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波赛米亚王庭陷入了无限的恐慌之中,别说派兵征讨拉托维的计划要泡汤,恐怕连熬到明年春耕都难以做到。
国王费尔南多二世一听到消息,顿时震怒无比,立刻把军务相、民政相、几位参政亲王和成年的王子们全都召集了过来。
费尔南多二世已是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了,比法克国王和教皇的年纪都大,只见他浑身发抖地看着底下的人,用颤巍巍的声音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所有的人都相当胆颤心惊。
波赛米亚可不是法克,王庭中,国王是真正至高无上的存在,他的命令没有人敢违背。
此刻感到郁闷的就是两位宰相,除了他们俩,其它人全都是王室成员,国王的怒火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在自己的兄弟和儿子头上。
但是谁让这里是波赛米亚?王族的权力极大,这就是波赛米亚的特点,他们两个与其说是官员之首,倒不如说是王室的大总管,替王室管理着这个巨大无比的家。
几位王子里面负责南方的是老三,他第一个说道:「父亲大人,我已经让舰队做好准备,随时南下。」
其它人都闭口不言,大部分都在心底暗骂,拍马屁也不是这样拍的。
波赛米亚确实有舰队,不过对缺少良港而且经常暴发内战的他们来说,舰队根本可有可无,所以往日也没有人关心过,以至于舰队连必要的水手都没有,战舰也缺乏维护,更没有足够的物资,能不能出海都有问题。
「好,你可以南下,给我把那个人的领地彻底平灭。」费尔南多二世可不管这些,他指着儿子的鼻子说道。
这时军务相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了,「陛下,您指的是新月自由领吗?」
国王怒道:「我是想把拉托维给灭了!可惜现在只能拿自由领开刀!」
军务相连忙说道:「陛下,您难道忘了,教廷曾经宣布过,自由领受到教廷的保护。我怕……」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国王就咆哮了起来:「难道就这样算了?让人打了还不能还手?」
路伯顿亲王也在旁边帮腔道:「谁敢说自由领和拉托维无关?拉托维的叛军首领,全都是自由领的议员。」
军务相连连摇头道:「从法理上讲,您的理由并不成立,只要那十二位议员之中有一个人未曾参与这场战争,它就是中立的。如果您攻打它,教廷就有理由插手进来。」
国王怒道:「教廷已经插手了。」
「那只是调停。」军务相说道:「调停和直接插手可不同,陛下,您应该很清楚,教廷其实早已经打算插手波赛米亚的事务了,拉波尔西迁的时候,我们和法克王国翻脸,教廷已经打算插手了,这一次如果……」
「想要找一个攻打自由领的理由非常简单。」路伯顿亲王说道:「就说自由领暗地里为拉托维制造武器。」
军务相感到异常郁闷,他实在想不出,王室的这帮人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一心一意想要让事态变得更加糟糕。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从国王到路伯顿亲王,铁了心要扫平新月自由领。
「陛下,您有没有想过,自由领被毁的话,那位特鲁贝尔守护者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别忘了,他喜欢用碎山雷和别人同归于尽,而且听说现在的他,有能力进入任何地方,哪怕是教皇宫也能够来去自如。」
国王更为恼怒,拍着桌子问道:「这算是威胁吗?」
军务相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自己非常倒霉,想当忠臣反遭受误解。
「三天后舰队南下,与此同时让第二远征军团立刻出发,必须在十天之内到达贝尔波,在那里休整等待进攻的命令。」费尔南多二世做出了决定。
「陛下,补给怎么办?一时之间我们拿不出足够的军粮,就算拿出来,运输也是大问题,很可能在半路上被人烧掉。」民政相终于开口说话了,打仗不关他的事情,但是军粮的调配最后还是会落在他的头上。
「做得到就近补给吗?」路伯顿亲王问道。
民政相皱着眉头想了想,不太肯定地说道:「南方各省有储备粮食,供给五万军队应该没有问题,不过南方的领主们肯定不愿意,至于我们直辖的城市存粮数量太少,而且大多是一两万人的小城市,恐怕负担不起。」
众人将目光转向了国王。
办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由王国出钱向领主们购买粮食,用这些粮食就近补给远征的军团。
国王左思右想,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挥挥手说:「你们看着办吧。」
既然旨意已下,众人也就不再逗留,纷纷离开了宫廷。
就在宫廷会议结束之后的两个小时,一个腰背佝偻的老人走进了安瑟大教堂,值班的修士连忙将他领入一个密室。
安瑟大教堂是波赛米亚教会的中心,主持这座教堂的主教叫西格玛,他在波赛米亚的地位相当于法克的那位大主教。
西格玛主教是个精力旺盛的人,虽然已有五十多岁,外表却看不出来。
主教一进入密室,那个佝偻老头就立刻跪在地上亲吻主教的脚面。
「起来吧。」西格玛主教随口说道。
佝偻老头这才停了下来。
「拿着这个东西,等到你的主人回家的时候,你就上去给他一个惊喜。」主教从袍子底下取出一个银色的圆筒,指了指上面的一个圆点:「记住,到时候按一下这里,不过在那之前,千万不要乱碰,还有,你带着这个东西,就绝对不能进入亲王府百米之内的范围,那样做的话肯定会被发现,你只能等亲王大人的马车经过的时候冲上去,知道了吗?」
「是的,主教大人。」佝偻老人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主教轻轻抚摸佝偻老人的头顶,用异常和蔼的语气说道:「去吧,去完成神赋予你的使命,我保证,神会赦免你一切的罪过,你会升上天堂的。」
说完,主教拉了旁边的绳索,随着一阵铃声轻响,值班的修士走进来。
「带他出去吧,别让人看到了。」主教说道。
佝偻老头又跪在地上亲吻了主教的双脚,这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看到佝偻老头离开,主教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刚才他的心里非常紧张,碎山雷可不是能够随意摆弄的玩意儿,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爆炸,一旦爆炸,整座教堂都会被炸飞。
让心稍微安定了一些,这位主教也离开了密室,朝着教堂的顶部而去,在这座教堂的顶部有另外一个密室,那里藏着一件宝物,用那宝物能够和远在一千多公里之外的教廷直接联络。
这样的宝物即便在教廷也没有多少,只有在比较重要的国家才会放置一个,波赛米亚虽然很穷,也很乱,不过也能够算是比较重要的国家。
那件宝物是一面半人高的镜子,西格玛主教站在镜子前面,几分钟之后,镜子里面出现了一个红衣主教的身影。
「事情怎么样了?」那个红衣主教问道。
「东西已送出,傍晚就能够知道结果。」西格玛主教小心地回答道。
「手脚干净吗?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吧。」红衣主教问道。
「绝对干净,负责下手的人,是替路伯顿亲王工作了二十年的老花匠,那个人无儿无女,也没有朋友,他虽然很虔诚,但是从来不到教堂来祈祷或者忏悔,所以查不到教会头上。」西格玛主教说道。
「恐怕是你有意让他这么做的吧?」红衣主教说道。
这并非什么秘密,所以西格玛主教坦然承认了,其实很多人都这么做,这位主教的手里也并非只有这样一个隐密的狂热信徒。
「祝你好运,只要计划成功的话,拉托维就和波赛米亚王庭结下了血仇,以拉托维的实力,想要得到和平就离不开教廷的帮忙,为此你将得到嘉奖,你想不想调到奥德雷去担任那里的大主教?」红衣主教说道。
西格玛主教顿时喜形于色,虽然地位差不多,但是奥德雷是除了教廷之外最大的国家,哪里是又穷又乱的波赛米亚所能够比拟的?
傍晚时分,路伯顿亲王府的一声惊雷,震慑了波赛米亚王室的成员,而这声惊雷也让准备南下的舰队不得不停了下来。
爆炸理所当然地算在卜哥的头上,谁让他那么喜欢碎山雷这种武器呢?
对于上流贵族来说,暗杀几乎是他们的生活的一部分,但是自古以来暗杀都有个限度,从没有人拿碎山雷这样的凶器进行暗杀,因为用这种手段,谁都挡不住。当初维郝雷登侯爵遭遇暗杀时,暗杀者动用的如果是碎山雷,侯爵就算准备地再充分,就算有再多人自愿为他充当肉盾,也必死无疑。
但是现在,这个禁忌被打破了。
人们惶惶不可终日地看着这件事,彷佛一个不受控制的魔鬼,从地狱之中跳了出来。
不过此刻,所有的人都明智地闭上了嘴巴,甚至包括波赛米亚王室在内,也没有人跳出来。
这完全要归功于教廷。
因为教廷已经私下里将卜哥的实力,在各国高层宣扬了一遍。
教廷所知同样有限,不过这有限的所知,已经足够让各国感到震惊。
首先就是卜哥拥有掌控时间的能力,这不是只有教廷知道,那天参加婚礼的人,几乎全都是知道这件事情。
其次就是卜哥已经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世界,这虽然不可思议,但和掌控时间相比,就算不得什么了,同样这也将卜哥直接划入了绝顶高手的行列。
谁会去得罪一个绝顶高手?更何况这个绝顶高手还非常没品,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得出来。
对波赛米亚王庭来说,让舰队南下的计划是彻底泡汤了,甚至讨伐拉托维在很多人看来,也变得万分危险,但是王室的脸面不能不顾及。
一周后,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往南方,军队围拢在东南行省的四周。
十万大军南下,让卜哥感到异常郁闷,他最不忿的就是自己在这里打死打活,有人在一旁看戏。
自己做过什么事情,自己最为清楚,他并没有派人炸死那位亲王,对波赛米亚的那支破烂舰队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可惜这话说出去,别说其它人不相信,就连他身边的那些人也不相信。
这赃栽得让他无话可说。
另一个让他郁闷的事情就是,塔奇帝国自始至终都没有动弹。
驻扎在四周的十万大军里,有五万是从波罗本尼斯高原临时抽调而来,虽然补了两万军队进入波罗本尼斯高原,但是那全都是临时拼凑的地方军队,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此刻整个波罗本尼斯高原,只有一支精锐军团在那里防守,卜哥相信波赛米亚王庭就算再白痴,也不可能将这一万五千人撤换下来。
塔奇帝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进军,那只能说是居心叵测了。
「我应该怎么办?」卜哥把盗圣米罗叫了来,冷冷地问道。
米罗尴尬地挠了挠头,「或许,我的丈人那边没有准备好吧。」
「或许他打算过河拆桥,或许他在防着我,或许他希望看到王庭和我彻底打起来,或许他希望王庭打进拉托维,而我则像守卫特鲁贝尔那样死守拉托维,将王庭的大军拖进战争的泥潭。」卜哥说道,此刻的他已经对政治有些了解,用不着别人的指点,也能够看出很多东西。
米罗知道自己不能再装傻了,只得说道:「这也是不得已的,现在如果进攻,虽然能够将波罗本尼斯高原占下,但波赛米亚王庭只要集中全力反扑,很容易就能把我们从高原之上驱赶下去,毕竟从塔奇运用兵力和给养,远没有波赛米亚这边方便。
「所以我的岳丈确实希望波赛米亚的军队再禁受一些挫折,就算不是这样,让这些军队多消耗一些粮草也好。不过我们绝对不会让你受到损失,只要拉托维的情况确实不妙,那边肯定会出手。」
「我们?」卜哥轻笑了起来,笑声之中多了一丝调侃的味道:「你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塔奇人?」
「我明白。」米罗也只能苦笑,「我和你一样都是没有根基的人,你现在做的事情,同样也是我当年做过的,不然我收那么多手下做什么?可惜这条路我没有走通,溜达了半天仍旧在别人的掌心中。你现在看似风光,但我知道你同样也走不通,就算你的运气比我好,力量比我强,也是没用。」
米罗难得一吐心中的抑郁,话自然而然多了起来,又道:「知道吗?和你我一样的人数不胜数,有些人的力量和智慧远在我们之上,但他们也无法改变什么,最多就是创造出一套隐密的规则,这规则和现有的规则并不冲突,适用范围也小得多,这才艰难地生存了下来。
「当初创建夜影的人,就是一个和你我差不多的人。还有智能之星,我曾经听一些人隐约提到过,智能之心一生都在为某个计划而奔忙,但是最终却仍旧失败了。」
看到卜哥被自己的话所震惊,米罗并没有感到高兴,而是淡淡地说道:「我会给我的丈人发消息,让他尽快行动,我也会转告他,如果他不对此做出反应,你将放弃他这个盟友,而转向投入教廷的怀抱。」
米罗转身就走,卜哥默默看着米罗的背影,心中充满说不出的感觉。
两天之后,塔奇帝国突然从哈根顿堡附近撤离,闪电突袭波罗本尼斯高原,大破波赛米亚守军的消息传来。
这个消息不但让波赛米亚为之震惊,同样也震撼了教廷控制下的各国。
要知道拉法尔山脉不但是波赛米亚的屏障,同样也是整个西方各国的屏障,这道山脉就像是一道城墙一般,阻挡住了沙民的脚步。
正是因为有这道山脉和哈根顿堡的存在,才让各国享受了千年的太平,才让教廷始终处在进攻者的位置。
如果说拉法尔山脉是城墙,那么波罗本尼斯高原差不多就是城门上方的那个位置,那里是要害中的要害。
这片高原的西面和北面全都是一马平川,那是最适合骑兵快速推进的地形,而沙民的骑射最是有名。
波赛米亚是一个巨大的盆地,波罗本尼斯高原西面这块平地,正是波赛米亚王国的中央盆地,是波赛米亚最繁荣最肥沃的土地,是王国的中心,也是王庭的所在。
此刻塔奇帝国的军队完全可以长驱直入,杀进波赛米亚的首都萨窝,波赛米亚人想挡也挡不住。
原本气势汹汹调集十万大军南下的波赛米亚王庭,此刻惶然如丧家之犬,他们现在只希望各地的领主能暂时阻挡塔奇帝国进攻的脚步,祈求奥德雷能够从哈根顿堡发兵,攻击塔奇军队的后方,掐断塔奇军队的军需供给。
可惜奥德雷此刻自顾不暇,因为奥德雷就在波罗本尼斯高原的北面,那里同样也是一马平川的地势,塔奇人占据了波罗本尼斯高原,随时都可以北上,攻入奥德雷东部腹地。
以往神圣联盟之中还有一个法克王国,虽然远了一些,向法克求援也是一个办法,可惜之前刚刚得罪了法克王国。
此刻的波赛米亚绝对称得上是四面楚歌。
在首都萨窝,有钱人纷纷迁离,进入二月后,情况越发恶化,各地露天粮仓之前被焚毁,大量居民的迁徙更是雪上加霜,粮食越发变得缺乏起来。
到了现在,别说是精粮,就算是骡马吃的粗粮都变成了紧俏的货色,偏偏因为卜哥和拉托尔人的交易,三角地附近的粗粮几乎全都卖光了,而且各地的粗粮交易差不多都控制在卜哥和走私贩子的手里。
以卜哥的手段和威信,波赛米亚人根本别想买到一粒粗粮。
就算波赛米亚人提高价格也没有用,他们远不如拉波尔人有钱,提高粮价最终便宜的是卜哥和那些走私贩子,因为他们可以告诉拉波尔人,现在粮价涨了,所以需要用更多的香料、瓷器、绸缎和金银来换。
波赛米亚毫无疑问地陷入了饥荒的恐慌之中。
三月中旬,波赛米亚王庭终于顶不住亡国的压力,派遣了一位王子和一位亲王前往教廷。
此刻他们能够求援的对象只剩下教廷了。
几天之后,从教廷传来了消息,波赛米亚王国接受教廷的保护,教廷的军队进入波赛米亚。
局势到了这个地步,波赛米亚王庭对拉托维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