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南平王这种大将军,一念之间,浮尸遍地,做的本身就是伤天和的事情,想要有个善终很难。
他沉声道:“你回去罢,我帮不了你,那老和尚说的没错,要是能劝得你父王皈依佛门,少造些杀戮,未尝不是件好事。”
那女子面露不忿之色,咬牙切齿道:“我父保得南国百年太平,不知救了多少百姓的性命,不就是屠戮些僧人吗?若非那些秃驴为非作歹,勾结敌国,也不会丢了性命,毁了庙宇。
父王一生敌视佛门,我来清泉寺都须得偷偷的来,不能让他知晓,若是他老人家无病,我又何必如此低声下气。”说罢眼眶通红,垂垂欲泣,一众黑袍武士离得远远的,生怕惹了怒火。
燕赤霞心中叹了口气,因果二字,何其玄妙,非是你为恶在先为因,我杀人在后为果,恐怕也只有那至高的天道才能清楚什么是因果。
南平王虽沾染了无上杀孽,但同样护持了数十万百姓性命,维持北境安稳,对南国人来说,恐怕称之为英雄不为过,然众生于道平等,人有善恶高低强弱,但道之内,众生皆为蝼蚁。
死一个南国人与死一个北国人没有区别。
杀一人与杀一妖一般无二。
真要计较起来,他这些年斩妖除魔剑下亡魂不在少数。
南平郡主见燕赤霞出神,以为他依旧不愿意,咬牙道:“我家中尚有一宝,若是你能救我父王,我便将它送与你当做谢礼。”
“什么宝贝?”他来了兴趣,问道。
“你先救我父王再说。”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他挑了挑眉头。
她急了,道:“我南平郡主说一不二,从不食言。”
燕赤霞脸上不动声色,开口道:“正好左右无事,就随你走一遭,前头带路,成与不成另说。”
一行人从清泉寺出来,浩浩荡荡的直奔南平王府。
原来这南平郡主早就把燕赤霞给认了出来,否则怎么会平白无故就找人回府,要知道这些日子她几乎找遍了临安城的道士和尚和大夫,其中不乏修为高深的修士,但都束手无策。
这清泉寺的老和尚佛法浑厚,气息绵长,达到合道境,若是愿意出手应该能够救南平王,偏偏不愿意,她也没想到会遇到燕赤霞这个近来江湖名头最盛的道士,南域武林同辈剑术第一,更是成了上清剑门飘雪峰峰主,名声甚至传到了北国。
南平王算半个武林中人,府中也有不少修士,所以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高手自然会注意。
反而是燕赤霞没有想到自己名头会这般响亮。
……
南平王府在城北,最偏远的地段,周遭就王府一处宅院,这和南平王喜欢清净有关,当年皇帝赏赐宅子的时候老王爷独独要了这一处,一住就是几十年。
没有太多装饰,门前冷落,唯有两尊石狮和七八个护卫把守,都是从军中抽调的好手,眼中锐利,身上带煞气,腰间挎着连鞘钢刀。
南平郡主带着他们人进府,连奴仆也没有几个。
南平王府确实没落了。
正是应了一句话,树倒猢狲散,虽然不是很恰当,但确实很应景。
偌大的庭院充斥着一股阴冷的感觉,日头西斜,天色很快暗淡下来,寒风回荡,“呜呜”作响。
在后院一间大房前停下,隐隐有咳嗽声传出来,两个侍女守在门前。
“这里是不是刚死过人。”
燕赤霞皱着眉头,开口问道,一踏入这南平王府就感觉到有股浓重的怨气和阴气纠缠,挥之不去,故才有此一问。
“前些日子接连死了几个侍女。”南平郡主道:“她们都是照看父王过后死的,有几个道士来了便摇摇头又走了,只说自己法力低微,修为不够,有个老道士在后院贴几十张朱砂符纸,结果第二天全部化作个灰烬。”
这股怨气极重,一般修为的道士还真解决不了。
青玄观里的道书上有记载,唤做兵煞。
兵煞者,以煞气为引,因杀戮而生,有大法力,大怨气,不去地狱,不入轮回。通常只会生在战场之地。
临安城有龙气护持,诛邪不浸,万魔不染,这些兵煞怎么会如此之强。
第66章 乾坤剑匣()
“你们先留在外面。”燕赤霞推开房门,见一垂垂老者正躺在角落里的床榻上,双眼紧紧的闭着,眉头紧锁,神色狰狞,好似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一般,老者手如鸡爪,唇角干裂灰白的头发干枯杂乱,就像堆枯草,看模样,像极了地狱里的狰狞恶鬼。
房间里弥漫着丝丝黑气,普通人看不见,这些黑气盘旋在老者的头顶,凝而不散,时而化作化作一团圆球,时而化作只张牙舞爪的野兽,露出尖锐獠牙。
燕赤霞道心纯净,眼中闪过缕缕淡金色的光芒,目光凝聚出两道金光,所过之处,黑气退散,模糊野兽朝他咆哮,手指动了动,从袖中飞出四张朱砂符纸,符纸上的道纹散发出白色光晕,落到四面墙壁上。
符纸之间各自有条白线连接,成四象之阵,立时有白光大涨,将房间笼罩,黑气遇到白光就像冰雪落到熊熊火焰中,“嗤嗤嗤”响个不停,眨眼的功夫就被化去大半,煞气冲出白光,化作团黑气盘旋在南平王府上空。
无论是何种妖魔鬼怪,雷符始终是它们的克星,只这四张符篆就将兵煞之气暂时驱散。
“进来吧。”
房间外南平郡主听到他的声音才走进屋来。
她狐疑的四处打量,瞧见墙壁上贴的符篆后大致明白,往日一但踏入这间屋子里面,就会生出心惊肉跳的恐惧感,仿佛有剑器刀兵悬在眉心,她虽看不到兵煞,但也知晓其中古怪,此刻进来后,不曾察觉半点不适,只能是眼前的道士显了手段。
“还望道长救我父王。”她摒弃了郡主脾气,双手合于腰间盈盈躬身,眉目间楚楚可怜,让人不禁心生怜惜之心。
南平王还在昏迷之中,燕赤霞二指搭在他手腕上,脉搏微弱,断断续续,浑身精气消弭大半,没有外力相助,恐怕撑不过三日。
而且精气还在不停地流失,眉心处一缕黑气若隐若现。
他微微阖上眼睛,心神操控着丝丝温和灵力涌入这具腐朽的身躯中,从任督二脉逆行而上,直至丹田,这一缕灵力暂时封住经脉,强行吊住胸口内气不断。
南平王的身躯中充斥着煞气,这些煞气精纯无比,如跗骨之躯,融入到血肉和内力之中,就像毒液,化作身体的一部分,同时又在腐蚀身躯,这也是他至今昏迷的主要原因,元神被煞气沾染,轻则神智不清,浑浑噩噩,重则六神无主,成为行尸走肉。
身躯里的煞气想要解决并不难,辅以补血养气的天材地宝就能恢复,最难的还是元神上的创伤,想要修补难之又难。
燕赤霞收回剑指,脸色不是很好看,一旁的南平郡主心里担忧,忙问道:“父王怎么样了?”
“这临安城中可有古战场?”他问道。
“没有,近千年来江南都没有遭遇战火,临安是国都,不曾有过战场。”南平郡主如实回答。
“你父王是被强大的兵煞之气浸入体内,污了元神。”燕赤霞双手抱在胸口,轻声道:“拖了有些日子,我也没有把握。”
“南平王近来有没有上过战场?”
她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一个月前父王去过北境,回来后便觉得不舒服,没过几天就发病,会不会和这有关系。”
“北境常年战事,两国大军在边境上厮杀,兵煞之气大盛,贪狼星悬于北境上空,事出诡异。”
“对了,父王从北境回来的时候还身上还带着一柄古剑,听父王说是从一处险境得来的,放在密室之中。”
“古剑?”
燕赤霞沉吟片刻,还是打算先把南平王弄醒再说。
看眼下南平王府的状况就知道处境不是很好,他可是知道这临安城中还有一个叫做供奉堂的地方,里面都是一些老妖怪,乃是皇室供养的高手,如果皇帝真的在意南平王,只需要让供奉堂里的人出手,兵煞入体虽然棘手,但并非不可解决,偏偏皇帝毫无动作,摆明了要让南平王自生自灭,这里面不可能没有猫腻。
自古以来帝王心术都是难以捉摸的东西,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多半是南平王犯了忌讳。
上清剑门也有一位合道境的长老在供奉堂,所以他知晓些朝堂间的秘闻,北境大军一直由南平王统领,近年两国互有通文,战事少了许多,而北境大军则成了一块烫手山芋。
……
手掌一翻,掌心握住个翠色瓷瓶,从瓶中倒出粒白色丹药,指尖大小,圆润非常,浓郁的药香弥漫,轻嗅一口,脑海中清明许多,疲惫尽去,便知其不是凡品。
“这是贫道炼制的清灵丹,可以蕴养元神,祛除邪气,服下后能够护你父王元神三日时间。”燕赤霞屈指一弹,白色丹药不偏不倚的落入床榻上老者的口中,化作股滂湃而柔和的法力贯穿全身,丝丝乳白色光线就像蚯蚓一样,缠绕在南平王的元神之上。
而南平王的元神被一层淡淡的黑气包裹,清灵丹药力所化白线就像刀子,将黑气切开,药力不停化开,白线越来越多,直到将南平王的元神彻底包裹,而黑气则是不依不饶的包裹在白线外面,腐蚀着药力。
三日时间后,这层白线就会被彻底腐蚀。
紧接着他隔空一指点在南平王的眉心,片刻后轻吟声响起,床榻上的老者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煞白的脸色带上些许红润。
“父王。”南平郡主惊呼,顾不得失态扑倒老者怀中抽泣。
“菁儿,别哭,父王这不是醒过来了吗?”南平王费力的抬起干枯的手臂,拍了拍她的肩膀,宠溺道。
南平郡主偷瞧了一眼燕赤霞,低声道:“父王,你能醒过来全靠这位道长的相助。”
“贫道燕赤霞,见过南平王。”燕赤霞略微拱手。
“多谢燕道长。”
老头神情萎靡,但身上带着一股沙场的峥嵘意味,谈吐有力,目光浑浊中带着丝丝锐利。
“清灵丹只能暂时压制王爷体内的煞气,要想根治需以大法力洗涤元神和身躯,现在郡主是不是该把东西拿给贫道看一眼。”
“父王,女儿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用乾坤剑匣来换取燕道长出手,清泉寺的老和尚不来,宫里的陛下不闻不问。”南平郡主凄然苦笑,“您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他们却如此待您,实为不公。”
“无妨。”南平王摆了摆手道“乾坤剑匣留着无甚大用,给燕道长不算埋没,去拿来吧。”
她从房中退去,出了后院,却是去取这乾坤剑匣来。
“祖上福源不浅,千年前先祖于山中打柴时救了个老道士,这道士受了重伤,没过几日就断了气,临死前传下一部剑诀给先祖,道士随身的法器也一同传下,就是那乾坤剑匣,内藏须弥空间,先祖持剑诀之利在江湖上闯下些许薄明,真说起来我王家也算是武林家族,可惜后辈子孙不成器,断了传承,往上三代已经没了乾坤剑匣的使用口诀,便一直密封着,老夫虽然修为不济,但自认有几分识人之能,道长修为精湛,周身锋芒毕露,所料不差的话修有上乘剑术,与剑匣正好相配。”
内藏须弥。
同样的宝贝燕赤霞身上也就一个,不过被他用来装酒,另外还有许多妙用,据说是青玄观以前流传下来的。
自成空间,大可装山岳,小可比微尘。
人间界的修士没有能力炼制这类法宝,纵然是大乘期的修士也不行,想要炼制须弥空间,必须要上界的仙人才行,涉及到空间法则。
毫无疑问如果乾坤剑匣当真如老头所说的自成空间,其价值不可估量。
“贫道听郡主说过,王爷是从北境回来后才发的病,可有其事?”他开口道。
“唉”南平王长叹口气,眉间带上些许悲恸,“都是往昔年造的杀孽太多,其中原因,一言难尽啊。”
“是否与当年灭佛之事有关?”燕赤霞轻声道。
南平王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不多时,门外响起脚步声,原来是南平郡主回来,双手托着一方五尺长的精致木盒,各自上缠着密密麻麻的朱砂符纸,也许是年头日久,沾染了灰尘。
“乾坤剑匣就在盒子中,先祖怕剑气伤人,便在外面贴了封印。”她开口解释,走到燕赤霞身前双手托着木盒子。
他接过来,一手托举木盒,上面的符篆应该是出自高人之手,彻底的将剑匣的气息隔绝。
“破”燕赤霞五指搭在符篆上,发黄的符纸立刻自燃,化作灰烬消失,将木盒打开,一具三尺长的剑匣安静的躺在里面。
看不出是由什么材质打造的,手指抚过,冰凉细腻,一层淡淡的白光在剑匣表面流转,无比的锋利。
正面镌刻由乾坤二字,右下角还有一处细小铭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青玄观妙法真人”
第67章 心火焚兵煞()
“青玄观妙法真人。”
燕赤霞没有想到这乾坤剑匣竟然是从青玄观里流传出来的,至于这妙法真人从南平王的话中推断应该是千年前的前辈高人。因为年代过于久远,加之青玄观由盛转衰,门派传承出现断层,导致他并不知晓妙法真人这号人。
南平王一家勉强可以算作青玄观一脉的分支。
燕赤霞有点哭笑不得,在这千里之遥的临安城居然还能找到同门,虽然五百年前唤做李长空,现在又是上清剑门飘雪峰的峰主,但他心中最认同的身份还是青玄观观主,如果不是因为和佛门有因果,他也不会加入上清剑门。
此时再看南平王父女两人时,眼中多了三分亲切,让二人不明所以。
“不瞒王爷,贫道正是青玄观观主,而这柄乾坤剑匣乃是观中前辈的遗物,只是千年过去,青玄观早已衰败,前些年师傅仙逝,只余我一人。”他不免有些唏嘘。“而妙法真人,则是观中前辈。”
“道长不是上清剑门的长老吗?”南平郡主狐疑道。
“其中缘由说来话长。”燕赤霞顿了顿又道:“王爷先祖既然得承我观剑诀,与贫道有一缕香火之情,本不该收取宝物,但乾坤剑匣乃是先辈遗物,不可放流于外,你二人可提个条件,我能做到,绝不推辞。”
乾坤剑匣放在这南平王府只能埋没了宝物光辉,而且一但泄露出去,还会引来修炼中人的争抢,虽然是之前说好的报酬,燕赤霞并不介意答应他们一个条件。
当然,这个条件不能太过分,二人心知肚明,却是在取舍踌躇间徘徊,他们唯恐提的条件太过,平白浪费了机会还会惹怒一位强大的修士,半响后南平郡主道:“道长只需将我父王治好就可,我们别无所求。”
“无妨,贫道答应下来的事情就一定会有做到,王爷我会治好,如果你们一时想不出条件,日后想好了可来上清剑门找我。”
“道长高义,本王佩服。”老王爷道。
他不说话,探出五指将剑匣摄入手中,磅礴剑气隐而不发,白光汇聚于掌心处,强劲的剑气抵抗着燕赤霞的法力,沉寂了数百年,在无人御使的情况下只靠法宝自身就能催发出强大的剑气,乾坤剑匣的强大毋庸置疑。
“可惜了,没有催动法诀,无法炼化。”这一幕落到南平王的眼中,略带惋惜叹说道。燕赤霞轻声一笑:“谁说贫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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