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书诚瘦削的脸上泛出罕有忧虑之容,哼了一声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我等此行任务是寻觅珊姑娘,犯不着另生事故。
但一丐两俗似是有意寻衅,那方三角旗一掉下来,从瘦长汉子眼中神光即已认出故作不知罢了……”
说时嘿嘿一笑道:“事已如此,埋怨也无用,今晚武侯祠吉凶难料,咱们且先与其他人计议,再作道理。”
三鸟如飞离去。
路边林中突掠出神丐奚子彤,嘴中笑骂道:“蠢才,竟将老化子与两个坏蛋牵在一处!”
然疾逾飘风般向三鸟身后追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武侯闹内,古柏耸天凌干,风送涛声,繁星漫天。
气象异常萧森肃穆。
蓦地——
只见两条黑影,迅疾如电地从空射下,落在一条长长青石板甬道上,甬道两侧古柏参天,笼荫蔽空,甬道内更显得阴沉。
两人一定身,四道冷电寒光向外一巡。
瘦长身影喉中发出阴恻恻笑声道:“二更已过,我看这三个无胆之辈是不敢来了!”
古柏之后涌掠而出十数人,身形疾动,将先来两人团团围起。
都阳三鸟欺进一步,练秋锋仙人掌已撤在手中,沉声说:“现在事实已明,两位是有意生事,请两位留下万儿来!”
瘦长汉子冷笑道:“你死星照命,尚要问姓名则甚?”
练秋锋大怒,仙人掌一式“仙人问路”突变“玄乌划沙”,疾划瘦长汉子胸前三处。
变招奇快,玄诡莫测。
这练秋锋在这只仙人掌上,浸淫已数十年,武功不在等闲。
那瘦长汉子阴阴一笑,步法移宫换位,五指一骈,掌缘着力猛切练秋锋腕脉。
狠毒快准,如练秋锋不及时撤去仙人掌,那条臂膀就得废了。
练秋锋心中一凛,腕脉疾然一沉。
身躯随之一塌,疾往右旋,仙人掌带了出去,一式“三环夺月”袭向瘦长汉子背后,端的迅疾若电。
瘦长汉子鼻中哼得一声,身子猛转,左掌拂出一片雄厚的劲风,呼啸如雷。
练秋锋只觉拂来掌力奇猛,袭去的仙人掌阻得一阻,立时荡了开来,不禁心中一凛。
说时迟,那时快。
那瘦长汉子一只右掌已当胸切入,翻掌疾按而去。
一股阴寒气劲透入练秋锋前胸,练秋锋只噑得半声,心脉震断,仰面就倒,张嘴喷出一口血箭。
关书诚、柳倚天面色一变,单掌一挥,十数人纷纷扑上,展开一场围殴。
星光闪烁下,武侯祠前甬道上,只见人影兔起鹃落,双光虹飞掣电,夹着一声声刺耳冷笑。
须臾。
两声惨噑扬起,又是凤凰谷党徒毙命在瘦长汉子“幽风散花”掌力之下。
跟着又是数声凄厉惨噑腾起。
转眼之间,凤凰谷党徒已毙命一半。
关书诚、柳倚天两人此时眼睛都红了,形似疯狂,竭尽平生功力猛攻快搏。
瘦长汉子身形如幻,避开正面不接。
突然身形斜欺关书诚身侧,五指一张疾接而下,冷冷一笑道:“朋友,你也躺下吧!”
关书诚倒也听话得紧,闷噑一声,仰面倒去。
瘦长汉子迅快掌势一移,攻向柳倚天,透出一股阴寒劲风。
柳倚天目击练秋锋与关书诚死在瘦长汉子掌下,不禁胆寒,心知再要硬拚下去,准死无疑,顿起逃生之念。
那知念头才生出一半,猛感一片奇寒如冰的劲风扑面袭来,不由右臂往上一格。
“笃!”的一声,两臂一接,柳倚天只觉如格铁石,自己一只右臂剧痛如脱。
瘦长汉子掌势非但末撤,而且更自加速。
柳倚天焉能有命在,被瘦长汉子洞穿前胸,血喷如雨,死状厥渗。
余下的凤凰谷党徒,亦悉数为长发披肩那人毙命掌下,一个漏网之鱼全无。
瘦长汉子目中凶光流转,环顾了尸体一眼。
忽然纵声大笑道:“这场拚搏真正快意之极,孙老儿若然知道,准要气煞,我这‘幽风散花’掌力今晚只施出三成,任谁发现尸体,都不知是死在我的掌下……”
得意忘形之余,突然在一株参天古柏后面,飘送一个阴冷语声入耳道:“你就准知无人知道吗?”
瘦长汉子闻声立即面色一变,双肩疾振,向那株古柏射去,幽风散花掌已蓄满七成,身形尚未落地,已自迅如电光石火扫劈向树后。 只听一声断喝:“回去!”
瘦长漠子足尖方才点地,倏然倒飞而出。
长发披眉老者骇然变色,方欲窜出接住瘦长汉子。
蓦地——
数声长笑划过长空,甬道两排参天古柏上数十条人影流星奔泻飞落场中。
眨眼,人影闪了一闪,各按方位已摆成一个奇奥阵式。
瘦长汉子倒飞原处,直立而起,面色惨白。
长发披肩老人低声问道:“你受伤了吗?”
瘦长汉子只摇了摇头,目光扫视了所来众人一眼,不禁心内猛震。
方才他扑向古柏,掌力尚未吐出,蓦感大片潜劲沉如巨浪袭来,气血立生翻逆,情知遇上了极强的对手,忙身形一仰,倒飞出去。
不料来的人竟然不少。
只见一个发须若狮,身材极其高大老者迈步走来,乍睹之下宛如一座铁塔,两目吐出神光,犹若寒电利刃。
那老者宏声如雷道:“你们真胆大妄为,胆敢在西川道上生事。”
瘦长汉子放声大笑道:“江湖道上自有江湖人走,西川道上又不是你一人私有的。”
老者冷笑一声道:“好毒辣的手段,死者是谁?难道所死的人都与你两人有生死大怨吗 ?”
瘦长汉子冷笑道:“死者是都阳三鸟,自有取死之道。”
老者冷冷问道:“其余的人呢?”
瘦长汉子冷冷笑道:“大丈夫行事要乾乾净净,斩尽杀绝,还要多问吗?”
老者放声大笑,声震云空,仰天问道:“各位听见了没有,这两人目无西川武林人物表明无遗。”
瘦长汉子及长须披肩老者同地一怔,晤道:“怎么树上还有人?”
忖念之际,树上疾如鹰隼般泻落五人,均是长衫厚履,气宇雄伟的老叟。
只见一面如满月,五绺长发老者,森深的望了两人一眼,别面向发须若狮的老者道:“庞大侠,可知这两人姓名吗?”
瘦长汉子忽电欺近身,一掌向那面如满月迅如星飞迳劈过去。
猝然施袭,万不能防。
一掌才距面如满月老者一尺之远,瘦长汉子蓦感劲风压顶,立时哼得一声,移掌往上穿去。
半空中朗笑一声,疾飘落下一朗眉星目,英俊如玉的少年来。
少年望着瘦长汉子微笑道:“你那幽风散花掌力尚未到火候,就妄想在西川逞威,也真是自不量力,夜郎自大!”
瘦长汉子断眉一挑,厉声喝道:“尊驾想必就是自称西川覇主的沈谦,你也未必挡得我幽风散花掌力,依我看来,尊驾还是自扫门前雪为妙,不然,武侯祠内横尸即是你们前车之鉴。”
沈谦微笑道:“真的吗?在下不相信你那掌力有如此厉害,几根鸡骨尚堪承受一击。”
瘦长汉子狂笑了一声,右手握拳,一送一弹,五指舒张若钩,立时一股寒风直劈沈谦“心俞”大穴。
沈谦仍是微笑凝立,眼看来掌就要打到胸前,竟瞬也不瞬,身形亦不略加闪避,生似存心要硬挨这一掌。
奚子彤大惊叫道:“老弟……当心……”
瘦长汉子见沈谦自恃功力闪也不闪,暗中狞笑道:“小辈,你怎知幽风散花掌的厉害……”
心念之间,闪电一掌已自击在沈谦前胸。
“啪!”的一声大响,瘦长汉子只觉如中败革,五指一阵针砭奇痛。
不禁心中大骇,立感沈谦体内逼出一股山涌潜劲,啊得一声,震得踉跄退出两步,目光泛出骇异神光。
他暗说:“这小辈练有什么邪门功夫不成?我这幽风散花掌一经击上,百穴凝滞,脏腑全损,怎么……”
只见沈谦徽笑道:“如何?在下说你自不量力,并非贬损讥刺之词。”
瘦长汉子目中凶光暴涌,大喝一声,双掌起式“堆山填海”,骨骼一阵脆响,立送了出去。
这“幽风散花”掌力,可柔可刚,威力无穷,神妙莫测。
显然这一式是展出了毕生真力。
沈谦冷笑道:“好狠辣!”
身形右晃,好快的身法,其疾似箭。
沈谦左手翻腕飞出,一把扣住瘦长汉子左手腕脉穴上,右掌一送,紧接着他那后胸“命门”穴。
瘦长汉子睑色变得惨白。
他只觉沈谦掌心有一股绵软真力透入,脏腑气血逆翻,全身功力顿消失於无形,他知自己只起心妄动,心脉立被震断而死。
不由额角冷汗豆大冒出,如雨淌下。
长发披肩老人一见瘦长汉子被制,面色疾变,口中突出声厉啸,两足急踹,潜龙升天飕地拔起半空。
才只拔起四五尺高,头顶忽闻一声断喝道:“下去!”
一片劲力如泰山压顶,重逾万钧压下。
长发披肩老人冷哼得一声,身如断线之鸢般直坠落地。
他心惊寒颤,知今晚逃生之机希望极少,但犹未死心,两足一站地,身如箭矢离弦,斜窜而去。
迎面风生,庞东豪掌中红毛濶刃大刀,冷光如电,卷起一片刀花,夹着惊涛巨飚阻向长发披肩老者。
长发披肩老者,两掌推出一片劲力,蓬的一声,这老者借力倒飞弹出,一个“金鲤翻身”,疾如流星般往另一方向奔去。
太行四剑迅疾如电的飞身一拦,阻住他的去路,四支长剑一抖,剑影已织成一片梭形剑网,轮涌急漩,劲风生起锐啸。
长发披肩老者知逃不出去,把心一横,双臂抡转如电,凌厉奇猛攻向四剑。
他功力端的非同寻常,掌风逼起,攻来剑势顿被荡开,然而四剑合璧,威力无穷,交相进击,配合严密,一有空隙,即填补严密。
这时,沈谦制住那瘦长汉子,冷冷一笑道;:“尊驾现在可说出姓名来历,戮害都阳三鸟等人为的是何事,为了尊驾少受些痛苦,还是不如自动说出。”
瘦长汉子内心虽惊悸异常,可是满口还是强硬道:“强存弱死,武林中千百年来都不出此范畴,是非恩怨难论,又何必多间,至於姓名来历,更是多余。”
身后沈谦微笑道:“尊驾既是不吐出,在下也知道。”
瘦长汉子答道:“既然阁下明知,又徒费唇舌做什么?”
沈谦冷笑一声道:“尊驾委实不识抬举,可怨不了我心狠手辣。”
瘦长汉子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个寒颤。
他只觉后胸九处穴道被戳了一指,身上立生空虚乏力,眼前人影一闪,沈谦目光深沉立在面前望了自己一眼。
只见沈谦用手往远处一招,立有一条人影疾飞奔来。
现出一个手执钩镰拐劲装黑衣人。
沈谦道:“将四支化血钉钉入这人四肢,让他自己手腿缓缓肉化骨露,受尽无穷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劲装黑衣人应了一声,收起长拐,由身旁取出四根棱角,长可五分铁钉,钉身蓝光闪闪,分明染有剧毒。
黑衣人动作奇快。
右手三指揑着一支化血钉,迅疾如飞钉在瘦长汉子右腿“悬钟”穴上,用力一送,钉身顶端没入肤内。
瘦长汉子痛得怪叫一声,目瞪口张,汗流如雨。
黑衣人冷笑一声,又是一支钉身钉入左腿“悬场”穴内,尚有两支化血钉分钉在两手“太陵”穴内。
瘦长汉子每钉一钉,痛得张嘴怪噑,两目努凸,那张怪脸更显狰狞。
沈谦微笑道:“休怨在下心意狠毒,无奈出此不得不尔。”
身形一动,星飞电奔向太行四剑方面掠了过去。
身形奇幻,竟然透进太行四剑舞起的一片剑网之内,左手一弧,五指飞攫在长发披肩老人左臂曲池穴上。
右臂抡转如剑,一式“剥甲分筋”,两指透力,竟卸下长发披肩老人一只右臂。
长发披肩老人狂噑一声,身形摇晃踉舱。
须臾方才定住,面如死灰。
太行四剑倏然收住长剑,飘身退出丈外。
沈谦眼中露出一种神秘笑容,望着长发披肩那人点点头道:“你装了假发,就可瞒过在下双眼吗?”
五指一抓,老者满头长发登时被抓了下来,露出一头光溜溜,额顶两排戒疤的秃驴。
这一来真象败露。
那老僧冷汗如雨淌下,一种恐怖情绪袭涌全身。
只听沈谦微笑道:“螳螂捕蝉在前,安知黄雀在后,你所行所为悉落在别人眼中,尚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人不知鬼不觉吗?”
老僧颤声道:“贫僧并无做下什么错事。”
沈谦面色一沉,压低嗓音道:“宝相禅寺中数具尸体高悬梁上,你用偷天换日手法,伪装已死,移尸替换俗装,混淆旁人眼目,居心谲险,用意毒诈,你还强辩做什么?”
那僧人一语不发,色如败灰,身上冷汗渍透入体,眼中顿感一片黑暗……
那僧人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伪装还俗被沈谦揭穿,不禁色如败灰,汗如雨下,神情如痴如呆。
半晌。
他才渐现神怆之色,黯然长叹道:“善恶真伪本难辨,一场春梦枕黄梁,沈檀樾,你自以是,其实你铸成大错了。”
沈谦不禁一怔,道:“什么?在下错从何来?宝相禅寺毒计残害十数条性命,人命关天,佛门子弟当不至如此?”
僧人惨然一下,道:“凡事岂可从表面论断是非,唉!贫僧徒言无益,既然落在檀樾之手,生杀任凭处置!”
说后闭上双目。
沈谦暗道:“韩广耀狡谲险诈,武林巨恶,这僧人对韩广耀手段狠辣,必有他不得已之处,真象未明,怎能妄下断词,我又未亲眼目睹,莫非我错怪了他?”
逐朗声问道:“大师法号可否见告?”
“贫僧心印。”
沈谦不禁一怔,注视了心印一眼,仰面凝向夜空,似有祈忖思,面色肃然。
庞东豪与奚子彤等人,都不知沈谦为何如此神情,心头大感困惑。
须臾。
沈谦长吁了一口气,转目望着那瘦长汉子,见他腿臂皮肉已蚀尽,化作了一滩血水,露出森森白骨,面色惨厉,噑叫出声。
沈谦眉梢一皱,右手扬了扬。
立时一人奔了过去,一刀劈下,寒光闪处,尸分两截。
心印觉久无动静,心中甚为疑惑不解,不禁睁开眼来。
但见沈谦向自己微笑道:“心印大师,可否驾临舍下一敍?”
心印缓缓启齿道:“被擒之人,一切听命。”
沈谦微微一笑,向奚子彤走了过去,低声说了数句,便传命手下清除尸迹。
奚子彤一跃而起,落在心印和尚身前,笑道:“老化子奉命带路,和尚请!”
右手迅如电光石火般伸出,“咯”的一声,按上心印被沈谦用“卸骨分筋”手法,卸下一只右臂。
心印称谢了一声道:“贫僧随后,檀樾先??吧!”
对沈谦这样做法困惑不解,无奈身陷牢笼,不由自主,只好听天由命。
奚子彤迈开身形向武侯祠走去,心印亦步亦趋,沈谦庞东豪同着群雄亦快步随向心印身后走去。
沈谦与五个长衫厚履,气宇雄伟的老叟说道:“五位都是望重西川的耆宿,在下劳动五位前来,目的在求五位明了在下并非私心自用主人。
目前江湖劫杀无日无之,西川未必能闭门却扫,今宵之事险象已明,尚望五位转知西川武林同道,不可为邪恶言词煽惑,或沆瀣一气,在下除恶务尽,甚难情法兼顾。”
五老叟面色一凛,同声答道:“少侠所言甚是,老朽等何敢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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