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是说什么来着,我在屋子里听得迷迷糊糊的。”杏子还有樱桃是时鲜,不时不食。能吃到这个已经是格外开恩,这种时候两个丫头就跟她没上没下,一起吃东西一起说闲话。
锦弗努力回想了一下,确认她说的事情是哪一件。想了想,知道说的是赵敏跟曾献羽在外头大声唧唧哝哝说的话,那哪是耳语来着。简直就是扯着喇叭嗓子在外头唱大戏了。
“赵姑娘问大人,赶明儿进宫去,是不是能带她一起去,说是要开开眼界,见识一下皇宫里与众不同的繁华。”锦弗掩嘴笑道,这件事要是沈菱凤绝对不会多说半句,好好的进宫干嘛。
“答应了?”私自带人进宫,有点不知死活。朝廷命官命妇进宫,所带的人必须要发给腰牌,私入宫禁,谁有这个胆子。
“不知道,我出来看的时候,都走远了。”澜惠接口:“小姐也预备去?”最近这段日子,不知道是因为养病还是别的,她都不再说任何一句跟宜王有关的话,很多时候也只是官称宜王,好像那个人只是宜王了。别的事情都跟她隔了十万八千里。
“夫人万福。”管家拿着宫中来的帖子进来:“宫里内监出来传话,过几日大人和夫人进宫,请赵敏赵姑娘跟着一起进宫看看热闹。赵姑娘毕竟是岭南王的侄女,不能太多怠慢。”
这是口谕还是随口说说?前面刚说了赵敏跟曾献羽说要到皇宫看热闹,后面马上皇帝就有了话,要让她进宫去看看,这么郑重其事,难道皇帝老毛病又犯了?
“皇上既然有此口谕,自然是要赵姑娘一同进宫朝觐的。”沈菱凤点点头,看到小丫头端着托盘过来:“拿的什么?”
“是酿好的梅子藕。”小丫头掀开盒盖子,淡淡紫色染就的莲藕,两种颜色互相渗透,拈起一个放到嘴里,酸甜可口的确是消暑的佳品:“还不赖,搁这儿好了。”
转过脸看向管家:“你去安排就行,我这个风吹吹就倒的风灯,还不知道去得去不得。到时候要是去不了,就让大人跟赵姑娘一起,也省了好些事。”
澜惠跟锦弗两个人站在旁边,互看了一眼。赵敏要是跟着她进去还算是女眷,她不去的话,是要取而代之吗?如果是,她自己算什么呢?
“对了,给赵姑娘比照身量做几套新衣裳,别叫她穿那些外头沽衣店里买的衣裳,进去了还不被人笑掉大牙?”沈菱凤第一次说起赵敏的穿戴,都不知道忍耐了多久。
“是,这就叫人去预备。”管家马上答应了,她很少过问这些事情。主要是因为沈菱凤身边的人,很知道该怎么打扮自己。比如说锦弗和澜惠,偶尔出去,比那些三品夫人还要出挑得体,赵敏绝对是个特例。
“小姐,真要她去啊?”澜惠有点着急,磕巴着问道。
“我说了不算,不是有话传出来?”沈菱凤没多在意这个,赵敏进不进去都不关紧要,曾献羽不会那么傻去跟皇帝说这个,明知道是给自己找麻烦,他还去问?这么算下来,还剩下什么,谁心里不跟明镜儿似的。
“总不会是皇上上次来这儿,就看中她了吧?”澜惠自言自语:“看到皇上就往前头钻,难道皇上有那么好?”
锦弗看沈菱凤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外加上澜惠的话,澜惠恐怕还真是说到点子上了,要是澜惠说错了,小姐一定会拦着她不许胡说。不过这次没有,由着她说下去,这叫人不往这方面想都不可能。
“你怎么出来了?”三个人说说笑笑,谁都没发觉曾献羽从远处过来。看到病怏怏好久的人,能够坐在凉亭中说笑,是他最意外但是最希望看到的景象。
“大人。”两个丫头看到他,纷纷起身行礼。文人小说下载
“好了就出来了。”沈菱凤没起身,曾献羽已经抬手按住她:“你好好坐着就行。”
场面有点尴尬,沈菱凤不觉得,端起玫瑰露喝了一口:“方才宫里有人传话出来,说是过两日进宫,要让大人跟赵姑娘一起进宫。我吩咐人给赵姑娘做了几件得体的礼服,等会儿再让嬷嬷去给赵姑娘说说宫里的规矩礼仪,第一次去,不能丢了体面。”
“她进宫?!”曾献羽愣怔了一下:“谁答允的?”
他不知情?这一反应好像是在印证刚才沈菱凤自己的想法,曾献羽不像那些文官们肚子里有那么多弯弯绕,要是一摁机括浑身就动的话,恐怕出来的玩笑就更多了。
“是皇上命人来传的话,说赵姑娘是岭南王的侄女儿,到了京城就该到宫里去见见世面。这也是大人和赵姑娘莫大的体面。”沈菱凤不疾不徐地说着,跟大病之前安稳多了。或者是大病一场以后,有些事情比之前看开多了。
“这个体面,哼!”曾献羽冷笑一声,在沈菱凤对面坐下,自顾自倒了盏玫瑰露喝了两口,香甜可口沁入心脾:“不要也罢。”
沈菱凤笑笑,摆弄着手里的细腻茶盏。舍得还是不舍得,都是他的事情。要真是皇帝想要做的事情,恐怕皇后坐不住了。
第二卷 相对 第六章 证据
上次巡城御史他们帮皇帝张罗的事情,惹得皇后大发娇嗔。要不是碍于身份,醋缸醋瓮都不够说这话了吧。明面上皇帝还是要跟皇后琴瑟和谐,却又不愿让臣子太为难,官职和俸禄就那么不显眼但是毫无意外的涨上去了。皇后也只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不过心里对那两个溜须拍马的高手,只怕也是恨急了眼。
曾献羽看多了她这种不以为然的神色,高兴或是不高兴,一般人都看不出来。就算是下一刻立即发火,你都感受不到她的不高兴。这应该是男人的气度,但是沈菱凤轻而易举做到了。
“好些时候没看到菱兰,你把她送走了?”曾献羽不是十分在意一些小事,唯一觉得菱兰在这里,大概沈菱凤就会欢喜多一些,笑容都会出现得频繁些。
“嗯。”病了好久,担心会让菱兰觉得有人刻意冷落她,澜惠他们根本就无暇顾及她,既然是这样,就送回庵堂去住上些时候再回来,这样的话对她对自己都好。
“等她回来了,请个先生教她念书好了。”如果能有人让沈菱凤高兴起来,哪怕只是短暂些,都是好的。
沈菱凤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件事,大人挺上心的。”
“因为是你的事情,别人的事情犯不着。”曾献羽不耐烦地摆摆手,锦弗跟澜惠两个人先前还有点不解,嫌着她们了?要真是嫌着她们了,还是走远点好。沈菱凤不说话,是准允还是不答应?
“大人这话我就不知道说的什么了。”沈菱凤睫毛动了一下,看得出来是让他们走远些,两个人互看了一眼往花径那边走。
“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做了好多年。”曾献羽明显意有所指,她要的东西很简单,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这个,可是她真的这么做了吗?就是她身边的这么多人,又有哪一个是简单的?要是有人以为她要的东西真的那么简单容易,
那就应该有人给予她。只是这么久了,谁都不敢轻易说这话。
“糊涂,明白?大人这是说笑话呢,我哪儿知道这么多事儿。”慢吞吞磕着玫瑰瓜子,一枚枚的瓜子壳跟瓜子瓤完整的分开,黑白分明,一如她的眼眸。
“还有什么不知道?”曾献羽笑笑,神情间带着沈菱凤没见过的怪异:“这个东西,我想夫人还是认识的。”从袖袋中拿出一块黑色的织物放在桌上。
“黑乎乎的,什么呀?”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间却也想不起来。
“先看看再说,不急。”曾献羽同样在对面嗑瓜子,男人就是男人,瓜子壳掉了一地。瓜子瓤还是完整的,衣服上也全是瓜子的碎屑。
左右端详了一番,认不出这东西是哪里的。微微抬起眼帘看了眼曾献羽,严肃而认真。好像他扔在面前的东西是一件极其要紧,不容忽视的事情。
“有什么话,大人直说好了。”沈菱凤拢了拢披风,神情一如既往。
“前些时候,京城最繁华大街上,光天化日就有人拿着剑指着人,都见了红了。寻常人都了不得,何况此人是皇亲国戚。可见此人胆大妄为,目无王法到了什么地步。皇上勒令京畿府巡城御史加上我严厉督办此事,这东西就是胆大妄为之人遗于现场的。”曾献羽脸色冷凝,看向沈菱凤的时候目光略一停留就挪开了。
沈菱凤莞尔一笑,忍不住咳嗽起来:“大人,这件事该到大堂上对着人犯去说,在这儿跟我说,难道是说这东西是我的?若是这样的话,恐怕就轮不到大人来说了吧。我早该去刑部候审,才是正理。”
曾献羽好像事先就知道沈菱凤必然有此一说,伸手展开那块黑纱:“毫不起眼的一块尺头,也不能说这是谁的不是谁的,只是这上头隐隐透着金丝。能在黑纱里夹杂着金丝的,除了一个人旁人无此特权。”
沈菱凤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这话她知道是谁。各色绸缎尺头,能够夹杂金丝的人,是她。这话也不是皇帝今日准许的,是她十岁那年就有的僭越。诚然,在旁人看来是僭越。因为除去皇室,没有人敢有这份殊荣。至于曾献羽没说完这话,就把东西扔到面前,是说他还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我瞧瞧。”沈菱凤伸手拿起黑纱,对着斑驳的光线看了半晌,密密麻麻的界线中确实夹杂着若隐若现的金丝,她再疏忽都不会在夜行衣中露出马脚。笃定一点,黑纱不是她的。不过有人刻意栽赃就再明显不过了。
“界线中倒是真的有金丝,不过金丝并不是赤金金丝,只是外头裹了一层金粉,稍稍一捏就算都散落了。对着光看看,都是星星点点的。”一脸坦然:“大人不若去城中各家沽衣店看看,谁家有这么样子的尺头缎子,说不准还真能缉拿凶手归案。”
曾献羽看了看她的手心,细腻白皙的手掌里闪烁着点点金粉,裹的金粉果然跟赤金织就的金线不同,她身上披的披风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金光,这才是赤金金线能织就的美丽。
事实摆在眼前,曾献羽无话可说。他拿到这块黑布的时候,心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菱凤。疑窦丛生,沈菱凤可能是做出这种事的人?但是那人言之凿凿,除了曾夫人,谁都不能有这个殊荣。没想到,自己同样不知道赤金金线和裹着金粉的丝线,出来的结果是天渊之别的。
看看沈菱凤的拢紧披风,手绢捂着嘴巴时不时咳嗽两声的样子,忍不住正视她的眼眸,又是那种可有可无的神情,她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只是这么久还是没能改过来,该对她生疑的时候,一定毫不犹豫的对她充满质疑。
“夫人,该吃药了。”澜惠端药过来,打破了可怕的静谧。
“好苦。”皱眉喝完药,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至于曾献羽方才做的事说的话,对她没有丝毫效用。她沈菱凤是什么人,只要病好痊愈,根本就不是寻常人可以企及的。
“我方才没有旁的意思。”曾献羽迫不及待解释着自己的初衷,他的确没有想那么多。好像是要说清楚这个,不过再解释这个,是不是有点徒劳无功,或者说是他竭力撇清自己,还要能说得通?
第二卷 第七章 不是她的
“嗯,我知道。”沈菱凤点头,旁的意思?恐怕曾献羽还想不到那么深远,有人想要栽赃,那么这个人就是熟知内情的。锦弗说,那天被赵敏看出些许端倪。若真是的,曾献羽听信了赵敏的话,他必然还会做旁的事情。
“肚子有些饿了,今儿厨房预备了什么?”不搭理她的话,沈菱凤转脸看向澜惠:“不要油腻腻的,让厨娘预备一碗清粥和两样小菜就好。”
“已经预备了,等着夫人吩咐就端上来了。”澜惠笑着,侧过身果然旁边小丫鬟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还有沈菱凤常用的碗箸。
“我也在这儿吃。”曾献羽不拿自己当外人,在沈菱凤对面坐下,等着人给他拿碗箸过来。
锦弗很见机地将他用的那一份碗箸放到手边,亲眼看着小丫鬟把预备好的几样精致小菜和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红稻米饭和紫米粥端出来,最后端上来的是一碗冒着浓郁香气的清汤,隐隐飘着几片鲜笋
“油腻腻的,谁吃这个。”筷子点在那碗金银蹄上面:“你跟澜惠两个晚上吃这个罢了,别忘了叫厨娘预备两样时鲜,什么节气了,居然预备这个。”
“太医吩咐说,要让小姐多吃些补中益气的东西,火腿炖肘子虽然油腻,也是太医吩咐小姐要多吃的。”锦弗笑着解释:“小姐还是先喝点汤好了,这碗汤里头还有新送来的虾仁和野鸡崽子。”
“嗯。”对面,曾献羽倒觉得这些饭食虽然清淡,倒是比他素日吃的那些大鱼大肉要香甜得多,赵敏喜欢吃各色鸡鸭做成的肴馔,偏偏大厨房里送来的都是温火膳,吃起来食不知味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锦弗给她盛了半碗汤,还有一碟新做好的八珍茯苓糕:“小姐试试这个,厨娘特意把莲子茯苓山药那么多东西,愣是依照太医说的凑成了八样,做成的八珍糕。太医说小姐能吃什么,厨娘就预备了什么。”
“倒是难为她想着。”夹起一枚八珍糕,吃了一口。虽然是药材,丝毫没有苦涩的味道,隐隐透着八种食材的本身味道,淡淡的甜味和清香在唇舌间萦绕着:“还不赖,拿两个小金锞子给厨娘。”
“小姐先用饭好了,说不准大人吃得欢喜了还要打赏更多呢。”锦弗刚准备布菜,看到两人不说话,只是吃东西就知道自己若是动手了,简直就是多余。
曾献羽难得看到她胃口不错,大病初愈尤其味短,能够安安稳稳喝下半碗汤,然后还吃了两快所谓的八珍糕,就连她之前说的什么清粥小菜都退后,本来心里还有些疙疙瘩瘩的事情,也因为胃口不错干脆放到脑后去了。
“肯定有赏。”曾献羽微笑着,从袖袋里拿出两个金锞子给锦弗:“连同你家小姐方才给的两个金锞子一起,交给厨娘。只要她用心巴结差使,以后夫人每餐多吃一块肉,我就多赏一两银子,在她每月月银之外,重重有赏。”
“谢大人。”锦弗没想到曾献羽会这么说,除了道谢还真不知道该做什么。这回是沈菱凤一语不发了,曾献羽总会在极不恰当的时候,做出一些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比如说这件事,就是多余。
曾献羽没想那么多,他还是跟上次一样,觉得沈菱凤只要能多吃点,就是他最高兴的事情,何不合乎规矩礼节,不是他说要计较的事情,只是在除开他的所有人开来,就是沈菱凤都不会领这份情。
“大人,赵姑娘在外面。”不知从那天开始的规矩,曾献羽命令所有人,除了沈菱凤身边最贴身的人以外,所有人都要经过通禀才能进来。好像是因为上次赵敏进来说了什么话,就惹得沈菱凤再次呕血,当然这话谁都没有多说,不过这个新的规矩颇有点不打自招的意味。
“什么事?”曾献羽语气颇有点不耐烦,好像某件事没有碎了心愿,然后又被人追问结果的样子。
小丫鬟有点委屈:“奴婢不知道,只是照顾囊在外头等着见大人。”
曾献羽想要解释清楚内情,可是看看沈菱凤意犹未尽地啜着汤,不忍打断她的食欲,掸掸衣摆出去了。
沈菱凤虚抬着眼帘看了眼锦弗,锦弗微微一笑跟在后面出去。紧接着朝澜惠招招手:“这些日子我也没问问菱兰,他这些时候都安心念书?”
“是,大人看小姐病着,不好让小姐费神。几次命人带着些菱兰喜欢的的东西去庵里看过菱兰,嘱咐她多听师太的话,只等小姐好了就接她回来。”澜惠前后回想了一遍,最近这些时候总是觉得怪怪的,要是不说出来肯定不好过,沈菱凤说过她心里存不得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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