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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又将辫子梳理一番。
使他惊讶的,一件宝蓝色的长衫,连同腰的腰带,都是那么合身,而且色调也非常合他的意。
他自己对着菱花镜照照看,没有人会知道他就是江湖上一条龙金盏花,而且是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他走出浴房,迎接他的春兰和秋连,眼睛都为之一亮,与昨天深夜醉酒的吐血的酒鬼,完全变了一个人。
金盏花见面就深深地一躬,说道:“多谢两位姑娘!”
春兰和秋连慌忙闪开一旁,春兰说道:“为什么总把一个‘谢’字挂在嘴上呢?”
金盏花说道:“大恩不敢言谢,我只是表示一点内心的诚意。”
秋连说道:“我已经说过,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要谢你应该去谢我们小姐。”
金盏花连忙说道:“那是当然。我金盏花不是一个酗酒之徒,而昨天却喝得如此大醉。如果不是你们小姐救我,恐怕我已经命丧黄泉了。这是大恩!”
春兰姑娘突然说道:“既然知恩,就应回报。”
秋连姑娘低低叫道:“春兰姐!……”
春兰姑娘说道:“我是说公道话,秋莲,不要担心”
金盏花说道:“春兰姑娘,我金盏花虽然是一个江湖浪子,平素且知恩怨分明。你们小姐对我再生之德,只要用得着金盏花,一定舍身以报。”
春兰姑娘语重心长地说道:“金盏花,用不着把话说得那么重,我多少也知道一点,你们江湖客,讲究的是一诺千金。不过,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忘记这一段经过也就够了,至于其他,且看以后吧!”
秋连姑娘说道:“春兰姐,我们还是请花少爷过去吧!”
金盏花笑道:“秋连姑娘,这一点你就没有春兰姑娘干脆,我说过:金盏花这个名字,无论尊卑高下,比什么称呼都好。”
秋连姑娘微笑着没有说话。
春兰姑娘说道:“走吧!现在吃中饭是还早了一些。但是,我们小姐说怕你饿了,特地交代吩咐厨房,做了几样小菜,煮了一锅粥,先请你充充饥……。”
金盏花忽然一惊,哎呀一声说道:“糟了!我忘了今天上午我还有一个约会,现在都已经快到中饭时候了。”
春兰姑娘立即说道:“是什么样的约会?”
金盏花顿了一下说道:“是一个朋友!”
“我们可以请他过来一起吃中饭。”
“这个……不可以。”
“为什么呢?你们江湖客不是说的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吗?有什么不可以呢?”
“因为他……不是一个江湖客”
“那么说他是桐城县本的人了,那更没有问题,桐城县双井大街方家,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家,请他一起来,辱没不了他!”
“春兰姑娘,你误会了!我是一个江湖客,我怎么有辱没二字的观念。我只是说,我不能失约……。”
“这么说,你现在是非要立即去赴约不可了。”
“当然,我还要向小姐当面道谢之后才走。”
“不必了!你请吧!金盏花!”
春兰姑娘满腔不快,沉下脸色,抱着膀子,站在那里不再理睬。
秋连姑娘在旁低声说道:“春兰姐,花少爷有约,让他先去。然后他有时间还可以再来。”
春兰姑娘说道:“这不是来不来的问题,是说明他对我们小姐感恩的真假问题。就算是生死之约,吃过这一顿中饭,又有什么不得了。可是,你这样想起来就走,你把我们小姐这番心意放在何处呢?”
她转过身去,冷冷地说道:“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舍身以报,连留你吃一顿饭都留不住。要是真的舍身以报,就是留你下来喝一碗毒药,你也不能走啊!”
金盏花忍不住笑道:“春兰姑娘,请你饶了我吧!你的口才我是甘拜下风!请你前面带路,先去见你们小姐,当面道谢之后,再去吃饭,吃过了饭,我再去赴约,这该可以吧!”
春兰姑娘卟哧一声又笑了起来说道:“这还差不多。”
他们刚要走出书房,就听到门外有娇柔无比的声音又说话了。
“春兰,怎么可以说话如此无礼。”
金盏花循着声音过去,在门口站着一位姑娘,穿着一身翠绿色的长袍,这件长袍固然是特制的,不是时下官府少妇穿的那种。
使金盏花感到意外的是那位姑娘的脸上挂了一幅面纱,看不到她的真面目。
春兰和秋连一见,固然是有些惊惶,两个人忙着抢过去,扶住那位姑娘叫道:“小姐,你怎么可以……。”
金盏花这时候也抢上前一步,深深一躬落地,抱拳拱立口称:“花非花拜谢小姐救命之恩。”
这位方小姐柔柔地说道:“花大侠,对不起呀!春兰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娇纵惯了的,说话没有礼貌,得罪了你,请花大侠原谅她。花大侠有重要的约会,请赶快去吧!失约就是失信,那多不好呀!”
春兰姑娘直对他瞪眼睛。
五
金盏花立即说道:“方姑娘,你这花大侠三字。可真叫我惭愧死了。武林中从来还没有一个喝酒喝得烂醉如猪的大侠。姑娘,这一声大侠不是抬举我,是把天下的大侠骂惨了!”
方小姐浅浅地笑出细声,就只那样细细地一声,让人听起来,十分好听。
她的声音一直是那么好听,那么轻柔。
她说话的声音里,还带着有一丝笑意。
她问着:“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金盏花几乎是脱口说道:“金盏花!大家都叫我金盏花!”
方小姐重复了一下:“金盏花?”
金盏花应了一声“是”,接着说道:“因为我姓花。我使用的兵器,是一根铸铁制造的金盏花,于是,江湖上的人就叫顺了口,就叫我金盏花。方才我跟春兰姑娘提到,这种名字,尊卑长幼,都可以称呼,一点也不受俗礼的束傅。”
方小姐点点头说道:“你的话,说的又坦率、又有理,叫人不能不接受。好!我就称你金盏花。”
金盏花微微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方小姐又说道:“金盏花,既然我们不要从俗,为什么不把我的名字告诉你呢!我叫方倩柔。”
金盏花忍不住发自内心地说道:“倩柔姑娘!你真是人如其名。”
方倩柔隔着纱布似乎是笑了一下,低低说道:“谢谢!你很会说话。金盏花,我不能留你让你失约,我只是在想:昨夜你大醉一场,直到现在,你没有吃东西,而且太干太硬的东西,也不能吃。所以,吩咐他们准备了一点粥,一些清爽可口的小菜。如果不耽搁太多的时间,请喝一碗粥再走。失约,是千万不可的。”
金盏花着实地被感动了。
在他的记忆里,从没有人对他这么关怀过。没有,从来没有。
他是随恩师长大的,恩师抚养教育,对他是天高地厚的恩情,但是,他从恩师那里所感受到的,是威严,是一丝不苟,也唯有如此才让他练得一身好功夫。
今天,是他第一次在一位陌生姑娘的面前,深深地感受到真情关怀的温暖。
他被感动了,一时说不上话来。
方倩柔停了一会,想必是没有听到反应,便柔柔地说道:“金盏花,是让你为难了吗?那你还是去赴约吧!春兰,替金盏花包两个银丝小卷,先充充饥也是好的。”
金盏花十分感到地说道:“方倩柔姑娘,我金盏花虽然是粗鲁不文的江湖浪子,还不至于不通人情。是春兰姑娘说得对,方倩柔姑娘对我有救命的恩情,慢说是留我吃一顿饭,就是喝一碗毒药,我也要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这回方倩柔姑娘真是笑出声来了。停了一会,她才说道:“金盏花,你千万别在意,春兰这丫环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就是嘴坏一点,她的心地并不坏。”
金盏花连忙说道:“那是当然,像方倩柔姑娘这样的小姐,待在你身边的人,还能坏得了吗?”
方倩柔细细地笑了一下说道:“金盏花,你真的会说话,说出话来,让人听了高兴。”
忽然,她轻轻地“呀”了一声,充满了内疚之意地接着说道:“对不起呀!只顾得跟你说话,忘记你的时间宝贵,你留下来吃饭,已经十分难得了,再要拖延你的时间,那可真对不起人了。”
隔着面纱,微微地向金盏花点点头,说道:“我在前面带路。”
春兰抢上前一点低声说道:“小姐!”
方倩柔姑娘笑笑说道:“不要紧的。”
她很自然地伸出右手,搭在春兰的肩上,缓缓地向前走去。
此时秋连走在春兰的前面,金盏花紧跟在方倩柔姑娘的后面。
走的是一条青砖磨砌而成的走道,两旁是朱树。
在朱树的外面,是花卉繁盛的圆圃。
一连转了两个弯,走进一间明窗净几的房子里。
这间房子有几点特色:
宽敞、家具少,就头得宽敞。
地上铺着软软的笠草织成的地毯,人走在上面,没有声音,软绵绵地,非常舒适。
房子当中,摆了一张方桌。
这张方桌形式古拙,漆得发亮。
这张桌子与这个房间,在形式上,有些格格不入,分明是从另一个地方搬过来的。
桌上摆着四碟小菜,看上去非常的精致,引得人垂沫。桌子旁边放着茶几,一罐子粥,在冒着热气。
桌上放置着一付碗筷。
方倩柔一直是扶着春兰的肩,站在桌子旁边。
她带着愉快的笑声,说道:“清粥小菜,留人吃饭。金盏花,你不会笑话我吧!”
金盏花连忙说道:“方倩柔姑娘,你要是再客气,我这饭就吃不下去了。实在说来,我此刻感激的话,已经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方倩柔姑娘说道:“那你就,不要说吧!这要好了,为了表示我待客的真诚,我要陪你喝碗粥吧!”
金盏花还没有来得及说话。
春兰抢着说道:“小姐!”
金盏花也接着说道:“倩柔姑娘,你不必陪我在这里吃。我知道你们桐城县人,尤其是像你这种大户人家,家规很严,每餐都要陪父母吃饭……。”
倩柔姑娘笑着说道:“金盏花,你说错了,至少你对我说错了。我是独自住在这里,用不着上房去陪父母吃饭。”
金盏花“啊”了一声。
倩柔姑娘说道:“春兰方才有阻止我吃饭的意思,那是因为我在服药……。”
春兰又叫道:“小姐!”
倩柔姑娘说道:“不要紧,我只吃粥,不吃菜。”
听她说话的语气,可以了解她此刻的心情是很快乐的,连告诉金盏花她在“服药”也是带着笑意说的。
金盏花很想问她是什么病,但是,他是何等聪明的人,他看得出春兰不但有阻止倩柔姑娘说下去的意思。而且脸上流露十分焦急的表情。
再说,姑娘家的病,怎可以随便问。
金盏花这一顿粥,喝得很香,配上可口的小菜,他一连喝了两碗,津津有味。
倩柔姑娘一直坐在另一边,由秋连送上来的一半碗粥,在细细地喝着。
她在吃饭的时候,面纱并没有取掉。因此,她愈发地小心用餐。
金盏花喝完了第二碗粥,刚放下碗。
倩柔姑娘立即也放下碗,说道:“喝得惯吗?虽然没有吃饱,那是由于你昨夜大醉……。”
金盏花感动地说道:“倩柔姑娘,我金盏花在江湖上闯荡这么多年,还没有遇到像姑娘你这样仁心宽厚的人。只可惜你这份恩情,我无法报答,只有记在心里了。”
倩柔姑娘说道:“为什么要说恩情呢?为什么要报答呢?金盏花,你在江湖上走动,是不是常听到一句话吗?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人与人之间,一点点事情,都要报答,那不是太过于世俗了一些吗?”
金盏花说道:“倩柔姑娘,你真是仙子化身!”
倩柔姑娘轻轻笑了一下,说道:“其实真正说来,金盏花,我还要感激你。”
金盏花笑道:“感激我?倩柔姑娘,你真是会说笑话。”
倩柔姑娘说道:“我一点也不是说笑话,金盏花,你不觉得今天我很快乐吗?平时,我是很少有今天这样快乐的!”
春兰又叫道:“小姐,金盏花要走了,你就别说了吧!”
倩柔姑娘说道:“真的!金盏花,你走吧!与朋友约好了,失约是一件不好的事。”
金盏花站在那里有些发呆。
他是在想倩柔姑娘那句话:“平日很少像今天这样快乐的!”
为什么呢?像她这样千金小姐,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要什么没有呢?为什么她不快乐?这样一位好心肠的姑娘,竟然自己说不快乐。
固然倩柔姑娘说的真心话,因此,金盏花想不通这个道理。
倩柔姑娘又说道:“金盏花,你闯荡江湖,五湖四海任遨游,那是多美妙的事啊!相信你一定见过许多罕见的珍闻,说出来听听,那一定很好玩!”
金盏花不禁脱口而出:“只可惜倩柔姑娘你在深闰,我金盏花是个江湖浪子,不容易见到你,要不然,我可以为你讲述江湖上的见闻……。”
倩柔姑娘不觉结起来说道:“金盏花,你说的是真的?”
但是她立即又坐下来,轻轻地说道:“你当然是说着好玩的!”
金盏花说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着玩呢?只是我说,方府深闺岂是我可以随便来的!”
倩柔姑娘说道:“其实……。”
她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你能这样的说一说,我已经很感激了!你去吧!不要失约于人!”
金盏花深深地一躬,诚恳地说道:“一切深念不忘!谢谢!谢谢!”
倩柔姑娘盈盈地站起来,春兰立即伸手过去扶住她,低声说道:“小姐!”
倩柔姑娘微微转过身去,说了一声:“代我送金盏花出后园。”
春兰应了一声:“是!”
她立即回头叫:“秋连,我送客人!”
秋连从另一边过来,扶住倩柔姑娘。
金盏花再次地道谢,倩柔姑娘已经扶着秋连,走进里间。
里间是用珠帘悬隔着的。
金盏花沿着回廊,走得很快,此刻他真的想起了和玉蝉秋的约会。
沿途并没有碰到人,连后槽的老酒鬼,都没有看到他的踪影。
来到后园的小门,金盏花刚说出一声:“多谢春兰姑娘……。”
春兰立即说道:“只是如此口头上谢谢就算了吗?”
金盏花说道:“春兰姑娘,金盏花浪荡江湖,身无长物。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表示谢意的。”
他真正地叹了口气说道:“说实在的,纵使我有万贯的家财,也抵不上你家小姐对的救命之恩。”
春兰说道:“其实要报恩也非常容易,只要记住你的诺言,也就够了。”
金盏花一惊,他顿了一下,说道:“春兰姑娘,你的意思是说……。”
春兰立即反驳地说道:“怎么?刚刚说的话就已经忘了?要你将江湖上那些见闻,说给我家小姐听。”
金盏花说道:“春兰姑娘,我金盏花虽然不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是每一句话是肺腑之言?岂有信口说话不认帐的道理。”
春兰说道:“既然如此,但看你以后的行动了。”
金盏花说道:“只要方府宅大,小姐又是身在深闺,我怎么能够经常出入此间。再说,倩柔姑娘小姐是名门闺秀,我一个江湖浪子,如此出入此间,恐怕有辱小姐的名声。”
春兰沉下了脸色说道:“如果你还提名声二字,今天你的行为就已经妨害了我们小姐了。”
金盏花连忙说道:“可是,我……。”
春兰拦住他说下去,她用很沉重的语气说道:“金盏花,你今天听到了,也看到了,由于你的意外来临,使我家小姐过了快乐的半天。我说句实话,我家小姐是很少有这样快乐的。”
金盏花忍不住把方才的想法提出来问道:“怎么会呢?”
他立即想到另一个问题:“倩柔姑娘有病吗?是什么病?”
春兰摇摇头,她突然变得有些感伤,说道:“金盏花,你去赴约吧!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