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凌却是露出了一个放心的笑容：“看来你的猜想没有错，十夜霓的确会时不时来给嘉麒夫妇扫墓。”
“啊？你从哪儿看出来的？难不成是这梅花鹿石像？”
“一半吧。麒麟谷是嘉麒和他夫人相识相许的地方，他们既然选择死在这里，想来也是难以割舍对这山谷的留恋。两位司命上神为他们建造陵墓的时候肯定也考虑了这方面的因素，所以我猜想，这座墓的主题，应该是嘉麒夫妇的恋情过程和麒麟谷的日常！”
“……这个跟梅花鹿像有半毛钱的关系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雀凌得意地一笑，“当年嘉麒闭关，怕他妻子没有人照顾，特意在谷中抓了一只梅花鹿妖，让她幻化成老婆婆的样子代自己照顾妻子。从此以后，这只梅花鹿妖便成了麒麟谷的守护者兼管家，不过嘉麒夫妇死后司命师徒便遣散了麒麟谷中所有兽灵，想来那梅花鹿妖也不可能还守在这空无一人的陵墓之谷吧。”
“哦……对了，说了这半天，你还没有告诉我嘉麒的妻子叫什么名字呢？”
雀凌微微一笑：“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她妻子初化人形之时正逢中秋，嘉麒便为她取名作如梦。”
“嘉麒如梦么……真是般配的一对啊。”碧梧晴感叹道，随即冲他促狭一笑，“看来你对他们真的很上心啊，都过去十万年了还记得这么清楚。”
“人生难得得一知己嘛。”雀凌笑笑，“说起来司命师徒的确不是小家子气的人，与其埋设一些只能用一次的小陷阱，想来他们应该更喜欢能长久运行，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的，攻防一体的大型阵法吧。这墓地的入口没有设置任何机关陷阱，第一个石室又只设了梅花鹿妖的石像作为象征性的守门人，应该就是因为十夜霓嫌扫墓的时候还要拆陷阱太麻烦吧。”
“……被你这么一说，感觉他们不是小家子气，而是纯粹懒得麻烦啊。”碧梧晴抽了抽嘴角吐槽道。
雀凌没有理会她，径直上前又仔仔细细地观察了石像好一会儿，脸上慢慢露出了然的笑容——只见他伸手摸了摸梅花鹿的脑袋，石像之下立刻发出一阵“咔嗒咔嗒”机关转动的声音，几秒钟之后，整座雕像往左挪移了一米，露出了一个长长的阶梯！
“……你怎么知道这机关的？”碧梧晴无语道。
雀凌眨了眨眼睛：“哎呀，你不觉得这梅花鹿的姿势，本来就是一副卖萌求抚摸的样子么？”
“司命上神的脑回路都这么迥异么……我开始好奇那十夜霓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了。”
雀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早晚会遇到她的。”
“哈？”
“走了走了！你不是说，浪费时间就等于是在浪费你这个身中剧毒的人的宝贵生命么？”雀凌没有多做纠结，拉着碧梧晴果断下了阶梯，两人才走了没两阶，头上的石像就闪电般挪回了原位，好像生怕他们反悔走出去似的。
两人当即心里一跳——怎么有一种要被坑的赶脚啊……算了，事到如今后悔也没有用，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了。
阶梯是悬空向下的，四周是白茫茫的雾气，只能勉强看清半径五六米远的范围，如果两人不是要往下走的话，还真有一种踏着通往天国的阶梯去天堂的感觉。
“这阶梯怎么走不完地走啊……”走了快两个时辰了，碧梧晴已经不想吐槽地底哪来这么亮堂堂的白雾了，只是望着下方五米内不断出现的阶梯，一种无望的情绪慢慢爬了上来。
雀凌亦是皱眉：“明知道是幻觉，可偏偏就是找不到半点破绽……到底问题出在哪儿呢……”
“什么？是幻觉？！”碧梧晴后知后觉地惊呼，“次奥！不早说！我早就走不动了！既然是幻觉，我们就不要白费力气了，坐下来歇会儿吧！”
雀凌挑眉：“你不怕一坐下来，就引发什么暗箭机关么？”
“你不说人司命上神懒得设置这种麻烦的小机关么……”碧梧晴满不在乎地一屁股坐了下来，死活不肯再动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雀凌叹了口气，并肩坐到了碧梧晴身旁，任由她把自己的肩膀当枕头小憩了起来，心里却是不断地在分析如何破解这阶梯幻阵。
“嗯……”
不料碧梧晴才睡了没多久，就突然皱眉醒了过来。
“怎么了？”雀凌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
“阿凌……我肚子痛……”碧梧晴双手紧紧捂住腹部，眉头越皱越紧，额头上慢慢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脸色眼见着惨白了起来！
雀凌吓了一跳，拉过她的手一把脉——
“不好！你的组毒发作了！”雀凌连忙从怀中掏出百毒丹喂给她服下，碧梧晴的脸色略略好了一点，但还是疼得直打滚，雀凌怕她一不小心跌出阶梯，只得把她牢牢锁在怀中，不断柔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不疼了啊！”
碧梧晴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没坚持多久便晕了过去，也就是在她晕倒的那一瞬间，两人身上白光一闪，竟是又重新回到了阶梯的起始位置！
雀凌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看来走这段阶梯的时候不能停，只要休息的时间稍长，就会被强行送回原地，可是那阶梯看上去根本没有尽头，谁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他看了看怀中仍处于昏迷状态的碧梧晴，眉头皱得更紧了——经过薄情的组毒叠加，现在百毒丹已经无法完全压制得住她身上的毒了，如果不能尽快破阵的话……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其实很害怕失去怀中这个女子。
一想到以后再也看不见她神采飞扬地分析事件的样子，看不见她耍腹黑时坏笑的样子，看不见她吐槽的时候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就觉得很害怕，很害怕。
他下意识地搂紧了怀中的碧梧晴：“不要离开我……”
“唔…………”
怀中的人这时动了一动，雀凌忙放开她欣喜若狂地低呼道：“你醒了！？”
已然醒转了过来的碧梧晴愣了愣：“呃……你的反应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
“咳咳……醒了就好，就好。”雀凌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我们怎么又回来了？！整整两个时辰啊！都白走了！？”碧梧晴起身，发现他们居然又回到了起*点，当即崩溃了……
“依我看，这幻阵的设置是，一旦开始走，就不能停，停的时间久了就会被送回起*点。我估计了一下，刚才我们大概休息了一刻钟左右，只是不知道这一刻钟是容许我们休息一次的最长时间，还是所有的休息时间不能超过一刻钟。”
“这个么，走两步，休息一会儿，再走两步，再休息一下，很快就能判断出来。”碧梧晴脑子转得飞快，“只是不知道，到底要走多久才能破阵了，或者说，根本是不管走多久都没有办法破阵……”
“应该不会吧，既然设置了休息时间限制，那么只要走得够久，应该还是能破阵的。司命师徒虽然BT，但还是有最基本的人性的。”
“……你这是在损他们呢，还是损他们呢？”
“……损他们。”
碧梧晴叹了口气：“先试验一下休息时间吧。”
很快，他们确定了一刻钟是停下来休息一次的最长时间，而后两人再一次踏上了长得逆天的阶梯：这一次他们有了心理准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停下来休息——万一这幻阵还限制了休息的次数怎么办？
这一次他们足足走了十二个时辰，仍是没有走到尽头，反倒是碧梧晴又毒发了一次——情况比上一次更加严重！雀凌不顾医嘱硬是让她吃了两颗百毒丹才勉强压下了这次毒发，可碧梧晴却是再没有力气走了，两人只得停下来稍稍休息一会儿。
“太BT了！难道十夜霓每次扫墓也要走这么久？”碧梧晴恨恨地道。
“……阵是他们师徒设定的，自然对他们本人无效。”雀凌好心地解释道。
“次奥！把人整的半死，还不许人吐槽两句了？”
“……你继续吧。”
碧梧晴撇撇嘴，突然盯着雀凌可怜兮兮地撒娇道：“阿凌~~~~”
雀凌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说。”
碧梧晴得瑟一笑，而后慢慢收敛了笑容，沉声道：“我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死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身上的秘密？”
“……你不是说，你不会再打听了么？”
“那我那时不是还没有深刻地意识到死亡离我如此之近嘛！~~”
“…………”
碧梧晴脸一板：“要么告诉我我的真身，要么告诉我你的真身，你自己选一个吧。真是的，我都快死的人了，连一个小小的遗愿都不愿意满足我，一直推三阻四的……”
碧梧晴话音未落，身旁的雀凌便突然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阿凌？阿凌！你在哪儿！别吓我啊！”她吓了一跳，正想起身，却发现有一个东西啄了啄她的手背！
碧梧晴下意识地低头，撞上一对小小的，黑黑的，绿豆大小的眼睛。
“……哪儿来的麻雀？”
☆、（66）雀凌身家大揭密！
碧梧晴话音刚落，小麻雀立即展开翅膀，毫不犹豫地扇了她的手背一记——当然，那么小一点点的家伙，再怎么用力扇，对碧梧晴而言都是不痛不痒的。
见小麻雀一副暴躁的样子，碧梧晴愣了愣，一把抓过它小小的身子，举到眼前难以置信地惊呼：“阿阿……阿凌？！”
小麻雀翻了个白眼，身上泛起阵阵金光，几秒钟之后，面无表情的雀凌再次出现，原本握着小麻雀的碧梧晴无语地发现她正抓着人雀凌的脖子……
她颤巍巍地收回手，迅速背过身，肩膀可疑地抖动了起来。
雀凌十分淡定地开口道：“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想笑就笑吧。”
“扑哧——啊哈哈哈哈哈！！！！！！！！”
被她惊天动地的笑声一震，饶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雀凌也还是忍不住黑了脸：“有这么好笑么？”
碧梧晴才不管雀凌呢，兀自狂笑不止，直到休息时间到了，被雀凌硬拖着继续下阶梯时，仍是咯咯地乐呵个不停。
“阿凌啊，你真是太不容易了！”碧梧晴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麻雀能有多少资质？你居然能硬生生修炼到如今的境界……”
“我怎么那么不喜欢你夸我呢。”雀凌面无表情地白了她一眼，“别把我跟那些小东西相提并论，我可是父神开天辟地之后，四海八荒第一只幻化孕育出来的麻雀始祖，拥有得天独厚的仙根。”
“麻雀始祖也是麻雀！……难怪你会开风声楼这种情报组织，敢情你自己就是一只叽叽喳喳八卦嘴碎的麻雀呀……不对啊，”碧梧晴笑意一收，奇怪地看着他问道，“这么说你也算是上古神祗，以你的实力早该飞升入仙宫了啊，怎么会一直留在人间呢？”
雀凌满不在乎地笑笑：“天地初定之际，父神原是打算封我做妖灵上神的，不过那个时候我嫌弃天宫没什么人，还不如人间人多热闹，便和父神打了个商量，以自封法力，绝不泄露自己的身份为代价留在了人间。要不然妖灵上神一职，怎么也轮不到九尾那只万年老2啊。”
“九尾？”
“就是现任的妖灵上神，真身是一只九尾妖狐，出身算是一等一的好，可惜每每输我三分。当年我拒绝了妖灵上神一职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毛遂自荐了。父神不怎么待见他这么厚脸皮的家伙，就给他下了一个诅咒——他若出任妖灵上神之职，以后少则千年，多则万年，狐族就会出一个祸国之命的妖狐给他们惹惹麻烦什么的。谁知这家伙功利性太强，为了抓住这个难得地可以高我一头的机会，竟然不顾全族安危答应了这个条件！狐族出了一位上神，原本就很高的地位更是如日中天，不过没过多久，族中接二连三地出了好几个祸国妖狐，我只记得其中两个，好像叫褒姒……和妲己！这几个祸害一出，狐族实力大打折扣，再也不敢嚣张了，从此以后一直躲在青丘避世而居。九尾那家伙也很后悔，常年呆在妖灵上神府茹素赎罪，人也低调安分了不少。”
“原来绿萝的师父还有这么一段过去。”碧梧晴想起绿萝正是拜在妖灵上神门下，不由地感叹道。“等等！你说你留在人间的代价是自封法力，绝不泄露自己的身份？那现在我知道了，你不会……”
“你在担心我么？”雀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道，“放心，只要没有到影响天下苍生的地步，我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这也是为什么自古以来，风声楼从来不泄露出半分有关我的信息的原因。”（至此，雀凌的全部身家来历终于交代完毕，撒花~~~~~）
碧梧晴被雀凌看得浑身不自在：“这些事情对你而言应该是很重要的秘密吧……为什么要告诉我？”
雀凌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你说呢？”
碧梧晴脸一红，竟然生出了几分囧意。不过这显然不是她的风格，几秒种之后她就重振旗鼓地痞痞一笑反击了过去：“我说阿凌啊，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你可别忘了我们当初的协议啊，你要是认真可就输了哦！就得告诉我我身上的秘密哟！你方才可是为了回避这个问题不惜暴露了你的真身的哟！你确定你要就这样功亏一篑？”
雀凌嘴角的笑容一僵——这个女人真是太不解风情了！要不是他刚才被她毒发的样子吓得方寸大乱，知道了自己对她的真实感情，他也不会在这关口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和盘托出啊……
“我会喜欢你？哈！”他不屑地冷哼一声，决定暂时不理会这个浪费他感情的家伙，抢先几步走到了前面，只留了一个背影表示自己的愤恨！
碧梧晴看着雀凌的背影，慢慢收起了脸上的坏笑，露出了几分颇有深意的凝重。
阿凌，且不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便是此次我能侥幸活下来，我也不能接受你……因为，我总觉得，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即使因为失忆咒忘却了一切，我还是能感觉到，有一个人，一直站在原地等我回去。
所以，我不能给你希望。
你这样优秀，我怎么能耽误你？
你值得更好的。
于是两人就这样保持着令人尴尬的沉默，又走了六个时辰——正当他们马上就要到崩溃的极限的时候，阶梯终于消失了！
雀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碧梧晴更是热泪盈眶地冲上前，一下子扒到阶梯尽头那扇普普通通的木门上死命地蹭了又蹭：“二十个时辰啊！苍天有眼啊！终于到头了！我这辈子再也不要走楼梯了！”
雀凌见状莞尔：“别蹭了！快开门吧，万一慢一步我们又被送回去怎么办？”
碧梧晴闻言吓了一跳，慌忙离开木门，而后拽着门环使劲往外一推——
木门没有上锁，吱呀一声便果断被打开了。
两人连忙闪身穿过木门，和先前的梅花鹿石像一样，两人一进入，木门便迅速关上了，而且还传来一声清清楚楚的咔嗒锁门声，预示着两人再次没有退路的现状。他们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默契十足地同时苦笑了一下，原先尴尬的气氛也终于在此一扫而空。
雀凌打量一下四周，发现面前是一条大理石铺就的甬道，高约六米，宽约五米。
“小心点，这条道应该埋设了大型机关。”雀凌皱眉道，“你体力还没有恢复，呆着这儿别动，我去踩踩雷先。”
碧梧晴点点头：“好，你自己小心。”
于是雀凌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几步，不料还没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