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男一女两道身影渐行渐晰,往这辆黑色的途观走来,只不过男的是由女的搀扶着。
“买醉蟹。”仙子冲车里的人也说了这么一句话。
“走错门了。”车里的人回答道。
“青虾有么?”
“我们这不卖。”
“那黄桥烧饼呢?”
“大小姐,请上车。”
“怎么称呼?”仙子扶着萧云坐进了后排。
“吕滨,太原本地人。”吕滨发动车子后,把所有车窗都升了起来。
“嗯,出城,往g肃走。”仙子看了一眼窗外的浓雾,觉着这雾来得恰到好处。
车子缓缓启动,出了太原城后,就上了青银高速。这段高速大都是盘山路,也不宽,只有两幅道,而且隧道极多,最长的一个是山峡界附近的八盘山隧道,再加上大雾天气,能见度低,所以吕滨开得并不快。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山x境内,大车司机都很有素质,规规矩矩的只走一幅车道,留出旁边的一幅车道,绝不把路堵死。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开始作威作福。
虽然冬日不猛,但足以让雾气逐渐消散,露出远处近处那些高低起伏的穷沟山壑来。
中途在一个山坳里见到一座城市,条状延伸,规模也不小,吕滨告诉仙子,这就是吕梁市。
一路马不停蹄,约莫中午时分,黑色途观就顺利进入了n夏境内,过了盐池收费站后,高速公路变得颠簸起来,坑坑洼洼的,但好在车辆少,也算好走。不过让人郁闷的是,沿途几乎没有服务区,只有所谓的休息区,仅供如厕、歇脚,你想给车加加油,买点东西填补一下肚子,或者来瓶饮料解解渴,那就异想天开了。吕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上头千叮万嘱要他给车子加满油了,要真在半路没油,那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兴许是西部太过荒凉,黑龙团在这边的控制力比东部、中部弱了很多,包围圈也是错漏百出。
13时左右,三人顺利到达了n夏中卫市,仙子大胆地让吕滨进城,花了一个小时吃午饭,还抽出心思顺便逛了逛。中卫是一个地级市,但城市规模不大,比不上珠三角的一个乡镇,建筑看起来像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而且没有什么高楼,街道也比较狭窄,等发现在路边好像有几个人的眼神不对劲,仙子才让吕滨驾车离开。
14时,从中卫出发,一路向西,这段高速的路况不错,车速基本能保持在100迈左右,到了孟家湾收费站下高速,走一段省道S308,终于进入了g肃省,离开了黑龙团的五爪之下,踏上了西狼堂的地盘,提心吊胆的仙子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在进入到武威之后,仙子让吕滨上了连霍高速,继续往西北方向走。
越往西走,绿色越少,戈壁滩开始进入眼帘。黄土土的地上长着些低矮灌木,一小丛一小丛,嫩嫩的绿色,似乎是传说中的梭梭。从东到西,从炊烟袅袅的村庄,到人迹罕见的沙漠;从草木葱茏的平原,到莽莽戈壁滩。从山x钢筋水泥的高楼,到陕x依山而建的窑洞,到n夏错落有致的砖房,再到g肃低矮泛黄的土坯房,所见民居的变化,也恰恰体现了自然风光的交替。
到了17时左右,三人终于到达了今天的目的地,嘉峪关。
夕阳正浓。
这座巍峨雄伟的关城,在斜阳的铺洒下,有几分萧瑟与破败,从西汉建立至今,一次战争都没经历过,而且就恢弘程度来说,也远不如万里长城的东起点山海关,但就是这样一座作为显耀国威震慑外敌的建筑,数千年来一直在大西北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坚毅地挺立着,像巨人一样,守护着一方平安。
仙子让吕滨在离关城500米的地方停车,扶着萧云下车,手搭凉棚,远远瞻仰着这座关城。
刹那间,往事浓淡,色如清,已轻。经年悲喜,净如镜,已静。
就在这时,仙子猝然发现城楼上,有一个人也在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夕阳光就照在他的脸上。
一个青年。
一身灰色干净麻衣,一把长剑负于身后,傲然立于城楼,宽袍长袖肆意飘舞,如同凤舞九天。
如今这个社会,如果有人装扮成那个青年麻衣负剑的模样,要么是在演戏,要么就是神经病。
城楼上,有几个女驴友在做着各种表情拍照,当两个女孩喊出茄子时,拍照的人却没按快门。
因为她错愕地看到旁边那个站了很久的背剑怪人竟纵身跳下了城楼,如大鹏展翅一样,飘逸。
仙子黛眉轻蹙,让吕滨把萧云扶回车里,走上前岿然不动,衣袖飘飘,仿佛神仙一般的人物。
那个背剑青年转瞬间就来到了仙子面前的十米远处,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跟他一样奇怪的女子。
“黑龙团的人?”仙子不悲不喜不惊不惧地问道。
背剑青年摇了摇头,相貌平平,却有股出世的悲天悯人,仿佛不忍见这俗世众人的苦海挣扎。
“如果是路人甲,请绕路走。”仙子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恬淡道。
“车里的,是不是就是那个萧云?”背剑青年并不理会仙子的闭门羹,自顾自问道。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仙子淡然道。
“我想见见他。”背剑青年依然是漠不关心俗世的模样,那股悲天悯人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
“如果我不让呢?”仙子轻声细语道,像一叶子清泉,滴水不漏,沁人心脾。
“杀你。”背剑青年语气平淡道。
“你可以尝试一下。”仙子盈盈浅笑,清瘦的身影却蕴含了沛然的杀意。
背剑青年一愣,歪着脑袋,明亮的眼睛轻眨着,似乎在猜测这个女人那股自信究竟源于何处。
第七十三章 西山寺
这时,暮色已临,晚霞流丽。
嘉峪关城门里的关帝庙上空,有孤鹰盘旋着,将这幅如图画般的美景衬托得无比苍凉而萧索。
仙子与背剑青年静站在关外,两侧黄沙漫天,他们一个朴实无华,一个不谙浊世,相当奇特。
一场大战似乎在所难免了,但令人意兴阑珊的是,这场本是巅峰对决的冲突最终烟消云散了。
“算你好运,我家主子说了,不能对你们动手。”背剑青年不羁地撇了撇嘴,似乎很是不甘。
“替我谢过你家主子。”仙子微笑着轻轻福了一下,愈发地清美干净,不沾半点人间烟火气。
“我只想知道,那个萧云是不是还活着。”背剑青年木讷道,显然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楞头青。
“活着。”仙子轻声道,她今天戴起厚重眼镜,遮去一半容颜,一头青丝扎成及腰长马尾辫。
“那我就放心了,我家主子说,黑龙团让他受的苦,会让黑龙团加倍还回来。”背剑青年道。
“你家主子怎么知道我们会路过嘉峪关?”仙子好奇问道,心里在揣测这个背剑青年的身份。
“我家主子知道的事儿,多得你想象不到。”背剑青年面无表情道,心里还是很想见见萧云。
“回去替我向你家主子带句话,是友,请保持距离,是敌,请退避三舍。”仙子不轻不重道。
背剑青年皱起眉头,这个女子似乎对世间的一切很不信任,这是经历风雨之后才会有的心态。
“还有事么?”仙子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没什么反应,轻声问了一句。
“我背上的剑一般不出鞘,因为一出鞘就得见血,所以想教姑娘拳脚功夫。”青年满面坚毅。
“不听你家主子话了?”仙子嫣然笑道。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背剑青年苍白辩解道,其实他是气愤不过她对自己主子的不敬。
“你不怕引人注目,倒可以玩几招。”仙子微笑极为温柔,像是微风拂过花瓣。
背剑青年回头看过去,发现有好多人站得远远的围观他们俩,耸耸鼻子,鄙夷道:“市侩。”
仙子笑而不语,她穿着一身藏青色麻料衣衫,没有花样,简朴至极,白袜黑布鞋,不染纤尘。
“得罪了。”
青年拱手一礼,脚尖在地上一蹬,竟是毫不讲理地化作一道灰龙,直直冲向了姑娘家的身体。
仙子浅浅一笑,圆睁着那对清亮至极的眼晴,她自出师以来,不知挑了多少高手,却从来没有遇见过背剑青年这样舍生忘死,豪气干云的打法,难道对方不知道,这等愚蠢冲刺,自己只要稍一转身,就能完全掌握场中局势的主动?近个来月一路逃亡过来,仙子都是秉承能躲即躲、绝不节外生枝的策略,即便躲不过去了,也是采取沾花不湿的杀人方法,一笔带过,基本不与对方缠斗,但到了g肃西狼堂的地盘,她轻松了许多,见这个同样与世隔绝的青年居然如此轻视自己时,她也想出手教训一下他。
于是,她脚后跟微微一转,整个人的重心往后偏了两寸。
须臾之间。
青年已经冲到了她的身前,毫无花俏的一拳直直击出,目标正是麻料衣衫下面鼓囊囊的胸脯。
就在那只拳头离仙子的身体只有不到三寸的时候,仙子的身体像一条脆弱杨柳枝一般,宛若被迎面而来的拳风吹得从中折断,整个人的身体极其奇妙地向后倒了过去,并以自己的脚跟为轴,画了一个半圆,片刻之后,整个人如同一道龙卷风般,就飘到了背剑青年的身后,轻抬右手,拍向了他的后脑勺。
看似简单的一个动作,但在背剑青年的速度与当时极短的辰光映照之下,却显得无比精妙。
而她的那随意一掌,就像拍苍蝇一样,拍得是如此随心随性,如此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意思是指,给旁人的观感,那轻轻一掌既然拍出去了,下一刻后,理所当然会落到背剑青年的后脑勺,连同那把古朴长剑会跌飞出去。背剑青年骤然失去重心,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好在他的反应也是极快的,两根手指一点地,硬生生地翻了几下,踉跄站稳,再看向那个女人时,发现她又像刚才那样,双手交叉置于腹部,与世无争地站在那里。
“我输了。”背剑青年倒是落落大方承认道,毕竟世界之大,当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我只是讨巧罢了,这不是你擅长的。”仙子轻笑道。
“如果拿兵器,我有把握在百招之内杀你。”背剑青年平淡道,不自负,不夸口,也不桀骜。
“我知道。”仙子竟然也同意了他的这个说法,她本身已是九品上顶级高手了,这青年是谁?
“看出来了?”背剑少年挠了挠头,表情略显呆滞,真正的绝世高手能轻易分辨敌我的实力。
“残虹一剑,嗯,名符其实。”仙子柔声评价道。
“你认识我?”背剑青年骤然皱眉,眼中露出微惊之色。
“不认识,但听闻过你的招式,刚才我也是胡猜的,你自己承认而已。”仙子掩嘴而笑。
“哼。”背剑青年冷哼了一声,似乎不屑于这种小聪明。
“希望以后有缘相见。”仙子缓步走向黑色的途观。
“我也记起你是谁了。”背剑少年在仙子快走到车子时,在背后喊道,“你就是燕清兮。”
仙子没停步,也没回头,打开车门坐进去,担惊受怕了许久的吕滨赶紧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远处不知哪个佛寺暮晚的钟声幽远敲响,天边那抹夕阳静谧西下,断肠人不知是否尚在天涯。
南京钟山高尔夫球会。
青草丛有些泛黄的迹象,积雪被铲开堆到一边,层层叠叠,隔三差五,像一座座白色的坟头。
南宫青城站在矮坡上,全神贯注地握紧球杆,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第七洞,甩臂挥杆,很潇洒。
那只白色小球以一道漂亮的弧线远飞,蹦跳落地,滚了一阵子,落在了离洞口三米远的地方。
南宫青城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提起那支日本Honma球杆,缓步走了过去。
四个黑色西装打扮的冷酷保镖随即跟上,其中一个临时充当起球童角色,背起沉重的球杆包。
田野狐则远远坠在后面跟着,刘三爷也是抽着雪茄,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只有迟随笔不在。
“他娘的,那姓萧的也真是够强悍的,我听说这一次黑龙团给他发的是一级黄泉书,意味着整个黑龙团都会参与进来,规格之高二十几年都没有过的了,即便是一只苍蝇也应该飞不过去。我记忆中,也只听说过25年前有一个叫萧蔷薇的女人享受过这种待遇,在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的脚底下,几千里的防御体系啊,姓萧的愣是还能够逃出生天,我估摸着丫是不是被观世音菩萨认作契儿子了?运气那么好,草tm的!”刘三爷一边吐着烟雾,一边忿忿不平道。
“丧家之犬而已。”田野狐不屑一笑道。
“啧啧,就怕这条丧家之犬尾大不掉,回来反咬一口。”刘三爷面露忧色道。
“呵,你多虑了,三爷。萧云的这次中枪出逃,好比是皇帝的新衣被路边那个小孩口无遮拦当众戳穿,再想遮掩也只是欲盖弥彰而已。退一步讲,即便他能侥幸苏醒,再次回来,也很难再回到以前在公子党一呼百应的权力巅峰了。因为权力这玩意儿,就像骑自行车,只有不断前进,才能保持平衡,一旦停滞,就会摔倒。姑且不说皇甫轻眉的再次亲政,会把萧云刚刚树立起来没多久的影响力完全冲淡,就单纯从公子党本身来说,萧云的威信已经不足以让他重登首把交椅了。因为公子党首先是一个庞大的组织,里面的关系鱼龙混杂,一切都是以集体利益为重,任何的个人崇拜都不能凌驾于组织之上。为什么萧云在b京之后,对公子党的把控能力强了许多?就是因为他给这个组织带去了实质性的利益,为公子党争到了一块地盘。而事实是,他的威望从一开始就望尘莫及皇甫轻眉,我想他自己也感受到了这一点,所以一直不敢大刀阔斧地进行人事变革,将近二十万人,谁能保证不会逼反一些旧臣子呢?别忘了,隔墙还有耳啊,黑龙团整日在一边虎视眈眈,糖衣炮弹金钱美人这些伎俩肯定没少使,底下那些山高皇帝远、又滑头一点的墙头草,当然不会独守一枝寒梅,两边都接触,一明一暗,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我相信这是很普遍的现象。而这一次因为萧云的缘故,致使黑龙团横下一条心,全面向公子党进行报复,致使各个地盘都损失惨重,一度岌岌可危,他本人更是陷入昏迷,被黑龙团一路追杀,窝囊至极,他执政的根基已经动摇,就算日后他奇迹回来,皇甫轻眉再让一次位,底下的那些人物还能唯他马首是瞻?没谁会傻到丢下碗里的肉,去等河里的鱼的。我对这个组织有过研究,自从皇甫轻眉退位之后,公子党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此前四处黑骑的象征性人物丁耘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所以,萧云已经不可能再成为公子党的大公子,没了这层身份,他还有什么资本跟我们斗?”田野狐丝丝入扣地分析道。
刘三爷遭遇头脑风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想想,开口道:“别忘了,天师会。”
“别忘了,我们也有一个旗鼓相当的盟友。”田野狐玩味一笑。
“你是说天尊?”刘三爷猛地醒悟过来,这也是他前几天无意中听迟随笔提起过,非常惊讶。
田野狐笑而不语,望着地下泛黄的青草,轻声道:“不过,总觉得黑龙团这次的围剿有问题。”
“有啥问题?”刘三爷皱着眉头。
“这就要问他了。”田野狐平静道,视线远远看向了已经走到第七洞的南宫青城。
南宫青城换了一根推杆,同样也是日本的Honma,他偏好这个品牌,也许是因为其世界上最昂贵的球杆吧,其消费者主要瞄准富有人士,不少影视界名流都是它的Fans。它一直以手工制造球杆而闻名于世,其外表也富丽堂皇,极尽奢华之能。最贵的球杆就是南宫青城手中的这一根镀白金的LB-201推杆,杆身为碳钢杆身,每支售价为770英镑。
身体微曲,目光斜倚,瞄准目标,手臂轻甩,嘭,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白球直线入洞。
漂亮。
宁州,西山寺。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而作为四百八十寺之一的西山寺,位于西山的东麓山阜,整个寺庙外墙为明黄色,又被称为鹿鸣寺,据说是因山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