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野菜汤瞧着不起眼,喝起来倒是非常清爽,再配上烤的外焦里嫩的兔腿,这顿饭吃得不错。
她也吃了一口,觉得味道甘甜,口感比芋头还要软糯的多。可她不敢多吃,万一腹胀不停地放屁可就丢人丢到家了。
郝连玦也拿起一块,一边放进嘴里咬一边说道:“这是山地瓜,虽然口感不如芋头却能裹腹。但是不能多吃,不然会腹胀、头晕。”
“好饿,你怎么不吃?”等到她再次进来,明显食欲大开,随手拿起块红皮食物,“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吃,剥皮吗?”
幼仪倒是眼睛一亮,起身一溜烟跑了出去。看着她欢脱的背影,郝连玦的嘴角情不自禁的扯开。
“嗯。”郝连玦轻哼了一声,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怎么?因为这个你还要惩罚他们?蜂蜜算不得饭!”幼仪赶忙争辩着。
“行军打仗在外面,几天不吃饭都有过,他们若是连这点苦都吃不得,也不配到这里来,更别想从这里走出去!况且……他们不是喝了你送的蜂蜜水吗?”
幼仪闻听失望的松开手,觉得面前的兔腿没那么惹人垂涎了。
“军令如山,没有朝令夕改的道理!”他沉声回着,“今天晚上他们坚决不能吃饭!”
可看见香喷喷的兔腿,她还是忍不住替众人求情。看着她仰着头,眼中满是乞求,小手扯着自己的衣袖,郝连玦觉得内心深处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顿时软了一下。
幼仪见郝福等人因为自己受罚心生不安,却又知道郝连玦治军严谨,不容置疑。况且她的出现本身就是个麻烦,想要把麻烦降低,只有入乡随俗。
第一百三十三章 攻击()
昨晚上幼仪本来是把贴身衣物脱下来藏在床底下的铜盆里,打算趁着郝连玦睡着再搭在屏风上晾一晾。身上的男装虽然宽大,可里面真空什么都不穿却不敢有大动作。
没想到她头一沾枕头,马上就沉睡过去。这一觉睡得还真是安稳,无梦到天亮。幼仪也觉得纳闷,跟一个男人同处一室,四周的环境还如此的恶劣,她怎么就睡得这么安心?
她歪头瞧瞧,看见郝连玦的床铺铺得平整,上面的被子叠得像豆腐块般整齐,人却并不在帐篷里。
她手忙脚乱的穿上贴身衣物,又把男装穿在外面。在这里,穿一身颜色明亮的女装确实太过引人注目。
幼仪刚刚换好衣裳,就听见郝连玦咳嗽起来。她不禁笑了起来,这个郝连玦只要想要进来就提前弄出些响动,若是自己没有反应才慢慢踱进来。她越发觉得,郝连玦瞧着面冷,语冷,可心里却是个体贴的人。
果然,片刻之后郝连玦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瞧见幼仪穿戴整齐坐在床上朝着门口探头,便招呼人进来。
装水的铜盆,干净的半新不旧的毛巾,还有装着饭菜的托盘。他们当兵的人都习惯了晚睡早起,每天的休息时间超不过两个时辰,早饭早就吃完了。
虽说幼仪身边有丫头侍候惯了,可处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中,她也只能自力更生。好在她原本就不是滴水不沾的大小姐性子,洗漱这样的小事情平日里常自己做。
她麻利的洗漱完毕,看着托盘里简单的饭菜,冷馒头泡野菜汤,里面加了几片兔肉,看样子是昨天晚上吃剩下的。幼仪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心里不舒坦起来。
昨天晚上幼仪出来溜达,瞧见他们官兵吃饭。虽然离得距离不近,却看见他们端得大碗里面的野菜汤很稀,上面稀稀落落飘着些野菜,大多是清汤。至于肉,更是十几个大老爷们围着一盘子,倒是没瞧见谁去夹。
当时幼仪还有些纳闷,随后听见郝福的只言片语,她才察觉到一件事。吃饭的时候,郝连玦连一块肉都没吃,他说自己不喜欢。幼仪自然没觉得是谎话,堂堂世子出身的郝连玦吃腻了肉很正常。可见到士兵们吃饭的情形,幼仪才有些明白。
这些人都是跟着郝连玦出生入死过来的,他们之间的感情比寻常家里的兄弟还要亲密。有了好东西自然是相互尊让,有了危险却争着抢着上前。郝连玦不是不喜欢吃肉,是兄弟们每个人分不上两片,他就一筷子都不夹。他严于律己,对下属严厉,对自己更刻薄,所以没有人敢说出半个不字。
如果说他初到漠北,为了站稳脚跟才做出如此姿态常人都能理解。可眼下他好歹也是北路军的先锋,在漠北威名远扬,眼下到了猎场又是老大,即便是他开小灶谁又能说什么,又敢说什么?可他偏生还跟在漠北的时候一样,就凭这一点就值得人敬佩。
常言道:从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郝连玦从一个意气风发的世子,一下子跌落到谷底,被皇上发配到了寻常人都不愿意去的漠北。他没有因此而消沉颓废,而是以众人都诧异的姿态迅速崛起。他享受的起风花雪月,也经得起枪林箭羽,这才是真正的顶天立地的汉子!
幼仪虽然不懂朝政,更不明白军队的事情,可她却知道,郝连玦的前途不可限量。
“这里荒郊野外,自然不能跟你往常过的日子相提并论,将就填饱肚子吧!”郝连玦看见她看着饭菜不动弹,声音低沉了一分。
“我虽然是不常在外面走动,却也不至于太过糊涂。”幼仪回着,“这里一百多号人马,都是铁铮铮能吃肉能喝酒的汉子,几只野兔还不够塞牙缝的。昨晚上我一个人就占了一大只兔腿,今早上竟然还能看见肉块,我觉得心中惭愧。大恩不言谢,若是我能平安出去,必定不会忘记每一位的恩情。”说完也不再矫情,大口的吃起来。
郝连玦并未让手下官兵大肆捕猎,而是盘踞在有利地势养精蓄锐,以防守为主。这一片并无什么成群的大型动物出没,他们住下来之后,个别的猛虎、野猪都感觉到危险离开了。他们每日就靠采集野果、野菜、猎些小兔子、飞鸟填饱肚子。
队伍里的炊事兵手艺挺好,把那些野物收拾干净放在树上风干,轻易不会做。昨个儿他见来了个娇滴滴的富家小姐,似乎跟先锋关系不一般,便发狠把兔子摘下来几只烤了,还特意给幼仪送过来最大份。
幼仪是个聪明如冰雪般的姑娘,这份人情她承了!
这边她还在往嘴里塞饭菜,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弄哄哄的声音。还不等幼仪询问,就见一个士兵小跑着进来,“回禀先锋,有振东军方面的人马进了山谷,已经跟咱们的人动上手了。”
还不等郝连玦下命令,又有个士兵跑进来,“回禀先锋,有平西路军攻了过来。我们在峡谷设置的关卡被振东军牵制住,平西军已经攻到第二道关卡,情况十分危急!”
郝连玦闻听眉头微蹙,脸上多了些凝重。
东西两路人马竟然联手发起进攻,可事先他却并未收到半点消息,看来他在东西两路军设置的钉子并没有什么作用,很有可能还起了反作用!
幼仪看见他的表情,心里是半点底都没有,紧扒拉了几口饭菜,“看样子这顿饭要吃饱些。”她能做的事情没有,只能尽量别给其他人添麻烦。
郝连玦见状眉间舒展开,眼中竟然多了几分笑意。
他低低吩咐了属下几句,扭头朝着幼仪说道:“别害怕,他们一时半会打不上来。慢慢吃,吃饱了咱们再出发。”
人家都打到半山腰了,情况万分危急,可听了郝连玦的话,幼仪本来慌乱的心一下子镇定下来。
“看样子下一顿饭也能安生吃。”她淡然的笑了笑回着。
郝连玦没有回答,负手扭身出了帐篷,幼仪跟在他身后。这个时候待在这位大爷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只见外面的官兵正在有条不紊以最快的速度拔营,不消一盏茶的功夫,树林里所有的帐篷都不见了。
郝连玦吩咐郝福道:“你带着兄弟们按照原定计划先撤离,留下十个人听我调遣布阵。”
“公子……”
“做你能做的事情!”郝连玦说话一向直切要害,用幼仪的话说就是嘴冷。
郝福张了张嘴巴,最后顺从的扭身去了。
郝连玦又命令道:“让第一道关卡的人马往回撤,跟第二道关卡的人马汇合,一刻钟后。全线退到小树林。”
传令兵得令马上去执行,不一会儿,幼仪就见半空中冒起一道白烟,紧接着又起了一道红烟。
这边郝连玦正指挥几个人在搬运石头,粗壮的树枝等物。幼仪看不出任何名堂,不过是放在东南西北各个方位,不知道能不能暂时抵挡住敌军,给他们后续人马撤离推延一定的时间。
“你留下来就不怕走不了?”郝连玦本想让幼仪跟着郝福先撤,可幼仪想要留下来等他一起。
幼仪心里很明白,如果郝连玦命丧于此,郝福那些人也会全军覆灭。她先走,后走,并不重要!与其仓皇逃窜,还不如让自己冷静下来,静观其变。
“咱们会走不了吗?”幼仪笑着反问道,“突然遭到两队人马联合攻击,先锋能够临危不乱,想必早就有了应对之策。这地方居高临下,在地形上很有利。我见后面悬崖附近有重兵把守,对面又是一座孤立的山峰,想来那里就是撤退的地方。这个地势能攻能守,倘若不是平西军和振东军联合发起猛攻,想必他们会是有去无来。”
听见她这番话,郝连玦眼睛一亮,看着她多了几分赞赏的味道。想不到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千金小姐,竟然还能看出这其中的一些门道。
这里不是能敞开量探讨兵法的时候,两队人马已经汇合正往树林这边撤退。
“左走六步,右走六步,然后一直向前!”郝连玦低声告诉抵达的人。
看着自己的手下进了树林,他却一直静立未动,直到连追兵都看的清楚。
“先锋,小人是最后抵达的一个,其他人等全都安全撤离!请先锋赶紧撤退!”
郝连玦这才点点头,追兵越来越近,马蹄一声声仿佛敲打在幼仪心坎上。一只只箭羽射过来,郝连玦拽住幼仪的手,一反身进了树林。
幼仪忍不住扭头瞧,只听见马蹄的声音,却看不见后面的追兵影子。就那么简简单单几块大石头,几根粗壮的树木,竟然还真有作用!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二人就出了树林。树林外面有一匹马,郝连玦翻身上去,右手轻轻一带把幼仪拉上去,圈在自己的胸前坐好。
沿着崎岖的山路行了一阵,马儿停在断崖前面,郝福正候在那边。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共患难()
幼仪跟着郝连玦撤退至断崖跟前,果然不见追兵,只见郝福等候在那里。
“公子,咱们的人都撤到对面去了。属下已经安排妥当,这才到此等候公子!”他害怕郝连玦说自己是擅离职守,赶忙解释着。
郝连玦见状微微点点头,他明白郝福的忠心,看不见自己平安撤离怎么能安心?
“走!”他依旧让郝福在前面,自己带着幼仪垫后。
断崖对面是一座孤峰,两座山峰之间是看不见底的深渊,幼仪往下瞧了一眼登时就觉得头晕目眩。一根绳索飘荡在深渊之上,郝福已经飞身跃了上去。
难不成这就是他们要撤离的道路?这要是掉下去,恐怕要死无全尸!
还不等幼仪思量再三,郝连玦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抱紧我的脖子,小心掉下去!”说罢,一只胳膊过来搂住她的腰肢。
她的腰纤细到不盈一握,好像略微一使劲就能撅折。郝连玦不由得一皱眉,这丫头在家里都吃不饱饭吗?
他身子离地,抱着幼仪飞上绳索,幼仪吓得赶忙紧紧攥住他胸前的衣服领子,眼睛紧紧闭上不敢睁开。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心悬到嗓子眼。
“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郝连玦戏谑的声音响起来。
幼仪慢慢睁开眼睛,脸立即红起来。四周全是士兵,她正紧紧贴在郝连玦胸口,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环上人家的脖子,姿势暧昧极了。
她慌忙松开手,整个人从郝连玦身上掉下来摔在草地上。
“哎呦!”她忍不住喊出声来,疼得直揉屁股。
郝连玦轻笑了一声,弯腰把她拽了起来。好在旁边虽说都是士兵,却并没有人盯着她瞧。
郝连玦让郝福好生安置幼仪,他则去查看士兵的情况。
帐篷再次被支起来,幼仪被请进去休息。她忍不住问道:“按理说我不应该追问,可到底是心里不踏实。追兵暂时追不过来,可咱们也出不去,难不成就这样困在这里了?”
“姑娘自不必担心,公子早就有了良策。眼下兄弟们正穿着振东军的衣服去偷袭平西路军,他们窝里反,很快就会顾及不上咱们了。”郝福见幼仪住在自己主子帐篷里,有什么重要军情回禀都不用回避,便没有隐瞒。
幼仪闻听悬着的心彻底落下来,她是关心则乱。连她一个大家闺秀都能想到的事情,郝连玦岂能没思量过?既然他选择了这个地势严防死守,必定考虑周全。转而,幼仪又为去偷袭平西路军的士兵们担忧起来。方才她见撤退的士兵个个都挂了彩,严重的身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拔下来的箭,血流的浑身都是。虽然她在心里想象过这场厮杀的血腥,可亲眼见到却还是忍不住震撼。
此番偷袭,必定又是一场恶战,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安全归来!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用生命战斗,唯有她什么都做不了,还成了郝连玦的包袱。思及此处,幼仪扭身出了帐篷。
外面的士兵正在休整,伤员被集中在一处,军医正挨个诊治。
“我能帮忙做什么?”幼仪走过去诚恳地问道。
军医是个年纪在五十岁左右的老头子,他瞧瞧幼仪一皱眉,回道:“这里不是姑娘能待的地方,你还是回大帐休息吧。”说完又低头忙起来。
幼仪面色赤红,却并没有离开。她仔细瞧着老军医旁边的小士兵,看他怎么清理、包扎伤口。
“动作麻利些,这里需要包扎。”老军医给伤口处理好,便招呼小士兵过去包扎。可他实在是腾不出手来,伤员太多了。
幼仪闻听跑了过去,她蹲下身子,看着伤员狰狞的伤口迟疑了一下。随即,她轻咬着嘴唇,学着小士兵的样子,从伤员衣服内里扯下一条布。眼下这功夫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之类的话,没有剪刀便用嘴咬断。
那伤员很不好意思,稍微往后缩了一下。
“别动,伤口还在流血。”幼仪低声说着。
老军医扭头瞧了一眼,并未加以阻拦。
幼仪轻轻的在伤口处缠绕,万分小心生怕弄疼了伤员,然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看着自己第一次包扎的成果,幼仪满意的笑了。
“谢谢金姑娘。”伤员是个年纪不太大的小伙子,他朝着幼仪害羞的笑了。
幼仪轻声抚慰了他两句,让他好好养伤,然后去照顾其他伤员。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往下进行就变得容易多了。幼仪一边帮忙,一边虚心的像卫生兵请教,还留心观察学习。很快,她已经有几分熟练了。
等到郝连玦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蹲在一个伤员身边忙活。她鬓角的发丝凌乱的垂下来,额上有细细的汗珠渗出来。手上沾着殷红,腮边不知道沾了什么脏东西,有些发黑。
郝连玦的眼神一暗,静静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幼仪也给了他不小的震动。幼仪并不是他曾经见过的大家闺秀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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