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外人,看看朕都是一个人来,只是走亲戚串门子。若是舅舅不在京中,朕还不能轻易上门。”皇帝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沈菱凤身上:“太医院拟的脉案,朕看过了。这些时候倒是比先时好多了,显见是曾献羽不在京,你的事儿没那么多。自然能好好休息。”
“在朝为官自然应该为主分忧,臣妾不敢置喙。”沈菱凤心思忽的一转,想到赵敏身上。那天他们说的话,她才不会当做是过眼烟云翻过去就完了。折断指甲的地方,一直都痛得很。
赵敏一直说她是北京,这个北京是什么地方?是大都还是幽州,或者都是。沈菱凤叫人去查过,又说她是岭南王的侄女儿,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都能被她扯到一起,可见这个女人不寻常。上次挨打以后,不显山露水,跟曾献羽在缀锦阁喝了个胡天胡帝乱醉如泥,这些该是一个郡主该有的作为?
皇帝应该对她是记忆犹新的,活色生香的女人,男人没道理不喜欢。不如帮她一把,想要出人头地的话,这是最好的机会。华妃,不就是想要自己帮她一把,信誓旦旦说她是为了谁谁谁,如今比皇后出息多了。跟自己怀孕的月份差不多,若是再多个赵敏,宫中该有多热闹?皇后舒坦日子过久了,就会忘了自己是谁的。
☆、第三卷 边塞 第十八章 亲戚?
皇帝的话就是金口玉言,这话说出来谁还敢跟着。穆辰穆云外加锦弗,都只能留在花园外头,还有皇帝身边的两个小太监,不跟着皇帝,回宫去被总管知道,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前头正主子那儿,已经不许人跟着。他们是新上来的小太监,不知道这一老一少两个人是谁。只能从言语中听出来,不是简单人物。
想了想还是不跟着好了,一顿板子总比直接掉脑袋好得多。皇帝一句话,不止是他们,就是总管不也是跟着掉脑袋,孰轻孰重还是要分清楚。
沈鼎玢沈菱凤父女两个不能离得太近,皇帝走得很慢。花园里的芍药茵旁边有一处歇脚的凉亭,石桌上放了好几样精巧的细点还有一壶刚沏好的白牡丹,知道必走这条路,沈菱凤索性叫人摆好的,皇帝不太喜欢人跟着,不过不代表不许人伺候。
“皇上请到前面凉亭下坐坐。”沈鼎玢扭头看了眼女儿,放心地点点头。
“也好。”皇帝答应了,转头看着沈菱凤:“上次来,你倒是不见朕的面,想是身子不好?”
“是。”沈菱凤淡淡答应了,她不想跟皇帝多说话。每次皇帝的目光总会是似有若无落在自己身上,她不喜欢这种眼神,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让人时时盯着。
“有些事过去就罢了,还提那么多做什么?时时都记着从前的事儿,这日子还怎么过?”沈鼎玢像是在说女儿某些事儿做得如何,语气很和缓也不像是说女儿不好。皇帝心底清楚得很,知道这话是为了说谁。
沈菱凤没说话,皇帝在桌旁坐下,看沈鼎玢跟沈菱凤都站着,先就笑道:“舅舅,您这么一站着,朕也只好站起来了。”
沈鼎玢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隐约记得皇太后曾经说过,皇帝喜怒莫辩。就是生母都看不透这个儿子,何况是周围这些人。早先,沈鼎玢未曾看清过这个外甥。太子太傅的名头也只是对着东宫太子。至于分封外藩的藩王,说什么都不用太子太傅劳心。皇帝继位之初,沈鼎玢已经告老还乡。没有过一日的君臣相处,想要知道他是什么性子,除了旁人的只言片语。
心里这个芥蒂装着,又看到皇帝一脸笑容,沈鼎玢第一次觉得自己多年在宰相这个位子上真是白干了,居然到了看不透君王内心。试想,他若是还在宰相之位,恐怕登高必跌重这句俗谚真是要落到他头上了。
沈菱凤说什么都不会跟他们同桌而坐。父亲在上面坐着,旁边还是皇帝。撇开君臣之分不说,就是一个男女有别也够了。
给两人各自斟了一杯桂花普洱,又将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点心放到桌上,退后几步准备到凉亭外。明显不想搅和这里头的事情。
“凤儿,你要走朕不拦着你。只是朕有句话,当着舅舅的面要说清楚:不论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对你而言,最要紧的两个男人都在边塞,是死是活。只是你一念之间。”皇帝一脸笑意,说出来的话谁都笑不出来。
沈鼎玢眉头动了一下,女儿是做什么事情了?皇帝显然是熟知内幕的,而且这件事对皇帝而言恐怕是不能容忍的。
沈菱凤嘴角微微一动:“皇上此言差矣,沈菱凤最要紧的男人不是远在边塞的宜王,更不是拙夫。是坐在皇上旁边的人。臣妾听闻皇上要诛灭宜王九族。不知宜王九族与皇上有何异同。旁人家还有妻族一说,只是皇上跟宜王,就连妻族都是同气连枝。这下可好,全都一刀毙命。”
沈鼎玢先前还不知道皇帝会有诛灭九族一说,尤其是女儿居然知道这件事。是谁透露给女儿的,而皇帝还要跟女儿说出军中这番话,可见大家都是心中有数,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果然知道这件事。”皇帝冷冷一笑,转眼看向沈鼎玢:“舅舅,当真是虎父无犬女。要不是先帝一念之间,只怕今日朝中内外依旧是沈家天下。”
“如今焉得不是凌家天下,皇上想要谁上去也只是一句话一道谕旨的事情,至于谁人跌落地狱,不也是一句话就能定了乾坤。”沈鼎玢言笑自若,仿佛这件事就是他的幕后主使。既然他们都被牵扯进来,那就谁也走不脱了。
“舅舅此言差矣,不管谁家为椒房贵戚,都比不得沈家尊贵。皇太后是朕的生母,奉养孝敬生母,为人子者自不待言。朕的身体里不止有皇家血脉,还有沈家一般的骨肉。若是真要诛灭宜王九族,朕是首当其冲第一人。这也是凤儿敢对质朕的第一条吧?”皇帝看着有孕在身的沈菱凤,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这是别人看不透的。他不寄希望于沈菱凤能够懂,从小到大沈菱凤眼中只有一个宜王,什么时候都一样。
“皇上太抬举臣妾了。”沈菱凤仰起头:“臣妾不敢妄谈国事,何况皇上又岂会授人以柄。这诛灭九族的事情,即便皇上有此心思,也不会对外人言。臣妾小人之心,自然是不能跟皇上胸怀天下相提并论。”
皇帝勃然变色,沈菱凤说话暗含机锋不是第一次,这次实在是太过分。难道她以为,在天下与她之间,做一抉择的话,会因为自己对她说不出口的情分会有所顾忌?
“这话说得好。”转眼间,皇帝收敛怒色,淡淡道:“既然凤儿如此说,朕只有依着凤儿所说来办了。莫说是宜王,就是朕,这姑表至亲也是抹不去的。”
沈鼎玢亲眼目睹皇帝一瞬之间的神色变化,虽然有些寒心。却也相信先帝眼光不错,识人之深比他高明多了。先时还自认先帝是天底下第一心地淳厚,宽仁贤明的君主。唯独忘了他心底,江山实在是比什么都要紧。要不,怎么会在最后关头,放弃培养多的皇太子,而选择一直远在封地的宸王?
☆、第三卷 边塞 第十九章 交换
沈鼎玢曾经自诩自己是最了解先帝的人,只是如今看来,他所知的不过是皮毛而已。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清楚到底成了什么人,果然是山中才一日,世上已百年。
“皇上乾纲独断,自然不容旁人置喙。便是此时要我项上人头,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沈菱凤无所畏惧的样子,在皇帝意料之中,只是沈鼎玢反倒是第一次看到。他一直都觉得女儿纵然娇纵些,断断不会是如今这样子。
“这道上谕已经发了出去,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午时必然到了曾献羽手中。”皇帝从袖中取出一份上谕扔到桌上:“犯我疆土,虽远必诛。”
沈菱凤眼睛瞟都没瞟一下,他要他死,已经不是第一天。从曾献羽出兵离开京城那天开始,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这也是为什么,曾献羽在离开前的那天晚上,就是两人吵闹过后还一定要留在自己房中的缘故,这一天早晚会来,曾献羽心里也必然是清楚的。两人都不愿说,不是说都不知情,就因为知道而不说出来,才是他们之间根本就无法融洽起来的根本所在。
沈鼎玢也没动手,这已经不是他该做的事情。曾献羽出征在外,能不能动宜王一根头发,都还是未知数。那么皇帝此来的目的是什么?仅仅就是为了告诉女儿,这道上谕是为了要宜王的性命吗?如此大张旗鼓做这件事,反倒是不像皇帝的性子了。
“皇上圣明。”沈菱凤面无表情:“皇上既然可以诏告天下,那又何须向人解释这般如此?”纤长的手指不经意间覆上隆起的腹部,她欠曾献羽的东西很快就还清了。倘或曾献羽真的如了皇帝所愿,杀了宜王,那么她沈菱凤必然是再无面目活在世上。等待她的东西必将到来,到那时伤心的人只有垂垂老父。耄耋之年,还要父亲承受这种打击,才是为人子女最大的不孝。
“朕自然是圣明天子。”皇帝仿佛是赌气一般。说话又快又狠:“你既然是准了澜惠跟穆云的婚事,朕自然是乐见其成。想要人给宜王通风报信的话,直接跟朕说好了,犯不着兜这么大圈子。多累。朕让内务府和光禄寺承办他们的婚事,预备妆奁的事儿也不要你劳心,这次朕已经是仁至义尽。若是你想要做什么,尽管告诉朕,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收起来好了。”
沈菱凤紧紧咬着牙,皇帝是来警告她的,告诉她不要多事。只是她怎么能不管?皇帝有句话说对了,她生命中最要紧的两个男人都在边塞。不论她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这都是事实。父亲之所以一直不回乡间。就是担心自己,要不是这样,根本就不用听皇帝这么一大段话。
如今这件事已经不受任何人控制,唯独希望穆云能够早些带着澜惠走,澜惠那张嘴是可以说动亮哥的。她不想最后真的兵刃相见。虽然知道结局是什么,如果能够改动不失为一件好事。若是番邦异族真有不臣之心,自然是不惜一战。只是她仅凭着自己那一点点信心,也知道亮哥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谢皇上隆恩,这点东西我还置办得起。”沈菱凤已经按捺住心底的不快,她早就不为这种事生气了。只是希望老父不要为此气坏,有些事情一直都是背着父亲做的。父亲要的是沈家无恙,而她没有那么多奢求,就是这锦衣玉食都不是她所愿,她只要良人虽隔千里,身体康健成了心中唯一夙愿。即使是这样,都是难以企及。
“臣妾听闻皇上宫中华妃娘娘有孕。皇上的赏赐还是留给未来的皇子公主好了。”盼望旁人的心思很简单,不代表说她沈菱凤就忘了旧时的恩恩怨怨:“臣妾府中有位岭南王郡主,想必皇上还记得?”
皇帝根本没想到沈菱凤会把话题转到宫眷身上去,华妃为什么进宫,他心里清楚得很。当年华妃一直都在丞相府长大。面上看是沈家养女,其实也是妾滕之属,满心以为沈菱凤若是成为太子妃,她就是太子良娣的身份。这只能说她太天真,若是沈菱凤真为太子妃,区区一个她还能分走沈菱凤的半分宠爱?
既然沈菱凤不得入住东宫,还留着一个孤女做什么。索性在那年选秀之中,将她送入宫中,这是皇帝心底最不愿意提及的事情:他捡了他哥哥不要的女人,而不是得不到的女人。华妃的柔顺固然不假,只是皇帝总能从她脸上看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她们不像,华妃于她不过是东施效颦。
沈菱凤此时说的什么岭南王郡主,应该说的就是上次皇后寿辰入宫,最后皇后恼怒而被赶出掖庭的那一个。
皇帝挑起一侧眉头:“如何?”瓮声瓮气的,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遗憾。他要的这一个,永远都不会属于他。即使没有曾献羽,还会有张献羽李献羽,就连皇帝自己都不明白,为何有一天,他跟沈菱凤会变成这样。仅仅只是因为自己做了皇帝,而宜王,那个本应该是皇帝的人远在塞外吗?
“郡主屡次向臣妾提及,无缘得见皇上一面。恰好今日机缘凑巧,皇上还不赐见,已了却郡主夙愿?”强忍住心中所有的不快,她不会让皇后安逸太久,也不会让赵敏在身边为祸。文人小说下载
“既然是机缘凑巧,见一面又有何妨?”皇帝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能跟沈菱凤多待一日便是一日。这份心思,谁人能够知道?旁人只是知道沈菱凤跟宜王姻缘不成是一大遗憾,难道就没人知道他心中这份缺憾永远无法弥补?
沈鼎玢冷眼旁观,他真是闹不明白,女儿究竟是要做什么了。本来就有太多事,又把赵敏这个推三不着两的女人拉出来做什么?她难道是想要把赵敏推到皇帝身边去,这样的话日后怎么跟曾献羽交代这件事?赵敏跟曾献羽之间已经是不清不楚的事情了。
☆、第三卷 边塞 第二十章 皇帝的心事
话一出口,想要拦阻已经是来不及。沈鼎玢着实看不清女儿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不容人也好,赵敏实在是可恨也好,都不应这么做。这简直是告诉天下人,她跟曾献羽之间真的是水火不容。
虽然曾献羽弄个这样不知上下,也不懂进退的女人在家中的确是给女儿添堵,只是想曾献羽这样的男人,身边有一两个妾室并不是太过分的事情。不去管她曾经跟曾献羽有夫妻之实,就把她这样进献给皇帝,实在是不智至极,这不是他沈鼎玢女儿该有的气度和谋略。这简直是在自断后路,日后稍有不慎,就会惹下大麻烦。
皇帝颇为玩味地看着沈菱凤,她难道不知道这是在玩火?华妃跟他,两人都是情场失意之人。女人永远都无法得到她心目中男人的关注,而他,身为帝王,万人所景仰,是万万人之主,唯独那个心中的女人,一辈子都不会有正眼看他,甚至跟她对答之时,除了君臣之间,什么都不会有。
所以他能容得下华妃,即使她入宫的初衷让人恨得牙痒。华妃对他也从一开始的敷衍塞责,渐渐成了依附。即使两人都没有点破,也知道谁都无法取代谁,最后并不妨碍他们在男女的耸动之间结成联盟,彼此舔舐那个不能被人看到的伤口,互不嫌弃互不厌弃,居然能够成为帝妃之间的传言,让所有人看到华妃受宠,甚至比皇后更早怀有身孕,就连一向自诩雍容大度的皇后,这次都坐不住了。
沈菱凤低垂着眉眼,她不是没经过深思熟虑。从她得知华妃怀孕开始,就是无时无刻不在谋划这件事,皇后把自己堂姐嫁给亮哥,仅仅只是要她凌家成为椒房贵戚吗?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若是凌家真的争气。是不用两个女孩子出来替家族争得荣耀的,正因为男人不争气不出息,维系一家人荣华富贵命脉的担子才会落在他们身上。
凌霜华嫁给皇帝日久,不能为皇帝诞下子嗣。这才是皇帝最无法容忍的事情。皇后除了贴心,除了得到所有人的赞许外,最要紧的是有孕,这比任何事情都要紧。正是这最要紧的事情,她没有。无奈之下,把堂姐嫁入皇家,难道想的不是兄终弟及?一个做不了未来皇嗣的生母,另一个必然是。皇帝是不是能看出这般险恶的用心?
你这么想,偏不如你愿。沈菱凤心中既然是打定了主意,就一定要做到。这么想。必然是要这般做。
“凤儿既然是这么说,朕倒是见上一见了。”皇帝闲闲一笑,沈菱凤眉目间的谋略全都纳入眼中,若是自己当日被先帝看中,或早为太子。是不是能被她青眼有加?她并不是宜王的绝配,宜王只适合做个藩王,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是先帝原话,先帝需要的是一个适合做帝王的儿子来承袭帝位,不是一个心中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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