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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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新传-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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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妥娘仍然微微摇头笑道:“我不认为这是施舍,你方才说过,我们是朋友,如果一个人,把朋友认为最欣赏的东西,譬如古玩墨宝之类的东西,拿出来共享那份满足的喜悦,怎能算是一种施舍?至少我没有过这个想法。”
  朝宗诧然道:“哦!那你是怎么样的想法呢?”
  郑妥娘沉吟了一下,才道:“举个例子来说吧!诚如你方才所说的,能跟我接近的男人,都可能有这种欲望与冲动,要求我展露身体,只要对方不是恶劣得令人讨厌,我既然干的是这一行,就顾不得自尊和羞耻,反正老娘又不是黄花闺女,怕什么,大不了脱个精光,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又少不了一块肉。可是,对你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倒使我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就像我自己酿的酒,连自己都不觉得是佳酿,突然有个好朋友对我说,你酿的酒风味绝佳,我真想能品尝一下,试问,我能不赶快把酒拿出来吗?”
  侯朝宗笑道:“这个比喻对极了,只是你这主人太慷慨好客,不但是把酒让我品尝,而且任我开怀畅饮。”
  妥娘妩媚地一笑,随即把被他握的手移至了自己的胸口道:“独饮不如共醉,我也没有亏待自己啊!”
  话虽露骨,出自妥娘之口,却表现出她豪放的个性,绝无矫揉做作之态。侯朝宗霍地撑身而起,振奋地道:“好一个独饮不如共醉,一醉解千愁,今夜就让咱们大醉一场吧!”
  妥娘笑问道:“此时此刻,侯公子何愁之有?”
  朝宗轻叹道:“离愁啊!明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见卿……”
  妥娘突被一阵感伤袭上心头,不禁热泪盈眶,凄然欲泣。
  朝宗这时已扑向她酥胸,并未察觉,她的泪水已从眼角流了出来。
  他再度疯狂起来……
  这一夜——
  他们彼此都获得了从未有过的满足。
  朝宗直到此刻,仍然回味无穷。
  但是妥娘最后的两句话:“我们仍然是朋友,永远是最好的朋友!”分明已告诉他,以后再见时,绝不可能再发生今夜的情形。
  因为她不忍心、也不愿横刀夺爱,去伤害痴情的香君小妹妹!
  侯朝宗凝视着江面,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怅惘,不禁自问道:“昨夜跟妥娘一夕销魂,岂不辜负了香君?”
  正感愧疚,忽听兴儿在身后叫道:“公子!这位公爷要见您。”
  侯朝宗一回身,只见兴儿带着洪瑞,已来至船头。
  洪瑞双手一拱道:“侯公子,真巧,想不到咱们搭了同一条船。”
  这话已表明,他不是跟踪朝宗主仆二人的。
  朝宗如释重负,洒然笑道:“同舟共济,需要有五百年的缘份啊!”
  洪瑞哈哈一笑,走上前道:“说得好!说得好!方才要不是这位小哥儿,一直盯着我看,我一时还不知道侯公子也在船上呢!”
  朝宗故意问道:“兄台大概已抓到那女逃犯,准备回京去交差了吧?”
  洪瑞坦然摇头道:“如果抓到她,就得请官兵随护,由旱路押回京城了,那能如此逍遥自在啊!”
  朝宗故作诧异道:“兄台放弃追捕了?”
  洪瑞苦笑道:“那我如何回去交差?不过,无论她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将她捕获归案。”
  朝宗言不由衷道:“兄台锲而不舍的办案精神,确实令人敬佩!”
  洪瑞又强自地一笑,道:“侯公子过奖了,实不相瞒,在下这也可算是假公济私,公报私仇。”
  朝宗怔了一怔,道:“哦!此话怎讲?”
  洪瑞轻叹道:“在下一家曾受东厂之害,落得家破人亡,使在下愤而……”他一时的激动,几乎脱口说出沦为独行盗,幸而即时把话止住了。
  略一停顿,他又接下去道:“那女逃犯兄妹二人,乃是东厂爪牙之后,其父曾谋刺前皇未逞,犯了灭门之罪,他们获悉其父当场遭乱箭射死,即连夜逃出了京城。这些年来,又勾结山贼到处打家劫舍,所以于公于私,在下都绝不放过她!”
  兴儿正待插嘴,却被朝宗以眼色制止。
  洪瑞并未察觉,又道:“据在下看,她此来南京,很可能是要找什么人相助,营救她那已落网的兄长……”
  侯朝宗暗自一惊,力持镇定地道:“先皇驾崩,新帝即位后,不是曾经天下大赦吗?”
  洪瑞道:“朝有明令,谋刺当朝天子者,罪当灭门,格杀无赦!”
  朝宗不禁暗为红姑叫苦,即使父亲仗义挺身而出,愿意为当年纪侠之事作证,恐怕翻案的希望亦很渺茫,主要是魏忠贤已死,死无对证了!”
  洪瑞见他若有所思,忽问道:“侯公子,你可认得一个叫阮大鍼的?”
  突如其来的一问,使朝宗微微一怔,轻描淡写地道:“只能算是点头之交,兄台为何动问?”
  洪瑞道:“那夜在下追捕那女逃犯,到了三山街就失去了踪影,以致冒昧的惊扰了侯公子,后来在附近一带,挨家挨户的搜索,也毫无所获。在下突然想到,她来南京很可能就是要找阮大鍼,于是,立即赶往库司坊阮家,在附近守了一夜,结果判断错误,她根本就没去过。”
  朝宗好奇地道:“此事跟阮大胡子有何关系?”
  洪瑞正色道:“据在下所知,当年魏忠贤得势时,阮大鍼曾是魏党的重要份子之一,对纪侠谋刺先皇未逞,当场被乱箭射杀,魏忠贤请旨抄斩纪家满门之事,他必然知道。那女逃犯的兄长入京被捕,妄图劫狱未逞,逃出京城后就直奔南京,很可能是想找阮大鍼,查明当年之事的真相,设想营救其兄。”
  朝宗明知故问道:“她怎会未去找阮大胡子?”
  洪瑞判断道:“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去时发现情况不对,知道咱们在守株待兔,把她给吓跑了。一是在下判断错误,很可能她来南京要找的不是阮大鍼,而是另有其人。”
  朝宗不动声色道:“哦?除了阮大鍼,尚有何人知道当年之事的真相?”
  洪瑞似笑非笑地道:“在下已查出一些眉目,不久即可见到分晓。”
  说时,眼光向朝宗一瞥,似在观察他的反应。
  侯朝宗有些儿局促不安了。
  他听出洪瑞的口气,所谓查出一些眉目,极可能就是风闻当年通知那对兄妹逃命的人,即是户部尚书侯恂府中的武术教练程海山。
  此事虽不一定跟侯府有关,但程海山是侯府中的人,却是铁一般的事实。既然如此,洪瑞是否为了跟踪朝宗,特地也搭上了这条船?
  侯朝宗有些作贼心虚的感觉,但仍神色自若地道:“当年家父在朝为官,那时我尚年幼无知,从未听他老人家提及此事。”
  洪瑞相当聪明,见套不出什么话来,突然话题一转,道:“南京真是个好地方,不愧是六朝京都,侯公子怎不在此等候发榜,就急急离去!”
  朝宗表示无奈道:“我原是打算发榜再说,可是日前突接家书,家祖母病了,盼孙心切,所以要我即刻赶同归德,家祖母已高龄八十,风烛残年,是否来得及见最后一面,尚不得而知……”
  洪瑞诧异地道:“侯公子既要赶时间,走旱路快马加鞭,岂不是比搭船逆江而上更为快些?”
  不料朝宗尚未答话,兴儿已脱口而出,道:“不成啊!咱们来南京时走的就是旱路,途中遇上了……”
  朝宗急急连施眼色。
  兴儿心知说溜了嘴,忙把话止住了。
  洪瑞却追问道:“小哥儿,你们在途中遇上了劫匪?”
  兴儿倒也机灵,随机应变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一批山贼而已,被我家公子打跑了。”
  洪瑞转向朝宗道:“哦?侯公子也会武功?”
  朝宗淡然地道:“谈不上武功,只是以前跟家中护院练着玩的,略通一些些的皮毛而已。”
  洪瑞奉承道:“想不到侯公子是文武双全,失敬!失敬!”
  朝宗谦逊道:“所幸咱们遇上的只是一批小毛贼,如果遇上了大股的劫匪,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洪瑞又把话题绕了回来道:“这话倒不假,那女逃犯兄妹,就是在安徽境内落草为寇,到处打家劫舍。侯公子由归德取道南下,安徽是必经之途,没有遇上他们可真算是万幸了啊!”
  朝宗置之一笑,未再答话。
  这时船已过了捷雾,风浪渐大,船身开始摇晃起来。
  洪瑞倒也知趣,见朝宗不愿绕着“女逃犯”打转,也就适可而止了,不再继续地追问下去。
  兴儿说道:“公子,江上风浪大,回舱里去吧。”
  朝宗微微地点点头,与兴儿及洪瑞,一起回进船舱。
  洪瑞仍然回到角落里坐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迳自打起盹来了。
  朝宗与兴儿也回到原来的座位,主仆二人均保持着沉默。
  倒是另一角落里,一上船就呼呼大睡的两个皮货商,经船身一摇晃,反而酒意渐醒,坐直了身子。
  一个揉揉眼睛,茫然问道:“这会儿到哪里啦?”
  另一个把两肩一耸道:“我也在睡,怎么会知道。”
  先开口的那个笑了笑道:“昨夜我实在是喝得太多了,连今晨是怎么上船的,都一点也不记得。”
  另一个也笑道:“老胡!不是我说你,见了酒就像没命儿似的,幸好我有先见之明,事先关照了那个老鸨子,否则咱们现在还躺在聚茵楼呢!”
  侯朝宗听得微微一怔,心想:聚茵楼不是郑妥娘那里吗?
  被称为老胡的道:“真可惜,咱们是慕名去看那个郑疯子的,偏偏她伤了脚,不能见客,否则,我一定要跟她拚一拚,不信她的酒量真如传说,能够千杯不醉!”
  另一个揶揄道:“你就省省吧,还没拚你就先醉了。如果她真跟你拚,你不醉个三天三夜才怪!”
  老胡不服道:“你真信她是海量?”
  另一个笑了笑道:“我倒不是慕她的酒量之名去的,而是听说这个郑疯子,疯起来真够劲,尤其是作风之大胆,令人咋舌。据说有一次,她跟一桌酒量都不错的客人拚酒,连打几个通关,居然面不改色。后来大概实在喝得太多了,有了几分的醉意,但仍不服输,强迫那夜作东的主人用大碗喝三大碗,主人知道喝不下,又不便当众甘拜下风,就故意激她,如果她敢即席把全身脱光,他就再加三大碗。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居然就当真脱了个一丝不挂!”
  他的话声极大,尤其说的又是有趣的事,顿时吸引了全舱人的注意力,个个都听得津津有味。
  侯朝宗心里却不是滋味!
  因为那个人说的正是郑妥娘,他知道妥娘的豪放大胆,近乎玩世不恭,经常装疯卖傻,才被人起了个“郑疯子”的外号。
  尤其是酒后心情不佳,更会借酒装疯,趁机毫无顾忌,对在座的寻芳客任意的嘻笑辱骂但是,朝宗相信,她绝不会当众脱个精光,必然是有人要恶意中伤,故意捏造出的谣言,至少是夸大其词。
  这时老胡急切地问道:“后来怎么样?”
  另一个道:“她敢当众脱光,做主人的那能不喝,可是,刚喝完一大碗,就已经趴下,醉到老家去了。”
  全舱一阵轰笑。
  侯朝宗听了按捺不住,霍地站起身,走向那人面前道:“这位兄台说的相当精釆,不过,请问是亲眼目睹,还是以讹传讹?”
  那人向朝宗打量一眼,反问道:“阁下问这个干吗?”
  朝宗冷冷地道:“若是兄台在场目睹,确有其事,自然另当别论,如果是道闻途说,最好留点口德,不可以讹传讹,拿人家姑娘随意糟蹋。”
  那人眼皮一翻,状至不屑道:“这算糟蹋?那娘们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只要大爷肯花银子,不要说脱光全身,还得陪大爷上床睡觉呢!”
  侯朝宗怒从心起,突将他当胸一把抓住,提了起来,怒声道:“你敢侮辱她!”
  那人不甘示弱道:“关你什么事?她是你老婆,还是你……”
  话犹未了,朝宗已一掌挥了过去,掴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
  老胡勃然大怒,喝道:“你这小子,竟敢动手打人!”
  喝声中,人已霍地跳起,挥拳就向朝宗打去。
  朝宗一把推开那人,出手如电,翻腕搭上老胡的右腕,用力一带,同时闪身让开。顿使老胡身不由主,向旁冲跌开去。
  他们一动手,舱内顿呈一片惊乱,纷纷起身避开,以免遭到了池鱼之殃。被朝宗掌掴的那个人,正好冲跌向兴儿,被兴儿拦腰一抱,两个人一起翻倒地上,扭成了一团。
  老胡刚刚爬起,却被洪瑞出其不意上前,突施擒拿手法,将他手臂反扭至背后。
  洪瑞手劲奇大,顿使老胡痛得直叫起来:“哎哟哟!我的胳臂要断啦!……”
  可是,洪瑞手下并不留情,反而将他手臂往上一提,沉声地道:“在下正打算如此!”
  老胡只是一个生意人,仗着此行赚了不少白花花的银子,财大气粗,才敢盛气凌人,不可一世。
  此刻,他心知遇上了练家子,那还敢逞强,连声求饶道:“大爷手下留情,有话好说!
  有话好说!……”
  洪瑞冷哼一声,道:“好!你向这个公子磕三个响头赔罪,我就饶了你!”
  众目睽睽之下,向人磕头赔罪,这实在是件丢脸的糗事。
  老胡不禁愁眉苦脸,面有难色道:“这……”
  洪瑞威逼道:“你不在乎断条胳臂?”
  朝宗原不想欺人太甚,但想到妥娘遭人背后侮辱,也就不加劝阻了。
  老胡无可奈何,只好淡然地道:“好好好,我向这位公子磕头赔罪就是……”
  洪瑞放了手,猛向前一推,老胡向前一个踉舱,正好跪跌在朝宗面前,干脆就连磕了三个响头。
  那边尚扭成一团的兴儿,被洪瑞赶了过去,将那人后领一把抓住,拖了起来,声色俱厉道:“你也得照做!”
  朝宗过意不去,道:“算啦!他已挨了我一耳光。”
  洪瑞愤声道:“这种人仗着有几个臭钱,就神气活现的,今天非好好的煞煞他们的气焰不可。”
  朝宗见他执意甚坚,不便再加劝阻。
  老胡垂头丧气道:“老魏!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已经磕了三个响头赔罪,祸是你惹出来的,你也就认了吧!”
  洪瑞一听他姓魏,不由地怒道:“原来你跟魏忠贤同宗,那就没这么便宜了,三个响头之外,还要掌自己的嘴!”
  兴儿在一旁幸灾乐祸地道:“对对对!这家伙嘴里不干不净,是要掌嘴。”
  姓魏的自知祸从口出,无奈之下,只得向朝宗磕了三个响头,又自掴了两个耳光,才算平息一场争纷。
  他们再也不敢嚣张,回到角落里坐下,沉默起来了。
  经过一阵的惊乱,其他乘客也各自同座,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议,似在猜测朝宗等三人的身份。
  朝宗心里明白,洪瑞挺身而出,是在故意跟他套交情,明知此人别有用心,也不得不虚与委蛇道:“多谢兄台了。”
  洪瑞笑笑道:“那里话,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侯朝宗也没有多说话,各自回到了座位坐下。
  船舱只有一丈七八尺宽,不足三丈长,两旁各有一长条木板,紧靠舱壁,供乘客们坐成两排。
  当中加了一条长木板凳,以备乘客多时坐用,因为中途尚有人搭船。
  此行乘客只有二三十人,中间的长木凳空着,放置了一些行囊,方才几个人一动手,有些行囊已被撞倒,此刻正有三两个乘客把它扶正。
  经过一番打斗,船舱里变得安静了,再也没有人敢视若无人地高谈阔论着,以免祸从口出。
  通常中午是不靠码头的,乘客只好以自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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