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后,门打开了。
“小琳,给我倒杯水吧,我快渴死了。”萧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向白色帘布外面吩咐道。
安静,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你不会那么无情,见死不救吧?”萧云打趣道,听见关门声,却没看到有人走进来,有点奇怪。
等了近一分钟,门再次被打开。
“我就说你不会这么无情的,赶紧,我快渴……”萧云轻笑道,一回头,却再也说不出话。
是她。
沐小青。
她静静看着病床上的他,神情淡定坦然,看不清喜怒哀乐,手里的那杯热水正袅袅冒着白汽。
“这么巧?”沉默了近一分钟,萧云实在受不了这种怪异气氛,就没事找事地问了句,傻傻一笑。
“刚才在车上为什么不说?”沐小青没有理会他的开场白,反倒是质问了一句,杏目含嗔。
“你怎么找到这的?”萧云也无厘头问了一句。
“很疼吧?”沐小青问道,语气柔和得就像春日骄阳,让人感觉到全身都被晒得暖融融的。
“你都找来了,赵八斗那家伙竟然还杳无音讯,回去扣他奖金。”萧云自顾自嘟囔了一句。
两人就这样牛头不对马嘴地你一言我一语了好一阵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地静谧下来。
沐小青没能僵持多久,嘴角偷偷展颜一笑,美若清月,然后故作冷漠地走过去,将水递给了他。
萧云接过来,刚想喝,手腕就被一只雪白无暇的纤手握住,幸亏他反应诡谲,不然热水就全洒了。
“小心烫。”沐小青轻声道,然后又把水抢了回来,轻轻吹了半晌,才给回萧云。
久旱逢甘霖,更何况这杯热水还是经过美人吹凉的,也许水里还有她的唾液,萧云喝的有滋有味。
沐小青倒不知晓这个死人心中的想入非非,坐在床边,视线一直停留在那个早已没有了猩红血迹的伤口,似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小洞,纤指伸出去想抚摸一下,到了半路又临阵退缩,只好死死抿着嘴唇。此刻,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将自己顶在上面去迎上那根粗竹了,原来底下才是噬命的鬼门关,如果,当时他没出现的话,躺在这里的应该是自己吧,呵呵,或许也不是,因为有可能躺在了太平间。
“是不是很内疚?”萧云笑意有些邪恶。
“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你说个条件,我力所能及的,一定办到。”沐小青干脆利落道。
“真的?”萧云揶揄道。
“我沐小青与出家人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不打妄语。”沐小青淡淡道。
“这可是你说的。”萧云笑容玩味,故意咳嗽了一声,才缓缓说出一句,“亲我一口。”
沐小青脸色霎时变了变,到底是见惯风雨的大小姐,很快镇定下来,语气有点冷道:“好。”
然后,俯下身去,阖上双眸,往他的脸颊亲了下去,可刚接触就发现不对,比脸颊要柔软,倏然睁眼,看到这牲口竟然将头转过来,厚颜无耻地用嘴唇迎上,那双黑亮眸子俨然盈满了获取猎物的喜悦感,不禁怒从中来,立即抽身,刚想对他得寸进尺的行为报复,就听到身后有一个女孩尖叫一声,她下意识回头,看见一个戴着口罩的小护士站在那。
“小琳,你再不回来,这麻药就要失效了。”萧云对于这根救命稻草的出现,感到很欣慰。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卿姐刚忙完一个手术,洗完手就来。”朱琳一边说着,一边拿余光打量着坐在床边的那个女人,自卑感油然而生,不管是外貌、皮肤、身材,还是气质,她都不止输这个不知从哪冒出的女人一个档次,原来自己刚才的想法是那样的自作多情,要做这个年轻人的红颜伴侣,还真得美若天仙才行。
沐小青不知道这小护士的百转千回,起身,恢复高贵淡雅,问道:“他的伤,不用动手术吗?”
“伤得不是太深,没必要花那个冤枉钱,消毒缝针就可以了。”朱琳轻声道,语调却低了几分。
“李哲认识吧?”沐小青忽然提了一个萧云闻所未闻的名字,那种气场还真不是一般女人可比的。
朱琳愣了一下,诺诺点头,轻声道:“认识,他是我们院长。”
“我不知道他办公室在哪,麻烦你去告诉他一声,沐小青在这,请他来一趟。”沐小青淡淡道。
朱琳愣住。
“没听清?”沐小青轻瞥了她一眼。
“听清了,你叫沐小青,是吗?”朱琳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
“嗯,快去吧,顺便催一催那个叫卿姐的,一分钟还没到,叫她另谋生路。”沐小青冷声道。
朱琳不知道这女人有着怎样的背景,敢说出这样的话,但她也没时间深究,转身就出去照办了。
“你怎么认识这里的院长?”萧云好奇道。
“我不认识他,只是他认识我。”沐小青又重新坐下,接过他饮尽了的杯子,放到椅子上。
萧云对她这个回答相当无语,索性就沉默了下来。
“我刚来南京那会儿,跟市卫生局的谢局吃过饭,他当时在场,就给了我一张名片。”沐小青解释。
“哦。”萧云发现用欲擒故纵这招对付这妮子,还真是屡试不爽。
“你在雨花台下的车,怎么会山长水远跑到鼓楼医院?”沐小青问道,害她找了好久。
“遇上黑的了,我一上车就告诉他,到最近的医院,结果兜兜转转,就到这了。”萧云无奈道。
沐小青莞尔一笑,继而轻声道:“以后别那么傻,还真把自己当成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了?”
萧云嗫嚅道:“当时你就像一个高压变电站,一接近就得触电身亡,我怎么敢说?”
沐小青眼神忽然变得温柔,唇角轻启:“对不起。”
萧云摆摆手,轻声道:“算了,你能挖地三尺找到这来,我已经很感动了。”
“要不要更感动一下?”沐小青嘴角弯起一抹动人心魄的弧度。
“怎样感动?”萧云微微侧过身,回头望着她。
“这样。”沐小青微笑道,然后又俯下身去,轻轻吻上了他的嘴唇。
魂飞魄散。
*****
(周末快乐,门徒们,哇咔咔,俺要去旅游两天鸟,希望你们喜欢沐小青这一吻。)
第三十八章 浪子燕青
世界不会在意你的自尊,人们看的只是你的成就。在你没有成就以前,切勿过分强调自尊。
说这句话的人,举世闻名,比尔盖茨。
现实的确如此,你如果意识不到这一点,那将会被这个社会所抛弃,不管你冤不冤枉,愿不愿意。
好在李哲是个明白人,并没有当上了个芝麻绿豆大的院长之后,就鸡毛当令箭,尾巴翘上天了,依然保持他早些年在部队做军医时的作风,低调做人,低调行事,不好大喜功,也不沽名钓誉。不过,他也不是个食古不化的人,在这个世上行走,厚黑韬略是必备素质,不遵守规则只能被规则淘汰,因此,领导该巴结的还是要巴结,但适可而止,绝不趋炎附势。
沐小青,当他在电话中听到办公室主任报出这个名字时,头脑瞬间空白了一下,但立即清醒过来,而且是从未有过的清醒。虽然,他并不清楚这个女人的真实背景,甚至可以说一无所知,但有一个场景令他历历在目,铭记一生:那次与市卫生局谢局吃饭,她也在场,碰巧省政法委书记梁求是在隔壁就餐,得知她在这边,专门跑过来,毕恭毕敬地喝了满满三杯XO!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这个女人究竟代表了怎样的势力呢?真是令人好奇得无以复加,心直痒痒。
当你面对一个未知深浅但神通广大的人,投其所好是最佳选择,也是最稳妥的做法。
李哲想攀上这棵大树,挂了手机之后,立即着手安排最好的病房,最好的医生,以及最好的护士。
当萧云被推进这间病房时,微微吃了一惊,这里完全可以媲美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黄花梨家具,欧罗巴地毯,甚至还有一幅看不出真伪的齐白石名画。很明显,这里不单单适合休养生息,就算颐养天年也绰绰有余。萧云瞠目咂舌地咽了咽口水,转过头,定睛望着似乎早已司空见惯的沐小青。
“不满意?”沐小青轻声问道。
“是太满意了。”萧云多少有点大喜过望。
“别担心,放心住,李院长会安排妥当的。”沐小青看穿了他的心思,露出难得的温柔笑容。
“对对对,萧先生,你只管在这住,费用问题就甭管了。”李哲在身后很好地完成了补充说明工作。
“李院长,打扰你了。”萧云由于一直趴着,此刻只能侧着脸,浮起一个清净如竹的微笑。
“不打扰不打扰,你能来我院治疗,李某深感荣幸。”李哲语气相当真诚,听不出一点奉承的味道。
“李院长,你确定他的伤不用动手术?”沐小青还是那副清冷孤高模样,看不出她对李哲的态度。
“萧先生的伤口并不深,没有伤及内脏,只是因为时间有点长,伤口有些感染,刚才徐医生已经帮他处理过了,没大问题,打完破伤风,简单缝好针即可,里头的肌肉会慢慢长出来,没必要动手术,这几天就住院观察一下,打几天的营养液,相信很快就可以痊愈。”李哲微笑道,他原本就是外科医生起家,对于萧云这种创伤,当然就是内行看门道了。
沐小青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吩咐护士把萧云扶到病床,李哲寒暄几句后,就带着众人离开了。
房间很安静,萧云依然趴着,脑袋枕着枕头,望向阳光明媚的窗外,陷入了沉思,想寺庙般清幽。
“在想什么?”沐小青拨了拨散落在额头的秀发,翘着二郎腿在床边的软沙发坐下,端着一杯茶。
“没什么。”萧云轻声道,视线依然停留在远方。
“是不是在想古城区的事?”沐小青微笑道,对这个年轻人,她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深恶痛绝。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妙,尤其是男女,也许上一秒还水火不容,下一秒就能水**融。
“你似乎总能看穿我的心思。”萧云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翘,有点像风过浩渺的湖面。
“别自作多情。”沐小青啐了他一口,可脸色却不可避免地变得微红,略微调整了下情绪后,才轻声道,“古城区三天后就要举行改造奠基仪式了,你却因为受伤而只能呆在医院,我当然能猜到你在想什么。我还是那句话,‘出门一笑无拘碍,云在西湖月在天’,不要刚愎自用,别做傻事,这几天好好给我调养身体,禁止胡思乱想,不然我无法跟四爷和霍姨交差了,听到没?”
萧云嘴角牵扯出一个勉强笑容。
“听到没?”沐小青瞪着他问道,又重复了一遍。
“听到了,我懂的,你快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了,没个音讯,免得四爷他们起疑心。”萧云轻声道。
“嗯。”沐小青轻轻点头。
“要是四爷问起我,你就说我临时有事,直接回宁州了。”萧云想得周到。
“放心,我会处理好,你就安心呆在这,我晚点再来。”沐小青柔声道,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小青。”萧云在她快走到门口时,忽然喊了一声。
“嗯?”沐小青停住脚步,回眸,黛眉微皱着,写满了疑惑。
“没事,就是想叫叫这个名字。”萧云嘴角的弧度出奇的飘然出尘。
“无聊。”沐小青恨恨瞪了他一眼,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手机,扔给他,“你先用着这个手机。”
“好,路上小心。”萧云艰难背身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伊人翩然离去。
萧云直到她的背影被门挡上,才随即拿起那个手机,拨通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的赵八斗的号码。
而这一通电话,足足聊了二十分钟。
宁州,西江边。
接近黄昏的阳光毫不吝惜地铺洒在江面,金光闪闪,几艘运沙船来往穿梭,漾起粼粼波光。
堤岸边的围栏前,静静站着一个青年,那股超群气质,如同17世纪英国皇室成员般儒雅高贵。
他背着手站在那眺望对岸已经很长时间了,起码超过一个小时,似乎在等人,可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疲倦,抑或烦闷,就像他以往面对大风大浪大起大落那样,气定神闲,从容不迫,静若禅钟,似乎任何事情都不放在眼里,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下。这样的男人,正是无数女人终其一生苦苦寻觅的白马王子,不是吗?
十分钟后,他的身后悄然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脚步尽量放轻,不想去打扰青年此刻的沉思。
“秦叔,你终于来了。”青年终究还是察觉到了,浮起一个淡淡的微笑,视线依然落在了对岸。
“对不起,少爷,让你久等了。”中年男子抱歉道,永远那样的不卑不亢,不急不躁,不慌不忙。
“没事,你没来,我正好有功夫好好看一看对面的风景。”青年淡淡道,一如既往地宽宏大量。
“看什么风景?”中年男子疑惑道,也望向了对岸,却没有发现什么惊鸿一瞥的美景。
“知道对面那个楼盘叫什么吗?”青年问了句,指着对面江边显得有点形单影只的一片建筑。
“不知道。”中年男子如实道,并没有什么难为情的,毕竟他平时只负责这个青年生活的事宜。
“那叫平湖,有一个我很欣赏的人通过偷龙转凤的手段,一口气买了四十四套房子。”青年微笑道。
“你说的是萧云?”中年男子讶异道。
“嗯。”青年点点头,带着几分骄傲,慢声道,“作为南宫家族的人,就应该有妙笔生花的能力。”
“可他也是唯一威胁到你地位的人。”中年男子提醒道。
“知道了。”青年淡淡应了一句,揉了揉有些发紧的眉头,问道,“你这一次,查到什么了吗?”
“在高速公路被杀的水鬼,是北斗七星的蒋破军干的,这个人行事高调,破绽显而易见,不足为虑。而在邮电小区杀死武强他们的这个人,却怎么查也查不到,很蹊跷。这人使用的枪支较特殊,应该是改装过的狙击枪,使用的子弹相当奇怪,至少我在国内没有见过,而且,那两枪是在黑暗中远距离穿过太阳穴,枪法无可挑剔,属于高度危险的人物。”中年男子将查到的蛛丝马迹和盘托出。
“不奇怪,帮他的人当中,比我厉害的大有人在,不过,我从未担心过。”青年自信一笑。
“因为帮少爷的人,比他厉害的同样大有人在。”中年男子也笑了,他很喜欢看青年踌躇满志的样。
这个青年当然就是受天下人敬佩的皇太子南宫青城,他笑意渐浅,双手撑着栏杆,抬头望向趋近火红的天空,感慨道:“如果他不是我弟弟,估计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我喜欢他那种清净如竹的气质,在这个社会,罕见。可人生就是这样,就像你乘坐在人生的列车上,窗外是美不胜收的景致,初始,你是漫不经心的浏览,然后却是心动的欣赏。然后,你会忽然很想把它定格成一幅画,装入人生的行囊,但在你有所准备的时候,它却,从你耳边,飞驰而过,什么都没有留下。”
“心软了?”秦叔挑挑眉头。
“不是,只是心里头有一种失落感而已,你知道的,能被我认作朋友的,寥寥可数。”他轻声道。
“孔明与周郎也曾惺惺相惜过,但最后还不是得拼个你死我活?神马都是浮云。”秦叔轻声道。
“不说这个了,给我谈谈上海青帮的事情。”南宫青城背着手,慢慢地沿着江边,向前走去。
秦叔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隐藏在幕后的角色,调整了一下思路,才轻声道:“这一趟上海之行,不顺利,很不顺利。尉迟那老道士不知躲在哪个旮旯闭门造车,就是不肯露面,只派了他的干儿子、江湖人称浪子的燕青出来跟我见了个面,然后在和平饭店吃了个晚饭,仅此而已,啥也没谈。”
“尉迟老道对浦东那块地不感兴趣?”南宫青城皱了皱眉头,不禁停下了脚步。
“他感不感兴趣,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的干儿子是一点也不在乎。”秦叔苦笑道,也停了下来。
“怎么说?”南宫青城的眉头皱得又深了一层,这并不是他想听到的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