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田知里派你来的?”萧云又用日语问道,他估计跟八国联军站着骂街,不用带翻译。
“无可奉告。”藤原美用日语回答。
“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为什么还要飞蛾扑火?”萧云很好奇为什么她一个人要冒着这种险。
“忠诚。”藤原美简洁道,其实她是有哑巴吃黄连苦说不出,自己的那些同伴不知死去哪了。
“这两个字,很多时候就代表了‘牺牲’二字,你应该懂吧?”萧云的日语准确而流利。
“懂,但我死而无憾。”藤原美执着道,决定穷兵黩武,发起了她人生中最后一次进攻。
萧云静静看着藤原美反擎刀柄冲过来,嘴角含笑,眼神冷冽,脚尖微动,祭出月影幻步瞬时退到了她身侧,双袖挥动,天旋地转,一股强大的气势瞬间将藤原美包围,她握刀的右手仿佛揉进了大海波涛一般的劲道里,想攻攻不出去,想撤却又撤不了,但她似乎没有一丝的焦虑或者绝望。因为凡是能够使出如此雄厚真气的,都是九品以上的强者,有生之年能死在这样的对手手里,真的死而无憾了。
咔嚓。
萧云突然一探手,精准无误地掐住了藤原美的咽喉,手指一收拢,就将她的喉骨捏碎。
藤原美含笑九泉。
萧云站在原地,掏出一根烟点着,深深抽了几口,便走到洗手盆扔掉,然后慢条斯理地挤了一些洗手液,开始清洗沾在手指间的鲜血。轻松解决完一个敌人的他,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脸庞紧绷绷的,因为他发现世间万事很多时候都会和人的主观愿望背道而驰,就像他这样,愈是妄图远离纷争,手上沾的血就愈多,矛盾得让人心灰意冷。
捧起一把水,猛然泼向脸庞,再抬起看着镜子时,一抹清净如竹的微笑已经爬上萧云的嘴角。
而此时,男厕的门突然被打开。
一向机敏如狼的萧云没有动,只是猝然皱起了如刀双眉。
因为来者他认识,身高近两米的庞然大物,凤凰身边的一条狗,祝融。
他身后还跟着4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跟班,每个人的手里无一例外不拎着一具尸体。
“这四个人是日本三合会的忍者杀手,想暗杀你,我帮你解决了。”祝融并没有邀功的意思。
“谢谢。”萧云淡淡道,从墙上的抽纸机里抽出两张纸巾,细致地擦着手。
“我让人把外面男厕与女厕的牌子调换,他们进错了,我在女厕结果了他们。”祝融解释道。
“你是怎样干掉的我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你是怎么知道他们要动我的。”萧云微笑道。
“是主子派我来的,我只负责把这四个人解决了,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祝融滴水不漏道。
“你主子来北京了?”萧云终于擦干净了手,随手将两张废纸揉成一团扔进了纸篓。
“来了。”祝融点头道。
“那北京就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喽。”萧云嘴角微翘道。
“主子还说,要你现在走出名流会,然后一直往南走,到东旧帘子胡同。”祝融转达了指令。
“东旧帘子胡同?去哪干嘛?”萧云疑惑道。
“不清楚。”祝融守口如瓶道。
“那你处理一下这些日本人,别留下蛛丝马迹。”萧云交代完,没再犹豫,往外面走去。
虽然不知道凤凰的用意所在,但他还是照做了,因为潜意识告诉他,这个女人靠谱,信得过。
他没有再进小宴会厅,也没让黄江陵保卫小组跟着,只让五处派了七名狩猎者在暗中保护。
出了名流会,夜空依然飘着沾衣欲湿杏花雨,路上行人欲断魂。
萧云抬头望了一眼,一阵雨丝就打湿了他的头发,撑开黑布雨伞,慢慢融进了萧条的夜色中。
东旧帘子胡同,距离名流会的所在地西绒线胡同并不是太远,清末大臣孙家鼐曾住在这里。
萧云对这不算陌生,之前路过这里的时候,在胡同西口的烧饼铺买过糖火烧和咸芝麻火烧吃。
此时,这里已经是没有人行了,家家户户都已经关门熄灯,四周黑黢黢的,幽静得有点吓人。
屋檐上,积累了一定数量的雨滴汇集成一串串雨珠,从瓦片上飘落,被风一吹,老远才落地。
萧云撑着黑伞,一步一步走着,像是一个异地旅客,游走在沉淀着北京历史文化的胡同中。
忽然,他就停下了前行的脚步。
因为从前方缓缓走来了九个人,九个穿着一模一样,却看不清年纪究竟有多大的人。
每一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深蕴体内的杀伐气息,这股杀伐气息可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从无数的死人堆里经过生与死的考验才培育出来的,有人像是一把刀,有人像是一把剑,有人像是一杆挑马的长枪,有人像是一柄开山的巨斧。在这个阴冷的雨夜,他们都没有撑着伞,任由雨丝湿了头发,润了肩头。
气氛急剧降温,更清冷了。
“你们是?”萧云知道来者不善,不过他依旧稳如泰山。
“朱门九家将。”处于中间的那个人回答道,声音浑厚,低沉如同乌云盖顶。
“对不起,我只听过朱门酒肉臭,可没听过什么朱门九家将。”萧云浮起一个内疚的笑容。
“正常,因为听过我们朱门九家将的,都死了。”中间的那个人并没有被萧云的激将法激到。
“呵,有意思。”萧云微笑道。
“很快你就会觉得没意思了。”中间那个人轻声道。
“你们是朱王道派来的?”萧云又点燃了一根烟,吐了一口烟雾后,两指夹着任其静静燃烧。
“这个你就没必要知道了。”中间的那个人气息一直很平稳,显然是一个内功高手。
“看来今晚如果你们不死,我就很难走出这条胡同了。”萧云摸了摸鼻子。
“确实是这样。”中间的那个人竟然笑了起来,然后自报家门,轻声道,“我叫李佛印。”
“我叫萧云,萧瑟的萧,白云的云。”萧云也作了自我介绍,这是生死决战之前的惺惺相惜。
“动手吧。”李佛印轻声道,然后拿出了一柄军用三棱锥,阴森冷寒。
其他八位朱门家将也纷纷拿出了武器,清一色的冷兵器。
萧云嘴角弯了一下,又抽了一口烟,扔掉后踩熄,缓缓合起这把黑布雨伞,把它当成了长剑。
胡同空荡简旷,这十位人物也都衣着朴拙,世界好像是由由黑白两色构成,异常的醇净。
这时,一滴雨滴从屋檐落下,正好砸在了萧云黑伞的尖上,猝然溅开,如同琴声淳厚争琮。
摄人心魄。
而萧云的人影也随之而动,鬼魅如夜。
东旧帘子胡同外,一辆红色的宾利刚刚停在那里。
祝融处理完那5个日本人好,也恰好带着四个黑色西装的跟班从西绒线胡同方向来到了这里。
宾利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一把珠圆玉润的声音幽幽传出:“祝融,他进去东旧帘子了吗?”
“进去了,刚才我让人一路跟着他。”祝融躬下庞大的身躯。
“嗯。”车里的人只简单应了一声。
“主子,朱门九家将个个都是八品上的高手,少主他能行吗?”祝融有些忧虑道。
“如果连这九个人都对付不了,他还怎么能对付那个人?”车里的人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要不要派狙击手保护一下?”祝融提醒道。
“胡同没有制高点,有狙击枪也没用,而且有公子党五处,用不着我们。”车里的人回绝道。
“那咱就在这里干等吗?”祝融挠了挠头道。
真弄不懂这个主子,平时最紧张少主的是她,现在最不紧张少主的又是她,女人的心思啊。
“你给日本三合会的近卫川芎打个电话,告诉他,高田知里的命我要了。”车里的人淡淡道。
“啊?高田知里是近卫川芎一手培养起来的,他会肯把高田知里交给我们?”祝融惊讶道。
车里的人轻蔑一笑,说道:“他不肯?那你顺便替我告诉他,别忘了,他只是天尊的一条狗。”
第五十五章 杀局
名流会,小宴会厅。
这里依然沉湎在一片花天酒地之中,这样的聚会,向来都是孕育一夜情的温床。
可高田知里却像是一个清心寡欲的卫道士,没有与任何一个女人交谈,只紧盯着大门口。
别看他表面一副无欲无求的镇定模样,其实他心里头早已是惊涛骇浪,异常的焦虑,右眼皮跳了一整晚,喉结上下而动,不停地在下意识咽口水。他有足够的理由去担惊受怕,因为萧云已经离开有半个小时了,可他派出去的5名顶级忍者却一点信息都没有传回来。难道是行动败露,萧云望风而逃了?不可能,即便这样,5名忍者也会及时给自己反馈信号的。难道是全军覆没了?怎么可能?他们可是八品高手,大日本帝国最出色的杀手,五人强强联手,足以与一名九品强者持平周旋,更何况萧云还被下了药,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根本不可能同时诛杀五名顶级忍者,再加上这次不是致命的伏击,只要让萧云缺胳膊少腿,他们就可以撤退,应该很从容才是,可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杳无音讯呢?
高田知里想得有点心烦气躁,端起杯子想喝一口酒,却发现早就空了,气得他又骂了句八嘎。
朱王道跟一班男女玩了十几盘大话骰,输多赢少,喝得满口酒气,走过来问:“知里,人呢?”
“什么人?”高田知里有些厌恶地瞥了一眼这个公子哥,妈的,都这个时候了还在醉生梦死。
“你的那5个手下啊。”朱王道头脑还是很清晰的,他喝酒绝对是海量,就没见过他醉过。
“还没有消息回来。”高田知里冷声道,藏在裤袋里的右手死死拽着拳头,他真的很担心。
“好像萧云也没见回来,会不会行动失败了?”朱王道四处望了望,随口道。
“八嘎!”高田知里厉声道,怒视着朱王道,双眼红得像是烧旺的火炉,能把朱王道熔化掉。
“开玩笑的,酒后失言,酒后失言,知里你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朱王道赶紧陪笑脸道。
“你还是陪野狐和龙生他们去摇骰子喝酒吧,我在这里等消息就行。”高田知里冷静下来。
“那你……先等着哈,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朱王道不敢在这个火药桶旁边再呆下去,遁走。
高田知里看着他逃窜的狼狈样,叹了口气,与这种人共事,成不了大气候。
忽然,他手机响了,一看号码,高田知里的表情瞬间变得恭敬驯服,就像一头规矩的小马驹。
高田知里疾步走到较为安静的角落,深呼吸了一口,才按下接听键:“哈伊,大老板。”
“高田君,听说你今晚在北京闹了不少动静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操着一口纯正的东京口音平静道,他就是日本最大的地下社团三合会的会长,人称“丧虎”的近卫川芎,在日本可以说是只手遮天的风云人物。据说被他咬上的人,命运不是悲惨,而是非常悲惨,除非你有先知的本领,在他找到你之前就自杀了,不然他一定会有办法把你找出来,然后把你的一只手和一条腿砍掉,趁着血腥味十足,把你扔进他在东京郊区的一个啸虎山庄里,他在那里饲养了八头猛虎,他会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站在虎山上,亲眼看着你被那八头猛虎撕碎吞食。
“请求处分,大老板。”高田知里立即低头道,他的日语发音听起来很舒服,但语气很痛苦。
“处分?我为什么要处分你?你把华国公子党的大公子弄伤了,是好事。”近卫川芎轻笑道。
“大老板,你怎么知道的?”高田知里一惊,这事怎么一下子传到了东京,而自己一无所知?
“你那5个好手下在打伤萧云后,已经安然撤退,先主动跟总部汇报了。”近卫川芎淡淡道。
高田知里心里充满寒意,这次是他擅自行动,并没有向总部请示,他猜不准大老板的态度。
“高田君,这次你干得很漂亮,把萧云打伤后,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派人去跟北京同袍会的马王爷谈判合作的事情了,最近马王爷可是被那个姓萧的搞得浑身不舒坦,我想他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心花怒放的。不过,高田君,我还是要提醒你,虽然你是我的左臂右膀,但你要搞清楚一点,你的脑袋是长在你的肩膀上,但却在我的手里提着,你懂吗?”近卫川芎不怒不喜道。
“哈伊!”高田知里重重点头,大气都不敢喘,等那边挂了电话之后,他忍不住振臂一挥。
成了!
自己那5个手下真的把萧云给打伤了,虽然他们背地里给了自己一枪,但心情却无比舒畅!
华国有首歌怎么唱来着,记得以前朱王道他们老爱哼:解f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老百姓……
一个日本人哼着这首革命歌曲,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却无碍他的好心情,向朱王道走过去。
这群少爷千金围坐在一张长桌旁,不亦乐乎地玩着大话骰,旁边的地上丢满了空的啤酒罐。
“知里,看你喜上眉梢的样,是不是有好消息了?”朱王道正摇着骰盅,看见高田知里问道。
“哈哈,王道,你真是料事如神啊。”高田知里一屁股坐到了一个女人旁边,惹起一片嗔叫。
“真成了?”田野狐在一边,喝得也差不多了,满脸通红,今晚第一次见高田知里这样大笑。
“真成了。”高田知里坚定点头,这个消息由大老板传给他,别有一种滋味,更加有成就感。
“太好了,来,哥们,喝酒,这杯必须干啊,我要见底的!”郑龙生兴奋道,赶紧催人喝酒。
其他那些公子大少千金小姐不明白这四个男人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高兴,莫名其妙地干了杯酒。
“来来来,继续玩继续玩,我先来,十八个四,到你,美人!”朱王道嚷嚷,继续玩大话骰。
高田知里并没有加入战团,只倚着沙发,端起一杯酒,静静看向不远处的沐小青,猖狂一笑。
一片纸醉金迷。
当繁华落幕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30了。
朱王道与高田知里分别搀扶着已经喝高了的田野狐和郑龙生从名流会出来,冷风夹着春雨,飕飕的,可那俩二货醉了还不安分,还在高声嚷嚷着要继续劈酒,不醉不休,得亏朱王道还带了几个小喽罗,众人手脚并用,忙活了好一阵才把这俩祖宗给弄上车,嘱咐他们的司机把他俩先送回去。
“知里,联系上你那5个手下了吗?”朱王道觉着双手快要冻上了,赶紧带上了皮手套。
“没有,电话还是处在关机状态。“高田知里轻声道,心里总觉着七上八下,特别地不安稳。
“别想那么多了,既然你大老板都说了,这事肯定是真的,来,别拉着脸。”朱王道嬉笑道。
“我知道啦。”高田知里握着拳头捶了捶胸口,这是男人间表达心照不宣的一种最普遍形式。
“走,咱吃宵夜去吧。”朱王道拍拍他肩膀,躲进了后面小跟班撑起的一把伞下。
“好,你不说,我还不觉着饿,你一说,我这肚子就开始打鼓了。”高田知里拍着肚子笑道。
“那赶紧的吧,我三叔跟表哥都在那边等着了。”朱王道催促高田知里上车。
“哦?他们在哪?”高田知里钻进了朱王道的宝马车后座,拍着身上沾的雨丝。
“鼓楼东大街95号,靠近南锣鼓巷北口,鸿记潮汕砂锅粥。”朱王道也艰难钻进了后座。
“潮汕砂锅粥?这个还真没吃过。”高田知里咽了咽口水,殚精竭虑了一晚上,他确实饿了。
“今晚就让你尝尝,我经常跟我三叔还有表哥在那家店宵夜,真特别好吃。”朱王道推荐道。
“那还等什么呀?赶紧的呀!”高田知里来了个标准的北京卷舌。
“胖子,听见没?赶紧的呀!老子快饿死了,限你20分钟内到,不然拍砖。”朱王道命令道。
“老大,你放心吧,12点之前,保证让你出现在鸿记。”负责开车的胖子一踩油门,上路了。
春雨还在煞煞的下着。
鸿记潮汕砂锅粥却还是生意兴隆,人满为患。
胖子找了一圈没找着停车位,只好停到了店子对面的一条街。下车后,胖子与另外一名跟班赶紧撑开伞,走到后座,各自接了朱王道与高田知里,缓缓向鸿记砂锅粥走过去。朱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