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二凭颔首笑道:“师姊大概猜得不错,我在练熟这‘鸯鸳霹雳四式’之后,业已觉得似乎比整套‘大罗十三剑’的威力更强,变化更妙!”
萧冷月喜道:“四海群魔如今已毕集昆仑,且等午正的论剑大会开始,便拿他们好好的试试手,发发剑吧!”
玉清师太合什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向萧冷月正色说道:“月妹不可有这等想法,杀十恶人,不如度一恶人,江湖中最大的缺点便是恶孽太多,血腥太重,我们以正人侠士自居,匡扶正义自任,应该善体上天好生之德,除非对十恶不赦之徒,不必过下绝情辣手!佛家有云:‘欲知前生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生果,今生做者是,仁厚宽宏,自多福禄。’西昆仑论剑大会虽属彼此总决,关系正邪兴衰,但我希望月妹、马师弟以及狄小珊妹子等,还是以度化为重,尽量用教化代替杀戮,但得一步地,何处不留人吧!”
马二凭与萧冷月听得一头冷汗,也听得遍体清凉,双双向玉清师太合掌顶礼。。
就在此时,一丝极清晰、极娇脆的“传音密语”送入玉清师太耳底,说的是:“慈悲意念,菩萨心肠,小妹恭遵佛旨!”
玉清师太一听之下,不问便知这耳畔传声是“寒霜公主”狄小珊所发。
她立下判断,认为人就在窗外,遂施展了一式极上乘的轻功“青莲渡佛”,身不弓,肩不晃,腰不拧,腿不屈,也就是立在当地,原式丝毫不动,突告飘然凌空,飞向窗外!
这种动作,把不知其所以然的马二凭和萧冷月吓了一跳!
他们只以为玉清师太是又发现敌踪,遂赶紧跟踪而出。
等他们纵出窗外,玉清师太业已上了这“星月双辉”的宾馆屋顶。
钩月当空,万籁俱寂,但俯视那泓清潭水面之上,却有一圈水纹越来越大,以至渐渐消失。
玉清师太目注这圈水纹,又复合什当胸,口中喃喃不绝。。
她口中不语,听不真切,只仿佛有“。。何苦。。何必。。阿弥陀佛”
的声息。。
萧冷月秀眉深蹙,走到玉清师太身旁,向她低声问道:“师姊,你发现了什么?难道那‘白衣毒樵’柴斌还不死心,又派来什么厉害毒物?”
玉清师太摇了摇头,一面飘身下屋,回到房中,一面心内暗叹,再厉害的毒物,大概也奈何不了“冷月仙娃”和“孤星俊客”,但这件东西却大大不然,只消一根目不能见、手不能触的细细“情丝”,便足以把任何侠女英雄绑得死死!
马二凭倒是看出了几分端倪,俊脸微微一红,向玉清师太问道:“师姊,刚才是不是狄小珊贤妹在对。。对你传甚讯息?”
玉清师太觉得不必向他多说,遂也摇了摇头,指着窗外月影笑道:“月影已斜,转瞬即曙,正午开始的这场盛会,关系太大,我们应该充实本身能力,马师弟还是与月妹回到西轩,再去用用功吧!”
马二凭虽然知晓必有蹊跷,但见玉清师太不肯明言,却也未便深问。
等他们行礼告退,回了西轩,玉清师太当然也就再度打坐用功。
但是经过连番滋扰,这位禅修甚深、灵台间业已无甚渣滓的“烟雨庵主”,居然也心神不宁。
几度刚刚垂下眼帘,意识中便生出了马二凭、萧冷月、狄小珊等幻影,或是什么“孤星、冷月、寒霜”字样。。
这是“魔”,意识之魔,也就是情魔。。
拈花微笑,佛亦有情,何况玉清师太只是佛门高徒,她断绝了男女之情,却断不了朋友之情。。
她如今已深切了解,狄小珊不是不爱马二凭,而是也爱萧冷月,希望能“霜月伴星”,使“孤星、冷月、寒霜”作一永久结合。
但是她又深知萧冷月有相当推人及己,并重人轻己的侠女襟怀,自己若先与马二凭旧梦重温,则萧冷月极可能避免搅局,会来个猛挥慧剑,悄然隐遁。
萧冷月与马二凭为了在六盘疗毒,曾互相裸拥终宵,虽然磊落光明,未及于乱,但她除了马二凭外,已绝不能再嫁别人。
而马二凭方面,虽对自己情意殷挚,但和萧冷月之间也同样情根深种,牢不可拔!
倘若先顾自己,则马二凭与萧冷月间必起风波,挥泪让情,天涯独活,落花明月,万古相思,这份苦涩不是马二凭和萧冷月所愿尝,也不是狄小珊所愿见。
故而,狄小珊权衡利害之下,她决定强忍相思,先顾别人,她借着不与马二凭相见之举作为压力,想强迫马二凭先与萧冷月结合,然后自己才含笑参加,由星月双辉,变成一床三好!
狄小珊的这种想法已深为玉清师太所了解,马二凭当然也乐享齐人之福,来个左臂拥冷月,右臂抱寒霜,但萧冷月肯不肯占狄小珊的先,后来居上,玉清师太却尚不敢断定。。
尤其,狄小珊既有这等想法,则在论剑会上必然不会露面,最多只在暗中相助,众邪声势极为浩大,正派群侠则好手寥寥可数,整个局面恐怕都要落在自己和马二凭、萧冷月的肩上,虽然自己等三人卫道降魔,不辞艰苦,但是这副沉重的担子,却也够挑,不容丝毫疏忽,出不得半点差错。
玉清师太为朋友关心,为大局担忱,她自然思潮起伏,禅心难静。
三番两次,杂念难平,一睹气,玉清师太不静坐了,她站起身形,挥舞自己的“长尾涤尘玄拂”。
这柄“涤尘玄拂”,威名镇慑江南,是玉清师太随身降魔的法物,一切招术均已纯熟,何必还临阵磨枪,加以舞练则甚?
原因有二,第一、是玉清师太在马二凭“阴阳论剑”,获得“大罗十三剑”最后三招,朝夕苦练之际,也已把这套师门绝学学全,并化入”涤尘玄拂”中施展。
如此一来,她“涤尘玄拂”的威力当然大增,但手法方面却必需一有空闲便加演练,以期趋于精熟之境。
原因之二,则是为了这全黑色的玄拂之内,如今增加了七根银丝。
那是“天驼蛇婆”苗秀秀所赠的六根“雄晶天蚕丝”和一条“水晶蜑”。
“雄晶天蚕丝”的威力,先前除那四足飞蛇之际已然试过,果然特具成效!
“水晶蜑”则虽然经苗秀秀说明,只消用指力轻轻点它缠在拂尘柄上的尾梢部位,便知主人心意,可以自动攻敌,但玉清师太却迄今尚未试过。
如今,她一面熟练新近完成的“大罗十三拂”,一面便也试验这条“水晶蜑”的通灵程度。
“水晶蜑”通体如晶,只在尾端有一比绿豆还小、半红半黑、形如太极图的圆点。
这条奇虫久经苗秀秀调教,果已通灵,每次玉清师太只消用指力轻点那拂尘柄上的小小太极图形,拂尘玄丝所散化的大片乌幕之中,便有一线银丝突出数寸,甚至于尺许长短!
玉清师太并经试过,“水晶蜑”的头部尖锐足以洞石穿金,则在对手过招之下的这数寸至尺许的意外飞袭,便告威势无穷,足可在绝处逢生,败中取胜!
尤其灵妙的是,若以指力向“水晶蜑”尾端的太极图形接连三点,整条“水晶蜑”更可脱离拂尘飞去,向对方作更厉害的致命打击。。
玉清师太在中轩禅心不静,苦练“长尾涤尘玄拂”之际,马二凭与萧冷月在西轩之中倒均能静坐摒息,神与天会。
马二凭是自知责任太重,早就立意把一切儿女情怀暂时撇开,要以最充实最坚强的身体状况,苦战极多对手和最强劲之敌。
萧冷月则因也看透狄小珊的心思,心中有了成算!
一个由摄心而静,一个由安心而静,本质上略有不同,成就上也自略异,比较起来,倒还是萧冷月来得宝相庄严,神光满面!
时光飞逝,转眼间已到了已牌时分。
那座水上擂台正对面可容数十席的宽广大厅之上,业已摆满盛宴,坐满群豪,论剑大会即将开始。
当然,身为大会主人的“万妙魔君”冉东明要先讲几句话儿,他在向所有与会群豪举杯敬酒之后,便说明为了使天下第一的武林盟主实至名归起见,采取绝对优胜主义,也就是必须等到所有人完全服贴,不再有人上台挑战,才由公众承认其盟主地位。
但为了公平,为了避免友好众多之人可以向对方采取车轮战术起见,凡属在台上获胜者,场场都可以要求休息,等身体情况毫无疲累后,再复出阵,当然,自愿对敌多人,不需休息,亦可从其心意。
常言道:“刀枪无眼,拳脚无情。”比试时若有死伤,各听天命。
此外更因此会毕聚海岳群英,来客中若是有甚粱子,不妨由主人排解,若是排解不成,亦可当众邀仇,上台一决!
“万妙魔君”冉东明的这番话儿说得入情入理,获得与会正邪群豪的一致掌声。
冉东明谢过群雄掌声,宣称立即开筵,等酒过三巡,菜上五味以后,较技大会便可开始。
马二凭、萧冷月、玉清师太三人,本想坐在角落,但经不起几位名门正派长老的一再坚邀,遂坐到中央一席之上。
这时,马二凭仍是双目垂阖,不肯睁开,同席诸人心中虽觉有异,但也不便动问,不过“孤星俊客”是正派群侠期望其能与冉东明角逐武林盟主的主要人选,如今见他双目似有伤病,不禁均有点面面相觑,忧形于色!
他们的同席诸人均是一时上选各派的首脑,或是资深长老,计有:少林掌门了悟大师,武当掌教弘法真人;峨嵋掌教因有病不克与会,由其师叔九玄道长代为出席;昆仑派掌门人也有同样情形,由其派中首席护法“云龙三现”公孙泰到场;点苍掌门一清道长,太极门长老、几乎比当代掌门高了两辈的名武师杨逢春,连同马二凭等。在这正中一席上,坐了九人,但正派群侠中的所有精英也都全在此处。
玉清师太看出诸正派长老对马二凭双目不睁之举有点嫌疑,遂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合掌低声说道:“各位前辈不必隐忧,我马师弟前些时受阴人暗害,双目几盲,如今因经白天朴、尹一超两位盖代神医调治得宜,又服了‘灵石仙乳万载空青’,业已渐渐复明,不碍事了!”
这些少林、武当等各门各派首脑的江湖经验何等丰富,谁都知道“灵石仙乳万载空青”是眼科圣药,闻言之下,果然心中立即宽慰!
马二凭目开一线,闪射出比电还亮的炯炯神光,抱拳环座一揖。
他这环揖之举含有双重意义,除了道谢诸位长老爱护关怀以外,并由那一线目光中,使诸位长老了解他的目力不单恢复,更比常人强了不少。
果然,目光一扫,群忧尽去,武当掌教弘法真人首先一打稽首,念声“无量佛”笑道:“常言道得丝毫不错,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马老弟如此英发,萧姑娘亦属人中仙品,但不知你们‘孤星、冷月、寒霜’之中的另一位‘寒霜公主’狄小珊姑娘,怎么未见到场?”
马二凭在桌下用脚轻轻一碰萧冷月,萧冷月知晓是要她答话,遂压低语音,含笑说道:“启禀真人,我狄小珊姊姊已到会场,并比任何人来得都早,她因深恐冉东明等有甚恶毒布置,遂隐身暗中,悄然监视,大概要到必要时才会正式现身呢!”
“云龙三现”公孙泰一轩两道长长寿眉,哼了一声,怒道:“在这种群雄毕集、正式较艺的场合,冉东明敢用奸谋?。。”
话犹未了,峨嵋九玄道长便向公孙泰接口微笑说道:“公孙兄不可过份信任对方,‘万妙魔君’冉东明技艺是第一流,人品却未必是第一流,马老弟、萧姑娘与玉清庵主昨晚在宾馆之中便曾受暗袭,几乎遭遇毒手!”
原来由于“紫星”“赤阳”双剑之故,马二凭、萧冷月自觉与峨眉嵋一派结有渊源,遂在见了九玄道长后,便告以昨夜之事。
公孙泰性情较为刚正,闻得九玄道长转告马二凭等昨夜遭遇以后,不禁愤然说道:“那‘白衣毒樵’柴斌怎么如此狠毒下流,少时我要点名找他,单挑一阵!”
马二凭抱拳笑道:“公孙老人家不必震怒,‘白衣毒樵’柴斌乃是下流恶寇,专靠所养毒物暗中伤人,真正的武学修为能有多少玉清师太不等马二凭再往下说,便自微微一笑,接口说道:“马师弟有所不知,‘白衣毒樵’柴斌若在公孙老人家面前卖弄他那些豢养的毒物伎俩,就越是自取灭亡,死得快了!”
马二凭方对公孙泰诧然注目,公孙泰已抱拳逊谢,向玉清师太问道:“玉清庵主,你好像对于公孙泰这点浅薄修为颇有了解?”
玉清师太合什当胸答道:“晚辈久仰公孙老人家盛名,并与昆仑派的‘凌波仙子’君小秋交好甚厚。”
公孙泰哦了一声,恍然笑道:“这就难怪了,我能够克制邪毒的那件东西便是君小秋送给我的。”
群侠闲谈至此,那座相当宽阔、并且极为结实的水面擂台之上,业已有人动手。
先上擂台之人,是一位独来独往的“烟霞遁士”鲍无为。
他因看见冉东明等主席坐有“红河血谷”的“五毒凶人”,遂想起多年弟仇,出面向“黄衣毒渔”郭翼叫阵。
所谓“五毒凶人”是“黄衣毒渔”郭翼,“白衣毒樵”柴斌,“红衣毒农”项璞,“蓝衣毒儒”冷均,和“黑衣毒丐”左君豪,这五人结为兄弟,同居于阿尔金山的红河血谷之中,中年以后,便少在江湖走动。
鲍无为之弟鲍有为,修为甚厚,功力颇高,约在十三四年以前游侠西北,偶然垂钓红河,竟无巧不巧地与“黄衣毒渔”郭翼共同钓得一尾极为罕见的“金线白鳝”,两人为白鳝归属起了争执!
既是武林人物,因事争执,彼此不让,当然只有动手过招,以胜负之数作为解决。
谁知两人功力相若,棋逢敌手,整整斗了一日一夜,仍未有高下之判。
鲍有为正待施展最后杀手,郭翼突然表示放弃,不战而退。
“金线白鳝”的价值在血,据说若能生饮其血,对于练武人之真气内力,可大为增强,几具脱胎换骨之效。
可惜,由于鲍有为与郭翼斗争的时间太长,这条生命力极强的“金线白鳝”只剩奄奄一息。
鲍有为得来非易,怎肯暴殄天物,立即杀鳝取血,生饮入腹。
等到把鳝血饮完,鲍有为突觉脏腑奇胀,方知不妙!
“黄衣毒渔”郭翼哪里是甘心退让,他竟不知利用什么手段,在鳝血中加了剧毒。
鲍有为觉出毒力太以凌厉,已知必死无疑,遂回手自点“三元大穴”,希望延命须臾,把遇害经过留书告知胞兄鲍无为,寻找“黄衣毒渔”郭翼,替自己报仇雪恨!
刚刚勉强把遗书写完,自点“三元大穴”的效用,已阻不住极为强劲的攻心毒力!
可怜鲍有为惨哼一声,脏腑已裂,鲜血从七窍中狂泻而出,把那封遗书上染满了令人不忍卒睹的斑斓血渍。
还好鲍有为临死前曾以重金托人,这封遗书才经过万水千山,送到仙霞岭上,使鲍无为得睹,并知道胞弟死前的惨状!
鲍无为手足情深,立即天涯索敌,但“黄衣毒渔”郭翼恰在此时与其他毒樵、毒农、毒儒、毒丐等人结伴归隐,不再在江湖走动,遂令鲍无为踏破铁鞋,仇踪难觅。
如今,冉东明抱着独霸武林之心,普发英雄帖,鲍无为虽然不属任何门派,也算有头有脸的一流高手,自然接得一份。
等到了“万妙魔宫”,获知“黄衣毒渔”郭翼也在座中,鲍无为那杀弟之仇立炽。
勉强略进饮食,鲍无为便一跃登台,向大会主人冉东明抱拳说道:“在下自知浅薄,无意争雄,但却有桩旧日过节,想借冉魔君大会擂台作一了断。”
冉东明当然不能拒绝,含笑点头,向鲍无为发话说道:“鲍大侠无需客套谦允,请尽管觅人交代,冉东明等也好瞻仰瞻仰绝艺。。”
鲍无为获得主人许可后,两道森于利刃似的锐利眼神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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