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她忿忿的样子,我不由得扑哧一乐,真诚地看着她,“夫人,思儿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如果能让阿乱少帮我一点,你们也是乐见的吧。”
游夫人却并不领情,直截了当地揭了我的底,“少客气,绕着弯子使唤,不也是一样的,真是奇怪,阿乱那么纯善的性子,怎么会被你这个精怪的丫头,吃得死死的?”
提到阿乱,我郑重地摇头,“阿乱没有被我吃得死死地,他来去自由,我从不干涉。”本来就是,阿乱时不时地玩失踪,我都没有放在心上,明知道他每次离开都是去杀人,除了为他准备干净地衣裳,我什么话也不曾说过。游夫人还想说两句,可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然后冲我挥了挥手,“走吧,我会办的,以后少来这里我笑了笑,福了一礼,然后离开了。
交给游夫人地是一封信,是给邺城民宅里,那位坐在轮椅上的故人,这么多年过去,不晓得他还认不认得我的笔迹,如果记得,那么在看到经书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也许此刻,他正在忐忑地想着,我是不是被晏九朝禁锢了。
无论怎样,我要见他一面。
第二日,借着外出采买的理由,我独自一人离开了高府,安琪忙着照顾晏九朝,只是嘱咐我一声小心,便没有多言,而晏九朝呢,更是没有什么意见,他似乎在考虑着什么重大的事情,而忽略了我。
一出高府的后门,我便脚步飞快地去寻找成衣店,换下自己这身华贵的胡服,而穿上了素色的平民胡装,将头发编成两个辫子,我才满意地去赴约。
和明镜约好的地方,是一处幽林,前几日和沈毓去铜雀台的时候,曾经路过。林虽不大,好在树木繁茂,林外是平坦大道,一览无余,是个约人见面的好地方。因为我换衣服耽误了一些时间,等到马车停在幽林旁的时候,遥遥看见林旁有一辆马车。
我急忙跳下马车,从腰间翻出铜铢递到车夫的手上,示意他在原地等我。这位又聋又哑的马夫连忙点了点头,满脸挂笑地坐回到车辕上,一副等候的姿态。
眼看着不远处的马车,我越走越觉得脸上多了一层薄汗,呼吸也略发沉重,仿佛每走一步,心跳便会加快几分,可是我偏偏越走越快,越走越急,直走到马车的旁边,才顿然停步。
“是谁?”车厢里传来一声疑问,是明镜。
我深吸一口气。微笑着。回答,“明镜,好久不见。”
明镜却没有出来。还停留在车厢里。语气淡然,“姑娘是谁?明镜怎地毫无印象?”
他不记得我。不认得我的字迹。那又为什么要来?我的心里一委屈,就说不出话来,咬了咬嘴唇,压下鼻子里的酸意,“明镜,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那你为什么还要赴约?石头呢,他在哪儿?”
他的话,依旧是淡淡的,“这位姑娘。在下确实没有印象。至于什么石头,更是不知所谓。赴约之事。只是在下好奇而已。”
这一番话下来,我地心彻底凉了下来,呐呐不知如何继续,他既然都说不认得我,此时我容貌变化,就算我说出身份,他又如何能够相信,罢了罢了,不认也罢,看到他们还活着,也就是件好事了。
忍住就要溢出眼眶地泪水,我低声地说道,“既然公子不记得,那就是小女记错了,麻烦之处,请见谅。”说完,我黯然转身,便准备顺原路回去。
才没走两步,只觉得眼前一花,腰身被人搂住,还没等我惊呼,下一刻就在马车上了。车帘一掀,明镜的唇边挂着一抹讥诮的笑容,“许你不认我,就不许我报复一下吗?”
此话一出口,我地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然后变成成串地珠儿不停地滚落着,这让那位把我掳进来的莽汉一下子慌了手脚。
“明镜,就说你,和姑娘生哪门子地气,这下好了,我可不会安慰人,你自己来吧!”石头倒是干脆,自个解决不了,直接甩手躲到一边去了。
我一听这话,狠狠地瞪了石头一眼,想哭地感觉也一下子淡了许多,明镜递上一块方帕,“擦擦吧,身为公主,真是不成样子。”
本来还想说句谢谢,可是明镜这么一句话,让我猛地一滞,抢过方帕,就在脸上狠命地擦了几下,可是下重手疼得是自己,我擦干了眼泪,便把手放下来了。
“不哭了?”明镜的话语里带着一抹笑意,而石头更直接,嘿嘿地在那边偷笑。
我忍不住抬头白了石头一眼,才眨着铁定已经红彤彤的眼睛,看向明镜,“明镜,你为什么会坐轮椅?”
明镜的笑容一僵,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自个的大腿,然后苦涩地一笑,“一时大意,而留下的恶果……”
我还想细问,可是看着明镜唇边的苦笑,我又忍了下来,有机会问一问石之寒吧,就不当面询问了,“明镜,你是怎么到东魏来的?当年为什么说你失踪了?”
明镜微微一愣,拧眉问道,“你从哪里的消息得知,我们失踪了。”
明镜地反应是我没有想到地,他的表情告诉我,似乎并没有什么失踪事件,“怎么可能呢?古月是收到了消息,才会离开建康,去楚州找你们地。”
“古月收到的消息……”我的话一出口,明镜就皱起了眉头,低声喃喃了几句,才又抬头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我有点黯然,“古月被关在高府的私牢里,我还没想到办法救他。”
“不必,”明镜一挥手,“先不必管他,若是他在私牢的事情还能传出口风,那必然是有人故意为之,他便没有性命之忧。还有,若水呢?”
一说到若水,我又是一酸,“两年前,若水被南梁以叛国罪论处了。”
明镜的脸色微变,手掌猛地一攥,“叛国罪,这是怎么回事?”
我咬着嘴唇,缓缓摇头,“当年我被囚禁,若水突然跑来,说要去找古月,留下一封信,便消失了。这几年,我和阿乱四处走,在洛阳也不过停留两年,得到消息的时候,我也是吓了一跳,怎么偏偏她被处决了呢?”
“是啊,”明镜微微地笑了起来,“为什么偏偏是她被处决了呢……”
正文第九十六章只想问君知不知(下)
我也怔住了,呢喃着,“你的意思是……”
“不,”明镜收起笑容,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意思,没有查清楚之前,我不会妄下结论。”
我也慎重地点头,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回去想办法探听一下。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时要问的一个问题,“明镜,晏九朝是想要劝顺你吗?”
明镜轻轻一笑,原本平凡的脸庞上突然焕发了光芒似的,“我明镜,认谁为主,都不会认仇人为主。”
带着暖暖的心情,别过明镜和石之寒,我还要赶快回府去。坐在马车上,我想起临别时石之寒偷偷地对我说的话。
“姑娘,你回高府要小心,明镜的腿,并不是被晏九朝的人伤的,究竟是谁,还没有查到。总之,你要小心。”
石之寒的话,让我心生寒意,除了晏九朝,还有谁知道南梁的这些纠葛呢?而且,竟然还会对明镜下手,这样的人,竟然就在晏九朝的身边,他不知道吗?不过,无论他知道不知道,奇。сom书我都要加倍小心了。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突然马车一颠,外面喧哗顿起。
只听“啪啪”两声,然后一声尖利的叫喊,“不想活了,竟敢惊扰大都督的驾座。”
马夫根本无法开口,只能啊啊的哀叫着,我赶紧掀开车帘,外面的骑马人一见是我,勾起一抹微笑,他微微前倾。“思儿姑娘,怎么在这儿看到你了!”
我却笑不出来,不过面上也要礼貌一些,我走出车厢,站在车辕上,福了一礼,“思儿见过大公子。”
高澄颇有意味地打量着我。然后又是一笑。“思儿姑娘怎么有兴致,穿成这个样子?”
我下意识地拽了拽衣襟,才冲高澄点了点头,“思儿失礼了,我正要回府……”
高澄古怪地一笑,“既然思儿今日有空,何妨到我的府上做做客,门下新移植了几盆极品菊花。请思儿赏玩一番,如何?”虽然他用的是疑问的句子。可是语气中地强硬。让我不寒而栗,直觉面前的这个男人很危险。
我不动声色地冲他笑了笑,伸手一指旁边的一家成衣店,轻声地说道,“大公子,请允许思儿去换下这身衣服,可以吗?”
高澄微挑眉头,漫不经心地颠了一下手上的马鞭,随即微微点头。“请便。”
我慢慢下了马车。提着装衣服的包袱,走进了成衣铺。和铺子里的掌柜借了换衣服的地方。
用最快地速度换好衣服,我边挽头发,边打量着换衣间地格局,侧耳听着周围的状况。高澄如果在外面等我,估计应该不会派人进来监视,那么在铺子里找个合适的人帮我传消息,是唯一的办法了。
不过,这消息该怎么传呢?没有纸,也没有笔,口述又怕出岔子,我环视着周围,只有手上这件衣服……
将簪剑插回到头发上,我吸着气把手腕上的血迹擦干净,轻轻推开换衣间的门,正巧看到一个十几岁的丫头从房前走过,我连忙小声将她叫过来,快速地把东西和带的话交给她。看着这个丫头懵懵懂懂地模样,我心里虽然担心,却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
“小妹妹,你要是帮我把东西送到,这支簪子就送给你,好吗?”我递给她一支玉簪,这是安琪送给我地,簪头是一朵梅花,雕工很精细,这丫头一看,眼前就是一亮。
她连忙点头,眼睛还是挂在这支簪子上,我会心一笑,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要先把这支簪子给一个姐姐看,她看过了,拿到这件衣服了,它才能归你,懂吗?”
丫头脆生生地回答,“懂,姐姐,我一定送过去。”
听到这个回答,我稍稍放下半颗心,又伸手摸了摸头发里地簪剑,轻轻吐了一口气,直起身子,往外面走去。
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个好色之徒而已。
走出成衣铺子,我冲高澄微微一笑,“大公子,风和日暖,小女想步行,可否?”
高澄勾唇一笑,翻身下马,把马缰绳往身边的下人那里一扔,便走到近前,“我陪你。”
再怎么拖延,总会到达终点的。我抬头看了看明晃晃的“大都督府”的门匾,再扫过高澄饶有兴致的目光,才力持镇定地随他走了进去。我唯一能够笃定的就是,看着晏九朝的面子上,他不会对我用强,那么,我就有全身而退地机会。
坐在明亮地花厅里,看着侍女仆人鱼贯而出地送上精美的菜肴,可见这大都督府,也是极尽奢华地。
他微一抬手,“思儿,动箸吧。”
我微微颔首,拿起银箸,矜持而随意地动了几下,不是因为食物不佳,而是面前这人的灼热眼光,已经让我坐不住了。
“大公子公事繁忙,思儿不该打扰。”我轻轻放下银箸,歉声说道。
高澄微一侧头,唇角勾起,眸中光芒闪动,看着我,仿佛是盯着某种猎物,“有佳人相伴,何须谈论那些无聊事……”
“公子!”一个仆从匆匆忙忙地跑进来,靠在高澄的耳边说了两句,高澄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猛一挥手,让仆从住了口。
高澄潇洒起身,欠了欠身子,“思儿,我有点事情要处理,你要不要先去赏花呢?”
我自然求之不得,恨不得他忙到安琪来救的时候才好。点了点头,随着一个侍女,绕过九曲回廊,又穿过了几处月亮门,才到了花园里。此时园中花团锦簇,尤其有几株菊花,开得甚为娇艳,可是让我心跳的,不是这几株菊花,而是立在菊花丛边的一位红衣佳人。
这位嫁人背对着我,穿着的襦裙并没有束腰,再看她移动时的笨重,显然是怀了身子,可是看着那如瀑的黑发,和小半张脸的侧影,可以看出,这是一位绝色惊艳的美人。
我叹息着,府中有如此佳人,高澄怎么还会对外面的女子有兴趣呢?
就在我慨叹的时候,这位佳人似有所觉地转过身子,露入娇媚动人的玉脸,而我,在看清楚她的面容之后,不禁轻呼一声,“如芳?”
佳人的身子微微一颤,迷茫的双眸转向我这里,继而化作两行热泪,“思儿,是你吗?”
阿笙错了,真的错了,一时没注意,时间又过了,555,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
正文第九十七章芳心暗许情错寄
我走上前,看着如芳略显臃肿的腰身,讶异地说不出话来,“你这是……”
如芳的面色一红,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眼神里带着一丝凄苦,“思儿,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话音还没有落,泪水便涌眶而出。
我想要去抓着她的手仔细询问一番,可是意识到这里并不是疏影居,而是高澄的大都督府,只得先谨慎地扫视一下四周,原本送我过来的那个侍女已经走开了,花园里只有我和如芳,我才稍稍放下心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你难道不知道,你大哥找你都快找疯了吗?”我又忍不住扫了一眼她的肚子,起码有五个月的身孕吧,如芳原本就瘦,所以突出得愈加明显。
如芳注意到我的视线,素手扶在自个的肚子上轻轻地摩挲,目光有些怅然,“我知道大哥在找我,可是我不能见他,我这副样子,怎么能够见他呢?”
看她久站无力的模样,我叹了口气,“去凉亭里坐坐吧。”
如芳轻轻地嗯了一声,顺从地跟着我走进凉亭。凉亭里的石凳上早已经放好了软垫,估计是她的侍女提前准备的,把她扶着坐过去,我也捡了带垫子的坐好,才有开口,“无论如何,你总是要告诉他,你难道不知道,他对你用了多少心思,万一哪日他知道你在这里,贸然闯来,会把性命丢了的!”
她听得出我口气中的严重性,脸色也不觉惨白起来,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才低声地说道。“思儿,如今我已经是公子的人,说什么也是离不开的,思儿,你能不能……”
“不能!”我断然拒绝了她还未出口地请求,可是见她黯然地垂眸,我又忍不住叹息。“如芳。当初我离开洛阳,为的是什么?我有我的事情,自私一点的说。如果我去找你的大哥,他不仅不会听我的,而且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冲到这里来。而我在邺城花费地心血,可能就此白费了。你明不明白?”
如芳惨然一笑。微微点了点头,双手还放在肚子上慢慢地抚摸着,“我明白,刚刚一看见你,我就明白,你不是找到我地,而是凑巧碰到。如果你去找大哥,他在情急之下,很难说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思儿。我知道你已经等了好几年,才有机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不会坏了你地事的……”
我皱眉,听出她语气里的痛楚,“你还想做什么?可不要做什么傻事。”
“怎么会呢,”如芳缓缓地摇着头,眼神亮亮地,低下头注视着自己微凸的肚子,呢喃着,“我的孩子还没有出生,我什么都不会做地,况且,公子他,并没有亏待我,而且还把我地居处安排在花园的旁边,其他的夫人,可是住在后院的。”她的唇边勾起一抹甜蜜,而这个表情让我的心微微一沉,难道说,她对高澄动心了吗?
我忍不住问,“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不是在洛阳呆的好好的吗?而且,这几年,你出门都是保护好好地,怎么会莫名失踪地?”
如芳状似回想地皱了皱眉,“那一日我去市集买东西,不知怎地便昏了过去,等到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在一处民宅,后来……就成了公子的人,木已成舟,我也无可奈何,不过,我地身份未定,又不敢去找大哥要户籍,索性,就如此了罢……”
真是标准的强抢民女的戏码,只不过,动手的人,可能就是准备讨好高澄的,而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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