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之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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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之燕-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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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容遇?”她的笑意更深,指指身后的画大声问道:“那试问,我画中的人又是谁?!”

莫非如的脸色骤变,流芳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若是容遇,怎么会连我都不认得?!”

那重重包围着他们的宾客一时间像沸水般喧闹开来,交头接耳,更有好事者大声问道:

“他不是玉音子,又岂会吹出天籁之音?!”

“容遇自由自在如闲云野鹤,阅人无数,区区一个画者,又岂会记在心上?倒是你,处心积虑设计这样的闹剧,图的是什么?”莫非如反应极快,轻轻一挥手,止住了众人的声浪,及时地反咬一口。

“穿着一身黑袍会吹箫就说自己是玉音子,那我一裘白衣会画画是不是就可以说自己是画罗子沈京?!我问你,我的画中人手里拿着的乐器是什么?”

“无理取闹,我岂会同你这种无名小辈一般见识?”莫非如掩饰住脸上的不自然,转身想走,流芳又说道:

“阁下心虚了?玉音子容遇相貌俊美无匹,眉梢一颗销魂痣不知折尽繁都多少女儿家的芳心;手中一管碧绿玉箫,箫音清润通透,与阁下的竹箫相比不知贵气几何;还有他手中的这一陶笛,他断不会不知道是什么……阁下既不易容,又不把道具准备齐全,就这样来冒认玉音子,不嫌太没诚意?!”流芳冷冷道,目光有如利刃,刺得他无端的不安。

莫非如脸色铁青,不顾窃窃私语心生疑顿的围观的人群,一拂袖说:

“袁妈妈何在?若再不把这厮赶出杏花春雨楼,那就别怨容遇毁约离去!”

流芳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大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容遇?”该死的家伙,害她伤心了半天,还害她把那颗骰子当掉了。

莫非如用力一甩衣袖,她一时不慎踉跄两步跌坐在地上,这时一个青色长衫的少年拨开众人走到她面前来,莫非如一见他正想要把他拉走,不料他却惊喜地拉起流芳,颤着声音说:

“六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流芳愕然地看着他,两年不见,她已经无法将他和那个文弱的小书僮联系起来了,她怔怔的叫了他一声:

“江南,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公子嘱咐江南,一旦找到你,定要带你离开。”江南执起她的手,不再言语,只是穿过围观的人群毫不犹豫地向杏花春雨楼的大门走去。

“顾……大哥他还好吗?”她迟疑了一下,终于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六小姐,公子赶回繁都时,你恰好已经上了婚船。”江南对她微微一笑,“公子让我把你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杏花春雨楼的大门忽然扑入一阵劲风,江南侧身避过,流芳的另一只手堪堪落入了一身白衣的男子手里。

“李白?!”流芳惊讶万分,一时间忘了对他的恼恨。

江南的身形甫动,右手成鹰爪形直取握着流芳的手,李白也不避开反而足尖轻点踢向他的小腿,同时轻飘飘一掌拍出,江南化鹰爪为掌勉强对上,转眼两人已经过了三招,莫非如匆匆赶来也加入战局,一时间流芳被李白牵引着就在杀意掌影中穿梭,有好几回差被掌风所伤。

李白用力一拉把流芳推出战圈,在她耳边说:“别乱走,等我!”

流芳一听这声音,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直了身子半晌说不出话来。杏花春雨楼此时乱成一片,李白一掌击中江南右肩,江南飞出一丈跌倒在地,他正欲补上一掌,流芳大喊:

“不要伤了江南!”

李白硬生生撤了掌。

莫非如却乘机攻向流芳,寒竹箫挟着风声转瞬来到面前,流芳大惊,李白身形一闪回掌相护,不料莫非如只是虚晃一招,只听李白闷哼一声,被莫非如一箫正中背心,后退两步,一缕血丝溢出嘴角,顿成败势。

“人来,给我重重包围杏花春雨楼,一个人都不许走,本将军要让蔚海海盗插翅难逃!”

霎时间只听得整齐划一的步伐响起,有一人身穿银色将军袍手执长矛,气势汹汹地带着士兵冲入大厅,李白一手拉过流芳,平地一跃便跃上了春雨楼的二楼。

二楼全都是厢房,他带着她走入了最里间的一间,推开门,那刚刚想要宽衣沐浴的女子便被他一掌打晕。他关上门,把那女子顺势推到了床下,这时士兵的吆喝声传来,马上就要踢门而进了!

“闭气!”他低喝一声,拉着流芳便跳入了屏风后偌大的浴桶,浴桶上漂浮着娇艳妖冶的蔷薇花瓣。

下一秒,门被人粗鲁地踢开,几个士兵拿着钢刀走进来胡乱搜了一通,咒骂了两声,悻悻然地离开了。

他们两个从水里冒出头来,流芳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李白望着她,轻声问:

“是不是很难受?”

流芳盯着他,伸手攀上他挂满了水珠的脸,从额线处似是摸着了什么,然后用力一撕,就这样,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便被撕了下来。

“是你。”她说,右手攥紧了那面具。

 第六十章 情中戏,戏中情 2

“是我。”他说,伸手握住了她的右手。

“好,好得很。”她眸光森冷,咬牙切齿地说:“两年不见,想不到骗我还是骗得那么拿手!”

“阿醺——”他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与李白完全不一样的一张脸,甚至连眼睛,都变成了记忆中那双光彩流溢的桃花眼。

“张恩口中的主人就是你,你才是蔚海真正的海盗头子,对不对?”饶是再迟钝,流芳这时也不可能不知道刚才的人要抓到就是他。像容遇这样的人,会在海盗船上当一个帐房先生吗?装哑巴,是怕自己识穿了他的身份吧!

可是,他为什么要去当海盗?江南和那个陌生人为什么要假扮他?她隐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可是又身在云里雾里,除了自身,根本看不清他人。

“你说去游学,可是你会武功,你躲在蔚海做那些强盗的头子两年……这些本与我无关,可是,你为什么要劫我的婚船?!”流芳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了,“还扮作哑巴在一旁看我受苦受累,又好玩又好笑是吧?容遇,你就是一混蛋,混蛋!”她挣开他的手就想站起来,容遇无奈地轻叹一声,不容置喙地用力一拉把她紧紧抱入怀里,说:

“明明是你自己想劫自己的婚船,青帮那帮子人有什么用?朝廷一调查你以为这事还能不了了之?再说,不劫了你的婚船,难道要白白看着你另嫁他人吗?”

“放开我!”流芳气愤得什么都听不进去,用力地推打着他,水花溅的两个人一脸都是,“别给我假惺惺的!放开我,你要鸳鸯浴找十三娘去!”

“女人,那是个误会。她想试探我,我只是脱了上衣!”他制住她的两臂,用力把她按在桶沿,压着她不安分的身子,她的脸顿时有如火烧,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幽暗迷离,眸光停驻在她的脸上,说:

“你这个笨女人,黑天黑地的竟敢跳到海里,若不是我认准方向领着你游到最近的小岛上,你还没到陵州便会力竭而亡;我跟着你挨饿,跟着你在客栈,扮作哑巴还被人调戏,这两个月来你以为我图的是什么?”

“图的是什么?”她傻傻的问。

“我想知道,你要的平淡,你要的自由,是怎么样的一种生活。”

“试过了,不怎么样吧?”流芳涩涩地说道。

“的确不怎么样。但是,如果这是你希望的,就这么一辈子下去,也不坏。”

流芳怔住了,她惊讶地看着他,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难道,他的意思是,就这样一辈子跟自己过这样的生活,也不坏?

她摇摇头,心脏却在狂跳,她看着容遇越来越近的黑眸,闭上眼睛说:

“我不相信。”

他俯下头,薄唇不失时机地吻住了她,轻轻柔柔带着莫名的怜爱,似乎在温柔地告诉她,可以不相信,但那已经是一个事实。

他知道她不相信,他知道她对他的情不深,两年不见了,本应情淡如菊,可是一见面还是想都不想就拉着她跳下茫茫蔚海。

既是事实,为什么不去承认呢?

这一吻辗辗转转,流芳只觉得自己头脑一片昏然,他的气息淡淡地冲击着她的五官,她几乎连呼吸都不能自已。

他放开她,伸手拭去她额发滴下的水珠,温柔地对她一笑,说:“我会等。”

“等什么?”

“等你这里……”他指指她的心窝处,“有我。”

流芳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带着感动。然而这样的表情只是持续了几秒,她一下子推开他站了起来,手脚利索地爬出浴桶,容遇起身跳出去一把拖住她的手,她冷笑道:

“表哥阁下,你的笑话很冷,一点也不好听。如果玉音子的一个吻就可以再骗顾流芳一次,那我这脑袋就是长草了!十三娘就是这样被你骗到手的吧?寡妇也不放过,表哥你真是博爱得很!”

“阿醺,你——”他脸色一寒,想要追上夺门而出的流芳,却不知为何忽然脸色大变捂着心窝处面如金纸,伸手想要扶着桌子却扫落了几上茶盏。流芳听得厢房内杯盏碎裂的声音,心里无端一惊,不禁犹豫了一步。

他没有追出来。

厢房内没有半点声响。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马上转身跑回去一看,容遇跌坐在地,背靠梁柱,面上无一丝血色,气息惙然。

“你怎么了?”她大惊失色,扶过他的肩,他虚弱无力地把头靠在她胸前,刚想开口说句什么,忽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在她襟前烙下了红如梅花的印痕。

“阿醺……”他望着她,眼里自嘲一笑,哑着声音道:“还是穿黑衣好,不见血,不会如此。。。。。。触目惊心。。。。。。”

她的心骤不可防的一痛,用尽力气扶起他,“别说话,我带你去看大夫。”刚才,莫非如把他打伤了,而自己顾着气愤,完全忘了这事。

正想离开,谁知这时门一下子被推开,一队手执长枪的士兵迅速地冲进来形成包围,为首的将领负手身后,盯着流芳和容遇。

“人来,给我把这个人带回州府衙门,让那些海盗认认是不是就是他们的同伙!”

流芳从地上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碎瓷片抵住自己的脖子,大声说:

“不要再过来一步!我是繁都顾学士六女顾流芳,也就是你们落水失踪的韩王妃,再敢过来半步,我定必血溅当场!”

那将领不以为然地嗤笑道:“你说是韩王妃,就是韩王妃了?!”旁边的士兵作势欲上。

“陪嫁的喜娘何嬷嬷,还有陵州迎亲使宫亮大人,都可以证明,我就是韩王妃。”流芳挟着容遇走到临街的窗边,那将领没发话,士兵自然也只是虎视眈眈,不敢有所动作。

“你想怎么样?”那将领沉吟片刻,问道。

“放了他!”

容遇眼神一顿,盯着流芳死死按在脖子上的瓷片,她的手已被割伤,嫣红的血不经意地滴了下来。

“我不要一个女人这样来救我!”他喘着气,“顾六,放下你那该死的瓷片!要走,我们一起走!”

流芳拂开他的手,后退一步,对他厉声喊道:

“你走不走?!我要留下当我的韩王妃,与你何干?!你再不走,你想要欠我一条命是不是?!”

他看着她流了一手的血,咬咬牙,死死地看她一眼,艰难地跳窗而去。

她全身绷紧的神经此时才得以放松,碎瓷片掉落在地,那将领狐疑而不失恭敬地说:“既是韩王妃大驾在此,那么请随小将移驾韩王府别馆。”

是的,她是韩王妃,如假包换的韩王妃。

今夜的那个吻,还有他委婉的告白,和自己无法伪装的心跳,权且当作是一个奢华的梦。

如此而已。

 第六十一章 顾六的如意婚姻 1

韩王府的别馆,与韩王府只有一门之隔。

韩王别馆清净素雅,灰黑的墙砖、疏淡的草木,满园的海棠无人修剪,小指般粗细的藤蔓和年深月久的老树独自荣枯。阶上的落叶早被一扫而净,流芳坐在石阶上双手托腮望天,再过六日便是婚期,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逃出去。

被带走那天,她的包袱丢在杏花春雨楼,也不知最后落到了谁的手上。

别馆无人看守,可是她知道,自己逃不到哪里去。何嬷嬷偶尔会埋怨一句韩王对他们的冷遇,把他们放在这样一进冷清的院子里,流芳也只是置之一笑。

没有人来追问那日逃走的强盗头子与她是什么关系,这已经待她很好了。

她正在想得怔怔出神时,忽然一阵不大不小的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走下石阶往那扇朱色圆门处一看,便看见一褐色身影伏在假山前的草丛中,双手分开草木,摒神凝气地正在看着什么。

流芳走过去蹲下身来,看看那草丛,问:“你在找什么?”

“嘘——”那人扭头不满地看着她,强调她噤声。

原来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

“我在找我的紫袍将军。”他的声音压得不能再低了,“去去去,别在这吵着,哪儿凉快呆哪儿去!”

流芳起身,觉得这老头一定是昏了头了,居然跑到王妃的别馆来捉潜逃在外的蟋蟀,于是不以为然的笑笑,也不让人去驱赶他。只让蝶飞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摆上小火炉和茶具,快要过年了,天冷得紧。

隐约听到一两声虫鸣,片刻后又听得老人发出的一声颓败的嗟叹,流芳煮的茶已经泡开了,茶杯里冲出碧青带黄的茶色,她扬声说:

“老人家,冬日昏昏,你的紫袍将军要冬眠了,你又何苦扰人清梦?不如来我此处喝口茶,暖暖身子?”

没有回音,流芳笑笑,又说:“我这茶,从繁都带来的银飞一线,每根叶芽儿的尖尖上都有一道银线,据说要在日出之前露水尚未尽干之际以处子之手采之,炒炼九天……”

话还没说完,那老头一阵风地跑了过来,嘴里一阵嚷嚷,说:

“我知道,这茶是贡品!”说着便老实不客气地坐下来拿起一杯如牛饮水般灌入口中。

“好喝吗?”流芳问。

“还过得去吧。”老头一脸的不在意,好像他喝的只是普通的茶水,他的表情有点郁闷,“我那紫袍将军,花了我三百两银子买来的,被你一吵,跑得连人影都没了!我不管了,你得陪我一只!”他有些懊恼地看着流芳,像一个撒娇的孩子。

当然了,他不是孩子,那就不是撒娇,而是耍赖了!

“我赔给你,可是,你先得把刚才那杯茶给我吐出来。那杯茶很值钱,也要三百两银子呢!”流芳不以为意地笑笑,无视他生气惊讶的目光,继续喝着茶。

“你这丫头怎么耍赖了?”他道,“明明是你让我喝的茶!”

“老人家,我并没有说这茶免费。”她笑吟吟地看着他,他懊恼不已,起身便想走,流芳又说:“其实,斗蟋蟀也没什么好玩的;斗鸡,斗山羊,赛猪……比这个好玩多了。

老头停住脚步,回头望她,“斗鸡我知道,斗山羊也可以猜想,可是赛猪是什么东西?”

流芳笑而不语。

“丫头你是谁?”他面露奇怪之色。

“我是顾六。”她说。

他也笑了,“开玩笑!”

他的那个宝贝孙子,怎么会看上一个貌不惊人的平常女子?!

她也希望这只是一个玩笑,低叹一声,说:

“那要问问那该死的百里煜为什么要给我开这样的玩笑了!”

老头眼里一片愕然,“你不喜欢他?”

流芳笑得轻慢,“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老头挠挠头,走回桌子前坐下,“也对……不谈这扫兴的事了,不如你给我说说赛猪吧!”

自称老韩的老头默认自己是王府总某管的远亲,闲来无事总爱斗蟋蟀。

于是这一天,他缠着流芳给他讲赛马赛猪,后来还在她这儿蹭了午饭,流芳以为他中午就要走了,谁知他午睡过后又精神奕奕地来找她下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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