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二凭恍然道:“原来铁心仁进入‘销魂室’之举,是接受你家呼延魔主的挑战?”
高洪道:“铁护法真非常人,他在‘销魂室’中三日三夜之久,目中所见,全是玲珑裸女,耳内所闻,全是冶荡春声,而口中所饮食的酒菜,又都全下了极强的媚药,具有催情作用。。”
马二凭听得微感诧异道:“避春声甚易,拒裸女不难,但对于媚药入口,却是极伤脑筋,铁心仁在‘销魂室’中历时三日三夜之久,居然还能干干净净?”
高洪从脸上流露出敬佩的神色,双挑拇指,点头赞道:“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连我家魔主终于也服了他,笑称他不必叫‘铁心仁’,若叫‘铁心人’,更是名副其实!”
马二凭听了这段故事,不禁又对那“孤星丑客”铁心仁增加不少好感!
他蓦然想起高洪适才所说的“变心宫”之名有点怪异,遂又复问道:“高头目,你所说的‘变心官’的名称似乎十分怪异,这是个什么所在?”
高洪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马二凭欲擒故纵地摇手笑道:“高头目不必为难,白天朴自从双目盲后,雄心早淡,无意于江湖中的争奇斗胜,这‘变心宫’之名若是有什么重大机密,你就不必告我了。”
高洪被他一激,果然笑道:“这也不算什么机密,白老人家又是本宫贵宾,说说何妨!‘变心宫’中不过是住着一位‘双心魔宫,的老供奉而已。”
马二凭笑道:“你们‘双心魔宫’的人才委实不少,又有护法,又有供奉,高头目可知道这位供奉的名号叫做什么?”
高洪突然把语音压得极低,向马二凭耳边悄然说道:“白老人家,你听了后请别向他人泄漏,因我家魔主曾有密令,不许泄漏西门老供奉的名号,他在三十年前名震阴山,后被‘三仙二老’联手追戮,才假死避祸,一隐三十年。。”
高洪虽然只说出“西门老供奉”五字,已使马二凭听得一惊,失声问道:
“是昔年‘西荒八怪’之一、精于换心魔术的‘碧眼侏儒’西门元?”
他是失声发问,自然语音较高,惊得那高洪赶紧接口道:“不错,不错,白老人家请莫高声。。”
边自说话,边自目光电扫,见四外无人,方喘了一口大气笑道:“魔主三令五申,‘变心宫’之名,已不许向外人道及,若是说出‘碧眼侏儒’西门老供奉,更将立即处死,五马分尸,白老人家倘再如刚才那等大声发话,可送了我的忤逆不孝了!”
马二凭目光遥注,已见那幢精雅的小楼上出现了一名黑衣老妪,知是“千手夜叉”唐大娘,遂佯作未见地向高洪笑道:“‘逍遥别馆’还没到么?你家唐护法不知可在馆中?。。”
高洪陪笑道:“已经到了,唐护法正在楼上倚栏眺景。。”
马二凭道:“‘逍遥别馆’还有楼么?这样说来,另一位铁心仁护法,定是住在楼下?”
高洪摇头道:“都住在楼上,‘逍遥别馆’是同样的两座小楼,楼与楼之间有飞桥相通,唐护法住南楼,铁护法住北楼,楼下则是练功、会客或聚宴之用。”
语音略顿,脚步一停道:“白老人家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前面还有几十级台阶呢,高洪想先向唐护法通报一声。”
马二凭笑道:“高头目请,我不听你招呼,不会上来,因为我已知道铁护法性情极怪,唐护法身有内伤,定也心情不好!”
高洪大喜,觉得这位“瞽目神医”虽然言词锋利,人极精明,但老江湖也极上路,自己若能介绍他替唐护法治好内伤,所获赏赐定必不在少数!
他兴匆匆地刚跑完七十二级青石台阶,在楼上倚栏的“千手夜叉”唐大娘已看出他的神情,含笑问道:“高头目,你怎么这样高兴?那站在阶下的老人手持白杖,想是双目已盲,他。。”
高洪止步躬身,接口说道:“那位老人家的岐黄妙术之精,堪称当世第一,名叫‘瞽目神医’白天朴,是魔主特遣唐琪、吴宁等双心二侍远去龙驹寨,请来疗治痼疾。。”
唐大娘在楼上遥向马二凭望了一眼,对高洪随口问道:“既是魔主所聘神医,定必身有‘双心圣令’?。。”
高洪点头道:“有,有,刚才已由康副总管验过。”
唐大娘笑道:“白大神医既有‘双心圣令’,高头目怎不陪他进宫?。。”
高洪躬身道:“魔主已然传令,‘双心秘殿’至少在明日午前不会开放,故而属下特地把白老人家请来‘逍遥别馆’,想趁今夜之暇,先为唐护法一展回春妙手,唐护法不是因拼斗强敌,脏腑间有点不舒服么?”
唐大娘对敌之际虽极阴毒凶狠,但平时对于“双心魔宫”中的大小执事却极为和蔼,无甚架子,人缘甚佳,闻言之下,含笑说道:“好,高头目,多谢你对我的关切,我要送你一点小小的礼物。。”
高洪深知唐大娘出手大方,心中自极高兴,唐大娘已在楼上向马二凭含笑叫道:“白大神医,多蒙劳步,我老婆子身有内伤,不太适于走动,只得仍由高头目代为迎接,你要多担待的了!”
马二凭在医道方面虽然比不上白天朴,是位专家中的专家,但因胸罗万有,文武兼资,对一切医卜星相等杂技之道,也均有相当的造诣!
故而,他一听这“千手夜叉”唐大娘说话的语音,便知对方果受内伤,并还伤得不轻。
他把两只白果眼翻了一翻,抬起头来,遥向唐大娘所立之处笑道:“白天朴久闻唐护法的‘千手’盛名,能够略效微劳,既算光荣,也是缘法,彼此身在江湖,不必太客套了。”话完,便用手中特制的白木明杖,点阶而登,果然完全是瞎子的动作。
高洪当然抢先引路,但刚到那座两楼相连、造型极为新颖的“逍遥别馆”
之前,恰巧遇着一个黑衣人从馆中走出。那是个身材瘦削的黑衣人,本就不高,头上再戴了一只极大的箬笠,遂越发显得矮了一点。
但箬笠虽然戴得极低,仍可看出他的左颊之上有道长长的丑恶刀疤,马二凭不禁心中一动,暗忖莫非这就是在“双心魔宫”中担任首席护法、据闻武功极高、脾气极怪的“孤星丑客”铁心仁?果然,高洪一见这身着黑色长衫之人,立即神色恭敬地抱拳躬身道:“铁首席。。”
三字才出,那身穿黑色长衣之人便沉哼了一声,摆手说道:“铁护法就铁护法,不必再分什么首席次席?你若这样称呼,让唐护法在楼上听见,岂不要生误会?”
高洪碰了一个钉子,不敢回嘴,只得低着头儿,连声称是。铁心仁这时才把目光移注到“白天朴”的身上。
他在明看马二凭,马二凭也在偷偷看他,但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各自心中一震!
这种震撼是在内心之中,他们全矜持得住,表面一点也看不出来!
震撼的原因何在,就难说了。
是绝代高手遇上绝代高手的一种自然气机?。。
抑或是“孤星俊客”遇上“孤星丑客”的一种心灵感应?。。震撼只是一刹那,在这一刹那过后,那位“孤星丑客”铁心仁却说了话,话是向高洪说的,他略一偏头,低声问道:“这位老人家是本宫贵客?”
好眼力,够厉害,不必问姓名,不必查身份,他仅从马二凭的神情器宇上,已看出此人双目虽盲,也不是等闲人物!
高洪躬身陪笑道:“这位老人家姓白名天朴,是岐黄妙技冠绝当世的‘瞽目神医’,由魔主特遣‘双心二侍’聘来,但因魔主今日闭宫,属下才请白大神医先替唐护法略施妙手!”
铁心仁哦了一声,向马二凭拱手道:“我唐大姊的内伤不轻,白大神医请多费心,铁心仁少时回馆再敬你三杯美酒!”
话完,绝不多言,反身就走,显得这位“孤星丑客”的性格方面十分爽直!
“孤星丑客”走了,“孤星俊客”却有点发怔!。。
因为,马二凭突然有了一种不知其所以然的感觉,他有点全身飕飕,毛发起竖!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通常有两种:第一种原因是突然遇见一种素极畏惧、极讨厌的东西,诸如阴毒蛇虫,凶恶虎豹,或妖邪鬼物之属?
第二种原因是突然遇见了苦忆多年、梦想不到的至亲好友,或心上情人?
“孤星丑客”铁心仁是属于哪一种呢?第一种?抑或是第二种?。。
“孤星俊客”、“瘦马书生”马二凭所扮的白天朴不能决定,因他发怔的时间太短,在这一瞬之间不及研究,便无法判断!
破坏他发怔思忖的因素,是两人的语音:第一人是高洪,他见马二凭对着铁心仁的背影,有点发怔,不禁愕然问道:“白老人家,你已久难见物,这样目送铁护法的背影则甚?”
第二人是“千手夜叉”唐大娘,她在“逍遥别馆”的南楼之上含笑说道:
“白大神医怎么还不上来?莫非怪我老婆子失礼,不曾下楼迎接?”
马二凭心中一惊,知道自己已因那种奇异感应一时失态,差点露了马脚,遂赶紧一收思,笑声说道:“唐护法说哪里话来!白天朴知你身有内伤,行动不便,怎会那等小气?。。”
语音顿处,偏过头儿,又向高洪笑道:“高头目请为我引路登楼,白天朴是从你所说的故事中,对铁护法十分佩服,又因盲人耳力特聪,由语音中听出他身材不高,遂惊异他何来那等深厚的功力?”
高洪适才只是随口一问,并未起甚疑心,故而立为马二凭引路,含笑说道:“白老人家的耳力真好,铁护法约莫要比你矮上一个头儿,但功力之强,连我家魔主都对他相当佩服!”
说话之间,两人业已走上南楼,由“千手夜叉”唐大娘迎接到室中落坐。
略作寒暄之后,马二凭便饮下两口热茶,向唐大娘笑道:“唐护法既然行动不便,可见内伤不轻,请先让白天朴为你一诊脉象如何?”
唐大娘自然立即伸出右手,双眉微蹙地苦笑一声道:“我可以轻微走动,但背脊之间总觉有一丝寒气存留,连运玄功都无法驱除,才不敢大意,尽量休息,避免劳累!”
马二凭装得极像地先用手摸了摸唐大娘右腕的位置,然后才徐伸三指,搭向她的“寸关尺”上,完全是一副盲人动作。
他是假的白天朴,论起歧黄之学,自然略逊于那位真牌实货的“瞽目神医”。
但唐大娘是受伤,不是生病,在这察疗内伤的范围之内,马二凭不单未遑多让,并极可能比白天朴来得更有本领!
这不是乱讲,有例在先,白天朴治不了爱孙白家华所中“双心二侍”的“绝脉搜魂手”,马二凭却是略费心力,便令白家华复原如旧!
如今,他毫未藏私,真正冥心诊察,因为他想从唐大娘伤势之上,看出打她一掌,并受“金丝猬甲”毒伤的蒙面年轻女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有端倪了,他已经仅凭三指,从唐大娘的脉象上有了觉察!唐大娘原是阴刁如狐、凶恶如鬼之人,看出马二凭脸颊耳根间的皮肉微一牵动,便发话问道:“白大神医,我的伤势如何?你指下如神,定已有了体会?”
马二凭装得有趣,竟站起身形,向唐大娘深深一揖说道:“佩服!佩服!”
唐大娘被他弄得满头雾水,一面还礼,一面苦笑问道:“白大神医这不是调侃我么?我已被人所伤,你还表示佩服?”马二凭坐下,扬眉笑道:“唐护法久闯江湖,功力高绝,经验老到,听说过‘天山明月掌’吧?”
唐大娘惊然一惊,颔首答道:“当然听说过,‘天山明月掌’是阴柔掌力一类中的至高绝学,难道。。”
马二凭不等唐大娘往下再说,便又一拱手,接口笑道:“唐护法中了‘天山明月掌’,只在背脊间略留寒气,仅受轻伤,怎不令人佩服,若是换了我白天朴,早就没有命的了!”
唐大娘的脸上微现愧色,向马二凭苦笑一声,说道:“不瞒白大神医,我贴身穿得有一件‘金丝猬甲’,对方是手掌先被‘金丝猬甲’所伤,威力自减,否则,我大概也难免当场毙命的了。”马二凭说道:“唐门之物无不具有绝毒,那人既已受伤,恐怕。。”
唐大娘冷笑道:“猬甲之上自然有毒,对方中毒后,又与铁护法硬拼一掌,毒力必然发散更快,我料他逃不出三十里外,只是。。”
马二凭笑道:“只是什么?唐护法怎不说将下去?”唐大娘续道:“那人虽然蒙面、但从语音中听出,不单是个女子,并甚年轻,我真想不出何来如此少年高手,还会用几手久未在江湖出现的绝学‘天山明月掌’呢!”
马二凭摇头晃脑地口中吟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唐大娘道:“白大神医莫非已从‘天山明月掌’上想出对方的来历了?”
马二凭摇头笑道:“我猜想不出,还是先为唐护法疗治伤势要紧!”
唐大娘问道:“怎样疗治?是服用药物?还是以金针刺穴,驱除寒气?”
马二凭道:“服药太慢,用‘雷火金针’则太嫌霸道,我想替唐护法点穴推拿,以便立告痊愈!”
唐大娘向他那两只装得极像、根本毫无破绽的白果眼望了一望,失声说道:“你为我点穴推拿?。。”
马二凭笑道:“白天朴双眼虽盲,尚可隔衣认穴,但唐护法贴身的那件‘金丝猬甲’我却惹不起,唐护法先请到内室中把那件宝衣宽卸了吧!”
唐大娘听他这样说法,遂连声称谢,走入内室脱衣。
马二凭不肯放过任何机会,一面记住周围形势,一面暗中凝聚自己最擅长的“天星罡气”,准备为那唐门出身、最善用毒、全身各处无不蕴有阴毒暗器、可随时发出的“千手夜叉”唐大娘疗治伤势。
过未多久,唐大娘换了一件青色长衫从内室中走出,向马二凭含笑问道:
“白大神医打算怎样推拿?要不要我躺在榻上,或是。。”
马二凭笑道:“不必躺下,唐护法取张凳儿坐在我面前即可,但请以背对我。”
219219 唐大娘的眉头微微皱了一皱,依言寻张凳儿坐下。。高洪笑道:
“白老人家为唐护法施医,高洪回避一下。”马二凭摇头逍:“我是隔衣点穴,高头目不必回避,有你在一旁,唐护法也可以放心一点。”
唐大娘道:“我有什么不放心呢?白大神医身有‘双心魔令’,属于魔主贵宾。。”
马二凭不等她往下再说,用指尖轻轻一搭唐大娘的肩头,表示认准位置,便出手如飞,先点后推,揉遍她背后的穴道。真白天朴当然看不见,但他这假白天朴却看得极为清明!唐大娘的发髻上有根特粗特大的金钗,但却倒插,钗尖正对自己。
她足下一双凤头履,后跟特厚,也有个非仔细注目不易发现的极小的尖锐之物,对准了自己的丹田部位。
显然,这“千手夜叉”十分阴损厉害,口中虽称自己为“双心魔宫”的贵客,暗地里却仍有提防!
她只要发觉自己下指稍重,或是凝有真力,带着凌厉指风,对她有所不利时,便连头都不必回,便可以用足下暗器、发上金钗,制敌死命!
推拿点穴一毕,马二凭停下手来,向唐大娘说道:“唐护法请运口气儿,流转周身一试,看看你背脊之间还有没有那丝寒气?”唐大娘一试之下,失声道:“哎呀,先生真是神医。。”高洪在一旁笑道:“唐护法请看,白老人家大概煞费苦心,他已累了一头汗呢!”
唐大娘方对马二凭注目,马二凭已拭去额上汗渍,对高洪苦笑道:“高头目,我这一头汗水不是累出来的,是吓出来的!”高洪不解道:“吓出来的?此话怎讲?”
“江湖中说得好:‘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唐护法以背相对,任我点穴,不会不加提防,她又是名震当世的暗器名流,‘金丝猬甲’虽已脱去,但至少还�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