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个榜样,就会有人跟随,在场的人全都替自己拿了一张委任书。这还不够,他们每一个人还另外取了几张去拿给熟悉的朋友看。
消息很快就像是风一般传了开去。
先是和卡修熟悉的骑士、军官往卡修的住处赶,紧接着没有安排执勤的士兵也来了。
士兵得到的奖赏并不算多,往往只有军官所得的几十分之一。不过士兵们却可以私下拼凑,一个小队的人把分赏所得拼凑起来,数量也不少。
他们中间会阅读和书写的人,立刻被推选出来作为代表,这些士兵代表一下子就把市政厅给堵塞了。
士兵是很讲纪律的,很快有人自发开始排队,卡修住在二楼左侧,所以队伍从门口一直排到楼梯,再从楼梯排到大厅,然后排到广场。
到了下午,消息传到了城里那些有钱人的耳朵里面……
当卡修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头的时候,他推开窗户,看到一条长龙围着市政厅绕了几圈。
看了一眼所剩无几的委任书,他彻底傻了。
就在这个时候,戈斯维恩团长推门进来。
这位团长也很郁闷,他让卡修去询问有关难民安置的办法,没有想到卡修就这么一去不回,等到他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整个市政厅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快点停下来,指挥部被你搞成了什么样子?”团长异常恼怒:“传令兵告诉我他连门都出不了!”
“是,团长大人!”卡修诚惶诚恐地站立了起来。
团长嚷嚷着问道:“我让你办的事呢?”
卡修连忙回答道:“已经有办法了,按照以前敢死营的布置,将难民和其它人暂时隔离起来,具体的做法是……”
卡修详细地解释了一通,还将卜哥信手画的草图拿了出来,让团长看。
和卡修不同,这位团长大人并不会去计较那些难民们的想法,更不会关心芦席和湿泥糊成的屋顶是否会坍塌,他只要一个解决的办法。
“这还差不多。”团长似乎消气了,他踱了过来,拿起了一张委托书:“我拿走一张,没有什么问题吧?”
卡修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但是他只能绷紧脸让自己不致失礼。
委托书风波好不容易才平息了下去。
两百张委任书明显不够,幸好委任书这种东西对有钱人和商人来说很平常,很多人都知道格式和条款应该怎么写,雕刻一块印刷板也很容易,稍微缺一些的就是羊皮纸。不过城里多的是堆积如山的羊皮,找人做就是了。
三天之后,当卜哥出发的时候,身边多了一口塞满委托书的箱子,整个特鲁贝尔的财富,差不多都锁在了这口箱子里面。
跟在卜哥身后的是一百多个会计,这些都是精选出来的好手,每一个都对三角地的各种商品的质量和价格了如指掌。甚至,其中的三分之一还有能力推算出未来几个月商品的行情。
卜哥确信,伯爵的手底下肯定有比他们好的会计,但是绝对没有会计比他们更了解这里。这些会计对所属的商行来说,绝对是宝贝,以往就算是想借,恐怕也做不到,现在却被派来任凭他差遣。
卜哥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伯爵那么喜欢控制贸易,而不只是从中赚钱了。
七十多架撬车浩浩荡荡地出了城,每一辆撬车上面都堆满了货物,数量最多的是油料,有豆油、菜油、芝麻油、花生油和橄榄油,和拉波尔人的贸易之中,油料是大宗交易。
其次就是砂糖、各种染料以及日用杂货,这些货物占的地方也不少。
不过价值最高的还是玻璃之类的货物。
这将是他们和西迁的拉波尔人之间的第一笔交易。这笔交易直接在坍塌的城墙下进行,两边的人都看得见。交易的成功,毫无疑问会增强双方对贸易通道的信心。
撬车上的货物原本就要卖给这些沙民,只是因为战争才在仓库堆积了好几个月。
和卜哥这边比起来,拉波尔人的准备并不充分,他们没有撬车,甚至连大车也不多,众多的货物只能依靠人力来搬运。
正中央,原本是激烈厮杀的战场,现在却铺开了一张张巨大的地毯,这些都是用来铺营帐的地毯,这样的地毯如果能够运到法克去,绝对可以卖个高价,但是在这里,却被随意铺在沙地上。
拉波尔人将货物放在这些巨大的地毯之上。
每一张地毯上都放满了东西,最多的就是牛羊皮革、羊毛毡、羊毛织品,它们是这片土地的特产,这些东西堆积成了一座座小山。只要能够运回去,至少是五六倍的利润。
不过它们远不是最吸引人的货物。
一个个金属锭被整整齐齐地排放在地毯之上。
黄澄澄的是金块,体积才巴掌大,但是从搬运的人吃力的样子可以看得出分量不轻。
亮晃晃的是银块,拉波尔人喜欢把银浇铸成一根根长条。
拉波尔人的领地还盛产铜和锡,不过他们不会往这里贩卖,而是卖给更东面的人。
和金属锭放在一起的,还有用这些金属制作的器皿和工艺品,不过它们的风格并不符合各国的审美情趣。
搬了几个小时,最让人感兴趣的货物终于出场了,一个个竹编的大箩筐被放在地毯上,这些箩筐内侧用大片干透了的芭蕉叶衬垫着,虽然包裹得严严实实,但仍旧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这些来自东方的香料,才是真正的大宗。
拉波尔人不敢把香料堆得太高,怕压坏了,所以最多将两个箩筐迭在一起。
卜哥已经隐约猜到,越后面拿出来的东西利润越高。
果然,接下来搬出来的是用纸包裹的像砖头一般的东西。
那是茶叶,上流社会的人们享用的奢侈品。
和茶叶一起拿出来的,还有用麻布包裹的方形长条,里面应该是绸缎。
最后,拉波尔人抬出了十几个木箱,从他们小心翼翼唯恐碰撞的样子可以猜出,里面放着的应该是瓷器。
这才是真正的暴利商品,一套完整的瓷器餐具,在鲁普奈尔可以换到香淑莉特大街上的一套公寓,或是郊区的一幢别墅。
两边的货物全都摆出来,明显拉波尔人那边的价值高得多,就像是乞丐和王子站在一起。
看那望不到两头的货物,卜哥原本拥有的那丝优越感,顿时荡然无存。
以前他一直把西迁的拉波尔人当作是一帮难民来看待,现在才知道,这帮难民比国王还富有。
怪不得那个丢失了巨灵的毛拉和他见面的时候,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就要送一枚祖母绿给他。现在看来,那个毛拉并不是想讨好他,而是根本不在乎那枚祖母绿。
转头再次看着那顶大帐,卜哥此刻的心情完全变了,那里面的人不再是一群野蛮的强盗,而是一帮比国王还有钱的阔佬。
交易总算开始了。
一百多个拉波尔人从对面的营地之中走了出来,这些人和卜哥身后的那些会计差不多,负责给货物评估等级。
当初卜哥和紫袍毛拉商量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交易的细节,连货物的等级和对应的价格也确定了下来,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因为价格争论而坏事,为此在核定价格的时候,卜哥还退让了一大步。
效果非常明显,所有的货很快就搬光了,因为没有讨价还价,所以交易的速度很快,大部分时间其实是花在搬运上。
这边货物的搬运速度就快得多了,当初为了偷袭登石城而专门打造了一批小车,现在城里有数百辆这样的小车。
卜哥再一次让拉波尔人看到了什么叫准备充分。
拉波尔人交易完毕,卜哥得到的并不是钱,而是一堆数字,他手下的那些会计们,看着数字拿货。
那些会计个个是熟手,很清楚该拿什么。
首选是黄金,这东西好拿,万一有事,带着逃跑也容易,就算逃不了,还可以找地方藏起来。黄金的缺点是利润不高,拉波尔人的金价便宜,但是差价和其它货物比起来小得多。
取了相当于货价一半的黄金之后,会计们转向了丝绸,丝绸和黄金一样属于贵重物品,单价极高,而且容易搬运,利润更是高得离谱。
七十辆撬车的货物,换回来一车的黄金和丝绸,这让卜哥感到异常郁闷,他怎么平抑贸易的差额?
不过此刻感到郁闷的恐怕就只有卜哥一个人,在身后的城墙之上,上万人拥挤在那里观看,这些人个个眉飞色舞,欢喜雀跃。
那是钱,真正的钱,是属于他们的财富,虽然此刻他们真正拿到手的还只是一张签了名、上面有一串数字的羊皮纸,但是这足以让他们对未来充满期望。
不但特鲁贝尔城的人对交易感到满意,对面的拉波尔人同样感到很满意。他们虽然攻破了另外几座城,劫掠了大批的财货,但是在劫掠的过程中,财货的损毁也非常严重。
再加上劫掠的财货散在士兵们的手中,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哪里比得上现在一下子拉回七十多车货物那样震撼。
更妙的是,一边拉回七十多车货物,一边拉回一车货物,数量上的极大反差让拉波尔人非常满足,在心理上让他们感觉到占了便宜。
当天晚上,两边都在为第一次交易的成功而庆祝。
除了庆祝,另一件事就是分东西。对拉波尔人来说,战争持续了那么久,各个部落的物资都快枯竭了,这七十辆撬车的货物是及时雨,除了玻璃器皿,大多是他们急需的东西。
而城里则忙着分黄金,卜哥知道,只有美好的希望是不够的,必须让合伙人看到真金白银。这才能让人们死心塌地跟着他干。
这一次要说谁赚得最多,毫无疑问是卜哥本人,因为按照委托协议,他可以从中抽取百分之十的酬劳,也就是说至少十分之一的黄金是属于他的。可惜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第二天一早,卜哥又带着会计们出城。
拉波尔人来得更早,他们正往撬车上搬东西,因为他们将一起同行前往港口,把卜哥买的粮食运回来。
这是事先商量好的,既方便也安全,现在三角地全都是拉波尔人的部落。
货物实在太多了,七十多辆撬车根本装不下。
看到装车的拉波尔人还贪心不足,拼命往上堆,卜哥不得不又从城里拖出了二十几辆撬车,恰好凑足一百辆。
城里其实还有撬车,他并没有全部拿出来,为的是要保证城里有足够的撬车用来逃跑,谁都不敢肯定拉波尔人会不会继续进攻。
同样卜哥也只出撬车,并不提供拉车的马匹,城里的马匹原本就不够,必须留着万一逃命用。
好在拉波尔人有的是马,四匹马拉一辆撬车,两边是六个巨灵随行。
浩浩荡荡的商队,终于出发了。
第三章 财富的源泉
一支庞大的商队奔行在荒漠之中,一百辆撬车延伸出去将近一公里长,每辆撬车都由四匹高大的纯血拉波尔马拖拽,在商队的前方是滚滚的黄沙,这些黄沙自动铺设出一条平整的大道。
和车队并行的是一排飞毯,飞毯并不大,最多能够让三个人坐在上面,最前面的那个就是驾驭者。飞毯的前端有两根稍微长一些的绳索,拽动那两根绳索,可以让飞毯往左或者往右飞行。
坐在飞毯上的感觉并不怎么样,至少卜哥是这样认为。
这东西飞得很快,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虽然有一层结界阻挡着,风钻不进来,不过时间长了仍旧会感觉寒冷。而且飞毯就那么大的地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两腿总是异常麻木。
乘坐飞毯完全不像传闻之中的那样悠然和浪漫,这东西根本就是一种实用但是很不舒服的赶路工具。
看了一眼远处的太阳,太阳放射着刺眼的光芒,正在拼命驱散清晨的那丝凉意,想必商队很快就会停下来休息了。没有人愿意在烈日下赶路。
果然卜哥这边刚刚动念,就立刻感觉到飞毯加快了速度,这东西可以飞得很快,往常是因为要跟随商队,所以才放慢速度。如果任由它飞的话,一天就可以到达港口。
飞毯之所以加快,是为了赶到前面的营地,谁都希望能够多休息一会。
当飞毯渐渐降落的时候,卜哥突然间感到非常眼熟。
两边高耸的山岭,中间夹着一道浑浊的泥河,这不就是当初他曾经经过的那个山口?
他转头向西侧看去,果然那里有一片废墟,这片废墟曾经是佣兵事务所,当初他就是在这里认识了马罗尼克。
可惜这一次马罗尼克不能和他一起同来,拉波尔人似乎也在提防着他。不但马罗尼克,连托尔、巴米尔也不允许跟着,最让卜哥感到无奈的是,那些毛拉甚至知道那只兔子是他的魔宠,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他把魔宠带上。
飞毯停在了当初他们扎营的地方。
卜哥揉着腰从飞毯上下来,坐在他前面的老家伙也在不停搓着腿。
越来越多的飞毯降落下来,几乎每一个下来的人都会伸胳膊动腿一番,显然并不是只有卜哥一个人感到不舒服。
休息的帐篷早已搭好,每个帐篷里面甚至还放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切好了的瓜果,这真是天堂般的享受。
一大群穿着短袄的奴隶在帮着收拾飞毯,这座曾经属于法克的补给点,现在成了拉波尔人控制的营地。
看来驻守在这里的那些雇佣兵,最终也没有能够挡住拉波尔西进的脚步。不知道当初滞留在这里的那些商队,是成了俘虏还是逃跑了?
卜哥只能在内心中替那些人祈祷,但愿他们没什么事。
躺在帐篷里面享受着冰凉的瓜果,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终于传来马蹄震动大地的声音,商队到达了。
奴隶们又开始忙碌起来,他们把浑身是汗的马牵走,并且把另一批养精蓄锐的马牵出来。
卜哥现在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不过一开始看到的时候确实有些惊讶,拉波尔人对这一次的粮食交易非常重视,沿路每一处营地都准备了替换的马匹,每五十公里就换一次马,然后不惜马力拼命狂奔。再加上有巨灵护持,整个商队的前进速度快得异乎寻常。
突然卜哥感觉到有人挡住了光线,紧接着那个人在旁边坐了下来。
进来的人正是替他驾驭飞毯的老头,丢失了巨灵的那个毛拉。
“明天早上就可以到港口了吧。”卜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他知道老头跑到他的帐篷里来,肯定是为了巨灵的事情。
老头似乎也明白想让卜哥松口是不可能的,最近这段时间他一下子老了许多,正如卜哥说的那样,失去了巨灵的他什么都不是。
虽然部落里面的人仍旧对他毕恭毕敬,但是他很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人其实是在敷衍他。
“我想了很久。”老头叹了口气:“你的条件或许能够接受,不过你得给我一个期限,我这么老的一个老头,不可能一直跟着你四处游荡。”
卜哥坐了起来,凝神思索着。
如果要在这片土地上发展,身边有个毛拉非常有好处,不过强扭的瓜不甜,与其放一个摆设在身边,还不如约定一个期限。
突然卜哥灵机一动,想起了一件事,他的手上还扣着一个学徒呢,那个学徒就是偷袭登石城时候被他顺手掳来的,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人证。
如果是在以前,卜哥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个小学徒获得自由,不杀人灭口,已经算是非常仁慈了。但是自从他用空筒唬住了那十二个裁决官,情况一下子变了。
特鲁贝尔城的居民对他非常崇拜没什么了不起,但是连那些拉波尔人居然也对他非常尊敬,就有些出乎预料了。
这或许是因为沙民崇尚勇气的缘故,细想之下,当初那个钻刀阵的把戏,考验的似乎就是勇气,而且沙民将武技高强的人称作勇士,恐怕在沙民眼中,勇气确实非常重要,有勇气的人也值得敬重。
而且从沙民的传统理念来看,他们似乎并不在意什么骑士精神,对他们来说,狡诈也是智慧的一种。
这样一想,卜哥的心变得坦然了许多,看来他有资格再赌一把了。
“如果有一个学徒已经跟着师傅学习了四年,他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毛拉?”卜哥问道。
老头微微一愣,这绝对不是他曾经猜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