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萱娘的那件五彩刻丝牡丹图案的半臂早就传遍了这些世家,谁不得掂量掂量?
容家那样的毕竟是例外,至于周家和贺家,也皆是当年小黑小白伤了他们心爱的孙子,周家世子萱娘不清楚,贺家五郎脸上的那几条疤痕还是很明显,为此,贺家五郎到现在还没有说上一门合适的亲事。
这仇,算是结上了。
纷纷扬扬的大雪中终于迎来了凌嘉曜的亲事,刚过了腊八,凌家就把聘礼送了过去,萱娘见柳氏这些日子着实忙碌,又感念她上次在容家的提点,便从自己私账上送了二千贯钱票过去,柳氏一高兴,更是把婚宴这些琐碎的活都接了过去,萱娘也乐得轻松。
腊月十六这天一早,侯府到处装饰一新,喜气洋洋,就连府里的下人们都套上了一件大红的坎肩,凌婕、凌妧走进府里看到的便是下人们紧张有序的忙碌。
“没想到那丫头还真有一套。”凌妧感慨道。
“也不全是她的功劳,这个婚礼她没怎么操心,是老二家的帮着老三家的弄的,她私下出了二千贯钱,把老三家的哄的团团转。”
凌婕这些日子没少往娘家跑,她是担心朱氏不在家,萱娘一个小屁孩哪里撑得起这么大的场面,故而想帮娘家操持操持,所以知道的比凌妧多一些。
“二千贯?这丫头倒是真大方,三弟妹想必是开心了,这聘礼添置了不少东西吧?”
“可不,柳氏那人你还不清楚?”凌婕撇了撇嘴。
“行了,你们两个也少嚼一些没用的,萱娘这孩子倒是真有几分本事,家里的这些人还真被她笼络住了。”李氏打断了两个女儿的话。
“什么本事还入了你老人家的眼?”凌妧问道。
凌婕便把萱娘当家做的那些变革一一告诉了凌妧,不说别人,就老太太这一月的菜钱就节省了十五贯,相当于她的月钱了。
虽说老太太不在乎这点小钱,可不代表别人不在乎。
“这么说来,娘选她当家还选对了,这丫头哪哪都不错,就可惜是庶出的。我那天在容家冷眼一掂掇,只怕比菁娘和茜娘还有强几分。”凌妧道。
“岂止比菁娘和茜娘强?我看那天那些嫡出的世家女子也没有谁有萱娘这气场的。”
“可不,这人的福气、运气可真是没处说去没去看去。”李氏叹道。
曾经以为是全家荣耀的凌萝如今虽没有被削爵,可是被囚禁在一间佛堂里跟犯人有什么分别?而当年全家弃之不要的扫把星,却隐隐有了做皇后的势头。
“娘还想什么,好好对她吧,说不定这丫头就是我们凌家的救星和贵人。”凌婕劝道。
她也想开了,不再揪着自己儿子的那张脸不放了,再揪着,儿子的脸也不能复原了,沉下心来想,当年的事情也委实怪不上萱娘。
“还什么说不定,早就是了,要没有她,这场天花谁知道还要带走多少人命?要没有她,霄郎这一关哪里会这么好过?只是罚俸三年?”凌妧道。
母女三个正说着,院子里有笑声传来,凌婕掀了门帘一看,是凌萱带着府里的小孩子们进来了,女孩子们都是一件大红的宋锦银鼠半臂,葱绿裙子,男孩子们都是一件青缎貂皮褂,俊男美女的,很是打眼。
“好鲜亮齐整。”凌婕看了都有几分赏心悦目。
“是吗?大姑太太,一会我们去接新娘子,五姐姐说齐整才显得有气势。”凌嘉晟领着这些孩子们进来了。
李氏看了也合不拢嘴地笑道:“偏萱娘这孩子心思巧。”
她是真的开心,外面都在说凌家没落了,正好借着这次二郎成亲,让京城的这些世家看看,凌家到底没落了没有?
“老太太,我还预备了二筐喜钱,一会新娘子进门时落轿时撒的,这是我从南边那边看来的风俗,到时咱们家门口肯定有不少看热闹的穷人,也算我们布施积点福德,让大家同喜同喜。”
“好,这主意不错,我们凌家本就是乐善好施的人家。”凌婕听了也大加赞赏。
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娘家没落。
“老太太,还不止呢,五姐姐还让我们去接新娘子时带了两大筐的红包,每个红包里包了十文钱,路上遇到穷人和乞丐就送出去。”凌嘉晟说道。
“好好,图个喜气。”李氏也满口应承。
这都是些小钱,可是能买一个好名声却是真的,毕竟京城这么做的他们凌家是头一户!
正说笑着,只见柳氏陪着容家的女眷上门了。
容家这次来的人也不多,只有温氏、谢氏和凌茜。
彼此寒暄过后,温氏陪着李氏说笑,凌茜去看新房,谢氏拉着萱娘的手道:“上次就这么让你走了真是怪对不住你的,这会新娘子还没有来,你也不忙,不如带我去你那院子里坐坐。”
“好啊。”萱娘猜到了对方准是有话想说。
萱娘跟大家告了个罪,领着谢氏进了后院,谁知到了苏苑门口,谢氏却径直走了角门前。
☆、第二十八章、比较
萱娘看着谢氏,忽然想起了曾赞善说过的话,心有些往下沉,转身就走。
“对不起,萱娘,他就在外面,想见你一面,自从你回来后,他一直不开心,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心结,也只有你能解了。”谢氏见萱娘生气,忙拉住了萱娘。
“世上又有哪个女人愿意亲手把丈夫送到别的女人跟前?好妹妹,求你看在你们当年的情分上,好好劝劝他。”谢氏捂着嘴哭了起来。
“世子夫人,你错了,这个心结,要你去解,你才是他的妻子,是要陪他一辈子的人,而我,只是一个过客,我们之间的情分是亲情,不是爱情。三年前我就说了,他永远是我最尊重的世子哥哥,如果他遭遇任何不幸,我仍是会义无反顾地伸手帮他。”
萱娘见谢氏哭了,只得停下来说几句。
“既这样,你还是放不下他,当年你何必要走呢?”
“嫂子,我厚颜叫你一声嫂子,我做绝情的时候,也没有想过留下来做小妾,你凭什么认为我做凌萱的时候还会留下来?还有,看在你这么委屈自己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在世子哥哥心里,你比我要重要,真的。”
萱娘想起了容珏的几次放手,也许,在他心里,最爱的应该是他自己吧?
“你说,我比你重要?”谢氏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惊喜和意外,更多的则是不信。
“当然,这是我七年前便发现的秘密,世子哥哥只有在你不在的时候才会对我好,也不让我当着你的面叫他哥哥,要叫世子。这说明他怕你伤心。”
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萱娘没有听到,谢氏听到了。
“七年前?萱娘。我能问一声为什么?我觉得你们当年也算两小无猜,他是守着你长大的。当年我可是羡慕死了你们之间的那份默契,总觉得自己像一个外人,根本插不进你们两个之间,可是你凭什么说他怕我伤心?”谢氏问道。
“凭他对我的几次放手。还记得那年我给他送雕,我明明没有撞到你,可却被你的丫鬟伤成那样,他除了一声对不起,当着大家的面。连一句关心我的话都不敢说,更别替我讨一个公道了。可是当年的三殿下,却不惜冒着被你们怀疑的危险,走到我身边,问我是谁伤了我,问我疼不疼。”
“那时,你就跟皇上好上了?”谢氏自然记得那一天的情形。
当时的她,还有容家的那些女人们谁不是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的真面目,他以前在街上混的时候是易了容的。”
“可是后来。世子亲自给你喂药亲自给你上药又亲自喂你吃饭,难道这些都不够吗?他从来没有这么对我过?”谢氏不能够理解萱娘的矫情。
“不够,我要的那个人不管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把我放在第一位,都牵着我的手不放开。”
“这话怎么越说我越听不懂了?”
“记得那一年的元宵佳节,你因为怀孕留在府里,他带我出去玩,我们一前一后地出了府,我那会小,腿也短,可他仍不敢领着我,我以为这是他的本性。也没有多想,可是后来到街上买了面具戴。他便紧紧地牵着我的手,因为这样。别人认不出他来。后来我们在买琉璃灯时遇到了容瑾和凌茜几个,世子哥哥很快松开了我的手,容瑾为了跟我争宠,非要我手里的琉璃灯,世子哥哥也妥协了,后来闹了点不愉快,世子哥哥生气地带着我回家,可即便那样,他也没有忘记你的嘱托,亲自买了你要的百合灯,陪你放灯,我就站在一旁看着你们的百年好合。还有,我记得仍是那一晚,你在孔明灯上的题字是‘执子之手’,世子哥哥看了我一眼,还是写下了‘与子偕老’,你瞧,一旦在需要做选择的时候,我总是被世子哥哥放弃的那个。”萱娘笑了笑。
往事如风,早有无处追寻。
而另一个把自己放在心上的男子,却像每天升起的太阳,抬眼,便能看到。
萱娘不知道的是,门外站着的那个男子,此刻靠在门上,往事一幕幕在萱娘的回忆中鲜活起来了,他原本的记忆中只有自己对萱娘的好,只有萱娘的背叛,却从来不曾记得这些细节。
原来,是自己的一次次放手才把那个眼里原本只有自己的女孩推开的,无关别人,无关背叛,更无关身份地位。
“你的意思是皇上对你做到了世子不曾做到的?”谢氏有些想不明白。
皇上要做的选择只会更多更艰难,他怎么可能把萱娘放在第一位?
“我的身世是皇上查出来的,明明知道我屡次被人追杀,可他仍为了我放弃了宫里的舒适安逸陪我远赴西北寻亲,因为他不放心我;在西行的路上我们又屡次被追杀,好几场遇险是他把我护在身下,以他自己的身子为我挡住了那些流箭;在西北有一次被西昌人追得迷路了,那是冬天的晚上,我又累又饿又冷,是他紧紧地抱住了我,用他的身子温暖了我,我父亲找到我们时,他已经僵了,而我却被他护在怀里;三年前为了娶我,他要放弃自己的皇子身份,带我远走高飞,先皇不同意,他绝食抗争,三天三夜果真没有吃东西,你说,他做到了没有?”
谢氏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门外一阵马蹄声,这一次,他应该真的放下了吧?
“你们两个在这说什么呢?前面来了很多客人。”凌茜找来了。
待走近身,凌茜看见两人脸上都有泪痕,想了想,故意笑道:“萱娘,听说你那里有好些宫里来的好东西,胭脂水粉有没有?”
萱娘看了看她的脸,也似乎是刚哭过,想必方才从朱氏的主院过来,睹物思人了。
“可不是,嫂子不如也跟着我进屋,洗把脸,试试宫里的胭脂水粉。”萱娘邀请道。
谢氏哪里会不知两人的用意,笑着答应了。
三人进了苏苑,丫头们侍候着洗了脸,曾赞善和沈尚仪亲自为三人梳了头擦了脸,就连萱娘也给擦了点胭脂。
“果然不一样了。”凌茜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笑道。
“你喜欢送你,我反正也不爱用。”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凌茜夸张地笑道。
不知为什么,萱娘看着茜娘的笑,总觉得酸酸的。
“我先走一步。”谢氏见萱娘似乎有话要问茜娘,便先离开了。
“你,容家人对你好吗?”
“什么好不好?不就那么回事。”茜娘的嘴角有一丝嘲讽。
“跟我有关?”
“也不全是,你知道吗?我本来没有感染天花,是瑾娘感染了,可我婆婆却把我骗了进去给瑾娘作伴,最后还是我出来了瑾娘没出来,呵呵,别人不想让我活,我越发要好好活。如今我娘这样了,他们想看我们凌家的热闹,想看我们姐妹翻脸仇杀,我就偏不让他们如意。”凌茜咬着牙说道。
“什么,你说,你说,你说温氏是这样的人?”萱娘眼睛一瞪。
她以为朱氏就够坏了,没想到这温氏的恶毒一点也不逊于朱氏。
这女人们都怎么了?
“这还不止呢,夫君跟我自小认识,对我还算有几分情义,她见了自然不喜,想方设法地破坏我们,我们成亲才一年,她已经往我们房里送了四个女孩了,还不算先前的那些,还有,我们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基本都是她的人,我带去的四个丫鬟两个妈妈,也被她寻了个由头发作了两个,哼。”
“你娘知道这些吗?”
“我没细说过,不过我猜我娘大概也能看出一二,只是那个恶妇做的隐秘,明面上根本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反倒是我,傻乎乎的,一开始总是觉得不平,跟她吵跟她闹,后来连夫君也不信我了,老太太也说我不知好歹太跋扈了,我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进了她布置的陷阱,我的恶名就这样传了出去,我娘为这事没少生我气。”
“容家,会不会休了你?”萱娘还真有几分担心。
朱氏被革了诰命,凌萝被囚禁,凌菁不得夫家欢喜,凌嘉晟又这么小,这凌茜能依靠的凌远霄又忽略了她,谁敢保证容家不会休妻?
“不会,我的嫁妆够丰厚,容家人多,这几年也连着做了好几场喜事,家底也掏空了,夫君又不是世子,将来分不到多少家产的。”
“既然如此,你要守好了自己的东西。”
“放心,我才不会那么傻,被她几句好话就哄骗了去。她倒也不敢明着欺负我。我猜她打的主意跟我娘当年一样,多半是想让我生一个孩子,然后把我折磨死了,这样的话我的嫁妆就能留在容家,被她捏在手里。”
“这,这?”
“这什么这,你以为天下就我娘一个坏人?你以为二姐的婆婆是什么人?你以为方才走出去的大嫂是什么人?我告诉你吧,这后院的女人就没有一个干净的。”
“茜娘,你,你恨我吗?”萱娘无力地问道。
☆、第二十九章、应酬
凌萱以为,凌茜肯对她说这些,多半是要引起她的同情,又或是让她内疚,让她日子也不好过。
“恨你?我为什么要恨你?”茜娘讥笑道。
萱娘不说话,看着她。
“好吧,我承认我曾经恨过你,不过当我躺在小跨院等死时,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就是你说的因果报应。如果没有我娘当年种的因,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果。萱娘,你太心善,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你也别多心,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一是心里实在憋闷,大姐、二姐自顾不暇,我娘又是那个状况,也就你还能真心的问我一句过得好不好,不过,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我想借上你的光。”
“借我的光?”萱娘一挑眉,她不觉得自己除了钱财外能帮到她什么。
“我知道,现在凌家是你当家,我不求你别的,你能不能隔三差五地打发人去看看我,给我送一两样东西,东西不在贵贱,当然了,若是宫里送来的就更好了,以前我娘和大姐也这样做着,她看着我娘和大姐这样,多少会收敛一些。还有,我知道你将来是要进宫的,以后进宫了也别忘了我,我只求你这一件事。”
“好,没问题,你放心吧。”萱娘郑重回道。
因为凌茜的要求,真的不高。
当凌茜凌萱姐妹两个携手走进老太太的上房时,几乎所有的眼睛都看向了她们,确切地说,是看向了凌萱,凌萱这会换了一件大红真金吉祥宝莲纹妆花云锦貂皮半臂,金光闪闪的。比那天在容府的那件半臂还亮眼,真真的晃花了众人的眼。
这可不是一般的妃子能穿得上,皇上这是要闹哪样?
众人吸气的时候。李氏也有几分讶异,不过她讶异的是这姐妹两个什么时候这么亲密友爱了?
一个飞扬跋扈。没有什么心机,一个处心积虑为报丧母之仇,两人一直冰火不相容,没想到在萱娘把朱氏送进了尼姑庵,把家产从朱氏手里要回来之后,这姐妹两个居然牵手了?
难道不应该是茜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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