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清哼完一整首田震的《野花》,她从小包里掏出一个价值上万的手机,诺基亚Vertu,据说是在没有任何噪音污染的伦敦郊外一个偏僻的乡村里生产的,纯手工加工组装,由打造劳斯莱斯汽车的同一批工匠负责,可谓奢侈至极,她很享受这台手机由于高贵而带来的精神愉悦,但令人有些吃惊的是,手机里头空荡荡的,只存了一个号码,她用触屏快速手写了一条短信:他是黄达人的干孙子。
发送成功。
很快,那个号码就回复了一条短信。
她查看,浑身一颤,霎时泪眼婆娑,花容失色,死死咬着嘴唇,用尽全力将过万的手机砸进了江中。
那条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并不是什么耳提面命,只有一句话:想方设法攀上他,必要时,以身相许。
林语堂先生的名言:爱一个人,从他肚子起。
苏楠深谙其道,做了四道色香味俱全的好菜,回锅肉,清蒸黄花鱼,西芹虾仁,上汤菠菜。
田姨由于要留在医院照顾苏墨砚,萧云可以随心所欲地一人独享,呃,不对,差点忘了还有苏楠。
“好吃吧?”苏楠一脸幸福,雪嫩纤柔的右手托着腮帮,静静看着正在狼吞虎咽的萧云,那一抹笑容美得姹紫嫣红,再配上颠倒众生的容貌,的确已经狐媚到了惊为天人的地步。相比于在商界如鱼得水叱咤风云,她更钟情于像现在这样做一个啥也不管温柔如水的小女人,心无旁骛,万虑皆净,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一枕黄梁,泪染红袖,霓裳独舞只为君。
“人间极品。”萧云含糊不清道,也不知是说菜,还是指人,嘴里头全是还没来得及下咽的饭菜,却还不知足,又夹起了一块雪白如玉的鱼肉,硬塞了进去,嘚吧嘚吧嚼得不亦乐乎,在这个关节眼上,总觉得差了一点什么,哦,对了,差了一樽文火攻心的陈年烧酒作伴。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苏楠轻声责怪道,可笑容未减半分,优雅拿起筷子,贴心地往他碗里夹了一条碧绿通透的菠菜,而与天底下任何一个女人如出一辙的是,她自己只是简单地吃了几筷米饭,就举手投降了,食量小到就像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容不下多少东西,不过,这倒与女人们小肚鸡肠的肚量相匹配。
萧云已经无暇顾及回答了,本来在春湾镇就没吃多少,还坐了一个多小时长途车,早已饥肠辘辘。
苏楠起身,去里屋沏了两杯热茶过来,端起地上的竹篮子,将里面那些摘开不要的菜叶扔下了水池。
几条正在池底游戏徘徊的锦鲤,嗅到了水面的动静,摇着大尾巴,妖娆而上,跟萧云一样吃着大餐。
忙活完了,苏楠又重新坐回竹椅上,拿过一份刚才萧云全神贯注看了大半个小时的厚重资料。
资料是用A4纸打印的,三枚图书钉组合在一起,她很好奇,想知道是什么能让他如此入迷。
不过她只是蜻蜓点水般掠了一眼封面,就原封不动地放回原处,并没有翻开去细细查阅其中内容。
但仅仅就是那张封面,就足以撩起她的无限遐思了,并不复杂,只有五个字:锦湖,柴进士。
苏楠是一个极聪明的女人,尤其是在处理男女之间的问题上,情商高得已达九霄云外,简直就是一个登堂入室的宗师级人物,知道什么东西该碰,什么东西该避。她明白,一个女人心里可以洞若观火,但面上必须装傻扮懵,如果找不准自己的角色定位,不甘心弱于男人,不愿意相信男人,总想战胜男人,凌驾男人,那么她们就很容易走火入魔,到头来只能是自己折腾自己,给自己找苦头吃,再喊苦,喊累,喊冤,抱怨无边,也无济于事。
吃饱喝足的萧云并没有作甩手将军,破天荒地帮苏楠收拾起碗筷来,两人戮力同心,很快就洗完了。
皓月当空,繁星如鲫,摆上两张竹椅在院当中,一对郎情妾意甚浓的男女坐在那里赏月品茗。
“今晚的月亮真圆啊,黄澄澄的,像一张大烧饼,谁见了都想咬一口。”苏楠柔声感叹道。
“我就不想。”萧云连连摇头,还大煞风景地打了一个饱嗝,一个人解决了满桌的菜,能不饱吗?
苏楠轻瞪了眼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然后抬起头,静静仰视那轮明月,由于有了众星的陪伴,它似乎少却了许多往常的清冷,变得玉软花柔,也许是因为夜风微凉的缘故,她轻轻环起了双臂,像一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天涯歌女,慢腾腾道:“这样清幽闲适的夜晚,真美好,有月,有星,有风,最重要的,是有你。”
萧云微微一笑,这妮子敢情到了说肉麻话不脸红的境界了,伸了个懒腰,笑道:“深有同感。”
一抹洋溢着甜蜜温馨的红晕,悄无声息地滑过苏楠的绝美脸庞,拨了拨额头上的秀发,轻声道:“我记得以前,很小的时候,几岁有点忘了,嗯,好像是五岁吧,可能再大一点,反正记不清了,我爸教我唱过一首有关月亮民谣,旋律特好听,就像小桥流水人家那样意境深远,那词我到现在还记得呢,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好。”萧云微笑道。
“初二初三,月牙弯弯,初三月亮一条线,初三初四蛾眉月……”苏楠轻轻哼起歌谣,优美动听。
月华似水。
萧云闭上眼睛,细细聆听,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云浮山的岁月,依偎在母亲怀里,听着她的歌声入睡。
爱是神奇的,它使得数学法则失去了平衡。
两个人分担痛苦,只有半个痛苦;而两个人共享一个幸福,却有两个幸福。
“怎么了?”苏楠哼完了,见他闭着双目,紧缩眉头,冰凉指尖触到他的眉心,柔柔帮他揉散开来。
“没事,听得入神而已。”萧云睁开眼睛,微笑道,顺势将她冰肌莹彻的小手握住,触感细腻嫩滑。
“好听么?”苏楠问道,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像一辆疾风飞驰的轻轨。
“天籁。”萧云评价道。
苏楠展露了一瞥幸福微笑,百花凋零,侧过身子,将头靠在了他宽阔的肩上,那是一座大山。
在华国这样历尽千年的文化背景下,女人强于男人,想屹立于男人之上,说真的,无异于天方夜谭,也很难遇到适合于女人强势起来的土壤和环境,除非是一些为了成功而不择手段的病态女人。相反,那些嫁鸡随鸡随遇而安的女人,虽然在外人看来很傻,但反倒容易获得傻傻的、羡煞旁人的福气,幸福一生。
“小七,介意我这样叫你么?”苏楠试探着问道,有些忐忑。
“你喜欢。”萧云调戏着她的几根青丝,爱一个人的时候,无论叫什么,都会觉得消融人心。
“小七。”苏楠又轻声叫了一次。
“哎。”萧云也十分配合地干脆应答,一唱一和,像是漓江两岸传颂千古的阿牛哥和刘三姐。
“真乖。”苏楠的嘴角浮起了一个得意忘形的弧度,仿佛全天下,只有这件事情,令她感到衷心骄傲。
“傻妮子,你有那根木雕的尚方宝剑在,我在你面前,哪敢不束手就擒?”萧云轻笑道。
“不行,我才舍不得动用它,上面可是刻着你妈妈的容貌呀,用它作权杖,这么大不敬的事情,我可做不来。别看我表面挺坚强不屈的,其实我胆特小,见着小耗子都会哭得稀里哗啦半天,大言不惭说一句,‘胆小如鼠’这成语,就是为我天造地设的。再说了,我早就把它用红绸包着,藏起来了,轻易不会拿起来的。”苏楠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似乎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萧云内心感动,依然握着她不肯撒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良久,才轻轻唤了声:“苏楠?”
“嗯?”苏楠挑挑黛眉。
“我爱你。”萧云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三个字,没有突兀,没有虚伪,只是情到浓时的脱口而出。
“我知道。”苏楠浅浅微笑,早已不会像以前那样兵荒马乱小鹿乱撞了,取而代之的是坦然接受。
“作我的女人吧。”萧云终于将话题的重心给圈出来了。
“好啊。”苏楠想都没想,竟一口应承,似乎早就在等待这个要求的出现了,便顺水推舟回答。
“真的?”萧云喜出望外。
“嗯,不过有一个小小的条件。”苏楠站起了身,临危不惧,背着小手,一步步往屋里走去。
“是什么?”萧云显得有些心急如焚,他万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提前准备好的台词也可以统统省略。
“让老天来决定这件事,如果今晚下雨,就是天意让我们在一起。”苏楠弯起一个狐狸般的媚笑。
“……”萧云下意识抬头望了眼夜空下的满天繁星,欲哭无泪,即便是诸葛亮再世,也难祈雨成功。
“很晚了,早点睡,今晚你睡客房,已经给你收拾好了,别打坏主意,晚安。”苏楠消失在了房门口。
人走寂寥,只剩下萧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对着天空长吁短叹,连那杯清茶也忘了喝。
他慢慢闭上了黑眸,不知名的苍凉小调又再次幽幽响起,这种荒芜氛围,的确适合这首小调。
可老天有时候就是喜欢跟人类开开小玩笑,苏楠刚睡下不久,就听见雨滴打窗的声音,清脆作响。
真的下雨了?
她一惊,连忙起身走到窗前,玻璃上正淌着水,望望夜空,却还是繁星满天,哪有半点下雨迹象?
百思不解的她爬上了楼顶,一个画面让她刻骨铭心,一个身影正站在边沿,一勺一勺往下浇水。
“喜欢”和“爱”的最大区别是什么?喜欢花的人,会去采花,而爱花的人呢,会去浇水。
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呢?泪眼朦胧的她慢慢走过去,从后面轻轻地把他抱住,力度一点点加深。
恨不得跟他融为一体。
*****
(谢谢一直对我鼎力支持的门徒,你们永远是我完成这本书的极大动力。)
第五十六章 鼎湖会馆,一场夜宴的开端
一语成谶。
今晚真的下雨了。
这场雨,是从早晨开始酝酿,中午达到峰值,傍晚时分消停了片刻,一入夜,便又重新上路。
宁州的夜晚本来就梦幻无比,仿似安徒生格林童话里面描述的世界一般,给人无限遐思的空间,如今细雨迷蒙,更显得神秘难测,没有多少人能看透它,读懂它,如同垂帘听政的**娘娘,隔着一层珠帘,让军政大臣们难以猜测其真实意图。
这样的夜晚很妖魅,宁静下,不知有多少暗涌在起起落落。
楚河区,宁州明天的新希望,与新港区并称为宁州经济发展的“绝代双骄”。
由于毗邻新港区,近水楼台先得月,楚河区经济发展呈现良好势头,GDP较去年同期增长20。3%,一个鼓舞人心的数据,更兼这个区没有一家污染较为严重的企业进驻,环境优美,空气宜人,是宁州六个区之中,最适宜居住的地方,完全符合了中央提出“适应国内外形势新变化、按照国家发展新要求、顺应人民新期待”的具体要求。
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
一条美丽清澈的楚河横贯其中,吸引了多家房地产开发商,争相恐后地在两岸建筑高档住宅小区。从风水学上说,水能聚财,清代的《阳宅十书》就指出:“人之居处宜以大山河为主,其来脉气最大,关系人祸最为切要。”因此,不少在拱月区或者新港区上班的金领白领一族,都会选择在楚河区置房购屋。
鼎湖会馆,新兴的顶级会馆之一,家喻户晓。
在宁州,最出名的两家私人俱乐部,一是刘三爷的百家会馆,另外就是这家鼎湖会馆。
它的走红并非时运高,也不是靠炒作,而是实力使然,瞅瞅它的地理位置便可知一二,座落于楚河区风光无限的鼎湖边上,得天独厚,占地近千坪,让人直感慨这位有钱的老板太不把寸土寸金的地皮当回事了,会馆的设计、装修、服务都是世界顶尖的,有内部人员透露,会馆光装修一项,就砸下了一个亿,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奢华到无以复加。
会馆的周围也不闲着,种满了竹子,而且都是最名贵的“碧玉镶黄金”和“黄金镶碧玉”两个品种,幽静淡远。湖风吹来时,奏出世间最美妙的竹子靡靡之音,鼎湖会馆因此有时候也被戏称为“竹音指挥家”,既指音乐大家,也指音乐之家,一语双关。
如果说百家会馆是封建豪门,那么鼎湖会馆则是新兴贵族。
不过,上流圈子还是习惯百家会馆,毕竟百家已经开了十多年,信誉、声誉、名誉都摆在那儿,刘三爷的威名也是一个金字招牌,在那里会完全放松下来,不用担心会被外界,尤其是媒体狗仔骚扰。而鼎湖则是最近几年才新冒出来的,虽然在奢华上来说,比起百家是过犹不及,但是,有时候有些东西不是光靠外在就可以扭转乾坤的,项羽出身名门之后,更具帝王之相,却输给了一个流氓**。
可惜,花无百日红。
自从百家出了那起惊天命案之后,人气还是不可避免的落了不少,除了一些忠实熟客依然捧场,大部分都转移阵地了,没人会想和大批孤魂野鬼共度良宵的,百家要想恢复元气,估计还须时日。鼎湖便趁虚而入,捡了一个大便宜,冷眼旁观鹬蚌相争,单等坐收渔翁之利,入会的名流名媛陡然而增,其强悍实力让后来者鞭长莫及。
有利益,必然有纷争。
不少人猜测,百家那起命案的背后,会不会有鼎湖的影子。因为百家沉了之后,鼎湖是最有利的。除了百家以外,能和鼎湖抗衡的私人会馆在宁州还没有出现,再加上鼎湖的创办人据说是个女人,身份神秘,一般人无从知晓,这更蒙上了一层令人心往神驰的色彩。
老百姓就是如此,不明真相的事情,就往往会将自己的想象融汇进去,编成故事。
流传千古的“天狗吃月”传说便是典型。
今晚,一场盛况空前的夜宴,即将在这里隆重上演。
细雨纷纷,一辆挂着黑牌的大奔正平稳地行使在通往楚河区的高速路上。
车速并不快,却也卷起了地上的一层白色水雾,像是给车尾装上了一条后缀丝巾。
杳无音讯许久的薛子正一丝不苟地把持着方向盘,操作流程有条不紊。
盛装打扮的苏楠安静坐在后排,姿态优美,黑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搭在肩上,秀手轻轻托着香腮,美到接近妖媚的双眸望向窗外稍纵即逝的夜色,眼神流光溢彩,顾盼间伴有一丝挥之不去淡若似无的寂寞感。一套凸显体态玲珑曲线的黑色晚礼服,勾勒出她一道完美的乳沟,高跟鞋衬出雪白玉脚,加上那股天生的妩媚魅惑,真乃祸国殃民的妖精。
萧云坐在旁边,从上车伊始,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她。
美,太美了。
似乎怎么也看不腻,阅不尽,品不完。
“这么看,不累啊?”苏楠转过脸瞪着他,没好气道,即便她定力再好,也经不住这头牲口这样的深情凝望,不是一分钟、两分钟的端详,而是二十分钟、三十分钟的欣赏,似陶渊明溺菊,欧阳修觅石,郑板桥观竹,心思难免有些个紊乱。尽管前晚在楼顶上的轻轻一抱,已经将两人的关系板上钉钉了,但并没有水到渠成地发生那件让人浮想联翩的事情,在外人面前,都彼此心照不宣地保持适当距离,当然,他们同样也心有灵犀地将薛子当做了透明人。
“百看不厌。”萧云嘴角微微上翘。
“就会花言巧语。”苏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当然是没有用力,树枝触水,舍不得。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萧云的脸皮早已练到刀枪不入的境界了,直视着她那双秋水长眸,顺手牵羊般抓过她的小手,轻轻抚摸,如绸缎般细滑,继续大放厥词道,“苏楠,你知道么?你现在呀,就像徐悲鸿笔下的骏马,越看越神;就像但丁的荷马史诗,越读越妙;就像一樽陈年女儿红,越品越醇。”
“啧啧,真恶俗。”专心开车的薛子透过后视镜看着这一幕,实在受不了他的歌功颂德,作呕抗议。
萧云深深呼了一口气,夹着尾巴做人?那不行。挨了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