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我不出来,你们就准备收尸吧!”
这话更让人心痛,屠一刀号啕大哭起来。
蝎子断然的道:
“如果三个时辰不回来,我们就杀进陆大的大石坊,那里虽然高手如云,戒备森严,凭咱们铁鹰兄弟,还没摆在心里!”
铁无情苦涩的道:
“别冒险,咱们不能全毁在那里!”
双腿一夹马腹,一阵黄雾自蹄影下卷起,他毫不犹疑的踏上了征程,快速的向前奔去。
屠一刀一擦眼泪,叫道:
“当家的,我老屠随后就到!”
铁无情哪会听不见屠一刀的叫声,但他不能再回头,因为他知道,身后那些兄弟的感受和关怀。
随着这阵的急驰,他已远远看见横在前面的那条澄蓝的小河,潺潺流水,令他有种无言的感伤,他心念哈娃娜的安危,愤恨陆大先生的手段卑劣……
大石坊是陆大和他的手下练功的地方,那是个很大的寨子,除了七间瓦房之外,还有一块很长的练功场,石礅、石锁、刀枪剑戟,在这里各类兵器是包罗万象,但今天场子全清出来了,四周早布满了条条汉子,郑龙负责整座寨子的防护工作,他几乎将全寨子都看过了。
六十名特选杀手,已将这座寨子严密防守得水泄不通。
他指名要铁无情一个人赴约,就是要将他毁在这座寨子里。
陆大心机颇深,并不比雪飞狐差多少,他思虑周全,每一个步骤都经过安排演练,务使每一个情况都做得完美无缺。
晌午刚过,远处骑影已现。
立刻有人向郑龙报告,郑龙站在寨子的岗哨上瞄了那奔来的骑影,立即传命下去,道:
“通知当家的,咱们请的人来了!”
铁无情已到了寨子的大门口,冷漠的看看四一眼,他知道寨子里一定都在等着他踏进去。
寨子上,有人喝道:
“什么人?”
铁无情眉头一皱,道:
“姓铁的!”
郑龙脸上漾起一股阴沉的笑意,他站在高处,已看清楚铁无情的神采。
他真不相信,一个这样温文儒雅的年青人,居然能毁了财大势大的雪家,他更佩服铁无情的胆识,果然是只身单骑的向鬼门关报到。
郑龙挥手,道:
“开门!”
那寨子的大门随着郑龙的话声而启开了,铁无情直跨而入,只见郑龙和两排汉子俱站在门后,排列成二列俱冷漠的瞪着他。
郑龙拱手道:
“在下郑龙,奉陆先生之命恭迎铁朋友!”
铁无情一跃而下,将坐骑交给旁边的汉子,向四处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道:
“我陆叔呢?”
那神情和悠闲之状彷佛是回到自己的家一样,丝毫也不觉得拘泥。
郑龙被他那份镇定功夫吸引住了,他也是道上的汉子,还没碰上像铁无情那么沉着的人,在危机四伏的场面上,铁无情却面不改色,若有所持的那么洒脱,仅这份胆识非常人所及。
郑龙肃然道:
“请铁公子去厅里喝茶!”
一连数间大瓦房,当中那间是陆大先生今日待客之处,一道石阶沿梯而上,大厅两旁各站了八个汉子,俱背长剑,腰里悬挂皮囊,铁无情一瞄便知,那是暗青子,很显然,陆大先生今日是有万全准备,张着网,等他自己往网里跳。
进得屋里,眼前一亮,屋子里已站了十余个服饰不同的汉子,他们俱坐在大厅两旁,轻晶香茗,低语谈论,一见郑龙带着铁无情进来,全都停了下来,几乎所有的目光全投注在铁无情的身上,郑龙连忙道:
“启禀千总管,铁少侠到!”
千百岳正在上方那张桌子上陪着三个年岁较大的老人,闻说铁无情到,立刻快步而来,道:
“请过来,铁朋友!”
铁无情暗中骂了一声,陆大先生真厉害,故意请了这么些人来,表面上是谈笑间解决事情,骨子里,这桌上每一个都是道地的难缠人物,显然,陆大今日是要他自己就范。
铁无情淡淡地道:
“千总管!在下不是来品茗论交的,今日陆叔既然约在下,咱们就以事论事,犯不着套交情!”
千百岳嘿嘿地道:
“铁兄弟!这里是陆家寨,能在陆家寨座上的,全是三山五岳的好手,你铁爷面子大,他们一听铁爷要和陆大先生见面,可全是自动赶来这里的,一方面想见识见识铁爷的丰采,一方面……”
铁无情摇手道:
“不敢!在下只想来解决事情!”
蓦地里一
空中响起一阵健朗的笑声,道:
“真是快人快语,我云标最佩服的就是这种干脆利落,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的人!”
随着话,厅外射入一个全身紫袍,手里握着一柄剑,扛在肩头,那样子还很洒脱,他在那里一站定,脸上立刻闪出一抹给人好感的笑意。
“醉剑云标!”
大厅里立刻有人发出这样的惊呼,铁无情心里一震,醉剑云标可是浪迹天涯的独行客,素来独来独往,一个人走江湖,凭着他那把剑,博出醉剑之名,因为他的剑法每每在喝酒之后,更见威力,而他与人动手,一定是先喝过酒,剑势随着他喝酒的多寡而见威力。
千百岳神色一变,道:
“姓铁的!你带帮手?”
铁无情冷冷地道:
“我像是那种人吗?”
醉剑云标呵呵地道:
“老千!别他妈的吹胡子瞪眼睛的,你这寨子又不是铜墙铁壁,我爱来就来,爱走就走,谁也拦不住我,今日这里有那么热闹的场面,我来看看又怎么样?难不成你们要关起门来干那见不得人的事!”
千百岳怒声道:
“你……!”
他瞪了郑龙一眼,喝道:
“你是怎么负责的?”
郑龙也不知道醉剑云标是怎么混进来寨子的,他立刻跑了出去,过不多时,回来向千百岳拱手道:
“据手下说,此人……”
千百岳挥手,道:
“别说了,眼下正事要紧!”
此人是头狐狸,一见醉剑云标已经来了,立刻换上一副嘴脸,嘿嘿一笑,走下来,向云标拱手道:
“既然云朋友是来看热闹的,那请那边坐!”
云标向两旁瞄了一眼,呵呵地道:
“有酒没有?”
他摇摇晃晃自己选了个坐位,千百岳连忙施了施眼色,立刻命人送上酒去,云标旁若无人的狂饮起来。
铁无情冷冷地道:
“怎么?陆叔架子真那么大,既然邀约在下,为何还不见人?难道,他要在下等到天黑?”
千百岳嘿嘿地道:
“少安毋躁,立刻就到!”
随着他的话声,厅后传出六个银袍汉子,分立两旁,陆大先生就在他们的护卫下走了出来。
他先坐上了最前面的一桌,道:
“铁贤侄!”
铁无情上前道:
“陆叔!”
“嗯!”陆大先生嘿嘿地道:
“你来了?”
点点头,陆大先生道:
“有种!”。
铁无情仰头淡淡地一笑道:
“但凭胸中一正气,我哪里都敢去,陆叔!这里不过是个寨子,留不住我,也挡不了谁,所以,我就一个人来了,陆叔满意吗?”
云标喝了口酒,拍手道:
“有气魄!”
仅仅三个字,他却连喝了七八口酒,那样子还真像个醉鬼,哪像个玩剑的高手。
陆大一怔道:
“那位朋友是谁?”
目光已落在千万岳脸上,千百岳苦笑道:
“醉剑云标!一位不请自到的朋友!”
陆大嗯了一声道:
“好好招待,既然来了都是朋友!”
他果然是位诚府颇深的人物,在这种情形下倒显得很有修养,轻描淡写的不再追问,然后面对铁无情,招手道:
“怎么不坐?”
铁无情冷冷地道:
“陆叔!大丈夫恩怨分明,哈姑娘与咱俩的争执扯不上边,她是个无辜的人,请陆叔念在江湖同道的份上,将她交给我!”
陆大先生淡淡地道:
“当然,当然,你陆叔还不是个不讲道义的人,哈姑娘不过是个饵,只要你来了,嘿嘿,咱们的事在这许多好朋友面前解决,岂不是两全其美?”
淡淡一笑,铁无情笑道:
“陆叔!咱们的事要怎么解决?”
陆大先生哈哈两声道:
“太简单了,解散铁鹰兄弟,废了你的武功,我给你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让你享尽人间之福,你认为如何?”
铁无情一愣,想不到父亲的兄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他真想一头撞死,天下无耻之人不少,但,像这种无耻的人倒不多见。
他哪知陆大先生因富而骄,因骄而狂,在他眼里只要有银子,没有办不到的事情,情仇恩怨都可化解,铁无情是个人,人就应该有七情六欲,陆大想用财富打动这年青人的心,在他来说,这已经是够宽容了。
铁无情怒笑道:
“你认为钱能通神,什么事都解决的了?”
陆大先生一愣道:
“有人穷困一生,追求财富,而所得有限,我给你永远用不完的银子,这在普通人眼里,是件梦想,高不可攀的机会,虽然令尊之死与我有点关系,但,名利之争,难免有所伤亡,现在你能得到补偿,应当高兴才是!”
仰天一声大笑,铁无情斩钉截铁的道:
“钱财在别人眼里也许是重要的东西,铁家却从没有将这些身外之物放在眼里,陆叔,告诉你,我爹的仇是非报不可,别妄想用你的臭钱,化解这桩恩怨。”
醉剑云标大喝道:
“好!”
千百岳闻言怒叱道:
“你好什么?”
云标扬了扬手中的酒盅,道:
“我说这酒好!”
千百岳虽想发作,但醉剑云标那副醉态可掬之状,令千百岳只有忍下这口气,云标一口口的猛灌,根本不理会场中任何一个人。
陆大先生斜睨了一眼,嘿嘿地道:
“贤侄,你最好仔细想想!”
摇摇头,铁无情道:
“别想了,我俩的事没办法解决!”
陆大先生闻言之后,在那里直摇头,他也没有想到这孩子这么倔强,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嘿嘿地一笑道:
“你不怕哈姑娘伤心吗?”
铁无情怒声道:
“不要用她来威胁我!”
只听一个苍老的话声道:
“陆先生!有人愿意喝敬酒,有人吃罚酒,这位铁朋友像是根蜡烛,不点不亮,他以为这段日子熬出点名堂就不可一世,他也不想想,他是谁?他是老几?”
说话的是坐在最前面桌的一个四十余岁的汉子,一脸的胡须,酒槽鼻子,桌上放了柄鬼头弯月刀,此刻瞪着一双铜铃似的跟珠子,一瞬不瞬的瞄着铁无情。
铁无情冷冷地道:
“这位朋友是针对在下说话?”
那汉子呵呵地道:
“我曲小江不是跟你说,难道是自己说自己!”
牛头曲小江,西南武林第一盗,专门打家劫舍,手狠心辣,劫人更劫财,杀人不留活口,陆大先生网罗这号人物,其心如何那就可想而知。
淡淡一笑,铁无情哼了一声道:
“原来是个毛贼!”
牛头曲小江霍地站了起来,嘿嘿地道:
“当然!我干的就是无本买卖,现在想改改行了,陆先生请我姓曲的当护院,在陆府一待年余,始终没有机会表现,今天,嘿嘿,曲某人想替陆先生解决一点烦优,自不量力,向阁下讨教几手!”
别看他是个粗人,说起话来还有条有理,大眼一瞪,抄起那柄大弯刀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向铁无情面前一站,冷冷地道:
“曲小江要向你这位朋友讨教几招!”
铁无情冷冷地道:
“刀剑无眼,曲朋友不要嫌自己命长!”
曲小江嘿地一声道:
“姓铁的,你好狂!”
此刻,座上之人俱全神贯注在两人身上,他们知道牛头曲小江是千百岳安排的杀手,头一个先试试铁无情的功夫,看看他到底有何惊人之艺,敢独闯这个寨子。
牛头曲小江手里大弯刀在空中一抖,一溜刀光颤灿地向铁无情头上劈去,这一招他用了七成功力,在他预算中,头一招虽不中,至少也能逼得铁无情退后闪移,谁知道铁无情早已动了杀机,根本没看牛头曲小江一眼,大弯刀还在头顶上飘闪,蓦地冷光一闪……
铁无情依然站在原处,那双手还是背负在后,可是牛头曲小江的身子却僵立在那里,那柄刀犹高举在半空,许久没有落下来,而他的眉心却有一点红痕,他的一双眼睛睁得如两个铜铃似的,连一句也没吭出来,缓缓地,刀已当地掉在地上,人已往后仰去。
全场的人都震了震,好快的剑法,好准的准头,那是怎么出手的,除了两三个外,都没有看清楚铁无情是如何发剑,如何收剑,因为他的手与先前一样,依然背负在身后,仅凭这利落的手法,已将每个人震慑住了。
牛头曲小江死得没有痛苦,只有厉怖,他决不会料到仅仅一个回合,便送了那条命,否则,他就绝不会要强出头了。
醉剑云标哇地一声道:
“精彩!”
四周鸦雀无声,只有醉剑云标这两个字,陆大先生神情随着一变,心里的确被这一手剑式震骇住了,真是士别三日,铁无情在短短的时日中,居然练就了这份功夫,他的武功是怎么来的?
铁无情冷冷地道:
“还有哪位要领教的?”
大伙全向陆大先生瞄了一眼,陆大先生的眉头略略那么一皱,唰地一声,四条人影向场子上扑落,铁无情站在那里连瞧也没瞧上一眼,鼻子里随意哼了一声。
四个人四个方位,全清一色的黑衣,清一色的配剑,那曳落的身形如乳燕穿林似的快速,显然这四条汉子的身手俱在曲小江之上。
只听醉剑云标哈哈地道:
“死了牛头,来了马面!”
牛头马面,那是雪雁谷四条龙。
老大穿山龙柯一正,雪佛龙柯一山,雁尾龙柯一凡,扫地龙柯一寒,四条龙横行江湖,少有敌手,他们一向自视甚高,桀骜不驯,眼里何曾有过别人?
他们四人往那一站,四柄剑已同时流展出来。
铁无情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低叹道:
“可惜!”
柯一正是他们的大哥,闻言冷冷地道:
“在我们四龙眼里,可惜什么?”
淡淡一笑,铁无情涩涩的道:
“我可惜四位怕要四龙变成虫!”
这话一出,四周发出了偷笑之声,也有婉惜之声,他们偷笑四龙被铁无情戏耍,婉惜铁无情有眼无珠,在这四位高手之前犹那么狂傲,犹那么嚣张自大。
云标却只狂笑,没有吭声,他的笑声特壮,哈哈地绕耳不绝,气得四龙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柯一山向来不饶人,嘿嘿地道:
“你笑吧!待我兄弟收拾了姓铁的就让你笑个够!”
醉剑云标伸了伸舌头,自言自语道:
“那有机会嘛?百足之虫难道死而不僵?”
突然—一
有个人自厅外奔了进来,向千百岳低语了几句,千百岳神情略异,立刻又转告了陆大先生。
陆大怒声道:
“姓铁的!”
铁无情淡淡地道:
“陆叔有何指教?”
陆大怒声道:
“你的人已在寨子外,咱们不是说好的,只准你一个人来,不准带兄弟、不准围寨子?”
铁无情嗯了声道:
“陆叔!我并没违约,在我来之前,我交待我的兄弟,三个时辰之内我不回去,他们就来收我尸,现在也差不多三个时辰了,他们是收尸的!”
柯一凡嘿嘿地道:
“那好呀,陆爷,咱们就让他们把他抬出去!”
话语一落,四个人的长剑已化成一道剑幕,以冷厉的剑刃,将铁无情困在中间,铁无情突然一声长啸,震得每人耳中嗡嗡直响,随着这啸声,他人已被一道白光缠住,在穿射间,只闻一连串剑击声,四条龙手中的长剑俱被他的王者之剑削断,柯一正和柯一凡尚在惊诧中,那夺命的剑刃已穿过他们的身体,两道血影,两声惨叫,兄弟俩全倒在血泊中。
柯一山和柯一寒睹状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