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萱也听懂了何掌柜的意思,只是她现在还没有见到殷家的正主,自然不会去动殷家的钱财,再说她手里也的确不缺钱。
这一晚上,萱娘留了下来,跟着常婆婆住在了一起,听常婆婆说一些过去的往事,也听萱娘说她一路认亲的经历。
“阿婆,你觉得太太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常婆婆听了不语,而是仔细打量着萱娘,十一岁的孩子眉眼都没有完全长开,本该是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龄,却被逼的几次三番死里逃生,心智比同龄人早熟了这么多,常婆婆看着看着,不禁潸然泪下。
“阿婆,你要不想说就不说,我已经长大了,我能分得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我总觉得,我娘的死有些蹊跷,三郎替我查了很久,刚想到要去找当年的稳婆,稳婆便无端死在了家中,后来因为受我的牵连,又死了很多无辜的人。”
“孩子,这不怪你,不怪你,要怪,只能是怪那个狠心的太太,孩子,这高门大户里面的腌臜事实在是太多了,婆婆看你还小,原本不想跟你说,今儿你既然问出来,我就告诉你,你千万要防着些那个当家的太太,那最是一个两面三刀贯会拿捏人的东西,明面是一盆火,背后不知捅了你多少刀子。”
原来,当年殷敏嫁进凌家,因为凌远霄的宠爱和愧疚,殷敏是以贵妾的身份进来的,而且,有了殷敏后,凌远霄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停留在苏苑,虽没有宠妾灭妻,但是两人也基本也是平分秋色。
朱氏在众人面前一贯是温和、贤良、大度、明理,深得长辈们的喜欢,连凌远霄也很敬重她,唯一的缺点是连着生了两个女娃,所以见殷敏进府后没几天便怀孕了,朱氏自然担心,可巧有一天殷敏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碰到了奶娘带着凌萝和刚满周岁的凌莞,便递了一块糕给两个孩子吃,谁知两个孩子当天晚上便开始腹泻和发热,大夫诊治的结果是误食了过期的霉变食品。
殷敏有嘴也说不清,更何况,殷家的长辈们根本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被罚跪一个时辰,当天晚上便小产了。
而凌萝和凌莞彼时已经退了热。
可惜,凌莞在半年后的一场风寒中失去了性命。
☆、第四十章、动摇
凌萱在听到生母因为被陷害而导致小产时,心里似有一团火苗在乱串,不由得握紧了小手。
“那我爹呢,他也不相信我娘吗?”
“可巧那天侯爷不在家,去了兵衙,等他回来时,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常婆婆想到往事,再度哽咽不能语。
“那后来呢?”
“后来?”
常婆婆苦笑一下,眼睛看着不知名的地方,过了好半天,才幽幽地开了口。
殷敏从那以后,自是再也不肯轻易靠近朱氏和她的孩子们,半年之后,也就是凌莞死的时候,殷敏再度怀上了孩子,可巧这个时候,朱氏也再次生了一个女儿,所以凌远霄对殷敏肚子里的孩子期望很大,每天忙完了公务就回家,而朱氏也为了表示她的贤良大度,特地免了殷敏的早晚请安,只是嘱咐她一心养胎,且每天亲自监督着灶房的人打理殷敏的饮食,有了什么新鲜的吃食也是三天两头往苏苑送,临近生产时,又早早把稳婆请在了家里。
可惜,即便是如此,殷敏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早产了,好好的一个男孩子一落地没半个时辰便没了气息。
这个孩子的难产,殷敏再度怀疑到了朱氏头上,可惜没有证据,加上凌元霄亲眼见到了朱氏是如何对殷敏关照有加,所以殷敏的话并没有引起凌元霄的重视,反而认为她是在拈酸吃醋,着实训斥了她一顿。
而这个时候,朱氏一面抱怨自己生不出儿子,一面又感叹殷敏的儿子留不住,所以忙不迭地给凌元霄安排同房的姨娘同时又从外边再找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为了子嗣计,凌元霄都接受了,殷敏便有些郁郁寡欢,很长时间都没有调理过来。
再后来。朱氏第四次成功产女,林姨娘和赵姨娘却先后因为生子难产,孩子不是死在肚子里就是刚出来便没气,还有一对母子同时死于难产。这就更引起了殷敏的怀疑,可惜,殷敏什么也没有发现。
又一年后,殷敏和朱氏几乎先后再怀上了身孕,又同时传来凌元霄要出征的消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能保住,殷敏本想跟着凌元霄去西北,无奈彼时她怀孕不足三个月,哪里能禁得住一路的劳累颠簸,凌元霄自然是不会拿殷敏和殷敏肚子里的孩子去冒险。
这一次殷敏吸取了以前的教训。朱氏送来的东西一概不吃,而且每天除了早晚请安便是在院子里看书做针线,好容易熬到临盆的那天,稳婆迟迟不肯出现,殷敏就料到了自己凶多吉少。便趁早做了一番安排,哪里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小凌萱一出来便背负了这么多的孽债,殷家人痛失爱女的同时还要背负凌家带给殷家的责难和屈辱,殷老太太和殷老爷子伤心一下之下便双双病倒了。
萱娘听了不胜唏嘘。
“我外公外婆如今身子怎么样?”
“在床上足足躺了有两年,后来是二老爷生了个女孩子,长得跟你娘小的时候有几分相似。老太爷和老太太这才有了寄托,慢慢的病才好了几分。”
“殷家如今的生意如何?”
“你娘在的时候生意倒是一直不错,殷家人天生就是经商的,再加上有将军的照拂,着实风光了几年。后来,你娘走了。事情慢慢的传到了江南,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打压,那些官府三天两头来找事,宋锦的生意便慢慢地没落了,幸好当年老太爷明智。果断放弃了宋锦这一块,私下另置了不少田地和别的产业,如今靠着那些,家底虽然不如从前,倒是也还殷实。”
“阿婆,当年我娘到底留下了多少嫁妆?”
“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常婆婆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来,现在的凌萱才不过十一岁,哪里有什么力量跟朱氏去抗衡,说出来也是徒添烦恼。
“阿婆,我想知道,朱氏几次三番想要我的命,究竟是不是因为那笔嫁妆?”
常婆婆一听这话,更不敢吐口了,一个不小心,再把萱娘搭进去,她如何向殷家人交代,如何去见死去的殷敏?
“萱娘,这事我真的不清楚,你听婆婆的话,好好过自己的日子,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对了,你若缺钱,直接去当铺找何掌柜,这间当铺本就是你娘当年的产业,如今就是给了你也不为过,你外公来的时候特地嘱咐过我。”
“阿婆,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钱,殷家的日子想必也是大不如从前,那些就留给我外祖他们吧。”
凌萱知道常婆婆铁了心不说,也就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了,在常婆婆的喃喃低语中渐渐睡着了。
次日一早,李锦便来接萱娘回白云庵了,常婆婆原本也想跟着,可是萱娘不想让凌家的人知道她回来了,便没有同意,何况,酒厂那边也的确需要常婆婆的儿子去牵头。
回到白云庵,萱娘把小黑小白找来,让它们跟着李锦,这两只雕跟着萱娘的时间最长,也最通人性。
这是萱娘和李锦商量的结果,既然萱娘没法跟李锦同行,她选择了小黑小白代替她,至于老狼它们则因为跟李锦并不熟,萱娘担心李锦指挥不动,只好放弃了。
八月中秋节那天,凌远霄在侯府吃过了团圆饭,便骑着快马赶到了白云庵,陪着萱娘一起望月,并且带来了李锦即将出征的消息和容珏刚回京的消息,彼时,萱娘的院子里正落了八只雕,八只雕正耳鬓厮磨的叫的正欢。
“爹,我已经知道了。”
晚饭时分,小黑小白回来了,腿上绑着李锦的一封信,萱娘刚看完这封信,毛毛和豆豆它们也都回来了,毛毛的腿上也绑着容珏的一封信,容珏的信比李锦的简单多了,只有短短的四个字,“我回来了。”
凌远霄刚想问萱娘是如何知晓的,便看到了院子里的这几只雕,也就明白了。
“爹,他也会平安归来的吧?”萱娘看着天上那一轮清亮的圆月,轻轻问道。
“他是皇子,是亲王,只是去做监军,不用亲自上战场的,肯定会平安回来。”凌远霄摸了摸女儿的头,自己也是酸涩酸涩的。
“爹,你信我娘吗?”
“自然是信。”凌远霄摸着萱娘的手顿了一下,看向萱娘,不明白好端端的说着李锦怎么突然一下拐到了殷敏身上。
“那你信我娘会去害太太的孩子吗?”
“你,你见到谁了?”凌远霄的眼神闪过一丝凌厉。
“你只需告诉我,你究竟相信不相信我娘。”
“我自然信你娘,你娘因此掉了一个孩子,我也很是痛心,所以她后面的那个孩子我们一直小心呵护着,谁知还是没有逃脱早产和难产的命。”
“呵护?爹,你是不是要说,太太她一直对我娘精心呵护,亲自打点饮食?爹,你知道不知道,孕妇是有很多东西不能吃的,人参、桂圆、杏仁、甲鱼、螃蟹、猪肝、驴肉、兔肉这些都是孕妇忌食的东西,所以,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实的真相,还要用心去看。”
凌萱也是最近从曾妈妈嘴里知道了很多食物是相克的,尤其是对孕妇来说是大忌,她才不相信朱氏会好心真的去照顾丈夫的小妾。
“用心?你是说,你娘是被你母亲害死的?”凌远霄双目圆睁,怒火冲天。
只是这怒火更多的似乎是对萱娘。
“她不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只有一个。”
“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凌远霄的脸更黑了,瞪着萱娘。
“我娘的奶娘来了,外公旧年接到你的信,半信半疑,听说我们要回京,便打发奶娘一家来找我,三郎把他们安置下来了,我前几天下山见了她。”萱娘的声音依旧不温不火的。
“这不可能?你母亲她。。。”凌远霄的话没有说完,想到了萱娘遭遇的一切,朱氏既然敢对萱娘下手,那么对阿敏也不是不可能。
还有,到目前为止,凌远霄的庶子没有一个活下来,不是刚出娘胎就落气就是在死在娘胎里,一个是巧合,两个是巧合,可是至今都有四个了,其中有一对母子两个同时难产而死。
可朱氏是凌远霄的结发夫妻,两人成亲快二十年了,在一起生活也有十五年,朱氏这些年的表现他是看在眼里的,的确是可圈可点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所以要让凌远霄一下接受自己的枕边人是这么恶毒的一个女人还真是有点困难。
“孩子,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凌远霄的声音软了下来。
“误会?那爹爹认为我的追杀也是误会?”
“这个。。。”凌远霄被问住了,想到了凌萱回家这几天家里发生的一切,想到一万亩私田引出了的一出出闹剧,也让他看清了整个侯府并不像他想象的这么和谐和心齐。
“爹爹答应会给你一个交代,可是爹爹至今没有找到有利的证据,你也知道,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白搭,你相信爹,爹会还你和你娘一个公道。”
萱娘听了点点头,她也清楚,朱氏贵为一品候夫人,不要说没有一定的真凭实据,就算凌萱找到了她买凶杀人的证据,只怕也是奈何不了她。
所以,凌萱要说服的是凌远霄,一点一点地把朱氏的面具剥开,让凌远霄的心一点一点地动摇,时间长了,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第四十一章、冲动是魔鬼
次日,凌远霄下山时,萱娘托他给李锦捎去了几坛子的白酒和几套护膝护腕,虽然她很想亲自去送送李锦,可她不知道李锦具体的出发时间,另外,只怕这个时候有不少双眼睛盯着她,她不敢下山。
凌远霄刚走没多久,萱娘正在院子里叮嘱小黑小白带着毛毛和豆豆一起去找李锦时,书香和墨香上山来了。
两人丰腴了不少,也不再是一副丫鬟的打扮,身上穿的是上好的绸缎,头上插的也是不菲的金钗,萱娘一下还没大认出来。
“两年多不见,两位姐姐一向可好?”萱娘怔愣了瞬间便回过味来,忙笑着迎上前。
“凌姑娘好,我们早就听说姑娘回来了,可是姑娘的身份不同了,我们也不敢轻易登门,还望姑娘原谅则个。”书香和墨香对着萱娘先行了个礼。
“两位姐姐说笑了,对了,我听说世子爷回来了,他还好吗?”
书香一听着话眼圈红了,说:“不好,世子爷是回来养伤的,他从马上摔了下来,两条腿都断了,大夫说至少得将养一年才能再上战场,所以现在在家里躺着,他倒是惦记着姑娘,这不刚回来便打发我们过来看看姑娘,顺便给姑娘送点雁门关的土仪。”
书香说完,有四个婆子抬了两箱东西进来,春杏极有眼色地给几个婆子一人赏了一串钱。
“究竟是什么地方断了,大夫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痊愈?”萱娘知道痊愈跟上战场还是有些区别的,痊愈了便可以正常行走生活,但是不能使大力,她担心容珏的腿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两条小腿全部骨折,我们世子爷如今只能卧床,行动都得人抱着,他想见姑娘一面,也不知姑娘方便吗?”墨香说道。
曾妈妈在一旁见了。笑着走了过来,说道:“这可不行,我们姑娘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在这修行的,没到时间。是万万不能下山的,这不,昨儿的中秋节还是侯爷亲自上山来陪的。”
“这位是?”书香墨香看向了萱娘。
书香和墨香可不像萱娘这么没有眼力见,曾妈妈的打扮看着就不俗,更兼有一种逼人的气度,不像一般人家出来的教养妈妈,言语中也是柔中带刚。
“奴家是姑娘的先生,这边还有一位教养妈妈,是宫里退役出来的沈尚仪,侯爷对我们姑娘可是倾尽了心血。知道姑娘以前没有人教导,这不,特地请了我们两个。”
“宫里出来的女官?”书香和墨香对视一眼。
温氏也正托了慧妃娘娘给容瑾找了一个退役的女官,为的是教容瑾一些宫里的礼仪规矩,可谁知女官进了家门。却传出了李锦要去做监军的消息,亲事只得暂时停了下来。
难不成这萱娘也是为了进宫?
难道这萱娘和三皇子的关系真的超越了世子爷?
“两位姐姐面前我也不怕你们笑话,你们也知道,我从小在庵里长大,不懂世事,这不我爹担心我不能适应侯府的生活,特地请了人来教教我。”
萱娘见两人讶异。倒是也解释了一句。
“我们姑娘是正经的侯府千金,也该学一点规矩学点常识,省得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哄骗了去。”曾妈妈笑着补了一句。
书香和墨香听了这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自家主子打的什么主意她们也猜到了一二,可如今的萱娘真的不是从前的绝情了。
“瞧我。光顾着说话,两位姑娘来了半天也不知上点茶水,春杏,你这丫头也不知主动些,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去,去给姑娘们上茶。”
来了半天没说上茶,这会说上茶,明显是送客的意思,书香和墨香也不好久留,而且,有这两位女官在,她们也不可能把萱娘拐下山,所以倒是识趣地告辞了,临走,萱娘让书香和墨香给容珏捎去了两坛子的雪莲花药酒和一把冬虫夏草。
书香和墨香走后,春杏打开了这两个箱子,一箱子的吃食,里面有不少药材,党参、黄芪居多,应该是给了空和几位师太准备的,另外还有一大包的干黄花菜,想必容珏还不清楚,今日的白云庵早就物是人非了。
“春杏,你看着收拾吧。”萱娘看到这几包药材,鼻子发酸,也没有了兴致。
春杏自行打开了另一个箱子,里面是一些砚台、毛笔以及几样瓷器、铜器和木质的漆器,不禁撇了撇嘴。
令萱娘没有想到的是,书香和墨香回去的第二天,容瑾气冲冲地找到了山上,刚进山门就嚷嚷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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