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飞?去哪?”李佛印紧皱着眉头。
“北京,有位朋友想见见你。”朱武抿了一口红酒。
“我在北京没有朋友。”李佛印冷声道。
“今晚就有了。”朱武的笑容意味深长,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就要起飞了,绑好安全带。”
李佛印嘴唇动了动,欲说还休,最终忍住了,形势不由人,只好坐到座位上,绑好安全带。
飞机缓缓启动,徐徐攀升,山城重庆越来越小了,一直小到消失不见。
两个半小时后,宏伟壮观的北京城映入眼帘。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街道四寂冷清,只留一盏盏昏黄的街灯在延续着奄奄一息的生气。
下机后,李佛印被蒙上了眼睛带上车,朱武在旁边陪着,时不时说几句话,可他却一声不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佛印感觉到车子终于停了,然后有两个人左右架着他下车,进了一间屋子。由于他眼睛依然被蒙着,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好任由那个人摆布,上台阶就抬腿,走平路就迈步,在上了一层楼后,走在后面的朱武赶紧上前在一个房间敲了敲门,直到里面应了一声,朱武才让那两个人架着李佛印进去,他自己则留在了房间外。
等李佛印进去在一张椅子坐下后,其中一个架着他的人才把他眼睛上的布扯开。
灯光骤然刺眼,李佛印下意识拿手挡着,等渐渐适应光亮了,他才睁眼,看清身处的地方。
这应该是一间风格很旧的西式房间,装饰复古,令人想起民国风,而坐在对面那个人……
啊!
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李佛印怔了一下,那个人坐在一张轮椅上,正微笑地打量着他,那模样,令他霎时心惊肉跳。
竟然是萧云!
“看来那晚你受的伤并不重嘛,这么快就可以活动自如了,我还得坐轮椅。”萧云艳羡道。
李佛印整个人还处在神游状态,不知该怎么样开口对话。前几个小时,他还在西南重庆津津有味地吃着火锅,而现在,却在帝都北京面对着一个令他终生难忘的对手,这样强烈的反差,令他的大心脏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动荡,如同被日本鬼子大扫荡过的华北村庄,一片断垣残壁。
“不好意思,千里迢迢把你从重庆接回来,不介意吧?”萧云语气真诚道。
“给我把刀,我会自行了结。”李佛印临危不惧道。
“如果我想杀你,何必费尽周折把你弄到北京来?”萧云淡静道。
李佛印眉头微皱,似乎认同了萧云的这句话,神情开始严肃起来,但整个人已经完全镇定了。
“你淡定,是因为你不怕死,我比你淡定呢,是因为我不怕你死。不过,我暂时还不想要你的性命,至少现在,我还只是想和你和和气气地坐在这里,聊上几句。虽然你们朱门九家将差点送我送到西,但我没有记恨你们,因为我知道你们只是为朱家卖命的而已,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天经地义。不过,我还是有一句话想送给你,你只是为朱家卖命,但不代表朱家可以卖了你的命。”萧云搓着两根手指,轻声道。
“什么意思?”李佛印眯着眼不解道。
“你知道朱枯藤为什么第一时间将你送到重庆么?”萧云轻声问道。
“确保我的安全。”李佛印有点不屑地瞥着萧云道,意思好像是这么幼稚的问题还需要问?
“可你为什么现在会坐在我的对面?”萧云微笑问道。
李佛印一时语塞。
“朱武之所以能够掌握你的行踪,其实是朱家故意透露出来的。”萧云轻声道。
“你放屁!”李佛印怒声道。
站在他身后的两个门神立即迅猛左右锁住了他的肩膀,疼得他直咬牙。
萧云扬扬手,示意俩人松开他,然后轻声道:“这是朱枯藤想握手言欢的一个信号。”
“你杀了大少爷,朱家上下早就与你不共戴天了,老爷会和你握手言欢?”李佛印大笑道。
“怒归怒,但朱枯藤不是一个一条道走到黑的死脑筋,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朱王道死了,他疯狂报复,情有可原。现在,动静闹大了,连中央都开始关注了,他想息事宁人,也是情理之中,而把你交出来,就是对我对公子党最好的一个交代,他为什么不会这么做?”萧云嘴角微翘道。
李佛印愣了一下,似乎觉得他这个分析句句在理,可很快他就冷笑道:“好一副铁齿铜牙。”
“你不信?”萧云扬了扬如刀双眉。
“我生是朱家的狗,死是朱家的死狗,信与不信,有区别吗?”李佛印坦然笑道。
“嗯,我喜欢你的性格,可惜,我不喜欢你的性别。”萧云这个时候还不忘冷幽默了一下。
“别绕弯子了,给个准信儿吧,今晚把我劫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李佛印毫不畏惧道。
“想你帮我搞掉朱枯藤。”萧云淡淡道。
李佛印不可思议地望了一眼萧云,接着就笑了起来,肆无忌惮地捧腹大笑。
“有这么可乐吗?”萧云摸了摸鼻子。
李佛印擦擦笑出的泪花,轻声道:“你还是给我一把刀吧,这样更现实一点。”
“哦,既然你不肯帮忙,那我让朱武送你回去。”萧云平静道。
李佛印瞳孔一缩,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满脸狐疑问道:“就这样?”
“不然还能怎样?”萧云修长手指揉了揉眉心。
“你派专机专门去重庆抓我,就是为了这样拉拢我一下?”李佛印迷惑道。
“就算是吧。”萧云扯起一个笑容。
“没这么简单吧?”李佛印眯起眼睛道。
“你都说了宁愿死也不帮这么个忙,我还能怎么着?走吧。”萧云扬扬手,没有任何留恋。
身后那两个人闷声不出,随即就再次蒙起了李佛印的眼睛,架起他往屋外走去。
李佛印虽然总觉得今晚的事儿太过蹊跷,但能平安离开这里,他倒是没有多大意见。
朱武站在门外等候,见仨人下来了,就上前询问了一下那两个手下,然后就将李佛印送走。
玉泉山九号楼又恢复了宁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而李佛印不知道的是,今晚,这样拉拢的对话发生在了好多朱家的门臣身上,而那些朱家门臣都是跟他一样,稀里糊涂地就被公子党的人绑到了这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秘密屋子,跟传说中的大公子萧云进行了一番莫名其妙的对话,然后又安然无恙地被公子党送走。很多人等平安脱身了,都不知道刚才究竟是不是真的被绑走了,还是发了一场真实过头的噩梦。
凌晨两点。
萧云正准备要休息,黄江陵却突然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报告,说有一个叫周长恨的女人在楼下。
“你说啥?”萧云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个女人自己说她叫周长恨,想上来看看你,让我跟你提她名字就行。”黄江陵如实道。
“这都几点了,这位姑奶奶怎么会挑这个时间来?”萧云苦笑道。
“云少,要不要我下去跟她说你这几天都不方便,要她先忍着?”黄江陵挤眉弄眼道。
“去你奶奶的,你满脑子都是啥玩意?赶紧给老子滚下去,把她请上来。”萧云瞪着他道。
“哦。”黄江陵一激灵,赶紧撤退,心里却在琢磨,云少,您老人家到底有多少桃花债啊?
须臾,美得如一座巍峨高山、天下男人只能抬头仰望的周长恨在黄江陵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大美人就是大美人,无论她们素面清汤,还是随意装束,都能够妩媚潋滟,让牲口春心荡漾。
周长恨就是这样祸国殃民。
“什么风把咱周大市长吹来了?”萧云坐在轮椅上,瞧着大美人,笑得那叫一个春回大地啊。
“你最应该受伤的地方,就是你的嘴巴。”周长恨不轻不重道,但双眸却流露出了关切之意。
“那我对你的思念之情就无法用言语表达了。”萧云故作神情道。
“真恶心。”周长恨作了一个调皮的呕吐表情。
“挑这个点来看我,是不是想我想到欲罢不能了?”萧云恬不知耻道。
“你少恶心,我是来北京开两会的,听青瓷说你受伤了,就抽空看看你。”周长恨轻声道。
“啊?原来只是顺路而已啊?”萧云失落道。
“对啊,在这样一个大家都无视你的年代,只有姐记得鄙视你,你很感动吧?”周长恨嬉笑。
“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调侃我啊?”萧云摊开双手,拍了拍轮椅的扶手。
“哼,姐不是特仑苏,没你想象得那么纯。”周长恨竟然做了一个努嘴的俏皮动作,销魂啊。
萧云看呆了。
“喂!”周长恨咬着嘴唇喊道,她自己搞不清楚,为什么在他面前,自己会流露出可爱一面。
“啊?”萧云连忙回了回神。
“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啊?”周长恨瞪着他。
“说什么?”萧云的魂魄刚才被她那个妖孽表情给吸引住了,根本没听见。
“我说,小狐前段时间在北京太胡闹了,谢谢你帮我管了这孩子。”周长恨柔声道。
“嗨,客气啥?你的孩子,不就是我的?”萧云一顺溜,把心里话都给说了出来。
“你……”周长恨惊愕得双眸倏然浑睁。
“咳咳咳……我的意思是我答应了你要照顾小狐,就肯定会负责到底。”萧云赶紧圆场。
“哼。”周长恨轻哼了一声。
萧云见她没真正生气,就微笑起来,轻轻拉起她柔软的小手,柔声道:“想你了。”
“嗯,你生产谎言,我假装相信。”周长恨红着脸,破天荒没有挣扎,只感觉心跳得飞快。
“真的。”萧云愈发温柔,他泡妞成功的三要素:一、坚持。二、不要脸。三、坚持不要脸。
“那我就真的相信。”周长恨坚定点头,她知道自己的心里头再也无法拒绝眼前的这个男人。
萧云手微一用力,周长恨整个人就被顺到了他的怀里,由于过于突然,还吓得她惊呼了一声。
可等她刚稳定心神,却抬头看见那张飘然出尘的脸庞离自己只有十公分了,她呼吸渐渐变重。
“你真美。”萧云凝视着怀里的美人,由衷道。
“谢谢。”周长恨娇羞道。
萧云终于迫不及待地亮出了他的利爪,摸向那双雪白修长、粉腻结实的大腿。
“啊!你受伤了,方便吗?”周长恨突然想起来了,一把抓住了他的大手,有些惊慌道。
“随时为你待命。”萧云嘴角邪笑,轻轻勾起了她的下巴,让她绝美的脸庞仰起来。
周长恨知道他要吻自己了,脸上悄悄漾起一抹娇羞,一双弯月般的俏眼顺从地闭了起来。
当萧云的嘴唇碰上周长恨的娇唇那一刹那,他清晰感受到这个女人颤了一下,身体瞬间变软。
干柴遇上烈火,一点即着;久旱逢上甘露,一碰就溶。
夜凉如水,一场阴与阳、乾与坤、男与女的缠绵之战正式拉开了帷幕。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云收雨住,叶落花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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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开始出差,咱下周见。)
第六十三章 举报信
3月3日至3月14日,全国“两会”循例在B市如火如荼召开,共商国是,世界瞩目。
这段时间的帝都,是今年入春以来,最和谐、最稳定、最祥和的,一片歌舞升平,欢歌笑语。
朱枯藤也是如释重负,张开嘴巴大口呼吸。
由于前段时间对公子党的报复闹得满城风雨,公安部已经成立专案组,着手进行调查了,好在他知道什么叫未雨绸缪,抢先一步找到纳兰笙,这位红色后代在京城的影响力可不是盖的,在他八面玲珑的斡旋下,公安部抓了一批朱八方提供的小鱼,还奉送了一条在京津一带臭名昭著的黑道大鱼,坐稳同袍会第七把交椅、绰号“黑熊”的唐雄,被媒体称为京城反黑的漂亮一仗,百姓拍手称快。
至此,骇人听闻的公子党报复事件暂时画上了一个句号,尽管不是那么的圆满。
阳光总在风雨后。
摆脱了岌岌可危的警方调查后,朱枯藤的生活重新焕发了青春。他深知人脉的重要性,便充分利用他全国人大代表这个身份,在两会这段时间广结良朋,几乎哪个省份的代表聚餐,都有他的身影。有些地方政治老手知道朱枯藤背后站的是纳兰家,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见他主动伸出橄榄枝,也是异常激动,双方一拍即合,一张庞大的政治网络正在朱枯藤辗转腾挪中越织越大。
可就在他作着建立庞大关系网的春秋大梦时,一封举报信再次打破了他来之不易的宁静生活。
3月15日,全国两会刚刚结束。
就在这一天,重庆市纪委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信中详细罗列了朱枯藤生活作风糜烂、利用权力玩弄多名女性的情况,人物关系清晰真实,但朱枯藤是军队的人,市纪委当然没有愚蠢到敢动这个烫手的山芋,由于重庆隶属成都军区,第一时间就将这封信转去了成都军区军事法庭。
而这个时候,朱枯藤也获知了消息,不过他没有任何惊慌,从容地赶回成都向组织汇报。
凭借着殷厚的人脉关系,这封信不出意外地石沉大海,但这事也引起了朱枯藤的警觉。他平安无事走出成都,回了趟重庆,到警备区之后,他立即召集全军干部开会,在会上大发雷霆,说有人无组织无纪律,在背后搞小动作,妄图浑水摸鱼,伎俩低级,品德败坏,听得那些军官一愣一愣的。会后,朱枯藤黑着脸安排自己的心腹去秘密调查这封匿名信的来龙去脉,要求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然后,他又飞回了B市。
因为他要向纳兰老爷子负荆请罪,毕竟狗做了超过主人底线的事情,一定要摇尾乞怜一番的。
而面对他真诚的跪地求饶,纳兰老爷子即便满肚子的火气,也没说出跟他断绝关系之类的话。
朱枯藤再次浮起了胜利的微笑,这就是他的本事,在高山面前,肯低头,肯卑微,肯装孙子。
得到纳兰老爷子的宽恕后,朱枯藤着实偷乐了好一阵子,不过他没逍遥多久,又有了新麻烦。
又是一封针对朱枯藤的匿名举报信横空而出,而这一次对方吃一堑长一智,学精了,没跟地方政府打交道,直接交到了成都军区军事法庭。上一次的内容主要是生活作风问题,无伤大雅,而这一次就严重多了,是经济问题,举报他肆意挪用军费,资料翔实,图文并茂,并列举了几个例子,譬如到澳门豪赌,输了几个亿;譬如在海南岛购置大量的临山别墅,参与地方房产生意;譬如砸下大量的钱,支持妻子一直亏本经营珠宝公司。
还没完全堵上的窟窿又大了。
朱枯藤有火无处撒,只得再次赶回成都,动用了大量关系,欠了一堆人情债,去填补漏洞。
不过这一次比上一次更棘手,因为成都军区似乎有人不买他账,把事情捅了上去,中央军委直属的一个军队反腐利器全军审计工作领导小组派了人下来调查,好在朱枯藤嗅觉灵敏,在两会期间也结识了不少军委的高层,苦费了一大通周折,终究还是把这事儿给压下来了,但也把神通广大的朱枯藤折腾得够呛。
在把这场火灾扑灭之后,朱枯藤再次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重庆警备区,自己的地盘。
这一次回去,他专门找了部队里17个心腹,成立了一个秘密小组,誓死要找出这个举报人。
能掌握他这么多情况,一定是部队里的内鬼所为,而他也终于体会到了萧云的那种锥心之痛。
可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人一旦走起背运来,坏事情就会像欠费账单,接踵而至。
朱枯藤还没能找出这两封匿名信的始作俑者,第三封匿名信隆重登场。
这一封匿名信可以说是前两次的升级加强版,不再是纠结于生活作风、经济腐败这些小儿科问题,而是上升到了政治思想的层面,举报人举报朱枯藤利用职权打压下属,结党营私,任人唯亲,在军队里培植自己的势力,搞小团队,还列举了一堆人的名字。这一下彻底捅马蜂窝了,因为党指挥枪,是绝对不允许下面有小天地的,这是底线。
很不幸,八臂哪咤朱枯藤先生就踩进了这个雷区。
不仅是专门负责军队纪律的成都军区情报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