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车熟路地来到北房,没敲门就推门而进,嘴上念叨着:“妈的,完了,朱家全完了。”
屋里头没有任何惊讶喧哗,照旧一片祥和。
南宫青城一个人下着军旗,迟随笔提着毛笔画国画,最夸张的是,田野狐和刘三爷竟然也在。
“你们给点反应我,好吧?”苏黄历见到这群泰山崩而不变色的人,摊开双手,非常无奈。
屋里的四个人这时才对视了一眼,像慈善家一样,故作惊愕地同时道:“噢,是吗?”
苏黄历直接想撞墙死掉。
“两个小时前,就有人从香港发来信息,说朱八方跟朱六道被一枪爆头。”迟随笔轻声解释。
“我擦,原来你们早知道了?害得我出去四处找朋友打探消息呢。”苏黄历颓然陷进沙发里。
“苏少爷,你不是说今晚去长安俱乐部尝尝法国妞的嘛?”刘三爷抽着雪茄,无情地爆内幕。
“那只是……顺便而已,主要是去打听消息来着。”苏黄历被揭穿老底,脸腾地红了。
其他人听见他如此苍白的辩解,都会心一笑。
“b京的闹剧终于告一段落,我们也该撤了。”迟随笔伸了一个懒腰。
“就这样?”苏黄历很讶异,因为他从东北逃到b京后,参与了各种陷害公子党的幕后事情。
“不然还能怎样?”迟随笔放下毛笔,放了眼那幅画,似乎带点失落。
“咱设了这么多陷阱,挖了这么多坑,就这样算了?”苏黄历不甘道。
“谁叫朱家不争气?现在大势已定了。”迟随笔翘起一个苦笑,却挡不住她的美丽动人。
苏黄历动动嘴唇,没有再说话。
“野狐,这一个多月来,辛苦你了。”南宫青城用红子的军长吃掉蓝子的师长后,轻声道。
“辛苦倒说不上,只是没能扳倒萧云,有点可惜而已。”田野狐低头玩着苹果手机,这个阴鸷的青年,可以说是b京这一个多月来腥风血雨的总策划者之一,从一开始让朱王道将谢小狐和纳兰小虎骗入局,再到设局让朱王道跟萧云结下梁子,再到诓骗朱王道报复萧云,到最后帮朱枯藤设计复仇计划,他都全程参与了。南宫青城与迟随笔虽然也是幕后大脑,但主要的推动者还是田野狐,他原以为朱家最后的疯狂会干掉萧云,没想到这个传说中有金刚不坏之身的年轻人竟然真的逢凶化吉了。
“萧云要是那么容易扳倒,我就不用这么头疼了。”南宫青城面对这个老对手,泰然自若。
“嗯,能让他感觉到浑身难受,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迟随笔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很强大。
“三爷,你觉得马地藏跳出来保公子党,是为了什么?”南宫青城捻着棋子,瞥向刘三爷。
“哈哈,青公子,我就知道你会忍不住问我的。”刘三爷大笑道,他是今晚才飞过来的。
“是不是燕中天那边捣的鬼?”南宫青城没想到刘三爷会突然降临首都,心里已经预示到了。
“嗯,我在他身边有钉子,马地藏其实真正的身份,是天师会的人。”刘三爷弹弹雪茄烟灰。
“我的妈呀!”苏黄历大叫一声。
南宫青城则深深皱起了眉头,好久才叹了一口气,轻声道:“燕中天是一个令人胆寒的对手。”
“有这样的对手,才好玩。”田野狐第一次抬头,像是一条闻到了血腥的大白鲨,遽然兴奋。
南宫青城终于落子,蓝子告负,微笑道:“没错,棋逢敌手,游戏才好玩,随笔,你说呢?”
“好不好玩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回到宁州后,这场游戏一定要结束。”迟随笔眯着眼道。
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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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出游,加上身体抱恙,未能及时更新。)
第六十九章 牺牲
宁州。
灯火璀璨,散落在各个角落的灯火,勾勒出城市的迷人轮廓。
这座盘踞江南的古老城市不像近些日子的首都那样鸡犬不宁,一如它的名字,依旧宁静祥和。
位于小西湖畔的望月楼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宁州市民还是习惯性在入夜之后来这声色犬马。
今晚,这里似乎比往常更热闹了一些,因为老板请了b京一个比较著名的梨园戏班表演京剧。
有文化底蕴的城市,即便是升斗市民也透着一股秦汉遗风,望月楼二楼坐着满满当当的人群。
不过,这些铁杆的京剧票友们大都只是簇拥在舞台下的那一片八仙桌旁,喝着茶嗑着瓜子剥着花生,有滋有味地欣赏京剧唱段的珠圆玉润九曲回肠,至于后面那些贵宾包厢倒是空空落落的,无人问津。但这并不是大家伙不愿意多花那几个钱,以便享受到更好地听戏环境,只是因为其中有一个包厢里坐了几个人,而那个包厢前又木桩似地站了四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看见那脸的暴戾之气,就想避而远之了,还有谁会犯二靠近找晦气呢?
你还别说,这世界上永远不缺乏犯二的人。
正当台上演着京剧名段《击鼓骂曹》的时候,有五六个人蹬蹬地上了二楼,年纪普遍是三十几岁,只有走在最前面那个超过四十,穿着一套材质非常好的休闲西装,右手戴着一只金光闪闪的戒指,看那样子非富即贵,站在那左顾右盼了一阵,他身后的一个人指了指后面的贵宾包厢,说了几句,他就带着几个人大摇大摆往这边走来。
“对不起,今晚的包厢我们全包了。”其中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冷冷睨着这几个人。
“笑话,茶楼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这里既然没人,老子付钱就可以坐。”金戒指男一脸傲气。
“那你去问问老板,看他敢不敢收你的钱?”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轻蔑一笑。
“你在恐吓老子吗?告诉你,老子不是中大北大,是吓大的,强子?”金戒指男回头喊道。
“哎。”刚才给金戒指男指路的那个人恭顺地应着。
“去,把老板给我叫来,老子今晚非要坐包厢听戏。”金戒指男挑衅地看着彪形大汉。
“好嘞。”强子麻溜地应道,像那个不识好歹的彪形大汉撇撇嘴,准备转身去喊老板。
“不用去了。”一个中年人从包厢里走了出来。
强子听见了,看了一眼金戒指男,见他没表示,也就停住了脚步。
而那四个彪形大汉一见到从包厢里走出来那个人,立即立正低头,像四头温顺的狮子。
“你想坐在包厢里头听戏?”从包厢里走出来中年人微笑地望着金戒指男,不咸不淡地问道。
“是,反正还有很多是空的。”金戒指男见眼前这个人气度不凡,知道可能是大主,却不怵。
“可我老板今晚想安静地听听戏,不想有旁人打扰,你当给我个面子。”中年人轻声细语道。
“我给你面子,谁给我面子?”金戒指男扯起嘴角不屑一笑。
“没得商量?”中年人不禁皱了皱眉。
“商量?省公安厅副厅长凌哲,你晓得吧?那是我大哥的大舅,你拽啥?”强子趾高气扬道。
金戒指男听着自己手下的介绍,扬起下巴,一脸的得意洋洋,那意思似乎是,给老子跪下吧。
“这样,我给你俩选择,1,离开,我送你下楼,2,留下,我送你去医院。”中年人淡淡道。
金戒指男一愣,没想到自己亮明了身份,对方竟然还是这么拽,他娘的,完全没面子了,发飙!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强子厉声道。
咔!
那个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遽然出脚,正中强子的膝盖,骨头尽裂,强子凄咧地倒在了地上。
这一声尖声怪叫吸引了在场的所有人。
大家纷纷站起来回头观望,而望月楼却出动了很多人稳住局面,都在喊没事没事,继续听戏。
金戒指男却脸色煞白地看着躺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强子,脑袋像一团糨糊,蒙得有点不知所以。
“你是选1呢,还是选2?”中年人再次微笑地问着失魂落魄的金戒指男。
金戒指男明显是欺软怕硬的主,咽了咽口水之后,都没敢抬头,转身就蹬蹬下楼了。
其他几位也是惊慌失色,连忙扶起强子,也跟着离开了。
坐在舞台前那片八仙桌最后一排的几个人回头偷偷看着这一幕,不禁笑了起来。
“那几个傻逼都哪来的呀?怎么敢往马蜂窝里钻?”一个人说道。
“不用说,肯定是外地的,连臧青酒都不认识,真他妈傻逼到家了。”另一个人说道。
“就是,好在里面那位没指示,不然这几个傻逼估计今晚就要沉尸小西湖了。”第三个人道。
众人一致认同地点头。
臧青酒当然没听到这几个人的闲聊,见金戒指男灰溜溜跑了,背着手,重新走进包厢。
“搞定了?”陶黑石依然戴着一副墨镜,安然地坐在那儿,桌面上摆着一朵馥郁的白玫瑰。
“搞定了,几个小虾米。”臧青酒坐下,他不想有任何人打扰到副团长今晚难得的雅兴。
“今晚这个梨园戏班子,是你安排的吧?”陶黑石轻问道,手掌放在大腿上,轻轻打着节拍。
“嗯,我见您最近为马地藏的事儿,一直生着闷气,所以就想让您轻松下。”臧青酒轻声道。
“挺好的,这戏班子我熟,班主叫谭砚秋,谭派的接班人,我听过他的戏。”陶黑石微笑道。
“黑爷是真票友。”臧青酒赞扬道。
“你用心良苦才是真的。”陶黑石抿了一口茶。
“这多亏了妲己,是她告诉我,您喜欢听哪个戏班子的戏。”臧青酒没有隐瞒。
“呵呵,这丫头是越来越懂事了。”陶黑石一想到自己那个乖巧的干女儿,就掩不住笑意。
“是啊,而且越长越水灵。”臧青酒附和道,他也是非常喜欢这个聪明的丫头。
“戏我听得差不多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陶黑石捻起那朵白玫瑰,凑在鼻子处细嗅着。
“呵,还是瞒不过您啊。黑爷,关于马地藏的这事儿,咱真的就忍了吗?”臧青酒试探问道。
“忍了。”陶黑石轻声道,虽然被马地藏摆了一道,得罪了无数京中权贵,但他好似不在意。
“可现在咱黑龙团被打压得非常辛苦,很多的走私渠道都被打了,艰难啊。”臧青酒诉苦道。
“咱黑龙团刚开始打天下的时候,还不是被银狐堂欺负得够呛?忍忍就过了。”陶黑石笑道。
“可天师会也太欺负人了吧?摆明了是专门设一个套,把咱拉下水的。”臧青酒眯着眼道。
“你要记住,没老佛爷的话,咱黑龙团绝不和天师会交手,这是团长的指令。”陶黑石说道。
臧青酒没辙,只得将郁闷发泄在茶水里,一口饮掉了一杯茶。
“你别郁闷了,南宫青城他们就要从b京回来了,你是时候去帮帮他们了。”陶黑石轻声道。
“好,既然天师会动不得,那就拿那个姓萧的祭旗。”臧青酒目露凶光道,像条阴狠的毒蛇。
陶黑石默不作声,只细嗅着那朵白玫瑰,嘴角翘起一个淡雅如菊的弧度。
s川,c都,文殊院。
寺院里有一座极乐堂,堂内地下四米多有一地宫,专为供奉故人灵位之地。
在“吉一区”的一个小间内,空荡荡地只摆着一个灵位,五柱新香慢慢燃烧着,烟火缭绕。
灵位前,一个清癯老人正静静地坐在一张冰冷轮椅上,双目凝视着灵牌,眼神清寒接近死灰。
灵牌上供奉着两个名字,一个叫燕文殊,一个叫李玲玉,是两夫妻,死于第一次海湾战争。
1991年的1月17日到2月24日,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利用自己的海空优势和高技术优势,对伊拉克进行持续38天的空中突击,2月24日到28日,发动了历时100小时的地面进攻,老布什宣布战争结束。可是小规模的冲突和破坏却仍然无休止地在美国占领区发生,而燕文殊与李玲玉两夫妻作为华国国安局最出色的特工,进入伊拉克执行任务,尽量破坏美国全面占领伊拉克,进而夺取石油,但不料俩人被叛徒出卖,于3月20日在伊拉克东北部城市哈马丹被美国士兵用炸弹袭击身亡。
白发人送黑发人,燕中天一夜苍老。
今天,恰好是他们的忌日,燕中天又来到了这里。
忽而,地宫里响起了一阵细窣的脚步声,金爷从上面走了下来,神情肃穆地上了五炷香。
“你还是赶到了。”燕中天抬头看了一眼显得风尘仆仆的金爷。
“我去了趟地藏的老家,把他的老母亲和妻女安置好了。”金爷静静盯着灵牌,轻声道。
“嗯,你做得很周到。”燕中天搓着几根粗糙的手指,眼睛里似乎有哀意。
“尽点微薄之力而已。”金爷低声道。
“你去秦城监狱见他的时候,他有说什么吗?”燕中天轻轻摩挲着冰冷的扶手。
“他说,下辈子,还要为你效犬马之劳。”金爷如实转达。
“呵呵,下辈子,该轮到我为他效犬马之劳了。”燕中天苦笑道,说不尽的落寞与失意。
金爷沉默着。
“时间过得真快啊,还记得去年我在这给你讲过这世界上有两种人吗?”燕中天抬头问道。
“记得,你说一种是,别人对他好,给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给他关怀备至的问候,让他吃美味佳肴,让他住温暖房屋,他会想,他们一定是菩萨。另一种就是,别人对他好,给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给他关怀备至的问候,让他吃美味佳肴,让他住温暖房屋,他会想,莫非我就是菩萨?云少是第一种。”金爷记忆犹新道。
“哈哈,你记得很牢。”燕中天尖声一笑。
“没想到这么快就一年了。”金爷轻轻叹息,去年的此情此景,仿佛就在昨天一样。
“这一年没白过,孩子在去年的这个时候刚到宁州不久,帮人送外卖,在工地挑沙担土,晚上又在酒吧当侍应生,披星戴月,含辛茹苦。现在呢,已经成为了江山集团的董事长,公子党的魁首,银狐堂的堂主,控制了半壁江山,手上拥有的人马超过10万,资产不下10亿,人脉呢,更不用说了,黄达人的干外孙,俞知堂最看好的年轻人,与江南的苏家、谢家私交甚笃,b京四大家族皇甫家、纳兰家、甄家、沐家哪一家不支持他?甚至东北的白山黑水堂很快也要成为他忠实的盟友了,只要向鸡鸣一退,向午就能顺利上位。如此彪炳的战绩,换作其他人,能成吗?只有他才能做到。”燕中天充满了骄傲与自豪。
“将军,要是云少听到这番话,肯定会说你马屁比我拍得要响。”金爷玩笑道。
“哈哈。”燕中天大笑而起,笑声回荡在地宫里,像聊斋里的野外坟地,特别阴森恐怖。
“这次公子党在b京荆棘丛丛,全都是南宫青城在背后搞的鬼。”金爷轻声道。
“我们应该谢谢他,要不是他,我们也不能将黑龙团拖下泥沼了。”燕中天淡淡微笑道。
“这次黑龙团估计会很伤吧?”金爷也露出了笑意。
“不是很,是非常,足够陶瞎子喝上一尿壶的。”燕中天快意道。
“黑龙团会不会对我们进行报复?我想他们应该知道地藏的真实身份了。”金爷皱眉问道。
“不会,我了解那个老女人的性格,正如她了解我一样。”燕中天抚了抚大腿上的毛毯。
“为什么不会?”金爷疑惑道。
“因为她跟我一样,都在蛰伏,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燕中天轻声道。
“什么机会?”金爷更加迷惑了。
“一个可以一次性除掉三大宗师的机会。”燕中天微笑道。
“啊!”金爷低呼一声。
“只要这三个人存在一天,这个世界就多一份危险,就像三颗核弹一样。”燕中天阴鸷道。
金爷倒吸一口冷气,他完全不敢想象这个老人竟然想着除掉这三个神一样的人物,太疯狂了。
“你要尽快回到小七身边去了。”燕中天似乎并不觉得这想法有什么大逆不道,依然从容不迫。
金爷微微一凛,知道老人又有安排了,问道:“这次牺牲了地藏,下一次,我们该牺牲谁了。”
“下一次?”燕中天嘴角的弧度异常诡秘,轻轻阖上眼睛,“下一次,我们该牺牲小七了。”
金爷瞬间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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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完,第七卷即将起航,敬请关注。)
第一章 小妖精
五月,初夏。
各色野花都开了,红的、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