就叫“红花一支棍”,他爱用趁手兵器,由他用去。
“青公子,我们当晚什么时候动手才最合适?”还是那名思维缜密的死士问道。
“当晚有一个最重要的环节,就是燃放焰火,这也是盛典放在晚上开的原因。”南宫青城道。
“我明白了,燃放焰火的环节,大家都会抬头看,是最放松警惕的时候。”那名死士领悟道。
南宫青城含笑点头。
“樊成,你还有啥要问的?”臧青酒在旁边抽着古巴顶级雪茄道。
“没了。”那名思维缜密的死士摇头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曹子英伛偻的身子慢慢站起来,敲敲烟斗,问道,“你们要死的活的?”
“活的,你们只要把目标打伤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千万别下杀招。”臧青酒赶紧嘱咐道。
“明白了。”曹子英怅然一叹。
这时,一直守在外面的秦始帝冒雨撞门冲了进来,神情慌不择路。
“怎么回事?”南宫青城倏然皱起眉头,因为他从未见秦叔会这样失态。
“老爷遇刺!”
“为什么要吹口哨撤离?”古怪青年坐在一辆雷克萨斯的后座,感觉特别怪异,格格不入。
“不然呢?”吴醉音优雅地翘着二郎腿,手撑着下巴望过来。
“我没输给他。”古怪青年不敢与这个妖精的媚眼相对,只得转头看向了窗外夜景。
“难不成你真想把他打伤?你知道他的身份吗?得罪得起吗?”吴醉音嘴角妖媚一笑。
“我没想太多,只是想和他一分高下,他是我值得全力以赴的人。”古怪青年撇撇嘴道。
“叶子,你长得一副好皮囊,就是太死脑筋,很容易出事儿的。”吴醉音点起了一根烟。
“味大。”古怪青年受不了烟味,降下了一点窗,外面的风夹着雨丝无孔不入,沾发欲湿。
“你说你,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玩女人,你究竟还是不是个男人?”吴醉音鄙夷道。
“如果你真想知道,我手里的剑会告诉你。”古怪青年冷哼一声道。
吴醉音可不敢真把这个死脑筋给惹急了,抽着烟,无奈道:“没完成任务,回去怎么交差?”
“照直说。”古怪青年不假思索道。
“你傻啊?白白让南宫伯玉这条大鱼跑了,主子还不得剥你层皮下来?”吴醉音翻了个白眼。
“那应该怎么说?”古怪青年纳闷道。
“就说萧云及时赶到了茶馆,我们不好再动手,只好撤退?”吴醉音琢磨道。
“不行,有我在,萧云过不去!”古怪青年执着道。
“死脑筋!”吴醉音又翻了个白眼,想想又道,“要不说南宫伯玉太狡猾,跟天尊里应外合?”
“一直听你们说天尊天尊,天尊到底有多厉害?”古怪青年不服道。
“能让主子忌惮,你说厉害不厉害?”吴醉音啧啧道。
“真想会会这个天尊。”古怪青年嘀咕道。
“说你傻还真是傻,天尊是个组织,你以为是你杀的黑龙团那些大小头目?”吴醉音鄙夷道。
“哼。”古怪青年冷哼了一声,那份孤高由骨子里透出来。
雷克萨斯安静了下来,默默穿行在雨夜的路上,像一匹夜归的青纵马。
紫荆老道。
那个充满秘密的军区大院里,在荷塘东北边,有一幢10层小楼,平常是萧云的办公场所,也称一号楼,一处秘书处、四处信科处、五处监察处、九处警卫处都在这幢楼里。屋顶装有特殊的无线电天线,这是天师会全球通讯网络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大楼的5楼,是中央控制室,预警系统遍布整座大楼。还有3个耗费10多万美元建成的安全焚化炉,狼吞虎咽地吞噬那些不需再存留于世的机密文件。
好莱坞大片《碟中谍I》中,有一段汤姆·克鲁斯通过通风口潜入CIA总部的情节,特别潇洒迷人。可在天师会的一号楼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这幢楼在通气道里都横向安装着过滤装置,人很难穿过去,除非,你是一只老鼠。而针对一号楼通风系统会被利用来窃听的问题,设计人员早就想到了,他们在通风装置里安上了消声过滤装置。
一号楼大楼的墙体,也都安装了特殊防护装备,玻璃也含有特制的防辐射原料,可防止侦察器材从窗外读出电脑屏幕的信息。而在内部工作区里,即使你拿着数码相机拍照也没用,因为在工作区里安装特殊设备,数码照相机拍出来的全是空白。另外,在天师会总部内,工作人员彼此之间通信都是通过本部自己的基站,所使用的通信设备也是内部使用的专有器材。外人一进入军事大院总部大门,手机立刻就没了信号。
此刻,被狼屠从巷弄带回来的两名幸存黑衣人正蹲在监察处的审讯室,瑟瑟发抖。
这间审讯室虽然很干净,各种物件摆设得也很整齐,但给人就像在乱葬岗一样胆怯。
因为这里的阴气太重,有太多人死在了这里,两名幸存黑衣人似乎听到了些鬼魂在尖声怪叫。
而令萧云没想到的是,这两名幸存黑衣人中,有一名竟然还是个姑娘,难怪那群狼士会手软。
理事长亲临现场问话,五处监察处当然不敢怠慢,派出了最杰出的审讯人员,进行突审。
那名男的幸存黑衣人就惨了点,由于嘴硬,被脱光绑在一张医用床上,五处的一名资深审讯人员拿出了一整套中医针灸的装备,把那名男黑衣人的身体当成了试验田,人体哪个穴位针扎最痛,就往哪里插铁针,其中的疼痛感比老虎凳辣椒水更来得深刻,疼得那个男黑衣人是浑身痉挛,冷汗肆虐,双眼布满了血丝,要不是嘴巴被布条封住,估计会喊破天,让他直后悔为啥自己的老妈当年会生个带把的出来。
尽管这样折磨,这名男黑衣人还是够硬气,死活不肯透露半个字,最后被推了毒针而死。
不过,有了这个榜样,一切就好办了。
那名女黑衣人见同伴那个惨状,早已是哭得梨花带雨不见魂魄,问话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把这名女黑衣人的信息资料都榨干之后,萧云让人把她带下去看管起来,他却走到阳台抽烟。
“主子,那女的说他们是雇佣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我们回茶馆,可信吗?”狼屠挠头道。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雇她的那个人。”萧云眺望着茫茫雨景。
“吴醉音,你认识?”狼屠好奇道。
“何止认识?”萧云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吐出了一个醉人烟圈,面容就被遮蔽起来。
宛若此时的夜色,看不清,望不透,琢不明。
第三十九章 家奴
这已经是南宫伯玉失踪的第四天了,依然是杳无音讯,既没有平安短信,也没有勒索电话。
邪了门了。
但这个震惊消息一传出,也让本来就举步维艰的神骏集团愈加的雪上加霜,股民们似乎完全失去了对南宫家族的信任,争先恐后地抛掉手里的货,神骏集团旗下五家控股上市的股票价格是一落千丈,由原来谁都渴望拥有的香馍馍,变成了现在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烫手山芋,就连南宫家族内部也有不少人害怕过度贬值,急忙透过朋友圈子,把手里的那张纸换成现钱。
连自己人都这样不顾情面地背后拆台,南宫青城即便再有三头六臂,也无力回天了吧。
悲哀。
就在南宫青城被家里一堆事搅得是焦头烂额之时,萧云却过得相当惬意,不仅仅是因为在事业上蒸蒸日上,他全资控股的青龙湖建设集团刚刚从一家基金公司手上顺利收购了大亨建设集团4。2%的股份,使得手里的股份达到了31。7%,一跃成为第一大股东。作为青龙湖建设集团新任的高级副总裁,苏楠也顺理成章地替代了石沉海,出任大亨建设集团总裁,主推新时代广场的建设工作。那些以前萧云在江山集团时的得力助手,如陆羽、马锦绣、何琉璃等都进入了青龙湖建设集团的管理层,一切又重回正轨。
而在家庭生活上,萧云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宝贝女儿呱呱已然把他当成了心中唯一的偶像,一回到家准缠着他没完没了,爸爸长爸爸短的,气得她妈在一旁只能干瞪眼,把所有醋坛子都快锤破了。而且这头养不熟的小白眼狼完全不懂得跟随中央步伐构建和谐社会,过分到现在把她妈的话都当成了耳边风,只听她爸一个人的,让那头王八犊子趾高气扬的,眼睛快要挪到头顶了,有好几晚都被苏大美人踢出了睡房,惨到要做厅长,可他依旧死不悔改,做梦都乐醒了。
而在背后的组织控制上,萧云也是得心应手,燕中天果然是一言九鼎,半个月不到他的几个心腹狗腿子就基本都安插进了天师会的各个核心部门,或担任副处长,或担任科长,虽然燕中天的势力还没有釜底抽薪,但他的班底反正大小都是个官,都有一定的实权。其中郑介民被萧云扶正,感激涕零地要为新主子卖命,李长谋也跟着进了一处秘书处。墨白进了二处情报处,跟了金出师,狄绸缪、黄江陵则被萧云安排去了三处行动处,三处处长蒋破军让俩人执掌了不少力量;禹墓门去了四处信科处,薛子去了五处监察处,汤庭去了六处会计处,而在x疆与萧云同生共死过的乌鸦爷郝靳生也被调回了总部,进了七处人事处,而跟了燕清兮几年的吕滨伤好之后,也被萧云调回来,进了八处总务处,九处警卫处,萧云则把位置留给两位女士,虞绿衣以及当年阴过他的夏花。
至于十处训练处,萧云就以理事长的身份自兼了,妄图仿效蒋中正对黄埔军校的控制。
原来的处长曾庆集则被委任为了常务副处长,以负责十处的日常管理训练工作,他也不觉得特别委屈,因为理事长为了搞平衡,把天师会的两个外事站纽约和曼谷给了他管,这可不同于十处的清水衙门,外事站是实打实的油水大户,手里控制着当地的资产不说,还能每年获得一笔不低于7位数的办事经费,这也算理事长对鸩占鹊巢的一种补偿吧,所以曾庆集非但没有怨言,反而对理事长的御下能力大加赞赏,忠心又多了一层。
迟随笔在消除了与萧云的杀父误会之后,情门大开,对萧云是爱得如漆似胶,甚至提议把四指堂直接并入银狐堂,由萧云一并管理算了,最后还是萧云这头王八犊子高风亮节,义正言辞说这是迟四指留给她的遗产,坚决不要,才打消了迟随笔的念头,把迟随笔感动得是梨花带雨情心锁君,但她也不再对社团的事情特别上心,日常就委托慕容白进行打理。她自己则作为一个贴身智囊,没名没分却心甘情愿地跟在萧云身边,遇到一些纷繁复杂的事情,就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