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相思,是最贴心的。”阮修容很满足似的叹了口气,冲采薇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出去,才拉过我的手,慢慢地摩挲着。
“相思,这次的事情,让我突然觉得世事无常啊,若是我并非中的乌花子,而是其他的什么毒,此刻,恐怕已经归入黄土了。”阮修容感叹地说着,“这两日我想着,有些东西要先交给你了,若我真是哪日遇到不测,你也不会孤立无援。”
“太婆婆,您,怎么能这么说呢?”阮修容如同遗言一般的话语,让我的心有些不安,似乎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我在这皇宫里做了三十多年的妃子,为了对付他,自然也培植了一批可用之人,今晚你便去见一见他们。”阮修容似乎已经有了定计,下了决心要把她的人都给我所用。
“太婆婆,我……”我的心狂跳了两下,又慢慢平静了下来,在宫中这么多年,我一直希望能建立自己的力量,可是我太年幼了,又是个孤女,唯一能依靠的,除了太子,便只有待我很好的阮修容。而太子,虽然疼惜我,我却依旧不能保证,他愿意分我一些力量,毕竟当初身手不错的青,自我进宫后,也不再与我接近,让我黯然了好长一段时间。
“放心,他们都是很忠心的,也很有能力,保护你,是足够的。”阮修容似乎以为我是担心,便安慰着我。
“太婆婆,您说什么,便是什么,相思听您的。”我心中对阮修容的力量有了很大的期待,这股力量能够帮助我,也能保护我,我强压心中的喜悦,对阮修容说道。
“好,好,好孩子。”阮修容微微地勾起嘴角,说完这一句,便合上眼睛。我见她眉间有些倦意,便悄声离开了她的卧房。
信步走到屋外,我顺着回廊往小花园走去。坐在花园的石凳上,我把胳膊支在石桌上,静静地想着心事。
有懂事的宫女为我送来一壶清茶和两碟细点,便悄悄退下。
在畅雪轩里圈了六年,我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时间有多么的难熬,只是拼命地学东西,看东西,来丰富自己的生活。
可是,当我可以自有走动的时候,心,又开始乱了起来。
六年前的疑问,又一个一个地浮上了心头。
当年太子的伤,究竟是什么人做的?后来又有没有什么动作?太子知道内情吗?
我不知道。
当年宜春的死,究竟是什么人做的?为什么要杀她?是否和太子的伤有关系呢?
我不知道。
当年的那场对话,和那个神秘少年,究竟都代表着什么?
我不知道。
当年太子妃身边的月纹,为何如今失踪?她是哪方的人?做了什么,才招来杀身之祸?
我仍旧不知道。
就连当初我愿意进宫的最重要的理由,要查出叔叔是被什么人所害这件事,六年后的今天,依旧是一点眉目都没有。
如今,这些疑问都充斥在我的脑子里,我迫切地想知道答案,最重要的,我想知道,这一切的幕后,与我娘亲的死,我叔叔的死,有没有关系。
还是说,就是其中一方所做的。一想到这里,我就对阮修容的力量愈加地渴望。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已经没有白日里那么炙热,橘黄色的阳光洒下来,将花园里的花花草草都镀上了一层金黄的色泽。
我渴望力量,因为在这乱世,力量才能决定能否活下去。
夜已近三更,万籁俱寂。
我没有留在畅雪轩的睡房里,而是按照阮修容所说,搭着一辆趁夜出宫的马车,离开了皇宫。
马车颠簸得并不厉害,不过,我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多多少少有些害怕,为了不节外生枝,我没有告诉清影,虽然这些年来,我已经很信任她了,可是今晚的约会,我还不想让她知道。
马车行进了约有大半个时辰,终于缓缓停下。马夫是一个哑巴,所以车外并无声息。我悄悄地掀起车帘,往外面看去。
马车停在了一条极狭窄的匝道里,似乎是某个宅院的后门处。门口没有人等候,四周也静悄悄的。我的心慢慢地提了起来,呼吸也放缓了下来。
我想起阮修容告诉我要出宫时的奇怪笑容,她似乎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
不管怎样,我要下车。这么想着,我紧了紧手中的冰蚕细线,这线是阮修容送我的,与此同时,她还送了个女师父给我,虽然这女师父只教了我一套红线步法,不过让我的自保能力大大的增加,而这冰蚕丝线坚韧无比,寻常兵刃无法伤及分毫。
轻巧地跳下车,马车夫已经不见了踪影,我小心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无人。而不远处的偏门,没有锁,似乎有人刻意地敞开着,等我来。
我轻步走到偏门处,用脚将门顶开,果然是一处大庄园的后门,不过里面黑得很,似乎也没有人在里面。可是我很清楚,阮修容不可能害我,那么,她所说的地方,就是这里,而里面,一定有我要见的人,我的力量。
我没有犹豫,便抬步进去,面前是一处小花圃,因为月光甚亮,我还看得出,此处衰败成什么程度,别说是花,连野草都是恹恹的。
不过花圃的对面有一条回廊,似乎通往别处,我便走过荒凉的花圃,想顺着回廊往里走。
长长的回廊,尽头连接着一处月门,走过回廊,我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既没有危险,也没有人的气息。
站在月门边,我看过去,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在月门后的院落里,有间房子里,有微弱的灯光。
在那里吗?我盯着那处亮光,静静地想着。
从出宫,到偏门口,再到如今微亮的房间,这些所谓的既忠心又有能力的人,究竟想要玩些什么?
我心中数道念头滑过,最后,慢慢放下扶着月门的手,然后,转过身,往来时的路而去。
我的脚步依旧很轻,却很慢,迎着夜晚的微风,倒是带来几分舒爽。
走到了偏门处,我再次看到了马车夫,他坐在驾车处,愕然地看向我。我微微一笑,轻巧地跳上马车,掀了帘子,进到里面。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回宫。”
马车夫没有动,我也不恼,只又说了一句:“回宫。”
“郡主留步。”外面有人出声,我的嘴角慢慢地扬起,无声地笑了。
我赌对了。
“什么人?”我没有动,只出声问道。
“属下明镜,请郡主下车。”那男子朗声回答。
“今日乏了,改日再见。”我淡淡地开口道,刚刚的那番折杀,我一定要讨回来,太婆婆,看来白得的东西,也不好拿呢!
“郡主恕罪,属下惶恐。”那男子并不见慌乱,不过话语倒也诚恳。
我也不想太过不留情面,一掀车帘,往车外看去。偏门旁站着三男一女,为首的男子,应当就是与我对话的那个。
我脚上一用劲,从车上跳了下去,轻盈无声,这是轻身术带给我的身手。这四个人面色不变,都安静地看着我,为首的那位男子上前一步,施单跪之礼,其他三人也跟随其后。
“属下明镜见过郡主。”
“属下花辰见过郡主。”
“属下若水见过郡主。”
“属下古月见过郡主。”
“进去说吧。”我随意地瞥了这几人一眼,才错过他们的身子,先行走进偏门,第二次进入这间荒凉宅院。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边向前走,边随口问道。
“这里是娘娘安置的一处宅院。”为首那个叫明镜的回答道。
“有干净的房间吗?”此时,我已经走上回廊,往刚才的那处有亮光的房间而去。
“有,就在前面。”明镜在一旁带路。
过了月门,我看见那处有亮光的房间,门户大开,里面似乎没有人,便直接走了进去,随意地找了椅子坐下。
然后,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这四个人。
“我今年十二岁,虽然贵为郡主,却是个寒门之后,娘娘怜惜我,让我与众位相见,不过,众位,是不是有些逾越了?”我笑容不变,声音也还算轻快,可是心中却隐隐有股火气。
“属下不敢。”四人俱出声,却语气不一。
“明镜,今日的主意,是哪位出的?”我看向那位为首的明镜,问道。
“是,属下逾越。”明镜毫不含糊,直接领了罪。
我倒是没有意外,既然他隐隐是这四人中的领头者,必然要领下这份逾越之罪,身为属下,胆敢试探主子,难道说,他们还想造反吗?当然,他们并不想造反,也许是因为他们对阮修容的忠心太过,才会想要试探我这个新晋的主子。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便应该欣然迎战。
相反,我应该发怒,只不过,发怒太做作了。我做不来,只好跟随本心,想什么,说什么。
“好吧,”我叹了口气,嘴角的笑容也淡了下来,“不过,既然娘娘把我推了出来,你们难道要违抗她的意思吗?”
此话一出,这四人凛然一惊,都抬眼看我,面色有些惊讶。
“诸位跟随娘娘多年,自然不是我这个小丫头可以调动的,可是,上、下、尊、卑,并不是用年岁来算的,若你们不服我,自可与娘娘去说,我绝无二话。只是,相思年幼势弱,若能得到诸位的帮助,也算不枉娘娘的一番苦心了。”我将话语撂下,然后静静地看着他们,心中也有些忐忑。
这就是攻心,这就是斗智,不把这四个人驯服,我便没有能力接管阮修容的力量。我也很清楚,只见一次面就让他们听从我,除非我有绝对的实力可以压制,若我没有,则只能先以弱示人,毕竟,我就是个小小的柔弱郡主。
“属下效忠郡主,没有不敬之心。”四人只静待了片刻,便恭声言道。
“那么,各位,相思谢谢了。”我站起身,嫣然一笑,冲四人福了一礼。
正文第四十四章万般算计终有因(中)
明镜,二十多岁,身材瘦削,容色平常,不过他的眼角略略上挑,就像是人们说的桃花眼,颇有些勾人的神采,似乎是一个很有城府的男人。
花辰,三十多岁,身形略矮,目光有些阴沉,薄唇有些失了血色,始终不发一言,不过他表情平淡,似乎是置身事外的感觉。
若水,二十多岁,面容清秀,虽然唇边带着一抹笑意,可是神色中略带冷淡,表情平静,看向我的目光里,竟然藏着一丝好奇。
古月,二十多岁,面容冷峻,黑色劲装,背后似乎有兵刃,他始终微垂眼帘,让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仔细地端详着面前这三男一女,四人面容上虽然平静恭顺,可是我无法确定他们的心是否也同样归顺。我不知道阮修容是如何与他们交代的,不过必然是暗示他们试试我的,不然,这几人怎么会冒着激怒阮修容的危险,擅自作出这番姿态。
我虽然无奈,却也是深知自己并不是那个入宫已经三十年的阮修容,我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女,臂膀单薄,只能靠着紧紧抓住阮修容奉上的力量,而增加自己的筹码。
我打量够了,淡淡地收回自己的视线,语气平静地说道,“天快要亮了,我只问几件事,就要回宫去了。”
明镜眼角一挑,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郡主请问。”
我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娘娘这两天有没有让你们查乌花子的事情?”
“禀郡主,是由属下负责。”花辰走上前,面色依旧阴沉难懂,可是他的口气还算恭敬。
“哦?”我看向花辰,问道,“你且说说,查到了什么?”
“属下只查到,这乌花子是从东宫流出的。”
花辰的话让我大大的惊讶了一下,不过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
我眼睛一眯,很谨慎地追问了一句:“你是说,娘娘的毒,是东宫里的人下的?”
“属下也不能确定是否是东宫下毒,不过从毒源来看,乌花子之毒甚为稀有,只能查出十年前,太子妃曾经用此毒,试图谋害谢家嫡长女谢秋华。”
太子妃谋害谢秋华?我险些惊跳起来,不过强强忍住,才平静下来,不过心中的波涛汹涌,寒意大增。
如果当初太子妃曾用这毒谋害谢秋华,那么,是否也是她派人下毒谋害娘亲呢?这样的认知让我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可否查过,太子妃可有用乌花子对付别人?”我抬眼紧盯着花辰,声音中泄露出一丝的紧张。
这次花辰微微摇头,似乎没有什么发现,他略一思索,才说道,“没有,从太子妃身边人调查得知,十年前是太子妃第一次使用乌花子,不过……”
被花辰的“不过”二字让我的心猛地跳了跳,我紧盯着他,紧张地追问道:“你还查到了什么?”
花辰似乎被我紧张的语气所影响,他极干脆利落地回答道:“郡主所中的乌花子,出处,却不是东宫中人,而是皇子所。”
皇子所?我仿佛虚脱似的出了一身的细汗,一说皇子所,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萧察,这个六年来给予我关怀的三哥哥,此时想来,他的好,反而变成很奇怪的事情了。“是哪位皇子?是三殿下吗?”
“不,是大殿下。”花辰的话语微微一顿,才冷声回答道。
萧欢?这个名字更让我不敢相信,这个我只见过一次面的,看上去敦厚亲和的大哥,怎么会就是下毒害我的人呢?
“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我的心突然涌上一股倦意,失力地摆了摆手,也不看这四人的反应如何,便自顾往屋外而去。
此时天色已经透出微微的亮光,就快要天亮了。在这里,我得到了太多的信息,多到让我的心也纷乱不已。路过荒凉花圃的时候,看着那些恹恹的野草,我的心中登地涌起一股烦躁,跑到草丛里狠命地踩,直到踩得所有的野草都被我弄得乱七八糟,身上也热出了汗,才恨恨地停了下来。出足了气,我猛地发觉自己的失态,才想去看看旁边人的反应,只不过这几个人都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有若水的眼睛微微眯着,似乎带着些许的笑意。
我暗骂自己一声冒失,然后径直往偏门跑去。
马车驶回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我不想招人注目,只让车夫停到无人处,便自己下车,往畅雪轩走去。
我走得很慢,六月清晨的凉风拂到面上,带来一丝清爽。时常有宫女侍从走过,小心翼翼地投来好奇的视线,见我冷淡地回视过去,忙福礼,然后匆匆地跑走。
宫中走动的人越来越多,投在我身上的视线也越来越多,本来已经压下的烦躁,又有了躁动的迹象。我索性加快了脚步,走到畅雪轩的门口。
小院里也有人影走动,采薇刚好端着铜盆从阮修容的房间里走出来,把铜盆递到门口等候的小宫女手里,一抬眼,刚好看见了我。她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忙上前几步。“郡主,您这是……”采薇没有问出口,因为我一看上去,就不像是起早出去瞎逛,满脸的倦意肯定表露在脸上了。
“娘娘怎么样了?”我揉了揉眉心,轻声问道。
采薇先是担心地看看我的脸色,才轻声地回答着,“昨晚也睡得很踏实,不过今早起得很早,也没什么胃口,说是,等郡主一起吃。”
“好,我去梳洗一下。”我点了点头,便往自己的房间而去。
回到自己的卧房,清影正坐在外间里绣活,一见我进来,忙放下绣品,站了起来。
清影没有多说其他的废话,只微微皱着眉,体贴地沁湿了软巾,先让我擦擦脸。
心不在焉地梳洗完毕,我没有和清影再多说什么,也先忽略了她有些担心的眼神。我要去问一问阮修容,为什么她要骗我,说她已经派人去查了娘亲中毒的事情?
阮修容的房间里已经摆好了早饭,我一进来,采薇忙为我布座,阮修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也冲我招了招手。我默声坐下,勉强笑了笑。
“昨晚上没有休息?”阮修容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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