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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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雄赋- 第2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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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折桂的生日派对就在这里举行。
从凌烟阁一个隐秘的侧门进去,是一爿苏州园林的建筑。最先是一片竹木掩映,再往前走是个小湖,水波碧静。湖心是一片小洲,面积不算大,上面有几座雅致精巧地木制小楼,隐约有烟波浩渺的气势,又有小桥流水的诗韵,宛如绝世佳人迎风而立。一道长桥连接洲岸,长廊迂回蜿蜒,曲径通幽,远望洲上,假山瀑布,应有尽有,瀑布飞溅而下,宛如泼墨山水,虽已秋深,小楼却仍然处在花地海洋中,犹如人间仙境。
钱,果然是一样好东西,可以随心造就如梦似幻的东西。
虽然沈折桂是今天的寿星公,但真正的主角还是在黑白两道左右逢源的沈独行,大部人都是冲着他面子来的。他的名气虽然不及南宫青城的名闻天下,但在江南一带还是如雷贯耳的。此刻,他端着一杯86年的法国干邑,走走停停,与来宾们谈笑风生,尽显东道主的热情与高明的处世手腕,身着一条高贵黑纱摆裙的夏洛书挽着他的手臂,微笑作伴,更令他光彩出众。
相比之下,在城府方面还是雏鸟的沈折桂就相形见绌许多,跟几个猪朋狗友在一旁拼酒作乐。
“妈的,老子身上的几万块钱没两下就输光了,看来不止大赌败家,小赌也好不到哪去,全他娘的一路货色,坑爹啊,以后再也不沾这玩意了。”邱式牵着小鸟依人的魏娜,骂骂咧咧地从一幢小木楼走出来,一屁股坐到了泳池边的一张桌子上,这里坐着庞超群、裘鹤鸣,还有从南京赶过来的应暗藏。
“输了多少把?”裘鹤鸣正啃着一块七成熟的炭烧牛排,见邱式一副不服输的样,好奇问道。
“1把。”邱式懊恼道。
“……”裘鹤鸣汗颜无语,这逼还真是没脑子的,谁会一上去就showhand。
“赌桌设在二楼?”应暗藏感兴趣问道,一提起赌,心里就有点跃跃欲试,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赌棍,牌九,三公,百家乐,21点,押大小,俄罗斯大转盘,老虎机,无一不晓无一不通,但他不是那种杀红了眼奋不顾身的疯子,该出手时就出手,该收手时不含糊。最先是在澳门下的海,从一千块开始,小打小闹尝到了点甜头,就开始野心勃勃玩大了,基本都是10万上落,没几个月,澳门那几家赌场全玩遍了,除了在葡京输了点蝇头外,其他全线飘红,最彪炳一次是100万过去,500万回来。到后来,觉得在澳门玩已经不尽兴了,有点龙游浅水的味道,就跟着几个富商跑到缅甸那边,在蓝盾、果敢和迈扎央三个赫赫有名的赌场赢了将近1000万,不过除去雇佣保镖和潜规则分红两样费用,花去了近500万,带回来的钱还是和去澳门相差无几,但他不在乎,那种紧绷的刺激,那种窒息的快感才是最重要的。
“嗯,怎么,暗藏,你也想去玩两把?”邱式含笑问道。
“待会儿吧。”应暗藏转头,下意识瞥了眼那个人满为患的小木楼,就打了退堂鼓。
“行不行啊你?”邱式狐疑道。
“最起码我不会一把就玩完。”应暗藏微笑道。
“*%%……¥¥@%……”邱式抓狂。
几个人会心而笑。
裘鹤鸣没吃几口牛排就半途而废了,从路过的侍应生手里拿过一杯红酒,小小品酌起来。
应暗藏环视着四周,郁闷道:“是不是我太久没来宁州了,今晚怎么这么多人我不认识的?”
“你丫再不出来透透气,就快溺死在南京了。”邱式邪笑道,逮住机会就落井下石。
“哪些你不认识?”庞超群不像邱式那样的没心没肺,手里端的不是酒,而是一杯苏打水。
“你看,在小亭台上坐的那几个大人物,除了青城,其他我好像都不认识。”应暗藏轻声道。
“韩雪你不认识?”邱式夸张道。
“好吧,除了她,再除了随笔,成了吧。”应暗藏无语道。
庞超群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苏打水,望向二十米开外的一个小亭台,轻声道:“坐在青城左边的那个青年,是上海青帮的太子,燕青,韩雪是他的女朋友,他们俩现在经常出双入对。而青城右边的那个中年男人,叫臧青酒,刚刚接手黑龙团江南一带的事务,原来的总管虎王姜啸天被黑爷派去了广东,接替刚出事的和氏璧的位置。臧青酒旁边的那个青年,别看他一副苍白病怏怏的模样,可是大有来头,是从水深得没有底的京城来的侯门公子哥,叫甄青衫,也是中生代中唯一可以与青城相提并论的一个人。”
“我擦,都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啊,而且是清一色,都带‘青’字的。”应暗藏咽了咽口水。
几个人同时捧腹一笑。
应暗藏多瞄了几眼甄青衫,然后转移视线,又问道,“那随笔身后那个男的呢?”
“不清楚,这个人我也是前几天聚会的时候才第一次见,随笔带着他来的,背景资料不详,不过据说是四指留给随笔的最大底牌,名字我倒还记得,叫慕容白,身手如何没人见过,也不怎么爱说话,滴酒不沾,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他手上的那双白手套,就没见过他脱下来过。”庞超群简单述说着自己对这个男人的直观印象,他对慕容白也是相当好奇,此刻正眯着眼睛细细观察着,那是一张相当英俊的脸,足以谋杀任何一个年龄段的女人。
“随笔她还好吧?”应暗藏虽然窝在南京足不出户,但也对江湖上的腥风血雨有所耳闻。
“正如你看到的,完整无缺,再艰难也挺过来了,现在全面接手四指堂了。”庞超群轻声道。
“指爷这事,真是萧云那二逼干的?”应暗藏当初听到这个小道消息,还是难以置信。
“不是他,还有谁会这么傻逼?换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动指爷啊。”邱式骂道。
“看来这丫还真是个大傻逼啊,你看,他竟然敢来这里。”应暗藏一脸错愕,呆呆望着长桥。
在长桥那里,萧云正和沐小青缓缓走来。
他的出现,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那些在四周负责守卫工作的四指堂人马。在指爷出事的那一晚,老鬼和棺材已经把刽子手萧云的照片发给了所有的弟兄,面对这个奇耻大辱,没有一个人不是怒火中烧,都想一刀一刀凌迟了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只是大小姐一直都在强调老爷尸骨未寒,要让老爷的灵魂得到安息,不能再沾血腥,他们才艰难忍下了这口恶气。现在,这个仇人就活生生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出现在了四指堂的地盘,还有谁可以控制得住自己呢?
苦苦压抑。
“萧云,我们还是走吧。”沐小青还没走完这座长桥,就发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一脸担忧。
“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怎么好意思没打招呼就走了呢?”萧云微笑依然。
“可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要相信我,女人的第六感是很灵的。”沐小青皱着黛眉道。
“有我在,不怕。”萧云柔声道。
沐小青刚想开口阻止,却见到他那胸有成竹的神情,心里骤然平静了不少,轻轻点头。
可两人还没来得及往前迈步,一道人影就从小洲的一个黑暗角落冲了过来,迅猛如虎,暴戾霸道。沐小青吓了一大跳,脸色大变,接着就狂叫了起来。萧云波澜不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脚步一挪,将沐小青全然护在了身后,定睛细望着渐渐接近的那个人,倏然伸手一刁,竟然毫寸不差地扣住了那个人的手腕,干净利落,老辣非常。
“老鬼,这样无礼的待客之道谁教你的?”萧云故意板起脸责问道。
“你妈教的!”老鬼愤怒道,他被搭住了脉门,手腕无力,手里那把尖刀硬是无法前进半分。
“唉,你说错话了。”萧云轻轻叹气。
然后,他手腕看似柔软一翻,吧嗒一声响,老鬼的手就断了,疼得他鬼哭狼嚎。
再一脚,噗通,一道华丽的抛物线跌入湖中,老鬼死命挣扎着游向岸边,极其狼狈。
其他人马见状,怒不可遏,纷纷围拢过去,可刚走到一半,就被一个人给厉声制止住了。
迟随笔。
她站在小亭台边缘,居高临下做了一个退下的手势,那些人马二话不说就照做了。
言听必从。
她轻轻瞥了眼长桥上的萧云,走了下来,一步一步向他走去,慕容白不出意料地紧跟着她。
一米距离,四目相对。
沉默了将近一分钟,萧云咧嘴一笑,率先打破沉寂,轻声道:“好久不见。”
迟随笔仍然面无表情,只淡淡一句:“世界太大,还是遇见了你。世界太小,还是丢了你。”

第二十七章 阿基米德

“世界太大,还是遇见了你。世界太小,还是丢了你。”
平淡如水的陈述,单调到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却远远要比撕心裂肺的嘶吼更让人心伤。
沐小青读不懂,所以一头雾水,萧云心知肚明,所以隐隐作痛,两道如刀双眉挤到了一起。
“今天是折桂的生日派对,我不想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明白吗?”迟随笔平淡道。
“明白。”萧云轻声道,不尝试着去解释什么,或者说承诺什么,只是很简单的两个字。
迟随笔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他身后的沐小青,嘴角悄然一翘,然后毅然转身,翩然而去。
慕容白出乎意料地没有跟着走开,仍然站在原地,一脸明媚微笑,问道:“你就是萧云?”
“你认识我?”萧云好奇问道,视线不经意落在了慕容白那对如同苍雪般纯净的白手套上。
“如雷贯耳。”慕容白轻声道。
“是我臭名远扬吧?”萧云摸了摸鼻子。
“你觉得,从小姐的口中,会说出半句你的不好吗?”慕容白微笑道。
萧云怔住。
“很高兴见到你,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慕容白主动伸出了右手。
“肯定不是。”萧云伸出手与他轻轻握了握。
慕容白笑笑,没再说什么,神情似江南弄堂小巷,一如既往的安静,祥和,转身走向迟随笔。
沐小青虽然不清楚萧云与那个女人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但也猜到了个大概,女人对感情这些事总是有着一种天生的敏锐感,就像狼群对猎物一样。尽管之前她已经说过对他不会再抱任何幻想了,可心里头还是有些不争气,如鲠在喉,庆幸的是,她还能够做到哀而不伤,至少面上是若无其事的,挽了挽秀发,重新昂起头,与萧云一起踏上了这块别致小洲。
一路行走,一路牵引着目光。
说真格的,她跟沈折桂并不算熟络,只是见过几次面,一起打过几次高尔夫,仅此而已,再没交集。但由于沐家跟沈家是世交,尤其是沐小青她妈宋词跟沈折桂他妈曾婷还是中戏80届的老同学,有了这段微妙的历史渊源,交情淡是淡了点,但终究还是有一些的。前几天,宋词还特意打电话给沐小青提醒过这事,要她买份生日礼物送给折桂云云。她一百个不乐意,本来就不大喜欢这个做事张扬行事高调的沈家二公子,还得自己掏钱买东西讨好他?这不是盖着被子蒙头睡觉,让自己憋屈吗?于是,她就把老妈子的叮嘱当耳边风,不断找借口推搪,要不是今天萧云当着沈折桂的面说要陪她来,实在骑虎难下了,估计她今晚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哎呀,不知道男人能不能用‘红杏出墙’来形容的呢?”邱式等萧云走到身边时,故意道。
庞超群几人会心而笑,沐小青则是脸色氤氲。
“邱式,据我所知,这个词从古至今都是女性的专用。最早的出处,应该是是宋代的一个话本小说,《西山一窟鬼》,说的是裴少俊和李千金不顾礼教的恋爱情事,书里有一句用来形容女子‘如捻青梅窥少俊,似骑红杏出墙头’。对这本小说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借你看一看,看不懂的话,我还可以指点一下你。”萧云面不改色心不跳道,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即便被踩得像一滩烂泥,也会捏出一束狗尾巴花来。
邱式愣住,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反过来大条道理教育他,揉了揉脸,禁不住骂道:“禽兽。”
“别老喊我禽兽,多点了解我,你会知道我其实是禽兽不如的。”萧云从容不迫道。
这回不光邱式无语,就连庞超群他们也面面相觑,这个年轻人也太不知羞愧二字了吧?
“小青,我就不明白,你怎么会搭上这么一个毫无廉耻的人呢?”裘鹤鸣摊开双手道。
“咸鱼白菜,各有所爱呗。”邱式做了替代发言,咧开嘴一笑,眼神阴狠。
沐小青瞥了眼邱式,冷冷一笑,淡然道:“那些自负的人,总会不由地鸡鸣于鹤群之中。”
“说谁呢?”邱式赫然站了起来,吓了倚在他怀里的魏娜一大跳,花容失色。
“谁站起来了,就说谁呗。”沐小青耸耸肩道,她比她妈要优秀的一点是,不会轻易妥协。
“操你……”邱式恼火地骂道,但没敢再往下说更出格的话,因为老鬼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沐小青双手环胸,不屑一笑。
沈独行本来跟几个官二代聊得正兴,见苗头不大对,就走了过来,安抚道:“有话好好说。”
“独行,不好意思,有点小摩擦,你放心,不会出大问题。”庞超群依然稳坐钓鱼台。
“谢谢。”沈独行灿然一笑,然后转向萧云,神情却冷了下来,质问道,“谁让你来的?”
“折桂是我的学生,他邀请我和小青来的,你总不会赶我走吧?”萧云微笑道。
“如果我说我会呢?”沈独行针锋相对道。
“那我也不走。”萧云刀枪不入道,望向一边默不作声的沐小青,淡淡一笑。
沐小青似乎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总不能一辈子都躲着南宫青城吧?之前对南宫青城那样的迷恋,为了他,可以舍下一个女人所有的尊严,但没想到会鬼使神差地爱上了另一个男人,道德上的愧疚,仁礼上的自责,已经快要压垮她的感情神经了。时间是治疗心灵创伤的大师,但绝不是解决问题的高手,如果自己迈不出今天这步,以后都会有疙瘩。也许今天上午在沈折桂面前的表现,让他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妥,他才会这样执着地要陪她来这里吧?
沐小青的脑子里不禁又腾起了那个疑问,他真的能看穿自己的心思吗?
“而且,你也赶不走我吧?”萧云又加了一句,指了指已经走远的浑身湿漉漉的老鬼。
“没念过书的人,都是蛮不讲理,不可理喻的。”沈独行愤愤骂了句,秀才遇上兵,能怎样?
“没办法,咱就是一个没啥文化的人,除了三字经百家姓背诵得比较熟练,剩下的就只知道打雷不会下雪、没碱蒸不了馒头这些民间知识了。看你们这些拿着大学文凭的,一出口就引经据典,意味深长,我只能是鸭子听雷,蛤蟆跳井了,要是再整几个成语艳词铺天盖地,中间再穿插几句鸟语,我还没闻到花香,就已经晕头转向云山雾罩了。”萧云自嘲道,但谁都听出来了其中的指桑骂槐。
众矢之的。
应暗藏压住心中的怒气,明白斗嘴是都不赢他的了,就开口道:“萧云,会赌吗?”
“不会。”萧云只是不解风情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会,但就喜欢瞎玩两手,楼上有赌桌,一起上去试试水?”应暗藏提议道。
“是不是赌真钱的?”萧云问道。
“是。”应暗藏回答道,嘴角微微抽搐。
“可我就带了两百,够吗?”萧云从裤袋里掏出两张红色大钞,其中一张还很皱很脏。
“……”应暗藏彻底无语了,眼睛里露出了浓郁的鄙夷。
“我这有点钱,不知道够不够?”甄青衫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众人中间,举着一张支票。
“给我的?”萧云傻傻望着甄青衫递来的手。
“不是,只是借给你,要还的。”甄青衫轻笑道,苍白病态的脸庞多了几分神采。
萧云将支票接过来,一瞧,下意识大喊了声:“500万?”
众皆愕然。
“嫌少?”甄青衫推了推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
“是太多了,输光了我可没钱还你。”萧云拿着这张支票,如同捧着烫手的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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