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获悉,不会迳上象鼻峰,随着我等身后干什么?哼!真是疑心多鬼,庸人自扰。”
路姓汉子不禁为之语塞……
口口 口口 口口
开远县城一条长街上,人群熙来攘往,语声如潮。
茶楼店肆里生意兴旺。
这本是一座山城,因靠近安南边界不远,皮毛海货布疋珠宝无形中集中此处转运,行商负贩云集,把这山城增添得繁荣起来。
长街西端,正当西关入城数十丈处,有一家规模宏伟,气象森严的“长远镖局”,门额上一块横区,龙飞凤舞斗大黑字,老远就现入眼帘。
门前立着一个发须苍白老者,面色红润,腰干挺直,一手叉腰,一手捻须,沛然双目扫视着街上人群。
在这家长远镖局紧隔壁是家“天福客栈”,只见一个气宇轩昂,英俊潇洒的背剑少年,牵着一骑骏马走向天福客栈。
客栈店伙跑了出来,接住马缰,那少年已自昂然入内。
老者目光一怔,两道浓眉聚了起来,似作思索一件重大之事。
有顷,忽回面高唤了一声:“江顺!”
这老者声音响亮宏沉,震入耳鼓。
镖局门内一个短小劲装汉子奔了出来,垂手问道:“镖主,何事呼唤小的。”
老者手指着天福客栈门侧马桩上系着一骑,沉声道:“你认认看,那匹马是否昨日何宗辉老弟借乘的那匹?”
江顺怔得一怔,疾趋前两步,端详了两眼,应道:“正是何老弟借乘的那匹,昨日李庆路大鹏、何宗辉三泣老弟借去三骑,怎么只见一匹,何老弟人呢?”
老者面色立刻变得冷沉起来,自言自语道:“莫非三人遭了什么凶险不成,怎么……”
突然目光投在西关方向,只见两骑并辔行来,行人闪开一条通道。
老者目睹李庆鞍前横搁着一具何宗辉躯体,不禁变色,身形一迈开,疾逾飘风的落在李庆马前,道:“李贤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庆翻落下鞍,苦笑这:“此事一言难尽,彭镖主,小弟入得镖局再说吧!”
老者用手一指天福客栈前一骑马。
李庆面色一变,抱起何宗辉躯体,低喝了声:“进去!”一个箭步,托着何宗辉电射入得镖局。
老者一怔,转身跟了进去。
路大鹏也发现了少年的坐骑,想起途中曾受过这小辈折辱,目中不禁现出阴鸷狠毒之色。
突眼睛又滴溜溜地转了两转,一丝冷笑在他鼻中生出,一迈步进入长远镖局而去。
只剩下江顺,见三人神色有异,不禁有点发楞,口中嘀咕了两句,身子向天福客栈前系马桩缓缓移动。
客栈屋面上一条人影疾晃而隐,快得令人不可思议,只不过常人眼中瞥见当作眼花幻觉而已。
这条人影疾闪方向似去向长远镖局,镖局内人声鼎沸嘈杂,突然,李庆神色忧虑仓惶掠出,向长街中奔去。
接踵而出的是长远镖局镖主、路大鹏以及三位劲装镖师,快步迈向天福客栈。
江顺站在马桩房,一见镖主出来,急迎上前去,道:“禀镖主,小的确认出那是何老弟借乘的座骑。”
老者似不耐烦,低喝道:“知道了,唠叨!”
江顺丑表功,满认为镖主会夸奖两句,反被淋个满头冷水,楞着双眼,面色红中转白,白中转红。
第三十八章
店主正坐在柜台上呼噜噜吸上一袋水烟。
瞥见隔壁长远镖局老镖头率领着镖师跨进店门,忙放下烟袋掀开柜房门,走上前去一笑道:“老镖头,可是拜望朋友么?”
老者微笑颔首道:“正是,方才可有一位背剑少年下榻贵栈么?”
店主忙道:“有,有,这位客人在南院独厢一间上房,小老儿带路。”
老者手掌一摆,道:“不敢有劳,老朽自认得路,店主请回柜上吧!”
店主逊笑道:“那么小老儿恕不奉陪了。”转身走回柜上。
老者率领路大鹏及三位镖师走向南院而去。
入得院门,三方粉壁,一方髹朱镌花Ⅹ字形长扇推门,围着小小院落,遍植月季、玫瑰,堆云奇菊,嫣紫斗黄,五色纷陈,烁丽悦目。
这时除了老者走向门前,其余四人一闪分开,贴着扇门两端卓立,神色露出极紧张之色 老者重重咳了一声,宏声说道:“老朽长远镖局总镖头彭三畏,特来拜望朋友,朋友可容老朽一见么?”
只听室内床榻轻轻一响,接着哦了一声,须臾,扇门打开,现出一个俊逸翩翩美少年,带着爽朗迷人的微笑跨步出来。
彭三畏不禁目中一亮,暗暗赞道:“好人品,好气度。”
少年一步迈出,隐在一侧的路大鹏十指暴伸,无声无息地电迅风疾往那少年胁下抓去。
彭三畏面色疾变,大喝道:“路老弟,你……”
只听得路大鹏一声凄厉惨噑出口,身形震射了出去,轰的大响摔在院中。
但见路大鹏十指根根折断,腕折骨露,鲜血汩汩飞洒,面目疼得变出一付狰狞恶鬼的模样。
彭三畏及三位镖师见状,不由遍体寒气飞涌,大惊战悚。
只见少年仍是一脸微笑,煞似若无其事模样,一双晶澈眼神凝视着彭三畏脸上,道:“老镖头有何指教?”
彭三畏一怔,咳了一声道:“经此一来,老朽不知从何说起,只怕阁下认为老朽有意生事寻衅来的。”
少年答道:“在下知道此非老镖头授意。”
说着手指一指了路大鹏,接道:“在下六韶返来途中,偶遇此人无故生事,被在下略施惩戒放过,不料此人不但不予悔悟,反怂恿老镖头前来。
此人生性凶狠狡毒,留在人世亦是祸害,被在下护身罡力反震,脏腑全靡,百骸松臼,最多只有半个时辰好活了。”
彭三畏心神大震,道:“路老弟真是无可救治了么?咳,事情出得敝局身上,只怕老朽也卷入是非漩涡中,路老弟并非敝局中人。”
少年朗声一笑道:“老镖头尽可置身事外,在下尚须打住一两日不走,这姓路的有什么朋友要代他复仇的话,命他们来寻在下,在下姓沈。”
彭三畏一听这少年姓沈,不禁忆起道听途说,威誉西南的一个人来。
心内不禁大惊,忙说道:“老朽且先把这位路老弟送回敝局,稍时尚要过来拜望少侠。”
少年道:“拜望不敢,老镖头请便。”
彭三畏拱了拱手,命三镖师扶起路大鹏离去。
这少年正是沈谦,双眼凝向天际飘浮的一片白云,暗忖道:“这路大鹏指力委实锐利,武功也是顶尖高手,如非自己火浣兽衣护身,甚难闪避如此迅雷猝袭之下。”转身缓缓走向屋内而去。
片刻,院外起了衣袂飘风之声。
只见彭三畏同着李庆两人掠进院内,彭三畏高声向屋内道:“沈少侠,老朽再来拜望。”
沈谦由室中一闪而出,见得李庆,不由一怔。
李庆忙趋前一步,抱拳说道:“少侠请勿误会,伤在少侠手中之路大鹏,并非李某同道至友。”
沈谦愕然道:“尊驾不是与他同由六韶而来么?”
李庆苦笑道:“这话说来话长,容李某细敍。”
三人走入室中落座。
李庆叹了一口气道:“李某与另一伤者何宗辉乃结盟兄弟,三年前偶经兰州探望世交芮如鸥,发现芮如鸥右臂巳断去,一身上乘功力亦被废除,少侠,可曾闻及芮如鸥其人么?”
沈谦微笑道:“在下初涉江湖,对於武林中着名人物,尚一无所知。”
彭三畏含有深意的捻须微笑不语。
李庆又道:“芮如鸥之先祖为武当武功卓绝俗家弟子,数十年前一双怪人挟剑闯上武当,自负无敌,一场拼搏之下三十七名武当高手均丧命在一双怪人神妙绝伦剑术之下,芮如鸥之先祖也在其内。
此事,武当守口如瓶,秘而不宣,是以武林中不彰,李某还是最近从芮如鸥口中得知的。
芮如鸥之父誓报此仇,挟剑天下,寻访仇踪,但依旧落得赍老含恨而亡,临终遗命其母,务须其子芮如鸥继承其志。
芮如鸥城府甚深,阴沉不露,李某与他虽是世交,其祖上之仇始终就不知道。
这次相见,李某惊问其故,他只苦笑不言,转而邀李某等合组镖局,他自愿退居幕后,目前他仍是皐兰镖局镖主。
因此之故,黑白两道人物结识了不少,路大鹏是元江七凶之老二,两月前李某何宗辉与
路大鹏在皐兰镖局内同芮如鸥杯酒谈心。
芮如鸥那晚酩酊大醉,酒后失言,道出往事及吐露出六韶象鼻峯内藏有前辈异人武功图刻、秘笈、及遗留之兵刃,倘能得手参悟,武林当可称尊。
路大鹏怦然心动,威挟利诱两人同往六韶,李某两人逼不得已是以前去,谁知何宗辉抢先入洞,立被一种佛门降魔掌力震出……”
沈谦微笑道:“这种事武林之内屡见不鲜,不难想出,但在下实在不知芮如鹳为什么与路大鹏这等毒辣狡谲人物深结腹心之故。”
李庆慨叹一声道:“芮如鸥功力全废后,如想驾御属下心悦诚服自是艰难之事,所以他就另想一驾御之法,使镖局内明显分成两派,势如水火。
他不时扶甲抑乙,忽然又扶乙抑甲,运用密告重赏之法,镖局内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
推而及之,他也对黑道人物深相结纳,他之如此做法,无非是巩固自身地位安如磐石。
他常说用武凌人,乃是微不足道,运用三寸不烂之舌可致昂藏七尺之躯於死,是乃最上之策,自称深得其中三味。”
沈谦听后,不由暗中感慨武林之内无不是勾心斗角。
李庆突面现希冀之色,道:“途中曾闻少侠出言,可为李某盟弟何宗辉施治,但不知少侠可否赐允?”
沈谦略一沉吟,微笑答道:“无须在下诊治,只要准备一缸陈醋将伤者泡浸七天,内伤尽出肤现青紫,再服用去淤生血之剂,便可平服。”
李庆大喜,拱手称谢。
彭三畏突低声道:“少侠可是新近威震西川的沈谦么?”
沈谦道:“不敢当,在下正是沈谦!”
忽转目投在李庆脸上,神色肃穆,道:“李大侠说过芮如鸥酒后失言,据在下看来未必如此,安知不是有意,说不定芮如鸥现在已到了开远。”
李庆不禁一怔,面目大变,嗫嚅道:“这芮如鸥未免太阴险了。”
忽地,院外随风飘来一声阴恻恻的冷笑,冰寒澈骨。
彭三畏与李庆两人立时窜出门外,抬目一瞧,只见六条面目深沉狞恶的黑衣人屹立在院中。
彭三畏一见这六人,心中猛凛,抱拳笑道:“原来是元江六友驾临,彭某不知失迎,请海涵是幸。”
心内不禁暗暗纳闷,他们为何来得这么快?
“路大鹏是伤在何人手中?”
沈谦一闪而出,沉声答道:“伤在沈某手中,他自无故寻衅,合该如此!”
那人桀桀一笑道:“杀人偿命!”,右手疾如电光石火般抓来,指风锐利,攻向沈谦胸腹三处重穴。
沈谦身形卓立不动,右掌一弧,轻描淡写地拍了出去。
那人只觉为一种绵软的内力将自己凌厉攻势封向外侧,不禁心中一寒。
只听沈谦冷冷说道:“且慢动手,沈某尚有话请问。”
那人退后一步,鼻中浓哼了声道:“有话快问。”
沈谦微微一笑道:“路大鹏伤在沈某手中,才不过一个时辰,你等为何闻信如此之快?”
那人阴阴一笑道:“这是丁某之事,不劳尊驾动问。”
沈谦朗声大笑道:“如沈某猜得不错,来在开远的武林朋友,不仅你们六位,同行的还有多人,来此何事六位本身尚懵然无知,是么?”
说完,又是一阵朗声大笑。
元江六凶面色顿变,眼中凶芒流转。
大凶忽地右手往腰间一搭,咔一声响霍地亮出一条四尺六寸的蝎子鞭,暗紫光华闪闪。
大凶冷笑道:“题外之言,不劳晓舌,你还是纳命来吧!” 霍地一鞭甩出:“白蛇吐信”般箭射而出,鞭梢竟是朝李庆胸俞穴攻去。
劲风呼啸,奔电流星般凌厉无匹,距李庆胸坎仅两寸时,只听李庆一声大叫,仰面倒地……
元江大凶蝎子鞭梢距李庆胸坎二寸时,突由鞭梢射出三支细如牛毛暗黑毒针。
距离太近,又猝不及防,李庆於无可闪避之下,大叫一声,急智顿生仰身倒下。
沈谦最厌恶心术行事狠辣险恶之人,身形一迈,迅快无伦欺至元江大凶身侧,一把扔住了蝎子鞭,拧腕一震。
只听元江大凶狂吼一声,身形蹬、蹬、蹬,倒出三步,一条蝎子鞭被沈谦夺出手外,伹见大凶虎口裂开五分,血液淋漓,痛得面上变色。
沈谦以鞭当剑,急起一式“风雨漫天”,鞭影飞洒之下,元江六凶惨噑声中,横尸二对半。
只有大凶见势不妙,已凌空窜起,这样也为奇厉的鞭势扫中后股,剐下一大块股肉,血液溅飞如雨。
大凶轰的坠地,一跃而起,抱兜屁股豕突逃去。
这等盖世绝伦的武功令彭三畏等人惊佩震悚。
李庆道:“大凶丁洪逃走!恐怕战祸不免。”
沈谦微笑道:“如此重惩尚不知悔改,那是死星照命,可怨不得在下心狠手辣。”
彭三畏道:“事尚未可料,不过有沈少侠在,但可无虑。”
沈谦微笑不言。
街上两端人群如堵,拥挤得水泄不适。
彭三畏眉头一皱,吩咐镖局中人收埋五凶尸体,一面廷请沈谦进入镖局。
进得镖局大厅落座,彭三畏设下一桌丰盛的筵席,延请沈谦上座,镖局中镖师们作陪,纷纷敬酒。
正酒酣耳热之际,忽见江顺趋在彭三畏身侧,附耳低语一阵。
彭三畏一怔,抬目望着沈谦道:“据报元江大凶逃入东阀城厢朱家大屋,宅主人名朱奎,昔年在黑道上也是个赫赫有名人物,数十年前封刀息隐。
虽说不闻外事,但宅中经常出入有江湖巨憝邪擘人物,日前风闻有黑煞门中人物来至朱宅,依老朽猜测,这朱奎必与黑煞门暗有勾结……”
话犹未了,沈谦突哈哈朗笑立起,道:“在下慧欲去朱家大屋一趟,不知彭老镖主可否指点路径?”
彭三畏道:“老朽理当奉陪。”说时匆匆立起。
李庆及数名镖师亦愿追随沈谦而去。
当下众人出得长远镖局后门,由小巷僻径向东关城厢扑去。
朱家大屋,黑压压的一片,甲第连云,耸阁飞楼,远处已可瞥清朱宅建筑宏伟,气派甚大。
到得朱宅门前,只见黑甸甸大门紧闭。
彭三畏望了沈谦一眼,微笑道:“老朽我要献丑了。”
徐伸右掌,突吐气开声大喝道:“开!”
一掌虚空猛击了出去,轰的一声巨雷大响,只见两扇严闭的大门四分五裂,往内溅飞,声势骇人。
沈谦高声赞道:“老镖主,好雄厚的开碑掌力,在下愧不能及。”说时,已身如离弦之弩穿射入内。
众人纷纷窜入,沈谦目光落处,不禁一怔。
只见庄院中竖七横八,倒毙十数具尸体,死状至惨,脑骨震裂,胸胁断折,浆血污藉,似是为高手以重手法毙命,不忍卒睹。
沈谦望着彭三畏问道:“这是何故?”
彭三畏等人不禁面面相觑,略一沉吟,道:“老朽猜测朱宅必有巨变,朱奎本人亦不能幸免,我等不如进去瞧瞧。”
众人继续往内奔去。
只见随处都可发现尸体,越发心中惊疑不止。
忽地一座高阁上传出几声宏亮的哈哈大笑声,震入耳鼓,笑声中,高阁中忽掠出十一条身形,疾如鹰隼泻落。
沈谯不禁一凛,抬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