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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的气氛带着审判的味道，这令卿子文教授非常的不爽快。
“卿老师，我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的三个月休假，我们不能批准。”余平的声音颇不客气。
“随便你们！”卿子文教授的话冲口而出，“大不了，回家种红薯。十年运动中，我又不是没有种过。”
“你说什么？”余平的声音陡然严厉。
“我说，我刻意辞职，回家种地，做个小农民。”卿子文教授冷冷地说道，关键时刻，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双方打燃了火！
果园已经被强行推掉，卿子文老师的心现在都还在疼。东方红货车正哗哗的开始往果园里拉砖头水泥河沙，不过几个月时间，学院的温室实验室就会建成，而卿子文老师的果园，将找不到一点痕迹。
“老卿，你别冲动嘛，我们知道你的专长，我们学院准备跟龙泉农场合作，为他们指导枇杷树的种植，我们已经答应了他们，这次，你有用武之地了。”校长周正东和气地说道。
“是啊，卿老师，除了你，其他人也没有你这么精通枇杷的种植技术。”种植系主任于浩说道。他的一只眼睛上，还有一块淤青。这块淤青，就是那天晚上被王平一拳揍出来的光荣印章。
于浩说话的时候，一脸真诚！眼神中却隐藏着游离的光芒。卿子文老师跟他的目光一对，心中警觉起来，这于浩不怀好意啊！
本来，一个请假条，事出有因，果园被推了，卿老师心里很痛苦，请假休息一下，合情合理，但是这次意料中的事情，却被种植系主任于浩上报到校党委处，说动党委书记余平，竟然有些令人意外的出现了这个大场面。
卿子文老师也不惧意，他跟王平短短的接触时间里，被年轻人的真诚激情打动，决定跟他去良美合作社搞矮化种植。矮化种植这个美好的前景，如吸铁石吸引了卿子文教授，尤其是王平还实验过矮化种植并取得了一些经验，跟这样的同行合作，卿子文教授臭味相投，觉得这次找对了人呢。
尤其是跟王平交谈下来，王平对于种植，也是一个行家里手，句句在点子上，有些见解，连教授都觉得新颖有创意，并且深具前瞻性。这些，都是吸引住教授的源动力。
教授这次雄心勃勃的水蜜桃的引进项目犯了‘水土不服’，三年育苗，四年挂果，五年丰收，六年七年八年三年时间，卿子文教授都在努力找出水蜜桃果小微酸的原因，第六年进行土壤的优化，第七年进行施肥的优化，第八年发现了果树的唯一一株矮化变异种，水蜜桃除了果子更小的缺点之外，其他任何方面：观感，色泽，口味，营养价值，无一都是上上之选。
这株矮化的果树，为卿子文老师打开了一扇窗户，透过窗户，卿子文教授看见了一片广阔无垠的天空，而王平，是帮他推开这扇窗户的超级贵人。所以对于王平，他充满了信任！也期待跟他合作矮化项目的实验。
俗话说，桃三李四杏树八，说的是种植桃树要三年，李子树要四年，杏树要八年，所以对于这个矮化果树的新技术的研究，卿子文教授做了打长久战的准备，一旦成功，才是他打道回府的时候。
教授计划好了一切，一个晚上，写好了请假条，请假三个月，递交到种植系主任于浩的手里，却戏剧性的出现了这一幕：他的请假，不予批准！并且，学院给了安排了其他的科目，他一一推却，而这次的龙泉农场枇杷指导项目，确有其事，在这以前，系主任于浩已经跟卿子文教授交换了意见，卿子文教授沉迷与于自己的水蜜桃研究，毫无心思在其他的任何项目上，早就跟于浩主任达成了协议，并不负责关于枇杷种植的任何工作，但是今天，却突然破天荒的出现了这一幕，而且看这个样子，学院领导层已经集体准备要对付他。
这其中必然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因为在昨天，这些领导们还在躲避着他，今天，却集体的来瞄准了他。是不是因为他的头很难剃，领导们决定一次性集中全部的力量把他驯服？
还是有另外的原因？
“好吧，我同意去龙泉龙场指导枇杷种植！”卿子文老师突然说道。
他的态度转变令领导们集体微微一怔，因为他们正在准备着承受教授的惊天绝骂，谁知道教授竟然同意了。他们握紧的拳头还没有攻击，却突然发现失去了目标。
“不过，我有个条件！”教授说道。
“什么条件，你说！”系主任于浩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表情机械地说道。
“你们把我的果园还给我，或者给我另外找个地方，让我重新开始我的水蜜桃项目，我就答应留下来。”卿子文教授说道。
“这不是不可能，教授，你的要求，我们可以考虑，你先去农泉龙场做技术指导，一个星期后你回来，我们会告诉你结果。”系主任于浩望了党委书记余平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领会到了太极拳精髓，于是打出了可以左右逢源的太极。今后，不管结果是什么，都不会跟今天于浩主任的话相冲突。
“考虑你两腿之间的烂鸭蛋。”卿子文教授一笑，突然温温和和地说道，“于浩，于矮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我现在严重怀疑你就是果树矮化技术培育出来的矮种，人为什么不高，因为营养却全部去长智商去了，所以我现在已经下了决心，先要研究一下你矮化的具体原因和过程。”
卿子文教授的绝骂，是农学院的一大奇闻，骂人不带脏字，可是字字句句都在你的弱势项目上，并且挖苦得人鲜血淋淋，他还能泰然自若，有时候骂人，转了好几个弯，你要是脑筋转不过来，完全会把他的挖苦嘲讽当作恭维，这样的人才性格，也是一大奇人的独特特征。
于浩主任的脸顿时变成了茄子颜色，紫红紫红的！张口结舌，一个字说不出来。
他的身材，不高，只有一米四五，是上京农学院里面最矮的领导，以矮著名。
这次卿子文教授骂的果树矮化技术，正是戳中了他五百年来的痛处！
当然，你要是愿意跟卿子文教授比声音高，比气质，比吵架的气势，他也乐意奉陪，并且时间地点不论，单挑群殴，都全部接着。
“我问你，于浩大主任，是不是你嫉妒我一个月赚五百，所以生出了这么件事情来为难我。龙泉枇杷的技术指导，欧阳冲教授不是全权负责吗？现在要换上我，你安的什么心？你先把我的水蜜桃果园恢复，让我继续能研究我的果树矮化，这个龙泉枇杷技术指导的事情，我就做。枇杷树高一丈，矮化果树低三尺，正是两个可以优势互补的项目，各位领导，你们看呢！”卿子文教授骂残废了于浩主任，眼光看向其他的领导，其他的领导个个心寒，目光无一人敢跟他对视。
种植系主任于浩已经快晕厥过去了，胸口急剧起伏，他很忌讳别人说他矮，可是这次，卿子文教授毫不忌讳，他就是当着麻子说花椒，当着癞子说剃头，话如投枪匕首，对准了系主任的要害捅进去。
三国时候诸葛亮一席话骂死王朗，可见这挖苦话的威力，跟拳头比，毫不逊色，而且，中招的敌人一律是内伤。痊愈时间很长，也很难痊愈！
“我看你们的眼睛如龙眼大小，却跟核桃一样黯淡无光，那就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对，那天晚上，我和王平在果园里交流，他的确说过，合作给我五百元一个月，包吃包住一切包完，风险全部归他一个人，成功了赚得的钱，再按比例分成，并且这分成，也跟龙泉龙场的项目一样，我们学院也有一份。”卿子文老师冷冷说道，“当时我和王平交流的时候，于浩主任就在围墙隔壁，自然全部听了进去，于浩，你这个矮化优良种，你虽然只长智商的高度，可是这次，你做的事情，却怎么连智商也变得矮化了。”
于浩主任喉咙里咕咕响了两声，一口气塞住了心口，眼睛翻白，晕了过去！
第10章 官僚和教授的刀锋
种植系主任于浩被卿子文教授活生生的骂得晕过去，养殖系主任罗洪，温室栽培专家蒲若旭连忙揉心口掐人中，其他的几个领导都是脸色难看，党委书记余平更是脸色铁青，他和于浩的私交不错，两个人拐弯抹角的，还有些亲戚关系，看见于浩被卿子文教授挑落马下，三寸毒舌人人畏惧，他心中怒火沸腾。
这件事情，的确是于浩向他做了汇报，说有个叫做王平的，办了一个良美合作社，以高价说动了卿子文教授去合作。一个月五百元额报酬，其他的风险开支全部除外，余平自然根本就不相信，可是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为可恨的是，卿子文教授有时候骂骂人就算了，他的资格学术成就摆在哪，不服不行，也是上京农学院里老一辈的一颗大树级别的人物，然而这次，他竟然敢背着学院出去‘拦截私活’，这就是思想问题和原则问题了。
党委书记余平立即召开了一个领导层的小会议，会议很快就结束，只开了几分钟，因为是于浩主任隔墙有耳听来的，并没有卿子文教授要跟王平合作的证据，学院不能拿这件事情来‘批评’教授的思想问题，只能静观其变。因为如果你质问教授，他完全可以推却，口说无凭！
简短的领导层会议得出一个结论，只要卿子文教授不离开学院，这件事情就不提，翻篇过去，要是他离开学院一段时间，那么于浩教授担心的事情就是真的。
一个拿着学院福利待遇，领着工资。享受着学院津贴的教授，在一个引进日本水蜜桃种植项目上失败失败再失败的教授。一个骂人就往人家祖坟上刨的教授，学院领导们都集体认为，对于卿子文教授，学院的姿态已经是低得很了，但是，绝不会容忍教授私自在外面‘接活’，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上京农学院在共和国首屈一指，排名第一，管理严谨，学院教授专家云集，个个都有特长。学院也跟许多农场，农药化肥厂家等等都有合作，这些合作项目，每一样，都是经过了学院领导。再上报行政部门批准后才实施的，迄今为止，还没有谁敢私自出去‘接活’的，这个问题一旦确定，就不是简单的违规事件，而是一件影响广泛的‘政治’事件。正规严谨的学院，绝不会允许有人在背后做出这些小动作，更不会允许有人来开这个先例。
虽然现在改革开放，允许学院跟厂家自主合作。不会再割资本主义的尾巴，许多项目，在一定的金额范围内的，上级行政部门也在慢慢的放权到学院领导层，一切情况都在发生变化，但是像卿子文教授这样的自由化自私化的举动，却触犯了学院的原则底线。
在没有任何的实际证据之前，领导们都憋住了气，瞪着一只眼睛看卿子文教授的反应。果然推掉果园之后的第二天，学院就收到来了卿子文教授请假三个月的请假条。在没有系主任于浩的报告之前，学院领导们必然是心领神会的让教授休息三个月，批准他的请假，因为他们也知道，教授就算请了假，也在家里呆不了三天，又会出来要求做项目，他其实是一个一刻都闲不下来的人。可是有了于浩主任的小报告，领导层们集体多了个心眼，于是设计了一个龙泉龙场枇杷项目的课题，让卿子文教授去做。而实际上，龙泉枇杷项目的负责人欧阳冲教授，并不知道学院要派卿子文教授前去，这龙泉枇杷技术指导，本身只是一个借口和说辞，来试探卿子文教授的底细的。
如果教授坚持不接受，那就说明他是真的被王平许诺的伍佰元给收买了，而且，教授领着国家的工资，却做着自己的私活，这个问题，就已经相当的严重。
卿子文教授自认自己光明磊落，心无城府，骂人是一回事，心中城府则是另一回事。教授要真的心有城府，也不会干骂领导这样的笨活。他心想自己请假休闲在家，反正属于利用自己的私人时间搞水果矮化研究，成功后，利益归学院，失败了，学院也不受损失，至于王平许诺的五百元一个月，教授在短暂的兴奋之后，反而没有什么感觉。真正吸引教授的，是王平透露出来的果树矮化的技术苗头，令教授心痒不已，忘记了一切。
这就好比武术迷看见了武林秘籍，色狼看见了美女，吸引力是天性，人类的理智是根本无法抗拒的，剩下来的都是荷尔蒙的激活和冲动！
卿子文教授自然不知道学院领导已经把他的事情提高到了政治的高度，这件事情已经走进了危险的边缘，卿子文教授悍然不知，反而还当着各位领导的面，理直气壮说了出来他和王平的伍佰元的事情。并且最后还说，成功了，学院会得到良美合作社的分成利益。这些话，学院领导们没有人愿意相信。
即使是真的，领导们也不愿意去相信。
第一：口说无凭！
第二：就算良美合作社王平愿意给，给多少，怎么给，都存在不确定性，也就是说，学院完全没有主动性。但是，技术人才却是学院的人。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学院领导们都对卿子文教授……呃……很不舒服！多年积郁在心里的不舒服，总要找个宣泄口释放一下，而这次，好像就是最好的宣泄口。
事实上，学院专家教授慢慢的在外面赚点厂家农场的一些小外快，其实也渐渐的多了起来。只是这些小小的潜规则无伤大雅，还没有像卿子文教授这样敢于‘离家出走’的！
其他的教授学者专家最多利用自己的研究学识在自己的家里偷吃了小蛋糕之类，还不至于离家出走，而卿子文教授的举动，是离家出走，这个问题。学院领导们都觉得非常的严重，如果卿子文教授不服从安排，就要重重处罚他。
所以说，十个只醉心于科研的专家学者，十一个都不会懂社会世故，一旦有变，吃亏的就是他们。不管他的主要才华和附加才华多么厉害，比如卿子文老师的附加才华骂人技能，都对真正的社会世故毫无帮助。
这次校领导里面，没有一个人私下先找他谈谈，然后找到一个双赢的解决办法，其实做这件事情，只需要几分钟时间。卿子文教授必然是有问有答，在教授面前，不会有很复杂的事情，任何事情，在他的眼里，都没有他的果园复杂。
但是偏偏没有一个领导愿意先找教授‘友好’的谈一谈！他们都不愿意，他们宁愿以另一种方法来处理，把事情升级，激化矛盾，拔高事情的本质，然后释放长期被教授‘绝骂’压抑的情绪，获得人性中恶意的快感。
只要有一个领导说一句找卿子文教授谈谈，就不会存在任何问题。王平为了跟卿子文教授合作，必然愿意让出成功后的巨大分成。因为上京学院的金子招牌，共和国农学院第一的金字招牌，对于良美合作社的其他业务的壮大，也是无形的巨额财富，这笔账，良美合作社财务唐老绵这样的算盘高手，不用算盘也算得出来。
种植系主任于浩早就对手下的卿子文教授恨之入骨，他人矮，心胸的发育也不够宽广，做事龌龊，自然没少被卿子文教授骂。像半夜强推果园的尖刀行动，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做得出来。那天晚上，他和推土机师傅隔壁嘲讽王平的时候，被王平越墙过来打晕，怀恨在心，正好借这个机会出口恶气，好好整一整卿子文教授，如果教授是一只凤凰，那这次，就把凤凰的毛全部拔光。
卿子文教授刚刚说出自己跟王平的合作事情，种植系主任于浩哦的一声，缓过一口气来。眼睛瞪着，看着卿子文教授，大家都不说话，担心着他别再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