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逛你们的就好了啊！做什么硬拉上我啊！？”被嵇康和碧梧晴强行架出府的杨云依依不舍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书房道。
“你还真是个工作狂啊！难怪一把年纪了还找不到老婆。”嵇康半是嘲讽半是劝诫道，“忙活了这么久，你就不想看看自己的劳动成果吗？”
杨云顿了顿：“嗯……说的也是！好吧，你们放开我，我跟你去就是了。”
于是碧梧晴和嵇康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果断松开了手。
除了常年不见阳光，色调永远死寂，以及原住民都是鬼魂之外，地府六城其实和人间的普通州国没什么两样，大街上有时候，啊不，经常冷清的原因只是因为能留在地府不投胎的都是具有鬼修能力的鬼魂，所以大家的生活的重心主要都在修炼上罢了。不过“百鬼夜行”的夜晚是例外——三百年一遇的盛会，再怎么热衷于修炼的鬼修都会允许自己在这一天出来放松放松。
不过当手捧着一杯幽冥果酒四处张望的碧梧晴看到一身便服的阎王大人站在吹糖人摊位前跟个小孩子一样兴致勃勃地和身旁的彼岸花仙曼珠沙华讨论是吹个黑白无常好呢还是吹个牛头马面好呢的时候，她终是没能忍住，甚是不矜持地喷了一地果酒！（……真是久违的长句啊。）
右手边的杨云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掏出一块手帕帮她擦拭了起来，一边擦还一边抱怨道：“妹纸你真是太不小心了啊，喝个果酒都能给自己洗把脸！”
碧梧晴无语地看着已然开启洁癖模式的杨云，心里不由地腹诽吐槽道，一个大男人居然能细致到这地步，难不成是因为久久找不到老婆，所以自己修炼成雌雄同体了？
“咦？那不是阎王殿下吗？”嵇康这时候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阎王，于是秒懂了碧梧晴突然喷酒的原因，“怎么，小晴你之前见过阎王殿下？”
“咳咳……嗯，以前有幸见过一面。”碧梧晴含糊地答道，“对了，我们要不要上前行个礼打个招呼什么的？”
“那倒不用，阎王殿下既然穿着常服微服私访，我们也该配合地视而不见才好。”嵇康笑笑，“今晚来罗酆山的贵人多着呢，大家都想趁着这难得的节日放松一回，这时候不必拘泥于身份。”
“哦……”碧梧晴了然地点点头，看着伴在阎王身侧的曼珠沙华不禁叹道，“彼岸仙子当真很受阎王殿下宠爱啊，到哪儿都伴在一起。”
“那是自然，那时候你还在养伤所以不知道，早在五十年前，殿下就收曼珠沙华为义女了。”嵇康微微一笑，解释道，“她已经就是殿下内定的继承人了。”
“这么牛？！”碧梧晴小小地吃了一惊，随即联想到曼珠沙华和雀凌的关系——看样子，风声楼开进地府什么的指日可待啊……
之后三人小心地路过阎王和曼珠沙华，又拐了几条街，来到了城中最大的****前。广场中央刚刚摆好了一座铜钟，钟前吊着的却不是敲钟的钟锤，而是一枚脸盆大小的大号铜钱，周围渐渐围起无数鬼怪，熙熙攘攘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啊！我知道！这就是人间的打金钱眼对不对？”碧梧晴双眼一亮，“没想到地府也有这么地道的庙会经典活动啊！”
在人间，但凡有庙会举行，主办方都会在庙会范围内的桥下的桥洞里吊一枚大铜钱，铜钱孔中有一只小铜钟，上书“钟响兆福”四字，游人若是能用手中的硬币投中铜钟，就能心想事成，是庙会上最热闹的活动。眼前这座铜钟和大铜钱虽然有点走样，不过应该差不了多少。
“什么打金钱眼？这叫‘有钱能使鬼推磨’！”杨云BS了碧梧晴一眼道，“这铜钱和铜钟是特制的，有震慑鬼怪之效，若有哪只鬼怪可以以一己之身穿过铜钱孔敲响铜钟，便能得到一次抽奖的机会，奖品由设置铜钟的赞助商提供，每位冒险者必须预先签下生死状并支付冥钱一两。”
还真是不折不扣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啊！碧梧晴无语地抽了抽嘴角，“那这游戏都有什么奖品啊？”
“无非就是一些中低级的灵丹或秘籍罢了，骗骗小鬼还可以，我们这种级别的就不要去以大欺小了。”杨云作为主办方顶头大*OSS，显然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
可没想到的是，他话音刚落，围在铜钟那边的鬼众突然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碧梧晴双眼一亮：“有热闹！走走走，我们去看看！”
于是嵇康和杨云只得无奈地跟上，看着她顺手拉过一只小鬼笑眯眯地询问道：“这位小哥，发生什么事了大家这么高兴？”
这只小鬼显然是罗酆山的小鬼——因为他本来很是不悦的神情在看清碧梧晴身后的杨云之后就瞬间转变成了谄媚：“这位姑娘有所不知，这游戏原本的头奖也不过是一枚上品灵丹，大家也就只是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态参与的，可谁知那枚上品灵丹昨日竟然在运过来的途中不慎被工作人员掉进了忘川河！主办方为了弥补参与者的损失，便商量着先从鬼帝大人府上挪一件珍宝过来，日后再行补偿。”
碧梧晴转头去看杨云，后者想了想才点点头：“哦，是有这么回事儿，不算大，我已经同意让他们去我的仓库随便挑一件了。”似杨云这等有身份的人，真正的好东西一般都放在自己私藏的宝库之中，而他口中的这个仓库，其实只是放置一些日常用品和他人送来的寻常玩意儿罢了。
碧梧晴闻言眼珠子一转，意味深长地笑道：“仓库？那里的东西只怕还顶不上你宝库里的零头吧？也值得这群小鬼兴奋成这样？”
杨云僵了僵，二话不说连忙往人群的最前方挤去！碧梧晴坏坏一笑，扯着不明所以的嵇康泰然自若地跟了上去。
片刻之后，前方传来杨云一声惨叫：“嗷！我的苍璧宝剑！”
嵇康无语地看着身旁幸灾乐祸的碧梧晴：“你早就猜到了？”
碧梧晴嘿嘿一笑：“昨晚我看见下人带着一群低头哈腰的人往他宝库方向走去的时候就知道迟早会有一场好戏看，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想来是他手下误将仓库听成了宝库的缘故。对了，那苍璧宝剑是什么来头？居然搞得杨云这么失态？”
嵇康扯了扯嘴角：“古有六大玉器，以礼天地四方。其中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后五大玉器随上古大战而佚，唯有苍璧为杨云所得。彼时苍璧历经劫难，竟生金铁兵戈之气，我素擅冶炼，便助他将此玉器炼成了宝剑。”
“哎哟，不错嘛！我以为你只会弹琴，没想到还会炼器啊，这苍璧宝剑什么品阶？”
“什么话，你大哥我多才多艺得很呢！咳咳……此等逆天材质，自然是神器。”
“嗯……神器已达返璞归真之境，又有杨云宝库一众闪闪发光的宝贝衬托，也难怪他们会误取了去。”鬼帝大人的东西一般人岂敢乱拿，自然是挑最不起眼的拿了，否则主办方赔不起怎么办？他们万万想不到，那柄看上去朴素无华，纯粹装饰的青玉长剑，居然会是上古神器！
不过今天对于杨云而言显然不是个好日子，（呃，当然了，对于主办方而言也不是……）因为他还没来得及找到主办方交涉，便有一个清脆的少年的声音兴奋地喊道：“我中了我中了！头奖是我的啦！”
扑通一声，杨云给跪了！
“啊哈！大叔，啊不大哥，我们赶紧上去看看，是谁这么好运气！”碧梧晴一乐，当即拉着嵇康冲到最前面，这时杨云也正好从地上爬了起来，与欢呼雀跃着准备去领头奖的那个幸运少年撞了个正着！
“乐亭？”
“呃……杨叔叔？你怎么趴在地上？”
碧梧晴眨了眨眼睛，扯扯嵇康的袖子好奇道：“这个乐亭是谁啊？”
“西方……鬼帝赵文和之子，赵……乐亭。”嵇康突然压低声音，语气极为不稳地道，脚下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碧梧晴转头，奇怪地看着脸色大变的嵇康：“你怎么了？人家抽到的是杨云的宝剑又不是你的，你怎么看上去比杨云还纠结？”
“我……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儿，先走了！”嵇康终于忍无可忍，转身拔腿就跑！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赵乐亭开心地声音：“杨叔叔你和叔夜关系最好了，百鬼夜行这么大的节日在你这儿举行，他一定会来捧场的对不对？他人在哪……啊！叔夜！我看到你了！你给我站住！”
叔夜是嵇康的字，碧梧晴还没来得及理清楚为什么这个理应比嵇康他们低一辈的少年称杨云为叔叔却直呼嵇康的字，就见他脚下一个错步，须臾片刻便轻轻松松地追上了拼命狂奔的嵇康，而后冲脸色瞬间惨白的嵇康露齿灿烂一笑：“叔夜！百多年未见，你可有想我？”
说完，也不管别人什么反应，一把扑进了他 的怀里，双手紧紧搂住嵇康的窄腰，满足地长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我好想你。”
“我我我……”嵇康浑身一僵，彻底语无伦次了。
☆、（127）我不是断袖！
看着赵乐亭一脸幸福地挽着面部表情各种僵硬的嵇康开开心心地继续逛街，完全无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跟在后面的碧梧晴不由感慨：“少年，威武啊！”
“这有什么，我都习惯了。”杨云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苍璧宝剑，看着那两人淡定地道，“百年前乐亭差点把喝醉的嵇康给霸王硬上弓那会儿才叫牛呢！”
碧梧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打量着正前方十五六岁的少年纤细清秀的背影和整整比他高一个头的英伟大叔，半晌叹服道：“年下攻什么的真是可怕啊！”
“是啊，要不是因为这件事，赵文和那老家伙也不会一怒之下把乐亭囚禁起来。不过这都过去一百年了，想来他家老爹的怒气也消得七七八八了，否则绝不会放他出来逛百鬼夜行的。”
从杨云的语气便可听出，五方鬼帝之间的关系并不和谐——事实上，除了东方鬼帝神荼长袖善舞和所有人关系都不错外，杨云只跟嵇康交好，嵇康和赵文和因为赵乐亭的关系交恶，南方鬼帝杜子仁最是功利谄媚，嵇康等人更是不喜。
碧梧晴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呐，杨大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杨云神秘一笑：“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看，我们五方鬼帝自地府创建以来就存在了，这么漫长的平和岁月，很容易把人的锐气磨光，所以阎王会时不时地给我们几个敲个警钟——每隔万年，五方鬼帝之中就会有一个轮回历个小劫，顺便刺激刺激地府寡然无趣的生活。嵇康的名号第一次为普通人类所知，便是他第一次历劫的时候。那一世的他是一个著名的隐士，曾娶一名名唤长乐亭主的女子为妻。叫人意想不到的是，多年后，那女子竟投胎转世到了赵文和的正妻腹中！其实这也没什么，可偏偏赵文和那厮是个十足的封建老古董，天天对着自己妻子的肚子念叨着要她生一个男孩儿——须知道，五方鬼帝本就兼掌魂魄转世事宜，他这么天天念叨，可是真的会影响到孩子的性别的！果然，赵乐亭一生下来就是女魂男身，注定的断袖……”
杨云说到这里，前方一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赵乐亭终于忍无可忍地转头吼道：“我不是断袖！只是我喜欢的叔夜恰好是男人罢了！”
碧梧晴＋嵇康：“…………”
杨云一摊手：“你看，冤孽吧？明明不记得前世，却还是再次喜欢上了前世的爱人。”
“这不是冤孽！这叫命中注定！”赵乐亭不满地继续嚷嚷道。
对此，碧梧晴眨巴眨巴眼睛无辜道：“随便是不是吧，我想问的又不是这个。”
“啊？那你想问什么？”杨云错愕道。
“你们五方鬼帝应该也是死魂修炼而成的鬼修吧？为什么你们还可以结婚生子啊？”
“……特么你好歹是个上仙，居然不知道鬼修修到我们这个境界的早就可以重塑肉身了么！？”杨云简直要抓狂了，这货方才那么严肃正经的表情居然只是想问一个这么弱智的问题吗？！
碧梧晴继续无辜地眨眼：“啊勒，我没有告诉你们吗？我本是人类，百年前跳级渡了雷劫才升作上仙的，所以一般仙人知道的事情我统统都不知道！”
杨云：“…………”你特么什么时候说过啊！
“还有还有啊，我听说仙人是不能思凡的，地府隶属天界管辖，理论上来说，不是也应该禁止婚嫁的吗？”
杨云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那只针对低级的小仙，怕他们思凡定不下心修炼。上仙以上谈婚论嫁是很正常的，不过不允许跨界恋爱。”
“哦！原来如此。”碧梧晴终于恍然大悟，顿了顿又十分认真地问道，“那允许跨性别恋爱么？”
“……这个，暂时还没有规定。”
“难怪乐亭弟弟这么嚣张啊！”碧梧晴嘿嘿一笑，促狭地看着嵇康“指桑骂槐”道。
赵乐亭见状小脸一翻：“喂！你是谁啊！做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副和我家叔夜很熟的样子？！”
碧梧晴微微一笑，十分坦然地道：“我是你家叔夜新认的妹子。”
赵乐亭果然瞬间阴转晴：“小姨子好！”
饶是碧梧晴这么厚的脸皮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妻子的妹妹才叫小姨子，这少年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年下攻啊！
与此同时，嵇康的忍耐性也终于在他这一句“小姨子”出口的瞬间到达了极限！
“你闹够了没有！”他一把狠狠甩开赵乐亭挽住自己的双手，面色铁青地怒吼道：“区区黄口小儿，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辱本君！要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本君早就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赵乐亭嘻嘻一笑，完全没有把嵇康的怒气放在眼里：“你才舍不得呢！”
嵇康彻底气疯，猛地扬起右手，眼看着就要一巴掌打下去，好在被杨云眼疾手快地拦住！
赵乐亭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打我？你居然真的要打我？！”
“你折辱本君至此本君为何不能打你！？”嵇康怒吼道，“杨云你放开我！”
杨云急急冲碧梧晴喊道：“快带乐亭走！”
“啊好好好！”碧梧晴手忙脚乱地拉着赵乐亭狂奔而去，赵乐亭显然是伤了心，也不反抗仍由她拉着走，只是头一直倔强地不肯转，还死死地盯着嵇康，眼底是满满的绝望和失落。
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两人的身影后，杨云才松了一口气，放开了犹自嚷嚷着要将赵乐亭抽筋剥皮的嵇康淡定道：“好了，人都不见了，不用演了。”
于是前一秒还暴跳如雷的嵇康瞬间安静了下来，抹了抹额头的汗道：“好险好险，总算把他骗走了，快快快赶紧回府，我要收拾东西立刻回家！”
“你不怕他回过神来追去抱犊山？”杨云挑眉。
嵇康脸一垮：“那特娘的咋办？”
“你觉得……赵文和会放任他一个人来吗？”杨云意有所指道。
“是啊！”嵇康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赶紧的派人去找赵乐亭此行的看护人，请他们到你府上一叙！”
与此同时，碧梧晴已然拉着赵乐亭跑出了好几条街，直到看到有人，啊不，是有鬼在河边放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才忍不住好奇停了下来。
有了前次铜钟的教训，碧梧晴很是怀疑他们放花灯的真实目的。于是她戳了戳身旁死气沉沉的赵乐亭道：“喂，他们放花灯做什么？”
赵乐亭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还能做什么，祈福啊。”
这么正常的原因？听起来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