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工作都忘了。
后来她就学乖了,他想要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和他认识,不想认识她的时候她也极力配合,真的就像只是为了钱而工作。但深夜清醒后便很难再入睡,看着身侧男子安然的睡颜,没有白日里的孤傲和冷漠,不再让她觉得那么难以接近,她甚至觉得自己其实是爱他的。是,爱吧?
不然,怎么能够安心度过这三年来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然后,就开始感觉难过,莫名的难过和怅然若失,因为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会结束,又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她也知道自己其实没有资格去要求更多。
“怀亚?”他倒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笑起来,笑意却未达眼底,他笑的时候从来都是这样,眉眼弯弯,熟悉的人才能看懂笑容下的淡淡疏离,“你听谁说的?”
这还用谁说嘛?沈尧想起自己那天看到报纸的时候心里涌起的那种奇怪的感觉,像是霸占了别人的他,现在正主回来了,不需要任何言语,她就得自觉的把别人的还回去。
见沈尧没说话,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鼻息吐得不均匀,像是鼻子被塞住了。
他一直抱着她,像抱小孩的那种姿势,她很瘦,微微蜷着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他突然就感觉心疼。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整个胸腔里都是钝钝的疼,却并不是难过。
良久,他才又说话了,“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沈尧,相信你看得出来我妈很喜欢你,我觉得和你相处也算愉快,不如,我们就这样继续下去吧?”
沈尧没料到他那么快就转移话题,也没料到他会为上次的事情道歉,抬起头看他的时候表情就有些恍然,像是有听没有懂。什么是相信你看得出来我妈很喜欢你,我觉得和你相处也算愉快,不如我们就在这样继续下去?
——————
【昨晚去拜年咯~~看文的孩纸们新年快乐~~(*__*)嘻嘻……】
067与爱情无关
他一点儿关于怀亚的解释都没有,看表情也像是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了,可是他说继续,怎么样才算继续?
“不,”沈尧淡淡拒绝,这次是强硬的伸手推他把自己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双脚落在实地后才发觉自己其实之前从未真正尽力想逃过。心里苦涩又无奈,她终究只是个女人,再有怎么坚固不可破的钢铁心,这么多年也不可能对他一丝感情也没有,更何况他对她从来都不差。他是个聪明的男人,知道怎么样才能收拢人心。但在他的心里,她又算什么呢?一个暂时还没有厌烦的玩物吗?
“我们当初说好的是三年,还是遵守约定吧。”
“你觉得我不够好?”他挑眉,对于她逃避的动作并未有多大的不满。
他怎么会这么想?沈尧想笑,想说他未免太妄自菲薄了些,然而话说出口却连自己也感觉惊讶,“蕲峄,继续下去你会和我结婚么?”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讨论过这种问题,已经超越了那一纸合约所包含的最广界限,界限里的,是交换,是各取所需,是他的心血来潮;界限外的,是爱情,是婚姻。
蕲峄有一秒钟的怔松,随即反应过来,表情有些莫名的僵硬:“沈尧,你超过了。”
他从来是个懂得掩藏自己情绪的人,在商场上多年,学会掩饰自己是必修课。这是头一次他觉得有些难堪,脑海里想起的居然是上次从楚博口中得知她遭遇抢劫,自己匆匆结束工作赶回来却撞见她一个人站在公寓楼下哭泣的那一幕。这么想着,心里竟然觉得烦闷,说话的时候语气就颇有些不耐烦。
沈尧笑了一下,走到一边拿起刚才自己扔在桌上的魔方在手里把玩,眼看图案被自己越转越乱,心里越发烦躁,回头看了一眼蕲峄,才又回答,“那我干嘛要和你继续下去?又没有任何好处。再这样下去你倒好,我可是嫁不出去了。”
那一次母亲跟她开了头说找男朋友的事情后,母亲催她找男朋友的话就跟开了闸的水库似的一发而不可收拾,她只要去医院,母亲就免不了的一顿长篇大论。心里想和他作对,这些略带着挑衅的话沈尧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
原以为他会生气,然而沈尧等了半天也只看到蕲峄走到自己身边,伸手拿过被自己抓在手里的魔方,学她一样无聊的把玩着,“沈尧,你为什么就不能做一个听话的女人?惹我生气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这几句话就把沈尧说得哑口无言,是啊,她为什么非要惹他生气?本来就没有几天时间了,她可以脱离他,可以永远也不用再见面,她本来是多么渴求的。
“今天很晚了,你先在我家歇一晚,明天我送你回去。”说完,蕲峄头也不回就往外走。手里被塞了一个东西,沈尧低头看才发现被蕲峄两下就拼好的魔方。叹气,她认命了,她斗不过这样的智商。
068突变
客房不是很大,昏黄色的床头灯温暖,看得出被罩和床单都是新铺的,还有一股清新的洗衣液的味道,窗户此刻正大开着,城市不比郊区,连吹过来的风里都是一股子青草泥土的腥香。
沈尧洗完走从卫生间出来,没有睡意,索性立在窗前吹风。窗外并不是黑沉沉的一片,夜幕上漫天的繁星点缀,玄月高挂,照的整个天地亮如白昼。世界是那样大的一个整体,一个人好比是漫天繁星中的一颗小星,渺茫且不值得一提。她的喜怒哀乐,又有谁在意。
以前的时候天真,以为生活只要有爱就可以,最后可笑的理念被现实残忍打碎,一个人摔得太惨,真的连重新来过的勇气都没有。她原以为自己是封闭了自己的,拒绝了任何人的靠近,但今晚和蕲峄说的那些话,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话才更能表达一个人的内心,她却说不出来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或者期待?
可是期待什么呢?期待他娶她还是爱她?云泥之间的差别她应该清楚,就算不清楚也不止一次有人来提醒过她。措辞都是一样,一时的新鲜,一时的迷恋,绝对不会长久。那个时候她还能理直气壮的反驳回去,最后才知道别人不过是提前告知了她的接下来。
沈尧在窗前站了很久,头脑非但没清醒还有越演越乱的趋向,最后索性倒回床上蒙头大睡。算了算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吼破喉咙也没用。
——————
“妈,沈尧呢?”蕲峄系着领带下楼来,四顾没看到沈尧的身影,只有自家母亲戴着老花镜在沙发上看报纸。
“嗯?”蕲母回过头来,顺手指了一个方向,“那儿帮我浇花呢,一早起来不知听谁说知道那儿有个小花园,兴致勃勃就非说帮我的忙。”
母亲很喜欢种花,父亲在世的时候就开始种了,这些年虽然都住在国外,花园却没荒废,家里的管家张伯一直帮忙打理得很好。蕲峄进入花园里的时候沈尧正拿着花洒在浇水,看到他进来时随手放下花洒:“你起床啦?我们——”手机正在这个时候响,沈尧回头朝着他歉意的笑了一下,“我先接个电话。”
蕲峄点头,转过身双手插在裤兜里等着她打完电话。
才早上七点不到,阳光已经细细密密的洒下来,刚浇完水的花草上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泛着柔软润泽的光芒。蕲峄静静看了许久,身后却迟迟没有听见沈尧接电话说话的声音。有些疑惑,蕲峄转过身去看。沈尧也才放下手里的手机,正抬头看着他。她今日穿的是一身白色的连衣裙,中间一条流苏腰带衬得整个人显得单薄而脆弱。蕲峄说不清她那一刻想表达的情绪是什么,脸色很苍白,眼里细碎的波光,像是被打碎的琉璃,仿佛是求助,又仿佛是绝望,张着口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069乖,看着我
也许很多人都不知道心中的信念对于人生来说具有怎样的重要意义,沈尧却明白,信念对于她来说是脊柱,是支撑不倒的灵魂,是生命里和食物一样不可或缺的东西。而一旦支撑她的信念倒塌的时候,她剩下的唯一反应不是大哭大闹,也不是痛彻心扉,只是觉得茫然。是真的觉得茫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甚至不知道这么多年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呢?想等着,和母亲一起等着那个人醒过来,等着那个人。
她其实一直不觉得苦,有希望的人生,再苦她也觉得是值得的。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人来告诉她,没有人等她了。连最后一点希冀,也全部被人拿了去。
“……蕲峄,麻烦你,送我去、去医院吧。”沈尧艰涩的开口。
她已经很少这样有礼貌的和他说话,只有最开始认识的那段时间她会这样中规中矩的讲话,后来熟悉了她也就渐渐露出些张牙舞爪的本性。今天这样的反常,蕲峄自然明白此刻不是问原因的时候,也什么也没问,揽过她的肩膀就往外走。门外的蕲母也看出来儿子怀中沈尧的不对劲,叮嘱了几句路上小心,好生照顾沈尧后目送两个人出门。
医院蕲峄只去过一次,因为是私立医院,位置在郊区,坏境很好适合疗养,这也是当初蕲峄把沈尧父亲安排去那里的原因,和蕲峄家正好是两个方向,车子出了别墅区,很快便跃上了高速,从刚才说完那一句话后沈尧就彻底沉默下去,此时坐在副驾驶座里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搁在一旁的手指蜷缩成一团,捏得很紧,骨节寸寸泛白。
到达医院至少还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她一直不说话,双手捏得死紧,眼睫颤动得厉害,蕲峄看得有些心疼,腾出一只手去握住她的,才惊觉在这样的酷夏里,她的双手却还是冷如冰块。
“沈尧,你看着我。”他轻声开口。
她没动,像是没听见。
“乖,你转过头看着我。”他循循善诱。
她还是低着头一动不动,对于他握住她的手既不既不接受也没挣扎。再这样下去还没到医院她倒要先崩溃了,正是高速的分叉路口,蕲峄一打方向盘下了高速,把车靠边停下。
“沈尧,乖,你回头看着我。”蕲峄伸手强硬把她的脸掰过来面对着自己,她根本没意识的跟着他手的指引转过脸来,今日她没束发,一头黑发披散,瓜子脸瘦削而苍白。空洞的大眼愣愣的看着他,仿佛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柔声说道:“沈尧,你坚强一点,我不知道你家里出了什么事,但是你还有母亲,你好好想想她,她还需要你照顾,所以现在你不能倒下去,你明白吗?你看着我,你不要不说话,你跟我说说,说出来就好了,不要憋在心里好吗?”
070救命稻草
他跟她说了很多话,车子停在路边,偶尔有风驰而过的车辆从身侧呼呼而过,沈尧只觉得耳朵里一直嗡嗡的响,她看着他的嘴唇迅速的开合,却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能感觉到抚着自己的双手那样温暖,因为常年使用电脑手心掌里长出的薄茧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她视线一片模糊,隐约看见他似乎很担忧的样子,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她从来都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一度曾让她觉得很挫败,但此刻她竟然能看清他的表情。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很吓人,但有什么办法,她真的很累,真的累了。
“蕲峄……”沈尧终于低低开了口,声音嘶哑得可怕,“我爸,今早没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事情说出来,本来与他也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这个时候她身边只有他一个人,很像三年前的那个场景,也是只有他在她身边,即便是陌生人,也是不可或缺的温暖。
她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整个人都在轻轻的颤抖,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能够把事情讲出来代表她已经冷静下来。心里有些烦闷,他终究只是她随手抓住的救命稻草,蕲峄没再问,等她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才掉头开车往医院的方向重新开过去。
——————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沈母一早起来,一如既往的给丈夫梳洗,身边的心电图机却突然之间开始“嘀嘀嘀——”的尖锐鸣叫,在医院这么久沈母自然清楚加注在丈夫身上每一个仪器的作用,跌跌撞撞出去喊医生进来后,只是几分钟的时间,死亡通知书已下。其实并不是没有做过准备,像是缓刑,但真的等到那一天时还是觉得猝不及防。
沈尧和蕲峄到医院的时候遗体已经被送到了太平间,昔日父亲的病房里只有沈母一个人在收拾东西,眼圈红红的,显然已经哭过了。蕲峄守在门口没进来,沈尧走进去,看着母亲想说话,嘴长了几次却又不晓得该说些什么。节哀顺变那些话谁都知道只是说给旁人听的,真正的自己遇到,谁都没有办法节哀顺变。
最后还是沈母先说话了,却是安慰她:“尧尧,你爸他躺在床上这些年想必也是不好过的,走了也好,他恐怕还更开心些,帮我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好的,妈。”
确实还有很多事要做,生老病死没有人可以例外,死者需要安息,生者也必须继续好好活下去,沈尧沉默着帮母亲收拾东西,父亲的衣物,梳洗用具,以后都用不着了。收拾东西还不能马上离开,沈尧出来时蕲峄正在打电话,听内容像是他的公司有急事。
“你要有事就先走吧。”等他挂了电话沈尧道。
“没事,”蕲峄不以为然,把手机随意放进口袋,“我留下来帮你,很多事,嗯,你做不来。”
071什么都不属于她
沈尧傻了一下,按理说他不会愿意管这些闲事,和他在一起这么久,她也没发现过他还有助人为乐的好品质。但他此刻和她说话时候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眉眼冷峻却认真,沈尧最后没有拒绝他的帮助,他说得没错,很多事情她都做不了,现在这个物质极度奢侈的社会,连进火葬场也需要排队,也需要关系和金钱。——更何况现在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力气逞强。
中国人讲究的是落叶归根,第三天沈尧就和母亲抱着父亲的骨灰回了老家,葬礼安排得很顺利,当站在灵堂里接受亲人的吊唁时沈尧才得以喘了一口气。葬礼的事宜基本上都是蕲峄帮的忙,母亲精神一直不大好,什么都做不了,而她做能做的,也不过是一个一个拨出电话通知亲友父亲的死讯。
“沈尧,你要不要先过去休息一下?站了一天了。”白晨一早就接到沈尧的电话过来帮忙,本来一直在厅里安排别的事宜,眼尾不小心扫到沈尧的脸,憔悴又苍白,怕她也会倒下去,急忙走过去来想把沈尧先劝过去休息。
沈尧苦涩一笑,躬身和刚进来的亲戚行了一个礼,看了一眼身旁离自己不远的母亲,才返身回答白晨的话,“我没事,你过去问问我妈,让她回去休息会儿吧,这儿有我就行了。”
白晨点头应了,这几天母亲都失眠,她和母亲一起睡,知道母亲整晚都是辗转难眠,几天下来身体肯定吃不消。看白晨把母亲劝去休息了,沈尧动了动酸疼的脚,视线往堂外转了一圈,不由得一凝。
蕲峄正站在不远处打电话,表情有些冷凝。沈尧想起这之前蕲峄接到电话时的表情,他一向看重他的工作,很多时候打电话叫了她去他的公寓等他,他自己倒是加班加到凌晨才回,她以前曾笑过他,是以一种不要命的方式在赚钱,他只笑,不置可否。这几天一直帮着她处理她的事情,他应该也没时间回公司去,只怕是公事缠身了吧。
正这么想着,沈尧已经走到蕲峄面前,“是不是你公司有急事?你要是忙的话就先走吧,剩下的事情白晨有留下来帮我,应该没问题。”他这几天帮了她很多忙,她心里感激,却除了谢也再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