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也站起身来,“我……我知道这样不好。我……我对你负责任就是。”
“什么?”
他弯唇一笑,眸中像是带着星光般的闪亮,一跃跳出了窗口。
叶如蒙瞪了他背影一眼,这个家伙是在耍流氓吧?果然行走江湖的人,性子还真有点无赖呢。不过,这家伙人倒是挺不错的,在他送完她滚滚之后,她就这么觉得。
叶如蒙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认识他这么久,她好像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嗯,下次再见到他一定要问问,他们两个人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第二天一早,叶如蒙是被小家伙的叫声吵醒的,她有些迷糊地坐起身来,一会儿后趴在床边,笑眯眯地逗着滚滚玩。滚滚许是饿了,“嗷嗷”叫个不停,叶如蒙习惯性地看向了窗口,却见梳妆台上空荡荡的,她心微有失落,但又感觉安心了不少。
一会儿后,紫衣便捧着一个小木盆来了,小木盆里面有两个碗,一个小碗装着清水,一个装着一碗泡软了的五谷糊糊,里面还加了胡萝卜和肉沫。一将滚滚放进木盆里,小家伙便一头栽进了碗里,吃得可起劲了,尾巴都竖起来了。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叶如蒙蹲在木盆边笑道。
一会儿后,叶如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来到窗前推开窗户,明亮的阳光撒了进来,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叶如蒙一看,马氏和小玉正在井边洗衣服,宝儿则在一旁帮忙拧着衣服,这细胳膊细腿的,也不知道是人拧衣服还是衣服拧人。
“宝儿!”叶如蒙唤了一声。
“蒙姐姐,你醒了?”宝儿趴到井坝边上,不敢靠过来,怕她又突然抱起了滚滚吓她。
“你不去背书?”叶如蒙问道。
宝儿咧嘴笑道:“我刚刚在看小玉洗衣服呢,我现在就去。”
“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去。”
“好!”宝儿高兴应了。
叶如蒙洗漱后,去了前厅准备用早饭,却发现叶长风穿着便服,叶如蒙数了数手指,仲秋她爹爹休五日,十四休到十八,今日都十九了,难道不用去翰林院吗?
叶如蒙一问,叶长风才告诉她,“蒙蒙,爹已经从翰林院请辞了。”
“啊?”叶如蒙吃了一惊。
“放心,爹爹正在应试国子监,已经过了初试和复试了,两日后的终审,爹有八成把握。”
“爹真利害!”叶如蒙忙鼓了鼓掌,连她都知道国子监比翰林院要好上许多呢。
“事情还没定下,不要开心得太早。若是过不了,只怕得另谋高就了。”
“爹爹肯定能过的呀!”叶如蒙信心满满,她爹爹可是做过太子少傅的。
一家人用完早饭后,叶如蒙在院子里追起了滚滚玩,别看滚滚四条腿又短又胖,跑起来可快了,叶如蒙直追得得上气不接下气,肚子都疼了,忙叫香北将滚滚抓起来。
香北应了,连忙跑去追滚滚,滚滚以为她们还在陪它玩耍,跑得分外欢快,胖乎乎的小屁股摇摆摇摆着,尤其**。
“姑娘,”小玉从垂花门外跑了进来,边跑边喊,“我哥哥说外面有人找宝儿呢!”
“谁!”叶如蒙一听来劲了,宝儿在这儿也不认识什么人,难道是宫中那个“绿衣”自投罗网来了?
“小玉,不得喧哗和疾走。”紫衣走了过来,警示道。
“小玉知错了。”小玉连忙福了福身,姿势还有些歪歪扭扭的。
“一个人来的吗?”叶如蒙连忙问道。
“我哥哥说有两个人!”
“两个人?”叶如蒙想了想,“你先让你哥哥把她们请到前厅去,别让她们跑了!我去找宝儿!”叶如蒙准备来个瓮中捉鳖或者是放长线吊大鱼!
“跑什么?”叶长风一进来,便见叶如蒙风风火火的。
叶如蒙连忙止住了步,双手叠放在小腹前,规规矩矩道:“爹,是不是那个‘绿衣’来了?”
“谁和你说的?”
“不、不是吗?不是来找宝儿的?”那还会是谁?
叶长风拧眉,“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平日没事你就安安静静的,一遇到急事就听风便是雨。来的是昨日救了宝儿的陶公子,你让宝儿去前厅见他一面。”
“哦……这样啊。”叶如蒙顿时大失所望,哼,要是绿衣来了,她一定好好审问一番,那绿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人!
宝儿在前厅和那陶公子会面的时候,叶如蒙便在隔壁的大书房里等着。
也不知道这二人聊什么聊了那么久,直到她吃完了一盘核桃红枣糕,才听得宝儿出来的声音,她连忙拿帕子擦了擦唇,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一出来,便见宝儿哭得梨花带雨,连手帕都哭湿了。
“宝儿!”叶如蒙连忙迎了上去,“怎么了?”不会是……不会是这陶公子欺负她吧?叶如蒙看了看她身后的陶公子,却见他一脸淡定,怎么看都不像是刚欺负了人的样子。
“蒙姐姐……”宝儿啜泣道,“我是捡回来的,我是捡回来的……我不是我爹娘亲生的。”
“啊?”叶如蒙吃了一惊,竟冷不妨露出了欣喜的面容。
宝儿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连忙揉了揉眼睛。
叶如蒙连忙敛了笑,“你怎么会知道?不是,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听谁说的?”
第60章 陶醉()
宝儿仍在啜泣着,她身后的陶公子上前一步,慢条斯理道:“前阵子我一直在寻宝儿,后来觉得宝儿她爹有些奇怪,一查探才得知,原来宝儿当年是被她娘捡回来的。”他说着,微微敛了双目,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叶如蒙,这个叶如蒙,刚刚那个笑宝儿或许没看到,却是落入了他眼中,他觉得有点诡异,这叶如蒙就像是事先知道宝儿是捡回来的似的。
“这样啊!”叶如蒙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那宝儿你是在哪里被捡的?什么时候呀?你当时身上有没有什么信物?”叶如蒙连连追问,迫切地看着二人,这二人倒是快说呀,要是时间能和将军府走丢的嫡女吻合,她都可以直接去找孙氏了。
宝儿低头没有说话,那陶公子顿了顿,也没有直接回答她,“此事我会调查清楚。”他抬手,摸了摸宝儿的头,“丫丫你放心,陶哥哥一定会帮你找回你的家人。”
宝儿抽泣着,点了点头。
叶如蒙偷偷看着他,这个陶公子,乍一看一副书生模样,昨日匆匆见了一面,只当他是个温和有礼之人,怎么今日一见,却觉得他冷清了许多,对着旁人总有一股疏离之意,似乎只有对着宝儿时,冷冽的神色才会软暖下来。
咦……他可是去过青楼的人呢,叶如蒙一时心中又开始嫌弃了起来。
待他离去,福伯才来报,说这陶公子命人送了许多东西过来,各种布匹、首饰、衣物、摆件等等,竟足足有四大箱子。
福伯盘点的时候,叶如蒙看得都有些呆了,整这么一大堆,弄得像嫁妆一样,倒像是某个小家碧玉的全套身家了,大至成套的衣裳,细至精致的耳坠,都像是哪户人家的小姐用的。再一细看,他送来的布匹中,有几匹颜色略老气,给宝儿做衣裳不合适,给她娘倒是挺合适的,还有各种新鲜好玩的小玩意儿,有些连她都没见过。
“老爷,”福伯手里捧着几个长条锦盒,“这里面好像是一些字画,这里还有一些诗集。”
叶长风打了开来,见里面有装裱好了的字画,字画一铺陈开,他便皱了皱眉,这些都是真迹,再看那几本诗集,竟然也是孤本。
叶如蒙自然不知道这些字画是千金难买,只知道这陶公子是投她爹所好,便凑过来神秘兮兮道:“爹,这个陶公子挺会收买人心的,他是什么人呀?”
叶长风摇了摇头,“住在乌衣巷的,定不是普通人。”
“乌衣巷?”叶如蒙吃了一惊,住在乌衣巷的,那可不是一般的达官贵人。可是看他穿着低调简单,也不像是有官职在身之人。
“宝儿,这个陶公子究竟是什么人呀?”叶如蒙问道。
宝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陶哥哥家里,好像是开商行的。”她看着眼前琳琅的衣服首饰,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陶哥哥送她这么多东西,她哪里受得起,而且……她是捡回来的孩子,她是她亲生父母不要了的孩子。
叶长风若有所思,会是陶家人吗?陶家人的话,那是不缺银子的。
“他叫什么名字呀?”叶如蒙好奇问道。
“陶醉。”宝儿老实答道,仍有些闷闷不乐。
叶长风记在心中,并不言语。
“宝儿,”叶如蒙拉着她的手,“我和你说哦,你不要被这些东西骗了,说不定他是想骗你去他家呢?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买,但如果他要骗你,你可不能上当。”
宝儿摇头,“陶哥哥不会骗我的,他是好人。”
“那、他今天有告诉你,你是在哪儿被你爹娘捡到的吗?”
宝儿低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那你快告诉我呀!”
宝儿抬头看她,欲言又止,像是没有勇气开口。
叶长风见了,便开口道:“宝儿,这些东西既然是陶公子相赠,那便由你自行处置。刚刚那位陶公子,也不知成家与否,只怕家境有些复杂,在寻到你亲生父母之前,我建议你还是先在这儿住着。你若是想随他去,我们也不阻拦你。”宝儿的爹一直将宝儿贱养着,未曾给她入过户籍,是以宝儿至今仍是个黑户,来了他们家后,他们也未曾去衙门里给她落过奴籍。
“不,老爷,”宝儿泪眼汪汪看他,“宝儿已经是小姐的人了,宝儿不会离开这里的。”
叶长风沉吟片刻,“凡事多留个心眼。你的身世,我会托人打探一下,我还有事,得先出去一趟。”叶长风说完,便和福伯他们出门了,留下叶如蒙和宝儿二人。
“宝儿?”叶如蒙试探问道。
宝儿低着头,抹了抹眼泪,“蒙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叶如蒙顿了顿,点了点头,她好像隐隐约约知道宝儿要告诉她什么。
宝儿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勇气,将她拉到了角落里,俯下身子脱掉了自己右脚的鞋袜。
叶如蒙见到那残缺时,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裳。
“蒙姐姐不是问我为什么怕小狗吗?我娘说在我小时候,我晚上不乖乖睡觉,结果就被老鼠咬掉了一颗脚趾头。我明明也记得……”宝儿边说边哭,“那天晚上好黑,爹和娘、还有姐姐弟弟她们都睡了,就我不乖,爬起来到处乱跑,结果踩到了一只好大的黑老鼠的尾巴,就被它咬了一口,我还记得好疼,我留了好多好多的血,整只脚都是血……”
“没事了……”叶如蒙心疼不已,连忙抱住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所以我现在看见小黑狗我就怕……它看起来像只黑老鼠。可是,只要等滚滚长大了,再大一点我就不怕了。”宝儿抱紧了叶如蒙,“可是陶哥哥刚刚告诉我,他说我爹娘发现我的时候,我就少了一根脚趾头了,是被人砍掉了的,那个时候,我整只脚都是血,爬满了蚂蚁。我爹娘说他们发现我的时候我嗓子都哭哑了,至少都被丢了一天了,我就那样被我爹娘丢在我们村口的那棵槐树下……蒙姐姐,你说我爹娘为什么丢掉我还要砍掉我一个脚趾头?蒙姐姐你说为什么?”宝儿哭得利害。
叶如蒙听得眼泪都出来了,连忙安慰道:“傻瓜,这些肯定不是你爹娘做的呀!”叶如蒙推开她,双手按在她肩膀上,泪眼直视着她,“你想啊,你爹娘既然不要你了,直接丢了还不省事?为什么还要砍你?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不想你活着,那也不可能只砍你一根指头呀!直接丢海里不成了?”
宝儿听得她说得有理,连忙擦了擦眼泪,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想呀,你肯定不是你爹娘丢的,是被人抢走、抱走、偷走的!说不定是绑架!那些绑匪们切你一根脚趾头,就是为了警告你爹娘,让他们快点拿赎金来换你。你想想,你爹娘要是看到了你脚趾头,一定心疼得要死,立马就交赎金给绑匪了是不是?可是后来那些坏人拿到了赎金,就转身把你给丢了,是不是这样?”
宝儿边掉眼泪边听着,好像也真的是这么一回事,便哭着点了点头,“那我爹娘肯定很担心我。”
叶如蒙重重点头,“对!说不定你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呢,不然那些坏人绑你做什么?你家里肯定有很多银子,说不定银子比我们家还多呢。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回你爹娘的!”叶如蒙又将宝儿搂入了怀中,这个可怜的小丫头,让她心疼得利害。
“对了,那个陶公子有说你是什么时候捡到的吗?”
“陶哥哥说我爹娘是十年前的六月初三捡到我的,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一两岁了。”
“对吧!哪个人家会把自己养了一两年的孩子给丢了?要真不喜欢你,一出生就丢了,养了那么久,就肯定不会丢了。”叶如蒙这些劝人的话语其实也经不起太大的推敲,所幸宝儿这会儿头脑一片混乱,只将她的话当成了救命稻草,她说什么就信什么。“这些线索都很重要,他有没有提你当时身上穿了什么衣裳,有没有戴手镯什么的?”
宝儿这会儿总算止住了哭,“没有,陶哥哥说我身上空空的,只有一件小衣和短裤,连鞋子也只剩一只,后来那件小衣和短裤,都让我娘拿去给剪了用了,鞋子也不知道哪去了。”
叶如蒙咬唇,想来是当时宝儿身上穿的衣裳值钱,也叫人给扒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找你爹娘?我们再问问他们,说不定能寻到更多的线索,叫上我爹,还有福伯和宁伯伯!还有大宝……哦不对,致远哥哥!我们叫上很多的人,一起去找他们!”叶如蒙知道,宝儿爹娘对她很不好,几个姐姐和一个弟弟也很爱欺负她,这下子就更不用对他们客气了。
不过,也轮不到他们来揍,到时宝儿身世查明了,她那对恶爹娘肯定吓都吓傻了,堂堂一个将军家的千金嫡女,让他们当奴仆使唤了多少年了?
“不!”宝儿连连摇头,“不要,不要回去,宝儿不想回去。”她现在还没准备好怎么去面对他们。以前她爹娘对她再凶,她也不曾怨过恨过,毕竟他们是她的爹娘啊,可是如今想来,他们从来就没把她当成女儿过,这让她心中尤其难受,她是没有家的人了。
“宝儿……”叶如蒙轻唤了一声,可是看宝儿神色涣散,也知此事对她打击极大。算了,宝儿不去,她带人去就是了,一定要揪住她那对恶爹娘问个清楚明白!
第二日,叶如蒙还未来得及去找宝儿的养父母算账,便收到了福伯派人紧急送回的消息,说是今日孙氏出门了,带着三个儿媳去了点朱阁挑选胭脂水粉。
叶如蒙一听,顿时来劲了,连忙将宝儿细致打扮了一番,然后就拉着紫衣蓝衣,香北小玉往点朱阁去了。
马车上,宝儿还有些不习惯,今日她穿了一件浅绿色的及腰襦裙,面料好滑,上面还绣了漂亮的花样,以前她头上最多也就戴一两支粗木簪子,哪像今日,居然戴了两支做工极精细的的银簪子,还有一支玉簪子和几串珠花,虽然面上没有施以妆粉,可她真的从未打扮得这么漂亮过,看起来都不像丫环,就好像是蒙姐姐的亲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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