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才问道。“什么要求?”
“监视郡主的行动。”若水的声音很平静,不过语气中露出的寒意,让我猛地睁开眼睛,“若她有不轨之心,属下自然会处理她。”
“处理?”我的心里一寒,不自觉地站起身走动了几下,才回身看向若水,“清菁没有离开畅雪轩的时候,一直有人盯着她吗?是不是若她有什么不利我的地方,你们就会除掉她?”
“是。”若水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表情中的慎重让我有些烦躁的心,平复了下来。
“娘娘知道的吧……”
我叹了口气,清菁与绮月亲近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若水她们都有了防范,可见这件事,阮修容必然知情。
“娘娘知晓,不过,她说郡主对清菁不错,属下不敢妄动,只做监视。”
若水的回答又让我一阵怅然,她如此了解我的心思,是啊,纵然清菁真的做了什么背叛我的事情,我恐怕也很难有处置她的狠心。
“她想过怎样的生活,便去吧,只是我心里,怎么这么难过呢?”我喃喃着,虽然我也曾想过不把清菁也带出宫,却也想为她安排一个妥当的去处,出宫不知道要面临怎样的凶险,若不是这些年我已经离不开清影,怎么也不会把这个最亲近的人带入未知的命运中的。可是如今,当清菁自己选择了自己的路,我的心里竟然泛起了浓浓的酸涩,一个曾经在我身边笑闹的可爱女子,就这么悄悄地离开了我的身边。
我压下心底的难过,低声地问道。“那么,清荷呢?她是不是谁的人?”
若水回答道。“清荷被调到太子妃那里,据说月纹走后,储妃娘娘一直少一个内侍侍女,此次皇上的旨意一下,她便将清荷要走了。”
明明了解这座皇宫是怎样的阴暗,可是当得知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都是这边那边派来的钉子,虽然我从没有她们吐露过自己的秘密,可是这番数落下来,好像是一个人也剩不下了,呆在我身边的,全都是别有用心的人,都是…
清影呢?我的心猛地一颤,她会不会也是其中的一个?我不敢去想了,这个呆在我的身边最久,了解我的事情最多的女子,我不觉脱口问出,“那么,清影呢?她又是谁的人?”
正文第五十章黯然神伤独一人
“啪嗒”清脆的声响在门外传来,若水刚好背对着门,她表情平和地走到一边,而门外走进来的人,是清影,她面色有些苍白,嘴唇轻抖,似乎想说什么。
“清影……”我叹息似的念着她的名字,看着她的表情,我似乎可以看出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不过这份不懂,也渐渐让我懂了。她,也是别人的人。
清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微颤,略带嘶哑地说道。“郡主,奴婢绝没有做过对不住郡主的事情!”
“那么,你究竟是不是……”我发现自己问不出口,看着这个全心相信的人,我无言以对。
清影抹了一下脸上的泪痕,呐呐地说道。“奴婢是太子殿下安排,来监视郡主的一举一动。”
“太子!”
这句话让我顿时失了心神,哑口无言。若说这皇宫里,我最相信的亲人是谁,第一就是太子,第二才是阮修容,但是,此时此刻,有人告诉我,她是太子派来监视我的,而那时,我不过才六岁,只是个懵懂的孩童。
“我……”我瞥了一眼若水,见她丝毫不惊的表情,已经没有精力去追问她为何不提前告诉我了,此时的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若水突然开口,“郡主,若水说一句。”
我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郡主,清影并没有做过任何不利郡主的事,若水实话当实说,而且,对于郡主偶尔的惊人之语,清影还费心遮掩。清影对郡主,是赤诚一片。”若水的话似乎是释放清影心结的钥匙,若水的话音刚落,清影便痛哭失声,跪在那里,泪如雨下。
“若水,你先出去一下,好吗?”我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将眼角的泪水抹掉,轻声地请若水暂时出去。若水无声地点了点头,悄然出去。
“清影,你起来吧!”
我上前,把清影拽了起来,她已经哭得如同泪人儿一般,将她拽到床边坐下。
“郡主,我,我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对不起郡主的事。”清影是真的失了方寸,连平日里逾矩的“我”字都用出来了,我听她说话,泪水也忍不住串串滴落。
“我信你,我信。”
我哽咽着抱住她,抱住这个当成姐姐的女子,怎能不信,这六年来,她嘘寒问暖,她处处体贴,就算她真的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那又如何呢……
更何况,在这宫中,连我的至亲之人都会有如此的心思,监视我这个幼龄稚童,看来这六年里,我是多么的自以为是!
“清影,我不怪你,真的,”我松开了抱住清影的手,站起身来,背对着她,低声地说道,“可是,清影,你不能和我一起离开了。”
“为什么?”清影一声惊叫,“郡主,您还是不相信奴婢吗?”
“我信,我信,”我回过身,看着她,很认真地,“可是,清影,若是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你真的没有丝毫的顾虑吗?”
“我……”清影一愣,顿时语塞,表情变幻,似乎想到了什么。
“清影,这六年,我看出你的真心真意,可是,既然你是……”我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便不能带走你了,你懂吗?”
“懂,奴婢懂。”清影不禁再次垂泪,微微点了点头。
相视无言,唯有泪双双……
阮修容下葬的第三日深夜,畅雪轩后院的佛堂起火,火光照亮了夏夜的昭阳宫。
此时的我,坐在离宫的马车中,趴在车窗边,回头怅然地看着被染红的那片天空。
若水已经将马车里铺好了软垫,柔声问道。“郡主,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不了,我还不困。”我收回视线,懒懒地做回原位。“而且,出了宫,就不要叫我郡主了,我也不是郡主了。”
“是,姑娘。”若水轻笑一声,从善如流地说道。
“嗯。”我依旧懒懒的,一想起被花辰弄晕后、放置在别处的清影,我的心里难过得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清影已经跟了我六年,这六年,她与我朝夕相伴,感情自然比亲生姐妹还要亲,此次离宫,却没有她在身边,我仿佛又变成了孤身一人。
“唉……”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姑娘是在想清影的事情吗?”若水悄然无声地坐到我的身边,递上一方丝帕,轻轻地擦拭着我的脸颊,不知在何时,颊边又多几分湿意。
我赧然地抢过丝帕,擦掉脸上的泪痕,呐呐地说道。“我怎么哭了?”
马车颠簸的时候,若水体贴地将我搂在身侧。她捋了捋头发,悠悠说道,“其实自姑娘入宫的那一日,娘娘便已经让属下调查姑娘身边的所有情形,只不过,一,姑娘还年幼,最重要的是姑娘的安全,二,留着她们,对姑娘也没有什么坏处。至于清影,对姑娘的心是挚诚一片。属下派去监视清影的人回报说,她经常会捧着一只玉镯发愣,这玉镯,是姑娘送给她的吧?”
“是,那玉镯,是在晋陵的时候,我买了一对,清菁和清影,一人一只。”我窝在若水的身边,轻声地问着,“若水,花辰会好好安置她吗?”
若水安慰着我。“姑娘不必担心,花辰办事妥当,必然会好好安置清影的。”
“太子会不会责罚她,我擅自离宫的事……”我依旧为清影担心着,清菁跟绮月走了,无论如何,自然有人照看她,可是清影不同,她是太子安排的人,却就这么将我给弄丢了,我不知道,在我离开后,清影是不是真的可以平平静静地等待及龄出宫。
“娘娘早有安排,殿下向来就是宽德之人,不会为难清影的。”
若水的话,虽然给我安慰,同时,也让我的心又紧了一下,娘娘早有安排,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吗……
“姑娘真心以待,若水都很羡慕她们呢!”若水轻笑一声,给我弄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才柔柔地说着,语气中似乎颇多感慨。
我平静了一下有些浮躁的心,低声地呢喃着,“我只是个小孩子,能给她们的,也只有这些了。”
马车很舒适,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在这一摇一晃中,我昏昏欲睡,可是内心里还有着什么让我很心酸的滋味,搅乱着我的思绪。
若水没有再开口,可能她以为我睡着了吧,只轻手将我扶到铺好的软垫上躺好,又为我盖好丝被,我闭着眼睛,却还是觉得鼻子涩涩的。
六年前,我带着疑问进入了这个南朝的皇宫,见到了许多,听到了许多,也经历了许多,却增加了更多的疑惑,更多的不解,如今,六年后,我要离开这皇宫了,带着更多的疑问离开,还带着一点点伤心,一点点遗憾,还有,不舍。
还没查清是谁害死叔叔的呢……还没有去问萧欢,为何要对我下毒……也还没有查到又是谁对娘亲下了乌花子的毒……还有好多的疑问,好多的谜团,纠结成现在这个身不由己的我。
此时的我,就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被无形的手摆放在某处。阮修容的死,仿佛是激活了某个计划的开始,而我,就是她安排下的第一步棋。
该反抗吗?应该反抗吗?我的心狠狠一颤,不由得闭着眼睛将脑袋埋进丝被里。
要逃开吗?远远地逃开这马上就要淹没我的阴谋,找个安静的地方重新开始吗?一想到这里,我的脑海中又浮现了阮修容温柔的笑容,不禁轻轻叹息。
怎么可能呢?且不论她对我给予了多么大的希望,而且,我已然被卷进来了啊,当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日,我已经走进了这一场局,因为,我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变数,一个不应存在的存在。
我已然存在,便没有了躲避的理由,在这乱世中,躲,是最下策的办法。
好吧,那便赌一把吧,赌阮修容所布下的棋局,是我眼前的一条生路,我按着她所布下的路,走出自己想要的棋局……
正文第五十一章何处为家何为家
行程的第五日,我们这支小小的队伍,到达了富安县。
虽然马车很舒适,可是在车上颠簸了整整五天,我还是觉得身体有些散了架子的感觉,若水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不过她还有精力把我扶下马车,看着眼前这栋名叫“悦来客栈”的建筑,我有些微微的头晕。
明镜从前一辆马车里出来,虽然眉宇间有疲惫之色,可是目光依旧烁烁,见我看向他,微笑地点了点头。
古月已经从马上下来,身体笔直如一柄标枪,我终于知道他背后的兵器是什么了,是一柄短枪,枪头和枪身已经用黑缎包好。他看也不看我,径直走到明镜的身边。
客栈的小二忙不迭地出来招呼,明镜上前与他交代着什么,而若水牵着我的手,一齐往里面走去。
大堂里空空旷旷的,没有一张桌子是有人的,掌柜的坐在柜台的后面似睡非睡地假寐着,瞧这客栈的格局,也不像是招揽不到客人的地方啊?我虽然心里有点疑惑,却没有多言,只跟着若水,走到一张干净的桌子旁,乖乖地坐下。
若水坐在我的旁边,出门在外,没人拘束一些小节,没多时,明镜走过来,坐到我的对面,而古月也跟着走来,却没有坐下。
“我去看一看。”古月冷声说了这一句,便转身离开了。这几日相处下来,我已经明白古月这句话的意思了,他是要到这客栈周围转上一圈,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或事。
随行的还有石涛、石河,石锦、石绣,这四位都是此次出宫才认识的,听若水说,石锦和石绣就是被安排在宫中保护阮修容的暗影。而石涛和石河的身手也是不错,只是这几日,我都猫在车里,没来得及和这几位说上话,不过,他们见我倒是很恭敬。
小二奉上了清茶一壶,便站在桌边等吩咐。我接过若水递来的茶杯,小口小口地啜饮着,那厢明镜慢悠悠地开口了:“小二,先照我刚才吩咐的去做,然后过来,我有话问你。”说完,轻巧地递上两枚铜铢,小二眉开眼笑地接过来,便小步跑开。
“这位公子,您想打听什么事儿?小的知不不言。”
金钱的力量是强大的,小二很快又返转回来,谄笑着站在明镜的身侧,他可能以为明镜是我们这队人中的头领吧,不过,明镜也确实算是,我继续啜着茶,安静地等着。
明镜冲小二微微一笑,温和有礼地问道。“数月前,我也来过这里,也不见是如此的荒凉,难道这数月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位公子说的不错,数月前,我们这富安县,因为是离京城最近的县城了,一直都是车来人往的,可是……”小二听到明镜的问话,唉声叹气地回答着,话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
明镜嘴唇一勾,淡淡地说道。“你且说无妨。”
“那小的就说了,”小二似乎有点害怕似的吞了一下口水,然后才小声地说道,“离县城十里外,听说有一队马贼,都截了好几拨车队了,有大车也有几个人的小车,好些个商队,都不从咱富安县走了。”
“咳……”一直在后面闭目养神的老掌柜轻咳了一声,小二一听,缩了缩脖子,然后赔了张笑脸,便站在那里不开口了。
此时古月也回来了,他冲明镜点了点头,才默声坐了下来。小二小跑着去张罗我们的饭菜去了,一时间,没人再吭声,我低着头,无聊地咬着茶杯的边缘,茶水已经被我啜光了。
“几位是从京城过来的吧……”
老掌柜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晃着身子走到另一张空桌子处,慢腾腾地坐下,又让小二给他弄了一小壶酒,和两碟小菜,滋溜滋溜地小口喝着。
“我们确实从京城而来。”明镜回身冲他微微颔首,这厢我们的饭菜也上齐了,我便放下茶杯,自顾自地吃起来,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对他们的对话一句不落地听着。
老掌柜又轻咳了两声,半眯着眼睛,笑呵呵地说了这么一句。“这样的话,小老儿说句闲话,几位不要走西门了,还是走东门吧!”
“掌柜为何会出此言?我们可是从东门进来的。”
明镜的声音依旧平稳,我瞄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继续吃东西。
“对喽,你们出了东门,就绕道去华阳县,那边没有马贼,小老儿也是瞧几位是本分人,才多这句嘴的。”老掌柜又滋溜地喝了一口酒,才轻轻放下酒杯,重新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回到柜台后面,假寐起来。
我放下木箸,轻声地说了一句。“我吃好了。”
“姑娘,我们先回房吧。”若水也顺势放下木箸,叫过小二,在前面领路,往后院走去。
坐在客栈厢房的床边,我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问道:“若水,咱们会回头吗?看样子,那马贼还挺凶的。”
“姑娘担心这个?”若水的唇边漾起一抹轻笑,冲我眨了眨眼睛,“那么,姑娘觉得呢?”
“我啊……”我也眨眨眼睛,随手拽了拽床边的帐帘,“我才不管呢,我只要乖乖的,就好了。”
若水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回答,怔了一下,失笑出声,她又想了想,才笑着说道:“姑娘这么说,若水也无话可说了。”
我冲她吐了吐舌头,再无话。
一夜好眠,果然要比马车要舒服多了,我都不想起床,恨不得再在床上窝个一天半天的。不过,这不是任性的好时候,我只好爬起来,换上若水准备的干净衣裳。
也不知昨晚他们是怎么商量的,总之,我们前进的方向,不是东门,而是据说有马贼的西门方向。
我瞄了一眼车外,又瞥了一眼坐在车厢另一侧的若水,又觉得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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