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事儿?”朱祁镇惊讶不已,官员在公开场合打架的事情也不算罕见,但此事发生在巡察使衙门,这就有些怪异了,还牵涉到东厂。
最近东厂事故频发,已经引起他甚为不满了,金英说的这些事情,他一点儿都不知道,而这些本该是东厂每日都要报告的。
东厂的职责就是替皇帝打听朝中内外的一切消息,而现在他听到的只是一些不痛不痒的东西,他真正想要听的,居然什么都听不到。
再这么糊弄下去,他这个皇帝岂不是成了瞎子,聋子?
难怪大行皇帝倚重锦衣卫,却压制东厂,锦衣卫尚还能对皇帝说真话,可东厂一旦权势大了,就难以制衡了。
东厂和锦衣卫互相制衡,却又不能一家大独大,这才是平衡之道,而现在,东厂的权势似乎有些大了。
是该打压一下了。
“传旨,罢曹吉祥东厂提督掌印太监一职!”朱祁镇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遵旨!”
旨意传到司礼监,所有人都是一惊,皇帝突然罢了曹吉祥,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这会不会是裁撤东厂的开端呢?
“金兄,圣上罢了曹吉祥,可曾说让何人接替他的职位?”王振倒是没有任何慌张,东厂出了这样的事儿,曹吉祥的位置根本保不住。
他已经上折子请罪辞职了。
“这个圣上没有说,东厂又不是曹吉祥一个人,先找个人把担子挑起来再说呗。”金英微微一笑,他是大行皇帝身边的老人,新皇帝虽然留用,但信任不如王振这些从潜底出来的人,而现在,皇帝明显对王振这些人有了微词,这就给了他们这些人机会。
“是吗?”王振心中也产生了一丝疑窦,皇帝撤了曹吉祥,按照道理,应该会让他代管东厂,当然了,如果皇帝没有之一,他作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也是有权力管理东厂的,但是毕竟不是皇帝授意的,而东厂的地位特殊,提督东厂太监权势很大,是直接对皇帝负责的。
王振随后南书房求见皇帝。
朱祁镇对王振还是信任的,毕竟这事儿跟王振关系不大。曹吉祥的问题也不是王振一个人的问题,这也是他这个皇帝用人不当。
王振求见,除了想知道皇帝对东厂的处置态度,还想知道皇帝会如何处置曹吉祥。
“东厂是越来越不像样子了,先生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朱祁镇心里也是举棋不定,王振来了,他倒是有点儿找到主心骨的感觉。
“圣上,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东厂偌大的机构。有些害群之马那也是正常的。发现了,处理就是了。”王振轻描淡写道,他当然不愿意东厂出事儿,裁撤就更加不行了。
他手里要是没有一个暴力机构。如何震慑群臣呢?
“曹吉祥呢?”
“圣上。曹吉祥这些年也算是敬忠职守。为朝廷做了不少事儿,在白素心的案子上,他可能是受到了下面的人蒙蔽!”
“蒙蔽。报恩寺内潜伏的瓦剌死士骁狼卫,东厂为什么没有查出来?”朱祁镇厉声问道。
“这……”
“别以为朕都是傻子,东厂内有人跟瓦剌人勾结,不然他们怎么能在朕的眼鼻子底下潜伏下来,三番两次的刺杀大明的臣子,这是狼子野心!”
“是,是,圣上说的是,这些瓦剌人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朕记得,曹吉祥在朕的面前说过,孟岩孟爱卿能活着回来,也许就是鞑靼人和瓦剌联手设下的反间计,目的是让孟爱卿回来后,打入锦衣卫中,源源不断的给他们提供我大明的情报,当时,先生也觉得这个推论是有可能的,对吧?”
王振一愣,随即冷汗淋漓,当时他们为了陷害孟岩,确是说过此类的话,没想到皇帝居然记在了心里。
“现在事实是,孟爱卿三番两次被鞑靼和瓦剌人刺杀,历经险境,还杀了对方数十死士,这一次要不是朕的旨意,他连那日赤都杀了!”朱祁镇冷哼一声道。
王振微微一怔,朝廷放走那日赤的目的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西北出事儿。
同时也是给也先一个警告。
他也知道孟岩逼死了那日赤手下数十名骁狼卫死士,说孟岩是鞑靼和瓦剌的人奸细,他自己都不相信,何况现在血淋淋的证据表明,孟岩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奸细?
哪有人拼着命的要杀了自己派出去的奸细,刺杀一次不行,还来第二次?
傻子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尤其是那日赤,也先绝不会舍得把他也当筹码让孟岩给杀了,然后让孟岩取信明朝君臣。
这代价太大了,万一那日赤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了孟岩,那制造阴谋者岂不是傻眼了?
“由此看来,孟大人赤胆忠心,朝廷应该予以表彰!”王振十分违心的说道。
“那依先生的意思,该如何表彰呢?”
“这……”王振一下子犯难了,孟岩的官儿已经不算小了,不算那些世袭的功勋贵戚,他这个年龄,已经比无数人高的多了。
“这样吧,他现在干的这个巡察使暂定的五品,可他本职还是锦衣卫百户,不过正六品,他父亲孟宪死后,朝廷追封为千户,朕打算升他做锦衣卫千户,先生一下如何?”朱祁镇道。
“一下子升到千户,是不是太快了?”王振当然不愿意孟岩升官升的太快了,“何况,他若是做了千户,那锦衣卫那边该怎么安排,总不能还让他做司库吧?”
“先生的意思是,副千户?”
“老臣是想,这年轻人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好!”王振捏着鼻子说道。
“那就传旨,孟岩破获报恩寺瓦剌潜伏死士有功,擢升锦衣卫副千户,赏白银一百两,上等绢丝五匹,虎头腰带一根,亮银锁子战甲一副……”
“老臣遵旨!”
“对了,今儿个是孟爱卿生日,朕闲来无事,不如出宫走走,先生,你陪朕去一趟孟府如何?”朱祁镇问道。
“圣上,这不妥吧,孟大人杀了鞑靼和瓦剌那么多人,万一还有人寻仇上门,那万一惊吓了圣驾?”
“怕什么,朕倒想见识一下这些人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朱祁镇冷哼一声,“朕意已决,挑选几名武艺高强的侍卫跟随就是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七章:尸检结果
“咕咕……”
这煮死人骨头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儿,那翻滚的黄汤,散发的恶臭飘的满院子都是。
老苍头阿辉则坐在台阶上,不停的抹着眼泪儿。
“阿辉,别哭了,孟大人这么做也是想早日找到真凶,只有确定了言儿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才能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李雄走过去劝慰道。
“老爷,可是公子的尸骨岂不是让他们给煮坏了?”
“没事儿,他们弄好之后,还会拼凑好的,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李雄解释道。
“那拼好了还是公子吗?”
“傻话,那人都成这样了,还能怎么样,一切听孟大人的,这孟大人将来可了不得。”李雄望着跟葛通干活的孟岩道。
“这孟大人真的不太一样,这仵作都是下贱人干的,他居然干的这么熟练,一点儿都不嫌弃。”
“看来那个葛通没说错,这孟大人在验尸方面真的有本事的。”李雄道。
“老爷,这孟大人才多大?”
“不超过二十岁吧?”
“大人,您看这头骨额头,这儿显然是受到重击,擦痕很明显,不是钝器,应该是撞击上某种硬物所致。”
“嗯,老葛你分析的不错,你看这条淡痕,应该是撞击门框或者栏杆所致。”孟岩点了点头。
“大人,卑职仔细查验过了,李公子骨骼上有二十七处伤痕。老伤有三处,其余都是新伤,时间都在一年内!”
“嗯,本官注意到了,李公子被杀之前,一定受到了巨大的创伤和折磨。”
“卑职可以肯定的说,李公子身上的这些伤痕都是在激烈的搏斗或者打斗中留下的。”葛通道。
“嗯,本官与你的看法一致!”
“大人,那白素心白白净净的一个小女子,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您看。这一处伤痕,没有两三百斤的力气,是做不到的。”葛通指着李承言尸骨上一处裂痕说道。
“记录下来,这都是重要的线索!”
“是。大人!”葛通点了点头。吩咐自己的徒弟马上予以记录。
“大人。您看,这儿有一处刀痕,似乎是匕首之类的。”葛通又发现了一处伤痕。是在李承言右臂的肱骨上。
“这一刀是从左往右往上刺的,划痕上面浅,下面深,我记得白素心的口供提到过,她好像提到过,李承言的右臂胳膊受了伤,血把衣服都染红了。”孟岩说道。
“看来大人的推断是对的,白素心真的不是杀死李承言的凶手。”葛通道。
“虽然我们找到了这些证据,但还不能说明什么,对了,白素心手中的那把凶器证物呢,可以跟李承言骨骼上的刀痕做一个比对,看是不是同一把凶器造成的。”孟岩吩咐道。
“那岂不是要将李公子的骨骼带回去?”葛通讶然道,这证物凶器都在巡察使衙门,今天并没有带过来!
“派人回去取吧,咱们也要为李大人着想,他能让咱们验尸已经很难得了。”孟岩道。
“说的也是,这么开明的父亲,卑职也是第一次见到!”葛通道。
孟岩伸手招来手下一名队员,写了一份手令,命他回去取相关的凶器证物。
眼瞅着日头到中午了,这煮骨头验伤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好,下面还得做伤痕比对。
“李大人,你家厨房在哪里,我们今天可能要在府上做饭了。”
“阿辉,快,做饭去,你看我,光顾着看你们做事,把这事儿给忘了。”李雄恍然道。
“是,老爷!”
“那就麻烦李大人了,来两个人,去厨房帮忙!”孟岩招呼一声,两名司库大队的队员跑过去跟着阿辉下厨房帮忙去了。
“孟大人太客气了!”
取证物凶器的队员很快就回来了,将当时案发现场有关的凶器和其他跟李承言相关的证物都一并带了回来。
白菜烧腊肉,就一个菜,所有人吃的津津有味,李雄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但家里也就这些东西了,只能将就的对付一下。
“对不住了,孟大人,让你们就吃这个,李某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白菜有营养,腊肉也香,还下饭,这有荤有素,不差了,当兵的,有口饱饭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孟岩笑呵呵的扒了两大碗饭。
“孟大人说得对,比起那吃不饱,穿不暖的老百姓强多了!”
“吃,都吃快点儿,吃好了,好干活……”
“是,是……”
葛仵作年纪大了,吃的不多,很快就吃完了,他的两个徒弟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要不是葛仵作在场,他们估计吐的一个稀里哗啦了。
不过,葛仵作说了,谁吐,谁自动滚蛋,干这个活儿,这都不能忍,还能把验尸的活儿做好?
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要是随便看一下,草草了事,岂不是草菅人命?
所以在葛仵作的眼神威逼之下,他俩只能硬着头皮把一碗饭给咽下去了。
“有一个问题,案发的时候,李公子随身有没有携带武器?”葛通问道。
“根据白素心和焦宏当时的口供,李承言应该没有携带武器,但也不好说他随身携带了防卫的匕首之类的,锦衣卫制式武器是绣春刀,李承言已经是百户了,他的兵器呢?”
“孟大人,言儿平时很少携带兵器,除非是一些场合需要佩戴兵器。”
“那这把短刀,您看一下,是否是令郎的?”
“不是,我儿没有暗藏匕首的习惯,我也从来没见过这把短刀。”李雄仔细查看之后说道。
“孟大人,短刀的来历,卑职曾经读到卷宗,这是一把剔骨尖刀,一般不是用来防身,主要是在厨房!”
“厨房,那就是说,这把刀有可能原属于素心斋的厨房?”
“嗯,根据卷宗记载,素心斋的小厨,也就是白素心楼下的那间厨房内少了一把剔骨尖刀,应该就是这把!”
“白素心那日并不知道李承言去找她,而尖刀一直放在厨房,她也犯不着随身携带这把剔骨尖刀了?”
“大人,这的确不合常理。”
“那肱骨上的痕迹比对如何?”孟岩问道。
“不是这把刀,剔骨尖刀刀尖呈弧形,若是刺伤的话,就会形成一个中间深,两边浅的伤痕,但是这处伤痕明显是下面深,上面浅,应该不是这把刀造成的!”葛通分析解释道。
“也就是说,现场还有一把凶器,可对?”
“是的,按照卑职的推测,应该还有一把,但具体是什么,卑职还不好说,造成这样的伤痕的,应该是匕首或者短剑之类的利器!”葛通道。
“我认同你的判断,不过,老葛你再仔细看一下,这条伤痕还有什么我们没有注意到的。”孟岩道。
“这条伤痕?”葛通拿着肱骨仔细的查看起来。
“卑职没看出来,大人,您看出什么来了?”葛通一通观察后,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从伤痕的切入深度来看,这是一把相当锋利的短刃,刀口光滑,没有涩滞感,足以说明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匕首或者短剑。”孟岩道,“大凡拥有此等利器者必定会珍爱无比,所以,这是我们下一步调查的方向。”
“大人说得对,何人会拥有此类利器?”
“跟案子有关的人都有可能,这还需要我们去查。”孟岩道。
“大恩,卑职验看了李公子身上的骨折伤处,可以做出一个推断,跟李公子搏斗之人一定力气大的成年男子,个头应该在五尺三寸左右,身材壮硕,会功夫,而且不弱!”
“李公子家学渊源,自幼习武,等闲人是上不到他,这个人能将李公子打成这样,必定是一个好手!”孟岩道,“白素心一介女流,根本不会武功,身材也不符合,倒是那报案的焦宏,他的身材倒是跟老葛你描述的十分相似,而且也是个练武之人,功夫不弱。”
“哦,大人,那这个焦宏的嫌疑最大了!”
“他的嫌疑最大,但他也是本案的报案人和证人,若无确切证据,本官也无法下定论。”孟岩道。
“这岂不是贼还做贼?”
“若杀人者是焦宏,那杀人动机呢?”孟岩反问道,尽管他知道一些,但必须要有证据,光凭一张嘴,谁信?
“大人,坊间传闻,这焦宏早已失踪了,就算咱们找到证据,抓不到人,一样没有办法?”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天道昭昭,这恶人总归会有报应的。”老苍头阿辉道。
“说的对,天道昭昭,报应不爽,杀人者终归会付出代价的!”孟岩郑重的道。
“公子爷,时候不早了!”林天行走过来提醒孟岩一声。
“知道了,快好了,收拾一下,帮李大人把李公子的尸骨重新装回去,咱们就回去。”孟岩点了点头。
“是!”
这个时候,家里该着急了吧,今天是他的生日,虽然没有广邀宾客,大肆庆祝,可相熟的朋友和同僚都知道了,回过来小聚一下,他这个做主人的,总应该早点回去招呼客人的。
孟岩不知道的是,家里已经翻天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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