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二凭诧道:“用意甚佳?师姊认为她这些故作神秘的举措有什么甚佳用意?”
玉清师太笑道:“这就叫当局者心迷意乱,袖手者才是高棋,狄小珊之所以暂时躲躲藏藏、不肯和你正式相见之意,全是为了萧冷月,马师弟试想,狄小珊若与你再修旧好,重续前欢,则萧冷月绝不会再作搅局之人,她便会独自隐遁,去往北天山深处,凄清对冷月,含泪嚼相思的了!”
马二凭听得方自双眉深锁,心中一惊,玉清师太又复含笑说道:“故而,我揣度狄小珊的心意,是先等你与萧冷月正了名份,或有了什么既成事实,然后她才正式出面,使‘孤星、冷月、寒霜’成为一副爱的连锁,三位一体,齐修福慧!”
马二凭笑了,是苦笑,笑得有点凄清,星目中神光虽复,却凝望夜空,缓缓说道:“师姊的幻想真美。。”
玉清师太道:“幻想,难道马师弟听了半天,仍认为我的推论不合情理?”
马二凭道:“合情,却不合理!”
玉清师太心中有点奇怪,念了声佛号,目注马二凭,正色问道:“马师弟,你认为哪一点不合理呢?”
马二凭不答,却向玉清师太反问道:“请教师姊,狄小珊是北天山大痴宫的传人,一身功力可能比我还高明,但她练的是‘寒霜’神功,怎会传授我佛门绝艺‘大罗十三剑’中的最后三式?”
这一反问,不单把玉清师太问得傻了眼,连尹一超、白天朴两位江湖前辈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
尹一超见大家默默无语,相对皱眉,遂打破僵局地向马二凭笑道:“这些问题大概在西昆仑论剑会上全可明白,如今又何必挖空心思,拼命苦想。
来来来,白老瞎子,我们且为马贤侄仔细诊诊脉象,看看他内外五行方面已否完全复原,还要不要什么医药补助?‘万妙魔君’冉东明那身功夫以及那柄能挡各种兵刃的‘万妙魔伞’岂同等闲,绝不是容易应付的呢!”
马二凭抱拳道:“尹师叔不必费心,小侄如今不单目力尽复,比先前似还增强几分,内力真气方面也相当充裕弥沛!”
话虽如此,怎肯由他,仍由尹一超、白天朴这两位旷代神医替马二凭细诊脉象!
脉象刚刚诊毕,尹一超突然一惊。。
他不是发现马二凭体内的气血流行有何滞异,而是发现白天朴脸上的神色起了变化。。
尹一超莫名其妙,诧声问道:“老瞎子,马贤侄气顺神充,血脉通畅,体能极佳,业已毫无病象,你。。你为何反而有点脸上变色?”
白天朴冷冷答道:“大概有什么麻烦来了,我听见有种极奇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齐来,正向这大殿慢慢围拢。”
此言一发,马二凭、尹一超、玉清师太等均立即默默无语,各自凝神!
因为这四人中论功行修为数马二凭最为精深,但若论耳力,却是目力残缺的白天朴首屈一指!
白天朴既然首先听出异声,马二凭等自然也要各自凝神听它一个究竟!
不注意便罢,这一注意倾听之下,都听出大殿周围四外都起了一种极轻微的“沙沙”微响!
玉清师太首先念声佛号,目光一扫群侠,皱眉发话说道:“是蛇。。”
马二凭摇头道:“不止是蛇,还有其他爬虫毒物,为数甚多,恐怕在千条以上!”
尹一超先是皱眉不语,忽然好似恍然有悟地狂笑两声,提气叫道:“我明白了,这是冲我老驼子来的!‘天驼蛇婆’,不要弄玄虚了,是你入殿见我?还是我出殿见你?”
殿外的院宇中,果然起了一阵枭鸣似的“ ”怪笑,有个苍老的女子语音答道:“尹老驼子,别再端甚臭架子,连同你那几个狐群狗党,都替我滚出来吧。”
尹一超回头向白天朴、马二凭、玉清师太等人苦笑说道:“这是我结怨二三十年的老对头,号称‘天驼蛇婆’,名叫。。”
白天朴年龄较长,对于早年江湖事情自然比较熟悉,闻言之下,接口笑道:“原来竟是‘天驼蛇婆’苗秀秀,听说这老婆子行迹虽颇怪异,恶孽并不太多,昔年还和你有点香火情呢!”
尹一超赧然道:“昔年我对苗秀秀略有愧对,故而马贤侄与玉清贤侄少时若加惩戒,还请手下稍留分寸。。”
马二凭笑道:“尹师叔放心,我们都会以尹师叔马首是瞻,听你号令行事。”
话方至此,院宇中的“天驼蛇婆”苗秀秀业已等得不耐,厉声叫道:“尹老驼子。。”
一语才发,殿中四人业已由尹一超领先,鱼贯走出。
这时,风雨虽停,院宇中的积水落叶却呈一片狼藉。
就在这些狼藉零乱的积水落叶之中,聚满了无数奇形怪状的大小蛇虫,这四周颓檐残柱上也盘绕了各形各色的不少蛇类。
其中,最硕大的是条头如栳栳、长约在三丈左右的青花大蟒,蟒头之上坐着一个年龄虽大、面貌却仍清秀端庄、长发披肩的白衣老妇。
名号既然提过,则这白衣老妇自然就是在西北边疆一带颇著威名、有驾驭蛇虫专长的“天驼蛇婆”苗秀秀了。
苗秀秀的眼力颇佳,两道目光才一扫马二凭、玉清师太暨白天朴等,便自失声说道:“尹老驼子,我倒未曾想到,与你同行的居然都是些气宇不凡的出色人物!”
尹一超道:“苗大妹子,我来替你引介引介,这位白天朴兄号称‘瞽目神医白杖翁’,我老驼子虽然平素以医道自诩,且与‘酒量’并称‘双绝’,但在孔圣之前不敢弄文,关圣之前不敢舞刀,白老瞎子的岐黄妙技,委实比我还要‘绝’上一些!”
苗秀秀刚才语音虽厉,如今倒丝毫不凶、丝毫不狂地端坐在蟒头之上,向白天朴拱手说道:“久仰,久仰,我老驼子有多年痼疾在身,两腿难于行动,但却不愿求医于那无情无义、极讨人厌的尹老驼子,白大神医既然侠驾宠降西北边荒,少时能否不吝回春妙手,赐给苗秀秀几服药么?”
一来,尹一超适才已然打过招呼,是他昔年愧对此女,不妨稍留香火情份;二来白天朴又知苗秀秀只是惯养蛇虫,生平无甚恶迹,三来医家本有
瘝在抱的济世之心,故而闻言之下,毫不迟疑,立即含笑答道:“苗神婆放心,不单白天朴必为效劳,连尹老驼子也自悔昔年薄情,对你有所惭愧,亟思设法补过,不过就罚他作我助手,伺侯炉火,收拾刀圭便了!”
尹一超深喜白天朴答语得当,才几句话儿便使苗秀秀消失了满面悻悻愤怒之色,遂手指马二凭、玉清师太继续笑道:“这是我马二凭贤侄,他既号‘瘦马书生’,又称‘孤星俊客’,是当代后起俊彦,名列‘孤星、冷月、寒霜’之中的绝顶高手!这位则是我方外至交心如神尼的传灯高足玉清师太,住持嘉兴烟雨庵,掌中一柄‘涤尘玄拂’威震江南,也是侠誉极高的白道一流人物!”
苗秀秀对于“孤星俊客”暨“烟雨庵主”的侠誉并不陌生,闻言之下,因身是前辈,遂一面颔首为礼,一面含笑说道:“我老婆子一见之下,便知来人不俗,想不到竟都是名震一时的当代大侠!面对如此高人,我老婆子再摆出这种阵仗,委实太俗气了!”
说完,举手一挥,口中微作吹竹之声,除了坐下的青花大蟒外,其他的大小蛇虫便全部都倏然遁去,隐迹不见。
尹一超把手一拱,以相当诚恳的神色,向苗秀秀陪笑问道:“苗大妹子,你琵琶骨上所穿附的那条‘青铜链’呢,如今还在不在?”
苗秀秀脸色微变,一声苦笑,伸手从左肩的白衣之下取出一条比小指略细的青色锁链。
尹一超叹了一声,蓦然回头对马二凭道:“马贤侄,我看你那柄‘紫星’短剑似挟绝世锋芒,不知能否在毫不震动的情况下设法断去此链?”
马二凭对那青色细锁链看了两眼,知道不是凡物,遂含笑答道:“‘紫星’短剑的锋芒虽利,但是否能轻易断去此链,却无十分把握,最好先行试上一试!”
说至此处,风雷轻啸起处,紫光微闪,已把“紫星”短剑掣在手内。
尹一超慌忙走过,把那条青色锁链执在手中,空出两个环节给马二凭试剑。
马二凭把“紫星剑”的剑尖点向两环交接之处,稍微用力一挑,那青色细链果然坚硬异常,动都不动。
苗秀秀与尹一超见状,脸上不禁立时现出一种失望神色!
马二凭收手细看,见青色细链虽未断却,但已被“紫星剑”剑尖挑出一二分剑痕,遂向尹一超笑道:“尹师叔,你把这青色细链交给我!”
尹一超知道这位师侄几乎业已尽得乃师“天痴遁客”心传,一身功力泣鬼惊神,遂赶紧把锁链递过道:“马贤侄小心些,这锁链是穿过苗大妹子的琵琶骨,受不得太大震动!”
马二凭点头示意,接过锁链,便合执在双掌之中,并无任何动作。
玉清师太见了他这种举措,微一寻思,向马二凭扬眉笑道:“马师弟,你是否想施展‘天星罡气’,先把这青色细链略微震酥,然后再加以‘紫星’神剑的锋芒?”
马二凭点头道:“师姊猜得不错!。。”
一语才出,紫芒电闪,这回只听见不太清脆的一声微响,那条青色细链已被挑出一个缺口,断成两截!
尹一超首先狂喜,满面笑容地向马二凭连道:“多谢!”
苗秀秀则右手一抖,从肩上抽出这条使她痛苦了一二十年的青色断链,目中也充满了伤感喜悦交集的神色!
尹一超双拳一抱,陪着笑脸,向苗秀秀叫道:“苗大妹,恭喜你青链之劫已脱,我和白老瞎子再替你。。”
苗秀秀哂然一笑,对尹一超不加理会,只向马二凭称谢道:“马大侠,多谢你以仙剑神功为我老婆子代除多年苦痛,如今,我先回居处小嫏嬛谷等你们移驾一叙,苗秀秀不单要小作东道,使马大侠稍憩风尘,或许对你们的西昆仑星宿海论剑之行也会小有帮助!”
话完,轻拍所坐的青花大蟒,那条通灵巨蟒便掣尾掉身,化为一道青虹,飞过废庙院墙,隐迹不见。
苗秀秀已走,尹一超却仍痴望着她的背影消失之处,面带喜色,悠然出神。
白天朴多年瞽目,虽看不见老友的神情,却已猜想得到,含笑说道:“尹老驼子,你不必再发痴了,青铜锁链已断,我们再替她把那两条老寒脚全力治愈,你这老驼子大概便可了却多年的心愿,成为一对驼人。。”
马二凭与玉清师太早就看出尹一超与苗秀秀二人似是一对因事反目多年的老情侣,如今听了白天朴“一对驼人”之语,便越发知道所料不错!
倒是那江湖经验十分老辣的“双绝神驼”尹一超反而有点忸怩,截断白天朴的话头说道:“白老瞎子不要信口嚼蛆,我适才出神之故,是忘了询问苗大妹子,她所居的小嫏嬛是在何处?若是像‘百灵洞天’那等环境,找起来还相当难呢。”
白天朴笑道:“老驼子,人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你反倒是‘人逢喜事心神迷’,苗秀秀所居住的小嫏嬛谷容易找得很呢!”
尹一超诧道:“白老瞎子,你不也是初来这西北边疆么?为什么对地势相当熟悉?”
白天朴笑道:“我不是熟知地理,只是想当然耳,在这边疆之地,民智未开,十分迷信,苗秀秀既善调驯灵物,又豢有那多蛇虫,必被目为‘仙婆’,接受土著人民的供奉崇拜,我们随意寻人问上一问,便知道那小嫏嬛谷是在何处的了。”
玉清师太接口笑道:“对,我认为白老人家的推断之语绝无差错,并还可以加上个大胆假设,小嫏嬛谷可能就离‘百灵洞天’不远!”
尹一超被玉清师太这一提醒,也恍然有悟,含笑说道:“玉清贤侄是说我们因去‘百灵洞天’寻药,才被苗大妹子所豢灵物发觉,向她转报,跟踪寻来的么?”
玉清师太笑道:“不敢准说,大概如此。。”
语音微顿,转顾马二凭,含笑说道:“恭喜马师弟,不单目力尽复,连‘大罗十三剑’也在希奇万分、不可思议的情况之下得窥全豹,如今我们应该先去趟小嫏嬛谷,帮尹师叔了却心愿,并看看那位苗老人家对我们的西昆仑论剑大会有些什么助益?”
马二凭点头笑道:“我们提早赶来,日期尽有余裕,绝不致误了西昆仑论剑之约,只希望天缘凑巧,能在期前与萧冷月或狄小珊两位贤妹中会见一个,故而应该到处多走动走动。”
计议既定,这几位武林奇侠便离开古庙,再奔“百灵洞天”,探询苗秀秀所居小嫏嬛谷所在。
果然,小嫏嬛谷就离尹一超、白天朴、玉清师太等为马二凭寻药的“百灵洞天”不远。
不仅当地居民一问到能役使蛇虫的苗秀秀都肃然起敬,目为“仙婆”,并自愿为马二凭等引路,去向小嫏嬛谷。
马二凭于行进之间,剑眉双轩,向尹一超含笑说道:“尹师叔,小侄对苗老人家虽不熟悉,却已知道她心机颇深,是位极聪明的人物!”
尹一超哦了一声,以一种惊诧的目光看着马二凭道:“我这位苗大妹子确实是位绝顶聪明之人,但马贤侄又是怎样看将出来的呢?”
马二凭笑道:“苗老人家走时,口说小嫏嬛谷地名,却不说地点,分明故意要我们觅人探询,才好在当地人民口中听出她的行为品行。。”
尹一超接口笑道:“马贤侄猜得对极了,苗大妹子定是故意如此,一来,你‘孤星俊客’的侠名太大,玉清贤侄的那柄‘涤尘玄拂’又嫉恶如仇,属于江湖奸宄的克星!二来,她盛怒而来时所率的蛇虫太多,又均属凶毒异种,遂特意想出这种方法,借作无言解释!”
玉清师太合掌当胸,念了声“阿弥陀佛”,微笑说道:“其实苗老人家也太多心了,所擅奇术,何分邪正?只在其行为系救世,或害世为论!苗老人家能把那么多奇毒蛇虫豢聚一谷,不令到处行凶,伤害生灵,岂不等于是照样积下无量功德!”
谈笑至此,业已走到一座山谷入口,谷口外的百仞峭壁上凿有“小嫏嬛”
三个擘窠大字,字已满布苔藓,成为绿色。
谷口之内并响起苗秀秀气恼已除的含笑语声说道:“这倒并非我洗刷身份,故弄狡狯,因为有当地人民引路,诸位必系从前谷大路通行,这样一来,不仅易辨途径,再来时好认,二来又会先经前谷的百草坳,让尹老驼子和白天朴兄看看这地方是不是你们嗜医如命之人江湖事了、归憩天年的理想所在?”
人随声现,苗秀秀业已出谷,这回不是炫人眼目地把那条青花大蟒当作坐骑,而是乘坐在一只极为矫健的青驴背上,引路之人一见苗秀秀便恭谨下拜,被苗秀秀赠以灵丹,千恩万谢辞去。
尹一超笑道:“苗大妹子,你既有我们由前谷通行,会先经百草坳之语,莫非小嫏嬛谷之内还种了不少药材?”
苗秀秀笑道:“这小嫏嬛谷地势极佳,天生成长了无数灵药,我于居此的二十年间更遣所豢猿猱等灵物设法寻觅上品,移来种植,所缺已是无几,堪称‘百药之库’,如今,地近百草坳,白天朴兄已在以鼻代目,不住嗅闻,大概还不会说我老婆子是胡吹乱擂吧?”
此时,众人业已走进一条峡谷,两壁喷珠溅雪,到处都是灵泉,而在石根松隙的土气肥厚之处,长满了各种罕见药草。
白天朴不住地用鼻连嗅那些清新的药香,口中“啧啧”道:“太妙,太妙,这小嫏嬛谷真是人间福地!若容我老瞎子在此多住些时日,由于百药俱备,不单可使苗道友的双腿不便之疾痊愈,连我老瞎子的这对积年盲眼,也都有几分复明的希望呢!”
尹一超笑道:“白老瞎子,你难道忘了我苗大妹子业已说过,欢迎你江湖事了,来此颐养天年。。”
苗秀秀笑骂道:“白天朴兄若来颐养天年,自是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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