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盏花伸手止住,说道:“铁尺王,我把你当作是人物,才跟你这样说话,你要是这样吞吞吐吐,恐怕这声‘老弟台’你就叫不下去了。你如果还想把盗‘金盏’的案子,将来能结案,就快些把那个姑娘的姓名告诉我。”
铁尺王说道:“老弟台,你的意思是……。”
金盏花站起身来说道:“不告诉我她是谁?我可要到别处打听了。我一走,你还能逮捕到我吗?”
铁尺王脸色也沉下来了,说道:“老弟台,你是在威胁我?”
金盏花点点头说道:“不错!这时候你还有这种话说出来,说明你铁尺王真是个人物。对于一个点头硬的人,我愿意把他当作朋友,铁尺王!听到没有?我把你当朋友,希望你也把我当朋友,告诉我,那个女的是谁?”
铁尺王想了想说道:“她姓玉……。”
金盏花插嘴问道:“汉人有姓玉的吗?”
铁尺王说道:“这个我倒是没有人想过。”
金盏花说道:“铁尺王,你是名捕,你应该知道姓玉的是不是汉人,是关系很重要的。你再想想看!”
铁尺王倒是真的歪着头想了一想,摇摇头说道:“我想不出这个姓,是不是汉人,有什么关系?”
金盏花呵了口气说道:“我对你要求太高了,你究竟只是个名捕而已,你那里会有这些警觉呢?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告诉我吧!她叫玉什么?”
“是外埠来的吗?”
“不!她是本地人,至少她是在桐城县有很久的时日了。”
“你到桐城县不久,如何知道这么清楚?”
“你说过,我是名捕。”
“哦!回得好!”
“昨天店中伙计说,她是相府里的人。因为他们见过她骑马出城。桐城县人骑马的不多,女人骑马的绝无仅有,所以他们记得很清楚。”
“不用说,她是会武功的。”
“是位高手,惭愧得很,我没有办法测出她有多高,因为我太低了。”
金盏花对于这句话,为之莞尔而笑。
“你说得很谦虚,但是,想必是真话。”
他的声音突然一变,脸上的笑容也顿时收敛起来。
“铁尺王,有一件事是必须使你失望了,我现在无法做你的犯人。”
铁尺王急忙说道:“老弟台,你是大丈夫……。”
金盏花说道:“正因为我是大丈夫,不委屈自己,也不委屈别人,任何一件事,都要有水落石出,是非曲直分明。除非你现在要跟我动手,否则,我还是把你当作我的朋友!”
铁尺王沉吟了一下,说道:“老弟台,我相信你的,事实上目前我已经没有选择。不过,我要请你记住,你是大丈夫,一诺千金不移。我知道,你现在要走是不是?”
金盏花说道:“你不拦我?”
铁尺王说道:“如果我能拦得住你,我已经逮捕了你。”
金盏花说道:“很好!我说话很真诚!我喜欢说真话的人。”
铁尺王问道:“相府吗?”
金盏花笑笑说道:“不愧是名捕。”
铁尺王说道:“当然不会如此一走了之,我们何时联系?如何联系?你能告诉我吗?”
金盏花说道:“你就住在这里,吃饭喝酒睡觉,到了该与你联络的时候,我会来与你联络。”
他转身大步走出房门,突然,他又转身向铁尺王说道:“有一件事我在临走之前,不能不告诉你。今天你上了一个大当。”
一铁尺王说道:“我?上了当?”
金盏花说道:“因为我的确不是阳世火!”
言语未了,人影一晃,立即踪迹杳然。单凭这份轻功,铁尺王就是年轻的时候,再苦练十年,恐怕也无法达到的境界。
铁尺王只剩下叹口气,自言自语说道:“我是真的老了!”
相府在桐城县西门,老相府和小相府隔了半条街。
老相府是张英的府第,小相府是张廷玉的府第,父子双相,是桐城县人家喻户晓、人们引以为傲的佳话。
相府占地太广,曾经有人进去,迷了路出不来。
关于张家相府有许多的传说,虽然这些传说未见得都是真的,但是从这些传说当中,也可以看出相府与民相处,还算是相当的融洽。
传说:相府有一年修墙,与邻居发生土地界限的争执。
这位邻居想必也不是简单的人物。桐城县人读书人多,在当年教育不普及的情形下,桐城县被称为文风荟萃之地,是有道理的。读书人大多是贫穷、穷而酸,骨头硬,不畏权势,于是这个修墙地界问题,得不到解决。
相府修书派人送到京城给张某,希望透过京城的压力,把这个墙的界限问题,获得解决。
张英从京城复了一封信,信是四句诗:“万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独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相府家人收到这封信,果然遵照相爷指示,将墙向裹缩让三尺。
邻居本家是争执不下的,如今一见相府让了三尺,他也让了三尺,于是变了一条宽六尺的巷子,人称:六尺巷。
这都是一些传说,凡是传说都不见得是真的,当然,传说也不见得就是假的。
总而言之,总括起来看相府的声誉,还是誉多于毁!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
且说这天晚上,天上只有微弱的星光,除了眼力真正好的人以外,外面要算得上是非常的黑。
相府除了更夫在敲着钟声之外,整个沉浸在寂静之中。突然,有一条人影,疾如流星,从围墙头上,一掠而下,倏地不见。
相府占地极广,如果不是熟人,进去以后,会迷失方向而出来不得,尤其是在夜间,更是摸不清楚东西南北。
这位夜行人功力虽然很高,固然他对相府的环境,一无所知。而且他似乎不太注意隐秘自己的行踪,在相府的屋顶上,奔过来,跑过去。
他刚刚越过一处很大的花园,停在假山之颠,纵目四眺,突然,他的眼光停在一处凉亭上。
凉亭是建在另一处荷池之中,有九曲回廊通往池外。
凉亭成六角形,雕花窗轩,十分精细。
稍为留神一看,就可以看到在凉亭的黑暗处,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有截细的身影,分明是位姑娘。
从这位姑娘的衣着来看,她不一位普通的姑娘,而是身具武功的姑娘。
夜行人停在假山颠,半晌不动。
凉亭里的姑娘说话了。
“尊驾身手不凡,绝不足偷盗者之流。而且,从尊驾在相府到处乱跑的情形看来,路径不熟,如果不是尊驾有意引人注意,暴露身份,就是尊驾另有打算,可否请赐告,我多少可以为尊驾拿一些注意。”
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说话的声音非常好听,字字入耳,清晰明白。
夜行人轻轻打了个哈哈,飘身而下,落在池边沿,仿佛脚下不稳,身形摇晃了几下。
他分明有意展露一下自己的功力,便用的轻功中最难一式“雪花落地”,身形不动,不作式,不拉架,平空飘落。
落到水池边沿,又转化为“风摆残花”,不带一点烟火味,真是炉火纯青。
凉亭坦的姑娘真心地赞美道:“尊驾真正是高人,令我眼界大开。”她说着话,却缓缓地走下凉亭。这时候才看到姑娘这身紧身衣裤,浑体纯白。
用白色衣裤作为夜行衣,这说明什么呢?
是值得对方提高警觉的。
姑娘缓缓地走到九曲回廊的最后一曲,停了下来。
这时候夜行人也从水池边沿,跃身而下,迈这步走向荷池,与姑娘隔池畔而相对。
这还不是荷花田田的季节,荷池里只是一汪静水。
浮云正好掠过,微月繁星,倒映在池中,两个人影也映在水中,如此隔池相对,形成一个很有趣的书面。
对面姑娘先说话:“尊姓大名,能否见告?如果有碍,则另当别论。”
夜行人笑笑说道:“姑娘真会问话,在下不能不答。我姓花,名叫花非花……。”
对面姑娘仿佛被这“花非花”三个字引得笑了。
夜行人说道:“姑娘是觉得好笑?”
姑娘沉声说道:“我还不致如此无礼。因为尊驾姓花,花被一般人习常用来代表女子,而尊驾则为昂藏七尺男儿,所以叫做花非花,名字叫得好极,令人佩服,不觉发出笑声。”
夜行人大声说道:“姑娘,你是第一个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如此一语道破我名字的含义。姑娘聪明过人,令人敬服。不过,在江湖上还没有人知道我叫花非花,只知道另一个混号:叫金盏花。”
那姑娘轻轻地,又长长地“啊”了一声,固然是有着十分的意外。但是,她仍然还保持着她的矜持。淡淡地说道:“大名是十分久仰的了。但不知花大侠深夜暗探相府,是为了何事?”
金盏花这回是真的哈哈一笑,说道:“就趁着我今天夜里暗探相府的行为,还能被称做大侠吗?姑娘,你把‘侠’字骂惨了。”
姑娘说道:“那倒不见得。为了明了某一件事实的真相,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夜探相府,并没有什么不对。‘金盏花’三个字在江湖上,并无恶名。我尊称一声大侠,也不算过分之词,而且是出自真诚。花大侠何必太谦呢?”
金盏花隔着荷池,双手抱拳拱着说道:“姑娘才思敏捷,言词动人,金盏花认输了,只是请姑娘不要以‘侠’字相称,感激不尽。”
姑娘微微露齿一笑,虽然是星月迷蒙,仍然可以看出她如引菀尔,真是美丽动人。
她说道:“花兄不是俗人,何必尽在称呼上如此费唇舌!”
金盏花自视为倜傥不羁的人物,能够让他心折的人,放眼武林,能有几人!今天夜里,暗探相府,本是别有用心,甚至于有以武相搏的打算。没想到如今遇到这位姑娘,让金盏花自叹不如。
世间事本是难见经常,尤其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更不是常情常理所能先知的。
金盏花拱着手说道:“谨领教!谨领教!”
姑娘说道:“花兄,你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问过我姓甚名谁?”
金盏花花跺脚说道:“啊呀!真是惭愧!失态之至,如此敢问姑娘……。”
姑娘立即说道:“我姓玉,名玉蝉秋!”
金盏花一怔,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对面的玉蝉秋立即发觉他有了异样,更问道:“花兄,怎么啦?”
金盏花随即恢复镇静,拱手说道:“玉姑娘,花非花今晚斗胆,可否请玉姑娘移驾到有灯的地方,让花非花仔细瞻仰一下芳容。”
玉蝉秋连想都没有想,立即说道:“这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呢?花兄何必说得如此严重!花兄请随我来。”
她从九曲廊的那一端,轻盈地走过来,对金盏花微微一含首,说道:“我在前面带路。”
在花园时略作回转,来到一座很精巧的楼房,推门进去,点上一只灯。
玉蝉秋肃客请坐之后,表示歉意:“这时候没人侍候茶水,请花兄包涵。”
她特别将宫灯移到茶几上,说道:“花兄,请仔细看清楚,是不是有人长得像我?所以才引起花兄如此的问?”
金盏花抱拳说道:“玉姑娘的豪气爽朗,令须眉汗颜。而玉姑娘聪慧超人,更是令人花非花钦服无以。不错!姑娘一语道破,确实有一位姑娘长得跟姑娘很相似。”
玉蝉秋脸上露出惊诧之色,问道:“哦!这位姑娘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金盏花说道:“她叫玉蝉秋!”
此语一出,玉蝉秋真的一震,她的双眉微蹙,略略想了一下,说道:“花兄说话,自然没有虚假,但不知道这位姑娘现在何处?我倒很想去见见她。”
金盏花正色说道:“玉姑娘,你不要为这件事是一种巧合,我认为这是一种极难的阴谋。”
玉蝉秋说道:“阴谋吗?何至于呢?花兄,我不明白你说的话。”
金盏花说道:“玉姑娘,这件事要从你问我的第一句话来说起。你问我,夜探相府,是为了何事?”
玉蝉秋说道:“我在洗耳恭听。”
金盏花正要说话,突然和玉蝉秋几乎是同时抬手发掌,将宫灯震灭。
几乎在这同时,两个人一掩身掠出房外。
动作之快,虽然双方并无比较之心,可是两人掠到房外,而且都取得了极有利的位置,贴身在太湖石砌的假山之旁,彼此内心都有“互相敬服”之意。
金盏花回头看玉蝉秋,玉蝉秋正好回眸看他,四目互视,玉蝉秋微微一笑,说道:“花兄,今天相府真热闹啊!”
金盏花心里一动,低声悄语说道:“会不会是她?”
玉蝉秋问道:“是谁?”
金盏花说道:“另一位玉蝉秋姑娘。”
玉蝉秋低呼了一声,问道:“你以为她会来吗?”
金盏花说道:“在正常的情形之下,她有来的理由。”
玉蝉秋问道:“什么理由?来看我?来和我比较?来相认我?还是要来杀我?”
金盏花说道:“只有她自己知道,但是,你所说的情况都有可能。”
玉蝉秋忽然说道:“你看!她现身了!……啊!他不是一位姑娘。”
果然,就在方才玉蝉秋所站的地方,九曲回栏的末端,有一棵高大挺拔的枫树。目前不是枫叶密茂的季节,但是,足够遮住一个人的身形了。
尽管对方如何快速,还是被他们二人看出那并不是一位婀娜苗条的姑娘,而是一位身材高大的汉子。
金盏花悄声说道:“要得他出面,问个清楚吗?”
玉蝉秋说道:“还是让我去吧!不要忘了,今晚你也是客人!”
玉蝉秋这句:“你也是客人”,几乎将金盏花说笑了。可不是吗?就在不一会之前,他们二人几乎还是剑拔弩张的局面,和现在这个人,有什么不同。
金盏花突然说道:“姑娘,请多小心!”
玉蝉秋正准备跨一步现身,金盏花这么一句,使得她一怔,立即她就说道:“谢谢!。”
金盏花又说道:“姑娘,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玉蝉秋又低声说了一声:“谢谢!”
这时候只见她抬起左手,不知何时,她左手里握了一柄刀,刀长两尺左右,轻轻拔刀出鞘,立即泛起一阵光。最惹人触目的,是刀背上镶了半寸宽的白玉,晶莹夺目,光芒耀眼。
玉蝉秋刚一出去,只见对方腾身即起,朝花园后面直掠过去。
玉姑娘展身就追,一个挺腰,凌空拔起,人在半空中一个围折,疾如流星,跟踪直扑。
在这样一追一奔的情形下,可以看出双方轻功,不分轩轾,都是极深火候。
玉蝉秋身形刚一落地,便郎声叫道:“朋友!既然来到相府,必有所为,又为何如此匆匆而离去!”
对方二次腾身,在这同时,只见三点寒星朝玉蝉秋打过来。
玉蝉秋手中刀光一闪,叮当一阵,三点暗器全被击落,再看时,人已经走远了。
玉蝉秋站在那里看了一下,俯下身去,拾起一枚暗器,回到金盏花身前摊开手掌说道:“花兄请看!”
那是一枚纯钢打制的三角星状的暗器,约有手掌大小,三双角都十分锋利,照方才对方打出的劲道来看,如果不小心被对方打中,那旋转的力量,足可以削断大腿、足可以开膛破肚。
这样霸道的暗器在江湖还是十分少见。
玉蝉秋问道:“花兄久历江湖,可曾见过这是何门何派使用的暗器?”
金盏花摇头说道:“惭愧得很,一则我的江湖经历太浅,再则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暗器。”
玉蝉秋默然,将三枚三角星的暗器,拈在手里,反复看之再三。突然说道:“花兄,还是听你说说来到相府的用意吧!”
金盏花请玉蝉秋坐在一块太湖石上,他说道:“玉姑娘,我有一个预感!这个人与我所说的事有着关系。”
玉蝉秋“啊”了一声,便作出倾听的神情。
金盏花说道:“玉姑娘在相府,当然知道相府发生的大事。”
“是的。”
“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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