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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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雄赋- 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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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张纸。”瞎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只是普通的日历,没什么特别之处。
可上面几个潦草的字迹,就令这张平平无奇的日历顿时变得洛阳纸贵,说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断臂男人哆哆嗦嗦曲手勉强捧着那张日历,默默念着用铅笔随意写下、歪歪扭扭的三个字:帮南宫。
“归隐江湖二十年,这是他第一次发出指令,我想了整整一个星期,还是一头雾水。”瞎子平静道。
断臂男人未能从瞠目结舌的神色中脱离出来,艰难咽咽口水,问道:“萧云这个人,真可悲。”
瞎子微微一笑,柔声道:“我虽然不知道萧云的真实背景,但我会让他永远记住我的名字,陶黑石。”
惊世骇俗。
陶黑石,世人在讨论这个名字的时候,都会不寒而栗,如谈虎色变,可有谁会想到,其实这个名字充满着诗情画意,出自唐代诗人李贺的一句诗:“古书平黑石,袖剑断青铜”?又有谁会想到,心狠手辣罄竹难书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黑龙团副团长竟会是一个温柔淡泊与世无争热爱鲜花热爱生命的瞎子?
老天爷最喜欢跟众生开玩笑,不是么?
断臂男人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艰难放下团长鬼谷子的日历纸,问道:“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陶黑石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放下茶杯,将脸转向了窗外,突然觉得风更轻柔,花也更香了。
然后,他竟也微笑地说出了那四个字:“引蛇出洞。”
鼎湖会馆,人走茶凉。
二楼的一间密室里,尽管灯火璀璨,让人轻易感受到装潢的气势磅礴,但还是过于冷清,缺乏人气。
凤凰正站在一张古色古香的书桌旁,雪白如玉的右手提着一支狼毫毛笔,蘸满墨汁举在半空,凝视着桌面那张生宣纸发呆,上面铺陈着一朵美丽艳绝的黑牡丹,通过墨水与颜料完美无瑕的层层渲染,重重构图,从而凸显妖娆,一笔一画,一深一浅,无不勾勒出它的雍容华贵,无不阐释明它的独敖群芳。
已经十全十美,不需要画蛇添足,她缓缓扯起一个祸国殃民的微笑,放下了毛笔,静静欣赏。
一阵若有似无的敲门声轻轻响起,随后房门被推开,身高近两米的巨灵神祝融低眉敛目走进来。
“耿直死了。”他带回来一个噩耗。
凤凰一愣,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庞像刚刚经历一场空前绝后的霜降,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道:“厚葬。”
“是。”祝融惟命是从。
凤凰将视线挪回到生宣纸上的那朵黑牡丹,端详着,参悟着,又沉默很久,才轻声道:“说说情况。”
很多人都在苦苦询问究竟如何驭人,是应该不怒自威,还是应该和蔼可亲,这都是从大层面来考虑,却鲜有人从细节处考究,凤凰便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短短的两句话,却内有乾坤,充分体现了刘备摔阿斗收买人心的真谛,如果她第一句话便是直捣黄龙,先问事情的来龙去脉,会比“厚葬”这两个字逊色百倍。
祝融现在的心里就是温暖如春,谁都愿意得到上头的尊重,为这个女人卖命,万劫不复也值得,轻声道:“百里孤舟不好惹,是一个谨慎多疑到草木皆兵的人,极难找到破绽,耿直守株待兔了一个多星期,都无缝可钻,一直在偃旗息鼓,等候一个成熟恰当的时机,而今晚,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百里孤舟喝酒了,凡是沾上酒精,实力再强悍无敌,反应也是会慢半拍的,所以耿直选择了出手,孤注一掷,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他砍断百里孤舟了一只手,但还是无力回天,被划破喉咙。”
凤凰默不作声,内心难掩兔死狐悲的意味,重新拿起那支狼毫毛笔,不假思索,在黑牡丹旁写下了李白《拟古》的整首诗,字体大气:“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月兔空捣药,扶桑已成薪。白骨寂无言,青松岂知春。前后更叹息,浮荣何足珍。”
人生在世,繁华也好,落寞也罢,最终,仍旧摆脱不了的是,尘归尘、土归土的宿命。
“活着一天,就是有福气,就该珍惜。”凤凰凝视着这首诗,感慨万千道,不知是为耿直的死而心生怅然,还是为某个年轻人的福大命大而暗自庆幸。她终究是一个女人,逃脱不了外强中干的柔弱一面,面对着生离死别,总是会比男人伤春悲秋一些,毕竟一个跟了她多年的得力助手突然撒手人寰,情感上的折磨虽不大,但还是有的。
祝融深刻感受到了那种凝重气氛,安静了一分钟,然后询问道:“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不用。”凤凰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将这个话题腰斩了。
“难道就这样忍气吞声?”祝融抬起头,破天荒头一次提出了异议,耿直是他最好的一个弟兄,来自同一条山村,师从同一个师父,这么多年一路走来都是肝胆相照,真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差女人没有一起用了,现在突然不在了,怎能不怒火中烧?但他还没到丧心病狂地步,还是很冷静的。
“猫和老虎的寓言告诉我们,做任何事情,一定要为自己留一手。”凤凰将笔伸到墨砚处,蘸饱了墨。
祝融不敢再忤逆造次,收起那份哀伤,垂下庞大头颅,平静道,“那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做?”
凤凰并没有出声回答,而是挥笔而就,在生宣纸上龙飞凤舞写下了如出一辙的四个字:引蛇出洞。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白雾也渐渐散去。
远方的天空下,亮起了几颗启明星,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

(第三卷结束,请期待后续章节。)
第一章 清心寡欲的天使

高考成绩千呼万唤始出来,大白于天下。
不知该说情理之中,还是说出乎意料,一直胸有成竹花落状元的许子衿并没有脱颖而出,甚至连前三甲都没能挤进去,只得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全市第七名,让那些一直对她抱有极大信心极高期待的老师同学大跌眼镜,从没想过这个常年占据成绩榜头把交椅、高山仰止一般的风云人物会大热倒灶,嘘吁不已。
国人喜欢讲究个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成功的人风光无限,失败的人门庭冷清。
宁州各大媒体只是连篇累牍高考状元榜眼探花的丰功伟绩,图片挑选最阳光灿烂的一面刊登,文字细化到读书时悬梁刺股温故知新,生活中安分守己栉风沐雨,将仨人美化成典型的四有五好青年,未来国家的栋梁之才,觉得内容还有些空乏苍白,就顺手牵羊,连藏在背后立下汗马功劳的家长也被深挖出来,一同歌功颂德一番,对于TOP10上的其他人一概不理,只字未提,待遇天差地别,不言而喻。
许子衿却没一点顿足捶胸的失落表现,相反,依旧笑颜如花,这点跟她父亲很像,拿得起放得下。
虽然没有按预想那样射落状元郎的宝座,但还是顺风顺水进入了宁大,功德圆满,接下来就是大学生涯前两个月的彻底解放,本应该放浪形骸,呼朋唤友好好庆祝一下,可这丫头却愈发的清心寡欲,既没朋友交际醉生梦死,也没结党营私云游四海,整天宅在家里,练练瑜珈,学学插花,针针十字绣,小宠物没敢养,怕脏,难伺候,便种些养眼易活的小花小草,上午搞一次小规模的卫生,中午把一束玫瑰花带出来扔掉,再到附近的一家粥店喝上一碗小米粥,然后步行去两条街以外的百佳商超买菜,回来将“睡美人”理论贯彻执行到底,补睡一觉,醒来之后已到下午,便上网看电影搜衣服写微-博,到傍晚时分,就搬一张藤椅到阳台,沏一杯清茶,静静坐着欣赏夕阳西落,到了晚上,煮好一桌菜,等着早出晚归的萧小七同志回来一起就餐,有时会一个人吃,吃不了多少,便草草了事,就把几乎原封不动的菜端到邻居家,也算帮那个不大富裕的三口之家改善伙食,回来洗好碗碟后,就躲回房间,扎起青丝坐在窗台上看书,看完了贾平凹的《废都》,就看村上春树早期的作品《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又看完了,就看胡塞尼的《追风筝的人》,功德圆满之后,就开始追一大批的伤痕文学,从冯骥才的《铺花的歧路》,到丛维熙的《大墙下的红玉兰》,到周克芹的《许茂和他的女儿们》,到竹林的《生活的路》,再到陈世旭的《小镇上的将军》,一本接着一本,基本上都是陶渊明“好读书,不求甚解”的走马观花,未能做到朱熹“大抵观书先须熟读”的全神贯注。
一个女人,可以生得不漂亮,但一定要活得漂亮。
无论什么时候,渊博的知识、良好的修养、文明的举止、优雅的谈吐、博大的胸怀,以及一颗充满爱的心灵,足以成为一个世人眼中的好女人。因为一个美人的真正之美,不在胖瘦,不在脸蛋,在于自然,更在于神韵。外表之美、丑、胖、瘦很易改头换面,也很易昨日黄花,而神韵之美由心而发,没有几分浑然天成的悟性,很难修成。
显然,愈发让萧云琢磨不透的许子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女人,知性而善良,如秋月般清美。
最近几天,她几乎与世隔绝的宁静生活终于有所改变,虽还未到动荡不安的局面,起码是波光粼粼。
全因为一个惊才艳艳的天才儿童贸贸然介入,蔡徽羽。
这小妮子使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常规武器,终于征服了舐犊情深的家里人,独自背起一个小书包,公然住进了萧云的家,与她最为欣赏的一个人许子衿整天腻歪在一起,无论是睡觉,吃饭,看书,锻炼,搞卫生,都形影不离。每每在傍晚日落时分,她都会搬来一张小板凳,到阳台摆好龙门阵,强拉硬拽般与许子衿对弈一番,尽管赢多输少,可她没觉得自己技术有什么突飞猛进的质变,因为与她一丝不苟的态度截然相反,那位仙女下凡般绝美的姐姐只顾撑着下巴,专心观赏夕阳,对于棋盘上局势如何扩散蔓延漠不关心,且屡教不改,完全把她的抱怨抗议当作耳边风,让她郁闷不已。
不过有一件事情,倒让她春风满面,笑得合不拢嘴,那就是,至今仍未与那个面目可憎的年轻人有过任何交集。这段时间,萧小七同志不知在忙些什么,每天都是东方欲晓就出去,披星戴月才回来,有时甚至通宵达旦都不见踪影,两人就像两条南辕北辙的铁轨,难以相遇,不过这样挺好,眼不见心不烦,因此,这对水火不容的欢喜冤家虽同在一个屋檐下,倒也相安无事,没闹出个鸡犬不宁的动静来。
今晚,萧云比往常要早半个小时回来,脸上没有任何的疲惫不堪,只有一抹清净如竹的微笑。
一个男人,如果能够在外头风餐露宿废寝忘食,回到家却春风化雨轻松自若,就是一个最佳楷模。
他推门而进时,屋里很安静,客厅只剩下许子衿一人,正翻阅着一本花卉书籍,摆弄着一株蝴蝶兰。
“她睡了?”萧云轻手轻脚走到丫头身边,谨慎地瞥了一眼大门紧锁的房间,对里面的人敬畏如虎。
“嗯,刚睡下不久,大概十多分钟吧,这孩子不认床,贪睡,估计这会已经不省人事了。”许子衿没有抬头,始终专心致志于手中的细活,正给这株花期茂盛婀娜妖艳的蝴蝶兰做造型,打量了一下,拿起小剪刀,将一些红杏出墙于椭圆形绿瓦浅盆的叶子裁掉,又端起审视了一会儿,望着逐渐成形的盆景,嘴角浮起一个清澈如山泉涓涓流淌般的微笑。
“万幸。”萧云如释重负,他可不想奔波劳碌了一天,还要遭受那个小妮子的冷嘲热讽,那太憋屈了。
许子衿终于侧过头来,瞪了他一眼,轻声责怪道:“你就不会花言巧语连哄带骗,跟她搞好关系啊?”
“我有尝试过,五花八门,结果都是大晴天打雨伞,一点用也没有。”萧云耸耸肩道,一脸无辜状。
“失败。”许子衿扁扁嘴,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然后继续摆弄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萧云摸摸鼻子,被这样不屑很促狭,站起身想到厨房冲杯茶喝,走到半路,停下问:“你要喝茶不?”
“不了,太晚,怕失眠,你给我倒杯酸奶吧,冰箱门第二格第三瓶,开过的。”许子衿还是没有抬头,只单眯起一只秋水长眸,对蝴蝶兰的造型精益求精,怕一时错手,矫枉过正,又或者弄巧成拙,那就无论做什么都无补于事了,所以必须谨小慎微一些,此刻的她,恬静,专注,纯朴,温柔,真像天使,纤尘不染的天使,一点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绝世才情。
萧云端着一杯热清茶和一杯冻酸奶出来,不禁看得有些发愣,自己是不是很久没有静静看过她了?
“怎么了?”许子衿抬头,见他有些六神无主,轻声问道,目光像阳光般明媚,笑容像月光般皎洁。
“没啥。”萧云回过神来,笑笑,然后又坐回原位,将酸奶递给她,自己浅浅抿了一口茶。
许子衿停下手中的活,伸了个小懒腰,然后拨拨散落在脸侧的秀发,用双手来回转着玻璃杯,加温。
沉默,悄然成为了这一对年轻男女之间的主旋律,但彼此却一点也不尴尬,相反,心跳都不约而同地趋于平静,让人不自觉就联想起了美国著名作家卡佛的代表作《谈论爱情时我们说些什么》。尤其是萧云,一切焦头烂额,一切繁文缛节,都在此刻化为灰烬,剩下的,只有如同西班牙大教堂的钟声般飘渺神圣的干净心灵,修长手指在杯壁间此起彼伏,轻盈如蝶。
“我明天会跟小羽去趟南京。”许子衿忽然开口打破沉默,也许酸奶的温度有所上升,她小喝了一口。
“游玩?”萧云挑挑眉头。
“算是吧,顺利考进宁大了,想去夫子庙烧几柱香,权当感谢神灵保佑。”许子衿柔声道,她并不会沽名钓誉标榜自己是个无神论者,但也不会随波逐流笃信封建迷信,她只是怀揣着一颗对上天敬仰的诚心,让自己不至于成为一个没有灵魂的冢中枯骨,因为连一张白纸都有它的制造者,那这么一个复杂的世界,你说没有一个造物主存在,太没理由了。
“挺好。”萧云微微一笑,心里挺高兴的,毕竟不能终日死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出去走走,很健康。
“嗯。”许子衿嘴角微翘,又喝了一口酸奶,也许有点过于操之过急,嘴角残留了些许。
萧云抽出一张纸巾,细细擦去,她脸荡漾起别样的微红,两人的目光在接触的一刹那,劳燕分飞。
《她的二三事》:如此情深,却难以启齿。原来你若真爱一个人,内心酸涩,反而会说不出话来。
“你不问问我最近在忙些啥?”萧云将那张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篓,喝了一口茶后,放下茶杯,拿起搁在桌面角落的一本书,是这丫头最近一直在追看、严歌苓写的《金钗十三陵》,粗粗翻阅着,纯粹属于水过鸭背,只有在看到有丫头批注的地方,才驻足观看一下,字体是漂亮的蝇头小楷,他写不来。
“如果你想说,自然会说。”许子衿淡淡道,神情已然恢复平静,像是一曲弹罢后的古筝。
“我发现你欲擒故纵的手段是越来越高明了,实在甘拜下风。”萧云苦笑道,放下了那本书。
“过奖。”许子衿浅浅一笑,眨巴眨巴秋水眸子,透着些许狡黠,这时候才露出了几分以前的影子。
“这些天,我一直在忙着筹备新公司,万事开头难,得未雨绸缪一番,太多事情接踵而来,包括发展方向、规章制度、人员配备、资金问题等等都要纳入考虑范围,公司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心力交瘁还不至于,但刻不容缓的氛围,压得人有些鸡飞蛋打的窘迫感。”萧云轻声道,很明智地选择了坦白从宽,之前一些日子由于人困马乏,且时机尚未成熟,所以没有和这丫头有过交流,这会差不多水到渠成了,是时候跟她交个底。
“江山的子公司?”许子衿皱皱眉头。
“不是,控股而已。”萧云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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