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蝉秋“啊”了一声,便作出倾听的神情。
金盏花说道:“玉姑娘在相府,当然知道相府发生的大事。”
“是的。”
“与花兄此行有关吗?”
“相府丢了‘金盏’,江湖上喧腾一时,虽然没有人讲,但是,人们自然想到我的绰号……”
“金盏花!”
“主要是因为我所开罪武林人物太多,难免不容造成众口铄金……”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花兄为人,虽然只是初次见面,花兄胸怀坦荡,断不是偷窃之辈。大丈夫但求心安,何必去理会闲话。”
“我不会,但是,禁不住的好奇。我突发奇想:我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能偷相府的‘金盏’?于是我来到了桐城县!”
“于是你要夜探相府?”
“我想证实两件事。我要以一个完全陌生人的身份,进入相府,看看是不是可以轻易找到相府收藏珠宝的地方。”
“侯门深似海,这句话用来作另一种形容,要找到相府藏宝之地,太不容易。”
“我到目前为止,连相府里正房正厅在那里,都没有消楚。”
“你证明了什么?”
“一个陌生人要想盗得珍藏之物,即使他长久计划,武功高强,恐怕也难以成功。除非……。”
“除非有内应!除非根本就是内贼所为!”
“我不了解相府,我不肯定地说,可是,实不相瞒,我有这种怀疑。”
“花兄,你可还证明了什么?”
“我遇见另一个玉蝉秋,是在非常特殊的情形下,我直感觉得出,她是一位很精明、很厉害的人物,可是,却有人告诉我,就是相府里有名的玉蝉秋姑娘。”
“张家相府出一个姓玉的,你不奇怪吗?”
“奇怪的不在这里,奇怪的她给我安了另一种身份。”
“她看到了你?”
“她告诉官府捕快,说我是江湖上神偷义盗阳世火。”
“这又是为什么?”
“所以我来到了相府!如今证实了她那个玉蝉秋就是假冒的。只是我仍然不明白她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要冒充你玉姑娘?她为什么要指认我是阳世火?这一连串的问题迷惑了我。玉姑娘有什么指教吗?”
“如果我说她就是盗取‘金盏’的人,那就太浅溥了。不过,我可以相信一点,她跟盗‘金盏’会有关联。也许她知道盗‘金盏’的内情,也许她知道究竟是谁盗了‘金盏’?”
“姑娘高明,我要告辞了!”
“慢一点!花兄,还有一个问题要请教。”
“姑娘请说,花非花知无不言。”
“花兄此去……。”
“我要去找安庆府的一位名捕,因为他可以与另一位玉蝉秋联系得上。我觉得要了解其中原因,那位玉姑娘是一位关键人物。”
玉蝉秋姑娘低头思付了一会,忽然抬起头来说道:“随同花兄一块前去,不知是否有碍?”
金盏花说道:“这有何碍,不过当然不是在今天夜里。”
他也略略思忖了一会说道:“这样吧!明天我来相府接姑娘,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因为相府门禁森严,要急急通报……。”
玉蝉秋笑道:“世俗礼制,对花兄一律无效。明天上午我恭候花兄光临。”
金盏花拱手说道:“一定准时。”
他正要告别说再见,忽然他停住脚步问道:“玉姑娘,恕我冒味请问,姑娘在相府的身份是……”
玉蝉秋脸上颜色微微一笑,当时没有答复。
金盏花没想到这样一个问题,会引起玉蝉秋的不快。
他立即接着说道:“对不起!玉姑娘,明天我来拜访,不便在相府家人通禀直呼姓名,所以才有些问。姑娘如果不便回答,请不必勉强!”
玉蝉秋抬起头来笑笑说道:“没有什么!没有不便之处。只是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问我在相府的身份,我自己也从没有想到自己在相府的身份,因此,你今天一问起,才使得我一怔,没有办法来立即答复你。”
金盏花感到奇怪,玉蝉秋在相府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她这样的身份与“金盏”的遗失有关系吗?
谁能知道呢?
四
安庆府的名捕铁尺王,悠闲的坐在客栈的房里,一壶酒,三碟小菜,一个人在那里自斟自饮。
按说他是悠闲不起来的。
遗失的“金盏”,到现在的还没有眉目,不仅如此,自己还搅和了错综复杂的关系,是够让他发愁的了。
但是,铁尺王不愧是经验老到的名捕.他非但没有被现况困住,反而从纷乱中找出一个头绪,就凭这点头绪,他告诉自己:“宽心放下千斤愁!”
他的理由很简单:被人指认为是“阳世火”的人,却自称是“金盏花”。看样子金盏花已经插手管这件事了,有了他来管这件事,即使不一定对铁尺王有利,至少不会有害。
一则金盏花对铁尺王的印象并不是很坏,并且夸奖过铁尺王的仁心与勇气。
一则这件事有金盏花出面,不难有水落石出的一人,而且这一天还不会太远。办案的人,如果能人赃俱获固然是很好,若以铁尺王今天的身份与立场,能够把事情真相弄清楚,未尝不是可以交差的一种好方法。
他的心里一宽,睡了一个酣熟的午觉。起来已经是黄昏时刻,他特地叫人送来,一壶酒,小斟自酌一番。当他摇摇酒壶,正准备叫店伙计送酒来的时候,门外有人敲门。
铁尺王连忙站起来,用手将门拉开,开外站着一个人。
铁尺王一见,立即笑上脸来,立即说道:“花爷!花老弟台!今天我可真等够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缩住了口,他的脚开始向后移。他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一份惊惶。
门外的人也缓缓地移动脚步,朝房里走进来。
房里没有点上灯,背着光,看不清楚来人脸上的表情是什么。
铁尺王慢慢地退到床沿,他已经无处可退了。
来人对立在桌子旁边,拿起酒壶摇了摇,轻松说了一句:“酒没有了?”
铁尺王忽然问道:“请问,你就是阳世火阳爷吗?”
对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却是慢慢地反问他一句:“这么说来,你果真是见过了金盏花?”
铁尺王说道:“我叫他花老弟台!”
对方说道:“那是说明你跟他的交情很够。”
铁尺王摇头说道:“我高攀不上。说实在的,我只是安庆府一名退休的老捕快。一个在六扇门中混饭吃的人,而花老弟台……。”
“金盏花原来姓花?”
“因为他的兵刃是一朵金盏花,所以江湖上一时叫顺口,把他原来花非花的本名,反而叫隐了。”
“你的话没说完。”
“金盏花名闻江湖,是一位侠义之士,他如果与我论交,那是我高攀。我说‘如果’论交,那就是说明我们之间还谈不上交情很够。”
“如此你至少是跟金盏花是熟人!因为大多数江湖上的都只闻其名,而从未见过其人。”
“可以这么说。”
“告诉我,金盏花长得跟我一样吗?”
他说话的时候,有意将脸抬起来,迎着窗外的余光,请铁尺王看仔细。
铁尺王毫不考虑地说道:“不像!”
阳世火似乎有些不相信,也有些失望。追问了一句:“一些不像吗?”
铁尺王沉吟了一会说道:“对不起!我要稍微改变我说的话。你和金盏花有些像的地方,也有许多不像的地方。”
“说说看!”
“你和金盏花的神情、举止,可以说是十分像,都是那样的潇洒。所以,你方才一进门,我误以为是金盏花回来了。”
“有那些不像的地方?”
“年龄你比金盏花大,身材金盏花比你高,你比较瘦,而金盏花则是胖瘦适中。总而言之,你和金盏花两人,乍一看,非常的像,仔细地看,有太多不同。”
“只是曾经有人误以为我是金盏花。”
“道理很简单。金盏花和你阳爷,在江湖上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见过的人,也都只是惊鸿一瞥,印象不深。如此以话传话,自然容易如此了。”
“为什么没有人把金盏花看成阳世火呢?”
“因为金盏花武功奇高,又有侠义之名……哦!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说……。”
阳世火微笑说道:“没有关系,不管你是有意或者是无意,我都不会放在心上。因为我阳世火是个贼。”
铁尺王知道自己说溜了嘴,言语伤了人,赶紧赔不是,站在那里拱着手说道:“阳爷,可千万不要那样说,谁不知道专门帮助别人……。”
阳世火说道:“偷富济贫,是义贼?对不对?那也是贼!不能跟大名鼎鼎的金盏花大侠客相比。”
铁尺王说道:“阳爷,王可其人老心糊涂,一时把话说错了,阳爷何必要计较呢?”
阳世火说道:“这不是你的说法,而是江湖上一般人的看法。铁尺王,我告诉你,这是错的!”
铁尺王连忙说道:“当然是错的,当然是错的!”
阳世火摇摇头说道:“王可其,你的话没有用,诚如自己说的,你只不过是安庆府一名退休的捕头罢了,你说的错与对,都没有多少份量。”
这时刻铁尺王哪里还敢多说一句话!只是以认错的心情说道:“人微言轻,那是自然,阳爷就不必再计较了!”
阳世火说道:“你没有了解我的意思,我是要整个武林都知道,都承认,他们都错了!我阳世火无论那方面,我都会超过金盏花。”
阳世火突然敲着桌子叫“店家”。
小伙计光着屁股跑过来,陪着笑脸伺候在一旁。
阳世火吩咐:“替我准备四冷盘、四热炒、两斤花雕,我要跟这位王大爷喝一杯。”
他从身上取出一小锭碎银子,交给店伙计。
“另外给我准备文房四宝,我要写字。”
店伙计估量着手上的银子,至少也在六七钱之谱,便说道:“客官,银子有多。”
阳世火挥手说道:“那是你的赏钱。快去!菜要精致酒要美。”
店伙计跑得像是撒欢的小狗。铁尺王站在一旁,不知道阳世火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少时,酒菜俱到。
阳世火举起酒杯,向铁尺王说道:“我敬你一大杯!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铁尺王很沉重地端起杯子,仰头下了下去。说道:“阳爷,我说过,我是个已退休的老捕快,我没有智慧,也没有本领。阳爷,请不要再打闷葫芦了,有什么事情阳爷直说吧!”
阳世火微笑说道:“因为我要向你道喜……。”
铁尺王茫然说道:“因为你的案子,可以结了。”
铁尺王仍然是不知所以,茫然反问道:“我的案子可以结了。”
铁尺上意外地一喜问道:“阳爷‘金盏’现在何处?”
阳世火笑笑没有回答,只见他伸手从衣襟底下摸索了一下,取出一个布包,放在桌上。解开布包,在灯光之下,闪耀着光芒,那是一个雕刻精致,光彩夺目,纯金制的茶盏或者是酒盏。
阳世火将金盏放在桌上,笑哈哈地说道:“这就是相府里遗失的‘金盏’,你这位安庆府的名捕头,今天开了眼界了吧!”
铁尺王何止开了眼界,简直整个心都要跳到口里来,他所看到的,不止是一个金光耀眼的“金盏”,他看到的是安庆府和桐城县,那些衙役捕快,不再挨板子。
他只要一伸手,“金盏”就可到他的手中。
但是他没有伸手去拿,他有一个坚定不移的信念:“愈是看到容易获得的东西,愈是难能得到。”
他并没有让欢欣冲昏了头。
只是一瞬间的激动,立即他就冷静了起来,他伸手过去不是拿“金盏”,而是拿酒壶,先替阳世火斟上一杯,然后再为自己斟一杯。双手捧着酒杯头顶,口中说道:“我也要敬阳爷一杯!”
说着一仰头,干了这杯酒。
阳世火笑笑,端起酒杯说道:“你敬我,有什么理由吗?”
铁尺王很恭敬地说道:“因为阳爷体念安庆府与桐城三班衙役的苦楚,将‘金盏’找回来了,让我们这些吃六扇门里公事饭的苦差役,少挨多少板子,我谢谢阳爷!”
阳世火依然是笑笑说道:“铁尺王,‘金盏’虽然在此地,你也不必管我是从何而得来的,是我自己直接从相府偷的?或者是别人偷的被我取来的?反正‘金盏’是我带来这里……。”
铁尺王接着说道:“所以我要谢谢阳爷!”
阳世火说道:“你等我说完。‘金盏’既是由我带来的,要从我这里取得‘金盏’,有两个方法。”
“但不知道有哪两种方法?”
“第一、你可以现在立即从这里拿走。”
“现在吗?”
“对!现在你就拿走,回到安庆府就可以销案了。不过,铁尺王,你自己要衡量衡量,你有没有这个能耐拿走!”
他说着话,端起酒杯喝了一杯,又迳自提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
看他那种神情,根本没有把“金盏”放在心上。
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把铁尺王放在眼里。
铁尺王久混衙门,已经是老练得近乎油滑,他不会在任何情形之下动怒的。
但是,人的修养是有限度的,俗话说:“泥人也有几分土性。”
铁尺王寻找“金盏”,缉拿主犯,可以说是他这一辈子最后一件案子,对他的重要性,可以与他的生命相同,如今“金盏”来了,主犯就在当面,非但不能缉捕归案,反而要受如此藐视之气。
铁尺王站起来,退出板凳之前。
他从庆头包裹里,取出铁尺;拱拱手说道:“阳爷,你所说的第一种方法,对一个官府捕快来说,是最好的途径,我愿意此刻拿走‘金盏’。”
阳世火没有抬头,只是“啊”了一声。
铁尺王接着说道:“我不但是要拿‘金盏’,而且要请阳爷劳驾一趟,走一趟安庆府。在我们办案的人来说,不管这‘金盏’是从那里来的?如何来的?我们最后一个来的是阳爷的手里,所以,所以阳爷是重要人证。”
阳世火概对铁尺王如此的说,如此的做,也有些意外。他抬起头来,看看铁尺王,突然,他放下酒杯,伸出双手,伸到铁尺王的面前。
铁尺王问道:“阳爷,你这是……。”
阳世火说道:“人贼俱获,你可以铐上我,直起解回安庆府销案交差。”
铁尺王正色说道:“阳爷,铁尺王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对你阳爷,我也知道应该如何自保。但是,人在公门,身不由己。我可以死在阳爷的手下,你有一柄很锋利的玉背刀,你可以很轻易地杀死我,但是,我不能不尽到我自己的责任。”
他一挥手中的铁尺,继续说道:“阳爷,你不必消遣我!王可其虽然算不上有是个脚色,也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请阳爷收回双手,取出玉背刀,让王可其力竭而死,了却一桩心事。”
阳世火收回双手,说道:“收起铁尺,我们就在这里换几招吧!”
铁尺王说道:“对不起!恕我不能从命。对于一个捕快来说,他手里拿的青索子和铁尸,就是代表了官府的律法。阳爷,今天我和你这场比武,不是我王可其跟你阳爷个人的比较高下,而是你阳爷与官府的律法的一种挑战!”
阳世火笑笑说道:“铁尺王,你是一只老狐狸!”
铁尺王说道:“多谢阳爷的夸奖,小过王可其还不敢当老狐狸三个字。我只是一个输命不输理的人而已。”
阳世火说道:“看样子我今天不接下你这一场挑战是不行的了!”
他从身后拔刀来,果如传说的一般,是一柄十分出色的刀。
刀呈弯形,刀长两尺,刀的背上镶了一道白色的玉,刀出鞘之后,有一股特殊的寒光,令人寒栗欲坠。
阳世火说道:“铁尺王,我有两点说明。”
铁尺王说道:“我洗耳恭听!”
阳世火笑笑似乎有些难以开口的味道说道:“你听了以后,也许会生气,真话永远让人听起来不顺耳。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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