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葬花独自行走在这座陌生的城市街头,一边晃悠着手里的真皮挎包,一边走马观花。
她晶莹的耳朵上戴着耳塞,左手拿着一个绿色苹果ipod,里面放着莎拉·布莱曼的歌曲。
《月光女神》。
并不是附庸风雅,也不是崇洋媚外,只是她喜欢莎拉·布莱曼的天籁之声,有着一种平和与充满灵性的感觉,让她不至于每天都是委重投艰,负重致远。温室中的花朵,不堪风雨折磨?笑话,端庄稳重的她所承受过的历练洗礼,绝对要比那些从底层一步一步爬到尖塔的牛逼人物要丰富精彩得多。
她脑袋瓜并不聪明,也不是那种心思细腻诡计多端的女人,爷爷就常骂她道行不够,看问题太肤浅,望不远,想不深,这样迟早会吃大亏,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凡事若不多留个心眼,总会有手足无措彷徨不安的一天。
她却满不在乎,一如既往地恬淡娴静,倔强地以自己的那套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冷眼走四方。其实,她并不喜欢看透这个浊世,更愿以沉醉不知归路似的恍惚接触外界,遇见拔刀相助八方支援这种好事,只是一笑置之,因为这是一个以儒学为尊的大国所应该的;碰到生灵涂炭人间惨剧这种悲事,也只是皱皱眉头,不会过分的多愁善感,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讲究优胜劣汰,有着一条深入人心的道德底线,越过了,自然而然地产生效应,该谴责谴责,该辱骂辱骂,然后生活涛声依旧,再怎样心如刀割也是无济于事的。
她总是过于理智,但同时也有着一点极淡极淡,同水一样的春愁,一如她的名字,葬花。
一辆黑色奥迪A8从大街的车流中疾驰而来,然后慢慢放缓速度,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纳兰葬花警觉地回头偷瞄了一眼,后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容颜,她巧笑倩兮。
“韩大小姐,怎么才来?是不是出了名之后,就高高在上忘了故友呀?”她肆意开玩笑。
“天地良心,我韩雪就算欺世盗名负尽天下,也不会忘了您的。”车里的声音如黄莺出谷。
竟然是国内乐坛新晋歌后,迷倒老少众生,不知多少男人的梦中情人性幻想对象,韩雪。
纳兰葬花轻柔微笑,关上ipod,摘下耳塞,奥迪适时停住,她走了过去,探身坐进后座。
车子再次启程,融入了滚滚车流中,匀速平稳前行,司机驾驭技术纯熟得足以让人咂舌。
韩雪握着这个做了几十年好姐妹的小手,轻轻抚摸,打趣道:“有多少男人羡慕我呀。”
纳兰葬花抽回小手,嗔视了这个经常拿她取乐的好姐妹一眼,无语道:“没羞没臊。”
韩雪嫣然一笑,很孩子气地掐了掐纳兰葬花有些鼓鼓囔囔的腮帮子,然后拿出一个橡皮筋,将一头让无数女人嫉妒羡慕恨的柔顺黑发扎起,露出完美的侧脸轮廓,很没有淑女气质地甩掉脚上两只黑色PRADA高跟鞋,把脚缩到座位上盘腿而坐,如果让她的粉丝见到此刻邻家小妹般无拘无束的模样,肯定会大跌眼镜,而她也只有在自己的闺蜜面前,她才会卸下那副端庄婀娜的面具,展露真性情的一面。
“凌叔,先在市区兜几圈,然后送我们去四季酒店。”韩雪轻声道,语气很温柔。
“好。”一直沉默寡言开着车的中年人轻声应道,转头朝着两个女孩笑了笑,眼神带着几分长辈看晚辈那种发自肺腑的亲昵和疼惜,方正的国字脸,线条粗犷,宽宽的肩膀下,是一副即使坐着也能让人感受到魁梧的身躯,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双手如蒲扇般庞大,指尖微微的黑,好像是被烟熏过一样,能看得出来他长年抽烟。
无论路况如何,车始终行进得异常稳重。
纳兰葬花托着下巴,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心如止水,可眉头却悄无声息蹙了起来。
韩雪安静看着她的侧影,选择打破此刻的沉默,轻声道:“你哥还在满世界找你?”
纳兰葬花回了回神,有些落寞地点点头,轻声道:“刚才在左岸茶餐厅,差点被发现。”
韩雪紧皱着眉头,她比自己闺蜜更有宫心计,嘴角泛着冷笑,轻声道:“步步紧逼。”
纳兰葬花轻柔苦笑,心情忧郁低落,轻声道:“我爷爷的驴脾气,你不是没见过。”
“可你这样浪迹天涯,也不是个办法。”韩雪有些心疼,纤指触碰她的眉心,轻轻揉开。
“逃得了多久,算多久,如果这次还被抓住,我就认命。”纳兰葬花无奈苦笑,很忧伤。
“怎么能认命?要宁死不屈。婚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太重要了,简直就是第二次生命的开端,怎么能随随便便找个不爱的男人滥竽充数?要是这次被抓回去了,瞅准时机还要逃,别有顾虑,你哥最疼你,天塌下来还有他顶着,收拾残局这些粗活放心让他干,除了玩女人,他最擅长跟那些封建统治者打交道了。”韩雪神情极其认真,怂恿着自己的好友叛变。
“逃?逃去哪?”纳兰葬花一声叹息,视线又转向车窗外边,忧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天大地大,哪不行?最好在途中遇到一个真命天子,跟他双双坠入爱河,然后生米煮成熟饭,给你家那位大军阀来个先斩后奏,管它什么青梅竹马门登户对,过日子讲究旷日持久,既然你不喜欢甄家那个混小子,而他也不喜欢你,勉强在一起的话,对谁都没有好处。那帮老家伙,以前只知道端着小米加步枪打小日本和国军,现在只知道沉迷于玩政治游戏,懂什么叫爱情?拿女人一生的幸福,去做政治联姻的交换筹码,这算哪门子高深学问?”韩雪口诛笔伐,替自己的死党打抱不平,恨不得将一肚子苦水全部倒光。
“请君入瓮。”纳兰葬花叹了口气道,生长在这种军中侯门,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
“小花,别灰心丧气,办法总会有的,只要那群大老爷们没下最后通牒,就有弯转。甄青衫这种男人,光有个华丽外壳,却只醉心于权术,从不懂风情,更不懂怜香惜玉,只把女人当成一种发泄工具,做他的女人,还不如守活寡呢,小花,我绝不会眼巴巴看着你被推下火坑的。”韩雪义正言辞,在提起那个姓甄的男人时,更是咬牙切齿。
“站错队伍表错情,是仕途上的大忌,也是个可怕的致命错误。”纳兰葬花轻声叹道。
“将政治肆虐玩弄于手掌心,却还能独善其身濯清涟而不妖,这点,是我最佩服你之处。但在感情上,你千万不能心软,别拿自己下半生的幸福做赌注,务必要选对另一半,女人的青春最易逝去,一定要珍惜,不然等到人老珠黄才豁然开朗,太迟了。什么保持家族荣耀常青这些大道理,我统统不懂,我只知道,女人就像一朵含笑一现的昙花,生命短暂,只应该为感觉对的那个人绽放最美的一瞬。”韩雪见自己的好姐妹有些认命的倾向,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黑格尔说:密涅瓦的猫头鹰在黄昏起飞。”纳兰葬花理解她的良苦用心,微笑安慰着。
这是一个经典比喻,许多人在谈论哲学的时候,都会经常引用。在黑格尔看来,哲学,就像密涅瓦的猫头鹰一样,不是在旭日东升的时候在蓝天里翱翔,而是在薄暮降临的时候才悄然起飞。这里的密涅瓦,即希腊古罗马神话中的智慧女神雅典娜,而栖落在她身边的猫头鹰,则是思想和理性的象征。黑格尔用密涅瓦的猫头鹰在黄昏中起飞来比喻哲学,意在说明哲学是一种反思活动,是一种沉思的理性。
感情若能做到这般,必定会少了许多历史上痴男怨女流芳百世的凄美爱情故事。
韩雪见自己死党并没有屈服于命运的安排,表示能理智慎重处理这件事情时,灿烂一笑,打心底里愉悦,那叫一个迷人,虽不敢说有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么大杀伤力,可起码会让所有牲口为之动容,甚至是天旋地转。
韩雪虽说是土生土长的宁州人,但十岁那年就和哥哥韩小窗一起,跟着父母亲去了北京,住进了海淀区复城门外复兴路的某个军部大院,在那里认识了同龄的纳兰葬花,两个小女孩爱好相仿,性格相似,很快就做了知心朋友,开始形影不离,一起长大。从此,军部大院经常出现两个众人瞩目的身影,美貌如花。正如很多书上写到的那样,从大院里出来的孩子,哪个没有点故事,她俩的友情就是一起捉弄男孩闯祸背黑锅挨皮带抽再继续捣蛋一年一年熬出来的,铁杆到姐妹一条心其利可断金的地步。
纳兰葬花安静下来,视线转向了窗外,忽然想起了那个踩到狗屎的有趣男人,悄悄微笑。
天堂人间娱乐城,这是一家银狐玉笛集团名下的高盈利产业,号称宁州最昂贵娱乐会所。
这座极富传奇色彩的会所大厦位于宁州最中心的中华广场侧边,一共七层,一层大堂,二层酒吧,三层咖啡吧,四五六层KTV,七层国际水疗馆,占地12000平方米,无论设施、装潢、内容都是国内最前端的,融入了大量最时尚、最人文的气息,极具震撼艺术,再加上娱乐城聘任了一个神秘的总经理后,推行新政,在富有创新挑战性的经营理念下,使得天堂人间成功地在众多娱乐会所中脱颖而出,成为玉笛集团旗下的一棵巨大摇钱树。
一骑绝尘。
天堂人间在新政推出来后,一改昔日的平民路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华丽转身,走向高端,喊出的口号是“打造精英人士最完美的娱乐空间”,这正好迎合了上层人士贪慕虚荣的嗜好,因此来这里挥霍腐败的人,通常都是一些烧钱不眨眼的主,1888的最低消费,让市井小民从此止步,这样一来,更容易体现一名成功人士的品味和阶层。
六层的一间KTV总统包厢里,富丽堂皇,宽敞的大厅,白色的珍珠挂链,古铜色的门柱,大理石的地面光洁如镜,欧美名画在明亮顶灯的映照下散出美丽的光泽,总面积大得惊人,达100平米,可以同时容纳40人。
可此刻,偌大的房间只是冷冷清清坐了三个男人,还有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招待生。
“天堂人间真他妈狠,吃人不吐骨头,净拿客人当冤大头了,就这么一个破间,竟要老子掏三千块大洋,真是一掷千金,心疼啊,太腐败了,怪不得外面那些人一提起我们这些富二代,就恨得牙痒痒,我还是相当谅解他们这种酸葡萄心理的。”一个青年发出一阵张扬到放肆的笑声,回荡在房间上空,自负而骄傲,两脚随意跨在桌面上,正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那杯伏特加,世界顶级奢侈品GreyGoose,雪白而清新的液体轻轻荡漾起层层涟漪。
三个女孩听见他明贬暗褒的跋扈话语,强忍着笑,低头尝着来之不易的美酒,人面桃花。
“韩小窗,说话积点阴德。”一个长相俊美的青年笑道,声音如果不是太冰冷,绝对可以称得上天籁,那双手比寻常女人还要纤细白皙,右手指间夹着一根烟,熊猫典藏版,左手至死不渝地拿着一把典雅折扇,柄末还拴着一段江南红绸丝,无论干什么事情,扇子都时刻不离,像是凭空生出来的第三只手一样,引得他身边那个腼腆矜持的女孩充满好奇,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扇子这么宝贝。
韩小窗笑了笑,搂起身边那个身子丰腴的漂亮女孩,轻声道:“忠言逆于耳,利于行。说实在话,像我们这群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孩子,刚刚面世就赶上了好日子,太红火了,压根儿不知道‘贫穷’二字怎么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像我们爷爷那一代人,忍辱负重,硬是从炮火喧天中杀出一条光明大道来,原以为可以过上几天太平盛世的好日子,却没想到刚转过头来就开始整风划左划右了,悲哀。”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俊美青年轻轻吸了口烟,优雅地吐出一团白雾来。
他探身弹弹烟灰,拿起一杯红酒,摇摇晃晃,一饮而尽,身边温婉女孩立即替他倒满酒。
房间里其实还有一个青年,神情冷峻,不苟言笑,冷坐在沙发一端,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像哑巴一般,对于他这种孤鹜性格,其余两个青年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也不以为意,他点了一首《爱江山更爱美人》,开了原声,只听不唱,点燃一根雪茄,清抽之、含于口,再小酌一口酒,并不是两个同伴喝的伏特加,而是上等的Armagnac,比徐志摩还会享受雪茄所带来的愉悦,就这样,他一口烟,一口酒,完全沉醉于自己的世界,看得坐在他旁边的高挑美女一愣一愣的,自己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材有身材,可在他眼里却等同于透明的一样,这爷们的定力也太足了吧?
她百般无奈,只好翘起二郎腿,无聊地盯着银幕听歌。
歌声飞扬,除了沙发一端的这对男女貌合神离外,其他两对都在亲昵地说着悄悄话。
韩小窗轻笑,抚摸着身边女孩雪白的大腿,指了指拿扇的青年,问她:“你认识他吗?”
其实,长得珠圆玉润的女孩早就想一探究竟了,忐忐忑忑地斜眼观察着那个貌比潘安的青年,微微吃惊,这是她进房间之后,第一次这样长时间的注视着这三个男人中的其中一个,在风花雪月场合浸染久了,未必变得聪明,但眼力劲肯定有所增强,这三名穿衣打扮光鲜艳丽的纨绔子弟,一眼就能瞧出非同凡响来,手表都是几十万一个的江诗丹顿或者百达翡丽,而这个抽着熊猫烟的青年更是一马当先,响当当的美男子,无论气质相貌都是上等,左手还转悠着那把古朴折扇,夺人眼球。
对一个帅哥有好感,这是女人的本能,她脸色绯红,轻轻摇头,娇声道:“不认识。”
韩小窗柔柔捏着女孩的挺翘臀部,惹起几声撩人心魄的低吟,轻声道:“他呀,可是京城第一美公子,风流倜傥,人称‘折扇探花’,不知有多少千金小姐、平民闺秀为之倾心。树大招风,他也因此犯了众怒,被光荣地敕封为我们男人的头号公敌。”
女孩噗嗤一笑,想了想,低声问道:“为什么叫‘折扇探花’?就因为他拿着把扇子?”
韩小窗摇摇头,轻声道:“回去搜搜网页或者翻翻影碟,看看李冰冰演的《折扇探花》。”
女孩努努嘴,这位大少爷真会开玩笑,她哪有时间,想想又问:“他扇子里写着什么?”
韩小窗轻声道:“一副对联,出自杜甫诗句:‘狂到世人皆欲杀,醉来天子不能呼’。”
好狂妄的两句,女孩不禁低呼一声,两个大圆球紧紧贴着韩小窗的手臂,触感舒服柔绵。
“不说了,喂我喝口酒。”韩小窗一拍她的滑嫩大腿,惬意地将头枕在椅背上,后仰着。
这个屁股和胸部成正比的女孩妩媚一笑,探身过来,温柔地喂他喝了一口酒,不是拿着杯子,而是用她的那张樱桃小嘴,烈焰般刺激的伏特加流过双唇,一入口,韩小窗的男性荷尔蒙如鲤鱼打挺,直冲脑门,不管不顾,紧抱着那女孩来了个法国湿吻,两条渴望已久的舌头纠缠在一起,女孩不断发出嗯嗯的轻叫声,伴着浓郁的酒香,更加放肆。
其余四人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该干嘛还在干嘛,歌照唱,酒照喝,烟照抽。
许久,两人意犹未尽的分开,女孩完全被这个舌吻高手韩小窗所征服,脸颊红晕一大片。
“舒服吗?”韩小窗毫无羞耻之心地问道,挂起一个坏笑。
“嗯。”女孩柔柔弱弱点点头,脸颊发烧得愈发厉害,像春联红纸。
“这不算什么,你要是跟折扇探花亲过一次,你就会明白,什么叫销魂。”韩小窗笑道。
“你试过呀?”女孩打趣道,伏在他怀里,偷偷瞥了眼那个美不胜收的青年,折扇探花。
“没有,我不好这口,可每个女人跟他亲完之后,都会迷失方向。”韩小窗耸耸肩道。
“他到底是谁?”女孩问出这个压抑许久的问题,抬眸看着刚才也让自己迷失方向男人。
韩小窗抹了抹残留在嘴角处的口水,眼神中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