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情缘- 第39部分

凌霜泪眼模糊地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凌霸天，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她一直引以为豪的父亲，竟然是一个敢做不敢当、双手沾满鲜血的恶徒。可就算是这样，她也做不到大义灭亲。她多么希望今天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只可惜……

凌霜伤心绝望地朝着内堂走去，她要回房好好想想，想想今后的路究竟该怎么走。

“这究竟怎么回事？”凌霸天一脸迷茫地看向身边的罗毅，难道二弟骗了自己？当初他不是说三弟一家都平安离开了吗？这究竟是……

“啊”凌霸天突然感到头疼欲裂，双手抱住头，整个人疼得跪坐在地蜷缩在一起。

一旁的罗毅见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想上去扶他，可他刚想上前，就被凌霸天愤恨的眼神给止了步。弄得他完全不知道是去扶他好，还是就这样任由他蜷缩在地好。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罗毅在一旁急切地问着，可是凌霸天却丝毫没有回应，只是整个人疼得发颤。

随着头疼得越来越烈，凌霸天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混浊，脸部则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变得狰狞，不过那一声声的嘶吼声却停了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而脸上狰狞的表情也慢慢放松了开来。不过他依然只是跪坐在地，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

“大哥？”罗毅见凌霸天平静了下来，于是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想去扶他起来。可是没想到他刚在凌霸天面前蹲下身，就迎面袭来一掌。幸好罗毅反应够快，一个后仰躺地，再接着一个鲤鱼打滚站弹跳起身，随后立刻迅速跑离凌霸天的攻击范围。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罗毅不可置信地看着凌霸天。大哥怎么会突然袭击自己？难道……

“你究竟是谁？”凌霸天双目圆睁，瞪着不远处的罗毅。然后扶着身后的太师椅，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如果刚才自己所见到的一切都是真的话，那眼前这个人绝不可能是罗毅。那晚他打在罗毅身上的铁砂掌可是用足了十成内劲，一般习武之人受此一击必死无疑。罗毅虽说内力深厚，可是连着被他打中数掌，要活下来的可能性也是极低的。如果他没记错，那晚在场众人中，唯一没有受伤的就是被罗毅一掌批晕过去的柯阳。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我是罗毅呀。”不好，难道大哥都想起来了？扮作罗毅的柯阳听到凌霸天有此一问，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是罗毅？那柯阳呢？”对于罗毅的回答，凌霸天完全不相信。柯阳会千面术，只有他不想变得人，没有他变不了的人。以前自己没有那晚的记忆，自然不会去怀疑，可是如今他全部想起来了，那眼前这个人就休想再骗他。

“三弟？三弟他死了。”柯阳镇定地说道，反正死无对证，他就不信大哥现在还能看出端倪。

“死了？他怎么死的？”凌霸天完全不信，一个没有受任何伤的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莫非……是你杀了他？”

柯阳默不作声，听到凌霸天所说的话，让他突然心里一抽。他竟然会这么问，二哥怎么可能杀他，怎么可能……

“怎么，答不上来了？”凌霸天略带嘲讽地看着罗毅，他的沉默更加肯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还是……我该喊你一声三弟？”

柯阳突然瞳孔放大，惊恐地看向凌霸天。他将凌霸天上上下下看了数遍后，才终于开口说道：“大哥这些年竟然变聪明了。呵呵……看来唯一没有学聪明的只有我。”

见他没有反驳，凌霸天反而面露难色，眉峰纠结在一起，颇为不解地看着扮作罗毅的柯阳。“为什么？”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死的是二哥而不是我”柯阳放弃挣扎，直接将谜底揭晓。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当年好好的三兄弟会变成这样。

“三弟……”凌霸天看着缓缓脱下假面具的柯阳，突然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记起那晚发生的一切后，他真得没脸面对柯阳。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那晚他会那么凶残、那么疯狂。也许是长久以来的压抑，在那一晚借着醉酒发泄了出来。

“我至今都忘不了，二哥临死前苦苦哀求我放弃报仇的模样。若是没有二哥，就不会有如今的我。”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每每回想起那夜的一切，柯阳总是无法忍住泪水。米瑶、可可等人的惨死，永远都是他心中最痛的地方。二哥的苦苦哀求，也永远让他无法提起报仇的刀剑。

“二弟他竟然……”傻二弟，我那样对你，你竟然还劝阻三弟不要报仇。你为何总是这般傻，为何呀？对于罗毅的苦心，凌霸天倍感沉重。从他们三人相识相知到如今，付出最多的就是罗毅。自己的脾气又急又犟，三弟历来是个傲气的孩子，我们两人经常为些小事争吵不断。每回都是二弟在当中充当和事老，若是没有他，估计他们兄弟三人早就分道扬镳了。

“二哥真正是个汉子”柯阳止住了泪水，双眼炯炯有神地看向凌霸天，开口坚定地说道：“为了二哥，我愿意放下仇恨。”

“三弟”

“当年扮作二哥的模样来到镖局的时候，得知大哥已经忘记那晚的一切后，我就更加坚定地放弃了报仇之心。也许是冥冥中自有天定，二哥的苦求，大哥的失忆，似乎都是在告诫我不要冲动行事。因为即使我手刃仇人，我也永远不会有大仇得报的快感。让我亲手杀了亲如手足的大哥，比拿刀一片片剜我的肉还疼。”柯阳说到这里，忽然朝着凌霸天走去。等走到他身前时，柯阳伸出右手搭在凌霸天的右肩上说道：“大哥，让我们忘记那晚，继续做好兄弟吧。玄儿那边我会去处理。”

说完柯阳又在凌霸天的右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后，才转身朝外走去。他需要好好冷静下，对于那晚的一切，自己早已下定决心要忘记。可是如今旧事重提，终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疼得无以复加。他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自舔伤口去。

凌霸天震楞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目光追随着柯阳远去的身影，一直到那青色身影消失在视野中，他才木讷地转身往霸天楼走去。

正文　第七十一章　离别宴（上）

“明月当空，对酒当歌。”柯阳抬头看着天上那轮明月时，忽然就想起了这么一句话。当年他们三兄弟刚结拜时，也曾在这样的月色中，谈天说地、天南地北的乱侃，更有青梅煮酒大论当世英雄之时。再回首，一切已惘然。如今二哥已经天人永隔，自己和大哥之间那层隔阂怕是永远也消不掉了。

柯阳手里提着一坛烧酒，晃晃悠悠地往镖局走去。现在的他已经又易容回罗毅的模样，扮了十年的二哥，突然卸妆变回原样，他一时还无法适应。习惯果然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当他已经习惯了用二哥的容貌性格生活后，他已经无法面对原来的自己了。如今他已经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习惯了别人喊自己罗毅，他想若是现在有人喊他柯阳，他怕是会以为在喊其他人。

跨过正厅的门槛，穿过内堂来到镖局的内院中。柯阳在池塘边停了下来，仰头将酒坛中最后一点烧酒喝干后，就用力将酒坛扔进了池塘中。“砰”的一声，酒坛落入水里，溅起一尺多高的水花，而池中的锦鲤则吓得四处躲藏。瞬间平静无波的水面变得波光粼粼，更有数条锦鲤一起跃出水面，在空中翻了个身后才重新落回水里。宁静的花园瞬时热闹了起来。听到响动的仆人们纷纷赶了过来，见只是罗管事醉酒失态，便纷纷又退回了自己的岗位，各执其事去了。

柯阳独自一人在池边又站了许久后，才颤颤巍巍地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就在他差点跌倒的时候，就被匆匆跑来的男人给接个正着。

“哎哟……罗管事，您老这是怎么了？”一名蓄满胡渣的年轻男子扶住罗毅，将他的左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搀扶着他慢慢地朝前走去。

醉眼朦胧中，柯阳就着灯笼昏暗的烛光瞧清来人脸上的胡渣，于是便开口说道：“是大胡子呀，这么晚不睡觉，跑出来作甚？”

“还好还好，还能认出我来。”被称作大胡子的年轻男子满脸欣慰地说道：“还是第一次瞧见罗管事喝醉的模样呢。”

“呵……这就叫酒不醉人人自醉。”说了几句话反倒驱散了酒气，柯阳渐渐地清醒了过来。本来他就是个千杯不醉的人，今日只是因为诸多心事烦扰，才会借酒消愁。故意放任自己沉醉到酒香中，用烈酒来麻痹自己。

“哈哈，罗管事醉酒后竟然变得文绉绉了。”大胡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今晚的罗管事可真特别。一个大老粗突然拽起文来，这感觉还真是说不出的奇特。

“好了，我已经清醒了。说吧，找我何事？”柯阳突然站定不动，看向扶着自己的大胡子。

“总镖头之前将我们这些镖师全都找了去，好好嘱咐了我们一番，要我们日后好好听罗管事的吩咐。那番话说得就像在交待后事一般。”大胡子回忆了下刚才凌霸天说话的神态，越想越觉得像是在交待遗言。

“别胡说”柯阳大嚷一声。

“是真的，罗管事。”见罗毅不相信自己，大胡子有点着急了。“不信你可以去问蔡远他们。”

柯阳若有所思地看着大胡子，见他一脸真切，并不像在开玩笑。于是他问道：“大哥都说了什么？”

“总镖头说什么，从今以后你们都要服从罗管事。等我不在了以后，你们也要继续好好押镖，不准偷懒。还说了很多次对不起，听得我心里凉飕飕的。”大胡子学着凌霸天的口气，将之前听到的一些话语复述了出来。

“大哥他……难道”柯阳越想越觉得不对头，立刻甩开大胡子扶着自己的手，运起内力用轻功急匆匆地往霸天楼赶去。

“罗管事，喂，罗管事。”看到罗毅突然健步如飞地跑了，不会轻功的大胡子只好站在原地大喊。可惜柯阳一心赶去霸天楼查看凌霸天的状况，并没有听到他的呼喊声。

见罗毅没有回头的打算，大胡子也只好作罢，摇头叹息地朝着镖师们住的院落走去。“算了，反正本就是总镖头让我出来找罗管事的，如今他也正是往霸天楼跑去。那没能事先告诉他总镖头正等着他喝酒，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柯阳匆忙地赶到霸天楼，看到楼内灯火通明，大门敞开着。凌霸天正端坐在房内的八仙桌旁，手中握着酒杯，似乎正在等人般，不时地朝门外张望着。当他的视线接触到柯阳的后，他便如释重负般笑了开来，大步朝门外走来。

“三弟，来来来，陪大哥喝一杯。”凌霸天来到柯阳身旁，拉住有点呆愣的柯阳就往屋里走去。边走还边说道：“三弟，你一下午跑哪里去了？大哥派了许多人出去找你都找不着呢。”

一直到在位置上坐定，柯阳才反应过来。“大哥，你这是？”

“来来来，三弟举杯。”凌霸天热情地招呼柯阳饮酒。“你我兄弟二人，如今既然冰释前谦，自当好好痛饮三百杯。”

“大哥？”柯阳满脸错楞，大哥这话究竟是何意？

“三弟，是大哥对不起你，这些年苦了你了。来，大哥先自罚三杯，以作赔罪。”说完凌霸天就一口一杯，连干三杯。

见凌霸天这般，柯阳也似乎想通了，也端起桌上的酒杯，朝凌霸天敬酒。“大哥，当年之事我亦有错，我也自罚一杯，干”

“干”凌霸天给自己斟满酒后，起身给柯阳的酒杯也斟满。

“大哥，当年若是我早早看出你对米瑶之情，也许许多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经过这些年，柯阳是真正想明白了。从他们三兄弟结拜开始，大哥和二哥一直将自己视为长不大的孩子，凡事总迁就自己，有好东西总先让自己挑选。而自己也从小被师父师兄们惯坏了，一直习以为常，将这一切视为理所应当，从未考虑过大哥和二哥的感受。当年遇上米瑶后，自己就完全沉静在甜蜜的爱情中，完全没有顾忌过大哥和二哥的感受。

正文　第七十二章　离别宴（下）

“是啊，当年是我先救下米瑶的。可是她却爱上了你。她就像是我们三兄弟之间的魔障，人人都爱上她，人人都不舍得放手。最后还是二弟他苦劝我，与我聊了整晚，才让我点头放手的。当年之事，三弟你……”想起米瑶，凌霸天脸上也浮现出一抹苦涩。米瑶是他们三兄弟心中永远的痛，如果没有她的出现，他们三兄弟就不会走到如今这般田地。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既然遇上了，就只能继续走下去。

“大哥，当年的事，我们以后就别提了，就让他随风飘散吧。”提起米瑶，柯阳就会想起那晚，想起大哥对米瑶所犯的罪。可是设身处地想想，如果他是当时的大哥，也许他也会做出那样疯狂的事情。毕竟爱到极致却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不管是谁都会疯狂的。所以当年那事谁对谁错，他已经不想再提。在说米瑶都已经不在了，也就更没必要再去追究了。

“好，就听三弟的，让他随风而逝。我们再来干一杯”凌霸天痛快地连饮三杯。三弟的原谅，让他长久以来的负罪感突然消失。对自己当年所犯的错，凌霸天一直很内疚，可是他又不敢向三弟提起。毕竟答应米瑶要保密的，可是后来……哎，不想了，三弟都说不要想了，那我也该放下了。

“大哥，从今以后我们还是好兄弟。为我们的兄弟情谊干一杯”柯阳也来了劲，端起酒杯一口喝干。

“三弟，对于可可的事，我……”凌霸天想起柯可惨死在自己手里的模样，终究还是无法平静下来。他怎么会如此狠心，那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一个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的小女孩，自己当时怎么就能下得去手。想起一切时，他真恨不得立刻剁了自己这只手。

“大哥，不要再提了。我已经原谅大哥了，当年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想起可爱的女儿，柯阳心里还是忍不住地难受。这些年心中的痛从没稍减过分毫，只是他一直强逼着自己不要去想，他认为只要不去想就不会觉得疼了。可是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会一个人疼得在床上打滚。有时候疼得失了心智，他就会提起剑冲到霸天楼。可每每在到达楼前时，自己就又恢复了冷静。

“冤冤相报何时了。无论我是去报官，还是亲手杀了你，都只会造成新的悲剧。如果当年我杀了你，说不定如今我就要天天担心，霜丫头会不会突然在夜半闯入我房里来刺杀我了。”柯阳将这些年劝说自己放弃报仇的理由说了出来，他不是不想报仇，他只是不能。虽说仗剑江湖就该快意恩仇，可是逞一时之快并不能长久解决此事。

“是啊，冤冤相报何时了……”凌霸天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两人之间就这样忽然沉默了下来，一个对窗遥望，一个对酒忧思。

当柯阳喝到不知今夕是何夕时，凌霸天突然开口问道：“关于霜儿和你儿子的事，你怎么看？”

已有醉意的柯阳听到这个问题，只是满不在乎地笑着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愁吧。”

“你不介意吗？”凌霸天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介意？何须介意。霜丫头能给我当媳妇，我高兴都来不及，又何须介意。”柯阳说完举起酒杯看向凌霸天。“来，大哥，为我们即将结为亲家，干一杯”

“好，干”见柯阳真得不介意霜儿嫁给柯玄一事，凌霸天才终于放下心来。看来三弟是真得原谅自己了，既然如此，那自己也就没有什么好不放心了。“来，三弟，今晚我们就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柯阳举杯与凌霸天的杯子轻碰，两人均是开怀畅饮。凌霸天甚至掷杯换碗，大口大口地喝着一碗碗烈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