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介,七少爷,您那个木头保镖到现在连口水都没让我喝啊,这不人道啊这。”金出师道。
“人道?老子在雍福会被几十把刀困着,随时都有可能见红,你跟我谈人道?”萧云不屑道。
“七少爷,我又不是盐焗鸡,您何必老往我伤口上撒盐?我错了行吗?真错了!”金出师道。
“知道自己错哪了吗?”萧云笑眯眯道。
“哪都错了,我知道我在你心里已经死了,给我个机会,再也不敢了。”金出师啜了口烟道。
“打住!千万别死在我心里,我还得给你上坟,就这样吧,我先撤了。”萧云弹弹烟灰道。
“七少爷!你不能那么狠心啊!人走茶凉啊!”金出师七情上了脸,有一种后悔莫及的表情。
走到门口的萧云回过身来,露出一个极为欠扁的笑容,微笑道:“反正我只爱喝白开水。”
金出师不光吞云吐雾,血也吐了。
今晚,香港终于恢复了昔日的繁华与宁静。
为了暂避风头,萧云并没有离开衙前围村,在吃完晚饭后,与魏铜雀来到了村后的池塘边。
晴朗的天空像一匹柔美光滑的蓝色绸缎,一轮玉盘似的满月,把它那皎洁的光华洒向人间。
池塘边有着一张松木制成的长椅,刚刚与萧云捅破那层窗户纸的魏铜雀双腿蜷坐着,由于不时有塘风吹来,怕凉,她就拿了件长袖衬衫,恰好能将整个身体都包裹进去,只留着白皙如玉的脚踝在月光下,抬着头,纯净的眼眸注视着萧云的脸,伸手去摸他脸颊一条不深的伤痕,柔声问道:“这是昨晚留下的吧?”
“嗯。”萧云点点头,任她慵懒地靠在自己的身上。
“疼吗?”魏铜雀心里恻恻然,柔荑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妄图就这样帮他消褪。
“不疼。”萧云灿然一笑。
“可以吗?”魏铜雀忽然伸长右手,右手食**离萧云鼻尖只有十公分。
“你要干嘛?点穴吗?”萧云很疑惑。
“我要开锁。”魏铜雀轻声道。
“开锁?”萧云更疑惑了。
“嗯。”魏铜雀点点头,又问了一句,“可以吗?”
“当然可以,可是锁在哪?”萧云不解道。
“你的眉心。”魏铜雀指了指那个地方。
“你也知道这个秘密?”萧云诧异道。
“苏楠姐告诉我的,她说你的心事,都在眉心上。”魏铜雀嫣然笑道。
“那你随意开吧。”萧云摸了摸鼻子。
魏铜雀伸长右手,翘着兰花指,相当优雅,右手食指在萧云的眉心写了几笔,然后才收回。
“你在写什么?”萧云好奇问道。
“一组数字。”魏铜雀又倚着萧云的身子。
“这跟开锁有关吗?”萧云摸着鼻子。
“因为这是密码锁呀。”魏铜雀一脸认真道。
“那你写了哪些数字?”萧云问道。
“326,这是我们去年第一次在十里清扬见面的日子。”魏铜雀柔声道。
萧云一怔,楞楞地看著她,说不出话,心里倏地泛起了连绵不绝的感动。
“七,你知道不?我记得《菜根谭》中有一句:鱼得水逝,而相忘乎水;鸟乘风飞,而不知有风。意思是鱼只有在水中才能悠哉地游,但鱼却忘记自己置身於水中。鸟只有在风中才能自在地飞,但鸟却不知道自己的四周有风。我以前就像那条鱼,那只鸟,忽略了你是我的水,也是我的风,但我现在不会忘记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而且,你以后也一定要记得哦,当你心事重重的时候,眉心就有一道密码锁,但只要输入326,便可以打开了。”说完后,魏铜雀笑了起来,眼神异常温柔。
萧云凝视着她,彷佛听见眉心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喀嚓声,锁果然开了。
第四十四章 头七
香港大动乱后,警方的扫黑行动持续升级,原来横行霸道的香江各路黑社会万马齐喑。
不过,考虑到三大社团大面积群龙无首可能会出现不稳定的因素,警方还是作出了让步,在拘留满48小时后释放了一些大佬们,用以缓和局势。当然,这些大佬都是跟警方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就像无间道里面曾志伟饰演的韩琛一样,这些大佬们需要警方的特别关照,爬上社团高位,而警方也需要这些大佬们去控制住那些游兵散勇,不让他们随便祸乱社会,这也是白道与黑道之间约定俗成的天平制衡的默契点。
《教父》:政治与犯罪本是一回事情利益就是枪,政治就是抠动扳机的时候。
萧云在黄大仙衙前围村暂避风头了差不多一个礼拜,见依然水静鹅飞,没有收到任何警方搜捕的风声,感觉到有些蹊跷,便通过向左向他表舅陈信生了解情况,结果得知警方的这次扫黑行动压根没他什么事情,是他自己杯弓蛇影了。萧云在释然的同时,也隐约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背后替他做挡箭牌,他怀疑过燕老,但去问金出师的时候,他却坚决否认,这更让萧云摸不清其中的脉络。
日子在悄然中流逝。
七月二十一日,黎枝叶头七。
天色阴沉,乌云盖顶,细雨漫天飞舞,似乎也赶来送这位一代枭雄一程。
萧云终于赶回了14K总部一号公馆,逃过法网的虞绿衣也提前出院,但脸色仍然相当惨白。
黎枝叶的灵堂就设在一号公馆,他巨幅的黑白照片竖立起来,下书斗大的“奠”字,香案蜡烛寂静燃烧,鲜花簇拥着那副顶级棺木,两旁苍松劲柏肃然矗立,还有各类纸扎祭品,包括多部跑车、游艇、飞机,以及多个“妹仔”及“手下”。灵堂挽联无数,其中最让人唏嘘的,是黎枝叶的大太太写的一副挽联:“世事竟何如恨,一夜腥风梦断”。
由于三大金刚依旧被警方关押,只释放了25个堂口的话事人,所以到场为黎枝叶送行的高层并不多,但在虞绿衣的斡旋下,还是组织起了近500个喽罗穿着统一的黑西装、黑领带、黑皮鞋为灵堂守灵,场面恢宏而悲壮。从下午一点开始,来自各地堂口的门生及其他各路黑帮分子近5000人到场致祭,居历年来黑帮丧礼之最。
对于此次的吊唁,草木皆兵的香港警方给予了高度重视,全港五大总区反黑组、机动部队及冲锋队等逾140人,从中午开始就在一号公馆外戒备,更在附近唯一路口设立登记处,西九龙总区刑事部高级警司梁家明亲自到场督师。至下午一点,被勒令要求乘坐旅游巴士抵达的各路黑衣人分批而行,而且必须登记了身份证才能进入灵堂。
萧云戴着墨镜,一直低调地守在黎枝叶四位太太身边,把自己的角色定位降到最适合的位置。
这一点,也让包括虞绿衣在内的14K上下都感觉到被尊重的暖意,对萧云的好感直线增加。
傍晚时分,新义安龙头向花强的劳斯莱斯座驾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警察们的神经一下子绷紧。驶入一号公馆后,在七八名保镖的簇拥下,向花强撑着一把黑伞走进雨中,一身黑色西装平添了几分肃穆,表情凝重。在向黎枝叶遗像献上花圈,并郑重三鞠躬后,他就走到一边跟披麻戴孝的四位太太表达哀思,要她们节哀顺变。不过,他并没有呆多长时间,而且也没有跟萧云聊天,只是在临走前与萧云深深对视了一眼,一切感情都融在了这一次的眼神对望中,关切、理解、欣赏、保重……
而在公开吊唁结束后,所有的守灵小弟被清除出场,一号公馆也随即关上了大门,谢绝见客。
此时,灵堂里灯火通明,只剩下黎枝叶的家属、虞绿衣等高层,以及萧云、李佛印两个外人。
萧云再次走到黎枝叶的遗像前,三跪九叩,庄重上香,然后吩咐李佛印出去把一个人带进来。
等李佛印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灵堂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随即个个都变得面红耳赤、义愤填膺。
因为李佛印带进来的人,是曾经的四大金刚之一,也是将14K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薛顶。
他是躲在和胜和的地盘,被新义安的一个头目发现的,抓住之后,向花强就把他献给了萧云。
薛八爷耷拉着脑袋,避开所有人那仇恨的目光,步伐沉重,浑身颤抖着,一步步往灵台走去。
等快走到黎枝叶遗像前,大太太控制不住情绪,走出来,狠狠地打了薛顶一巴掌,痛哭而起。
薛顶的右脸留下了五个清晰的指印,却哼都不敢哼一声,依然默默低着头往前走,步履蹒跚。
“跪下。”萧云的声音轻轻响起,却重重地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心里,回荡在灵堂每一个角落。
薛顶如同一具没有灵魂躯壳的活尸一样,机械般地跪在了黎枝叶的遗像前,脑袋垂得更深了。
“吴叔,你背一下14K最基本的帮规吧。”萧云对着黎枝叶身边最忠诚的一个老管家说道。
那个年入花甲的老人点点头,手里拿着一盏莲花灯,用沧桑沙哑的声音,向所有人大声背道:“各人同心,心传忠义,乐必同乐,忧亦同忧,虽不同生,死愿同死!既题名于金榜,必尽忠于14K,忠心义气,发财到尾!倘若奸心反骨,有始无终者,神昭其上,鬼阚其旁,三刀六眼,五雷轰顶,报应分明,人神共鉴!有忠有义,富贵荣华,不忠不义,照此莲花!”
背罢,吴叔将手里的那盏莲花灯高高举起,用尽全力砸向地板,砰呤,玻璃尽碎,莲花残放!
所有人的内心为之一凛。
萧云拿过一把锋利的匕首,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了一遍,走到薛顶跟前,准备执行家法。
“慢!”虞绿衣及时喊了一声。
萧云停下动作,抬起头,诧异地看了一眼虞绿衣。
“云少,还是让我来吧。”虞绿衣看上去还是弱不禁风,但这一刻的神情却无比坚毅。
萧云微笑着点点头,站起身,把那把匕首递给了虞绿衣。
虞绿衣双手托着匕首,向黎枝叶的遗像三鞠躬,然后向四位太太家属谢礼,才走到薛顶身边。
她看着薛顶颤抖不已的身躯,浮起一个鄙夷笑容,蹲下柔声道:“这第一刀,是替黎叔还的。”
嘶!
刀刃瞬间入肉。
薛顶跪在那里不敢作任何的反抗,只是下意识躬起身子,咬着嘴唇承受腹部传来的巨大疼痛。
“这第二刀,是替四位阿嫂还的。”虞绿衣再次冷漠地拔刀,插刀。
嘶!
薛顶疼得终于咬破了嘴唇,鲜血从下巴缓缓流下,触目惊心,豆大的汗珠不断地开始往外渗。
“这第三刀,是替社团所有死去以及受伤的兄弟还的。”虞绿衣平静道。
再一次红刀子进,红刀子出。
薛顶也算是一条好汉,被连捅了三刀,竟然还能一声不吭,只是已经跪得没之前那么稳当了。
“这最后一刀,是替14K新任坐馆萧公子还的。”虞绿衣的语气温柔得就像情人耳语。
嘶!
虞绿衣这一刀没有再捅腹部,而是直接捅进了薛顶的心脏,直到没到了刀柄,她才停止用力。
薛顶再也支撑不住身子,恍当一声,跌倒在地,眼睛愧疚盯着黎枝叶的遗像,泪水喷涌而出。
所有人都在冷漠地看着这一幕,但心里的仇恨却似乎被不断从薛顶身子冒出来的鲜血冲淡了。
虞绿衣吃力地站起身,扬手让人清理现场,从一个小弟手中接过纸巾,反复擦拭着手上血迹。
而萧云则矗在一边,眉头微蹙,思索着刚才虞绿衣那句“是替14K新任坐馆萧公子还的”。
手刃了元凶薛顶,又哭一轮的大太太领着其他三位再次给黎枝叶上香,随后让所有人上二楼。
萧云随大流来到了二楼的一间会议室,说是会议室,其实说穿了,就是平时14K各路势力利益博弈的舞台,一张大长桌,只有辈份高的人物才能坐上来,长桌四周还有很多把交椅,是那些各地盘扛把子坐的。只有中央一盏大吊灯亮着,让会议室的格调显得有些阴沉,象征忠义的关二哥塑像被立在一边,上面焚着香火蜡烛,摆着苹果等各类供品。
萧云走进来的时候,看见大长桌的左边已经坐了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有些愕然。
大太太让萧云跟她一起坐在上首,其他三位太太与虞绿衣坐在右边,其他头目坐在了后面。
等所有人坐定之后,大太太用眼神与虞绿衣迅速作了一个暗示,虞绿衣心领神会点点头,率先开口道:“萧公子,你也知道,社团上下刚经历了一场浩劫,元气大伤,黎叔又不幸离开了我们,外面那些条子又整天寸步不离地盯着,14K现在是内忧外困,需要一个人站出来团结大家,共同度过这个难关。我们这些当家的,已经跟四位阿嫂以及前辈叔父们商量过了,大家一致认为只有你才能担此重任,所以,恳请你能以大局为重,接过黎叔的班,我想,这也是他在上面最想看到的。”
虞绿衣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天上。
“你开玩笑呢吧?”萧云哑然失笑道,这哪跟哪呀?黎枝叶尸体还在楼下放着呢。
“14K能来的大人物都来了,你觉着我是开玩笑?”虞绿衣摊开双手,虚指了指众人。
“首先,我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但是,这个班,我是肯定不会接的。”萧云当场拒绝道。
“萧公子,你就别推却了,老黎其实早在出事前就打算把位子让给你的。”大太太出面说情。
“无功不受禄,14K这片天下,全是靠黎叔打下来的,阿嫂,我真的不敢接。”萧云摆手道。
“我们几个黎家的女人平时只会打麻将逛商场去美容,对社团里的规矩不大懂,但我们知道,只要是老黎他认准的事情,就一定是对的!他既然选择了你来接他的班,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萧公子,这个社团需要你,你不要再瞻前顾后的了,最重要的事,不要辜负老黎对你的冀望!现在老黎也走了,我们几个孤儿寡母的,也不打算再留在香港这块伤心地了,过段时间我们会移民英国,到时候14K就拜托你了,毕竟这里凝聚了老黎半生的心血啊。”大太太兰心惠质道。
有德高望重的大太太这番话,那些话头醒尾的大佬们立即就表明立场:“请萧公子接班!”
萧云还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地选择了拒绝,甚至一个元老把龙头棍塞到他手里,也立即交还。
大太太见这场逼宫没有按预想的方向发展,只好暂时鸣金收兵,让众人先离开了。
会议室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面面相觑的四位太太和虞绿衣,以及坐在那吞云吐雾的萧云。
五个女人窃窃私语商量了一番,最后,还是由最擅言辞的大太太出马,她扶了扶戴在头上的那朵白花,从随身带的LV包里掏出一张中行白金信用卡,放到桌面上,缓缓推到萧云面前,轻声道:“这卡是用你的身份证办的,最高能透200万,算在公司账上,就当作我们黎家的一点心意,别推辞。”
萧云低头看着那张信用卡,默默抽了一口烟。
“没外人在,我还是叫你小七吧,我知道你拒绝出任坐馆的考虑,主要是因为老黎还没入土为安,就抢班夺权,似乎对他不尊重,对吧?但小七,你想过没有,我男人刚走,我为什么急于求成要把你推到我男人的这个位置?真的为阿公(社团)吗?小部分。大部分还是私心。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觊觎这个位置?我目前掌握的,就在刚才口口声声说请你接班的那帮人中,就有不下10个人蠢蠢欲动。权力啊,再善良的人也会变成魔鬼的。老黎走了,丢下家里八个女人无依无靠,要是再失去14K这座靠山,我真的担心怎么走下去。现在,14K命脉在于公司,而公司目前还栓在我的手里。老黎一走,黎家就要走向败落,这是无法逃避的现实,我一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想要拼命为黎家保留一点火种,但是太难了。所以,我希望能找到一个我信得过的人控制社团,保住我手里的公司,继而保住我们八个孤儿寡母今后的生计。小七,看在老黎对你那么器重的份上,你就帮帮我们吧。”大太太情商很高,但讲到最后,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
“你就帮帮我们吧!”其他三位太太柔柔弱弱附和道,一副没有主心骨的潸然欲泣模样。
“如果你答应做这个坐馆,我虞绿衣将一辈子效忠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