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难道栾姐姐也不知道?”
“只家母知道其中珍异梗概,我也是奉命行事。”
默然须臾。
中年汉子道:“最令人头痛棘手的,就是黑煞星复出,令人不胜杞忧。”
三人语声虽低,但沈谦听得一清二楚,忽觉他们三人寂然无声,久之,有心回面偷觑,却又不敢。
正感觉不耐时,蓦觉鼻中嗅得一缕幽香。
这香味曾在罗凝碧身上发现过,心知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不禁一怔,却听得娇甜韵声响在耳侧。
“你是西行入川吗?怎么一个人在此逗留?”
沈谦赶紧回面,抬目一望,只见两度相遇的那栾姓少女盈盈巧笑,俏立在身侧。
他不由耳热心跳,立起身来嗫嚅道:“原来姑娘也在此,在下因欲游览岳阳楼景象,定在明晨离此,在下神往湖光山色,不禁有如耳聋,望姑娘宽谅。”
栾姓少女微微一笑。
正待启齿,忽闻中年汉子道:“栾姑娘,你看楼下是什么人?”
那栾姓少女星目朝楼下一望,面色微变,娇喝道:“我们快追!”
身形一晃,穿窗而出,跟着另一少女及中年汉子接着掠出,电泻星飞落在地面,振肩往北追去。
这样不顾忌惊世骇俗,定有所发现。
沈谦目光飞掠楼外,却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岳阳楼上茶客繁言啧啧,称奇不止。
沈谦掉首内望,只见众茶客目光均射在自己身上,不禁尴尬不已,赶快回首窗外,忐忑难安。
有顷,事过境迁,众茶客不注意沈谦,别过话题。
沈谦心神趋定,正想起身离去时,抬目瞥见靠窗对座一个怪客目光炯炯,凝望着他,心中不由一震。
这怪客生相穿着无一不奇,尖额虎颔,顶上牛山濯濯,凤眼冲天鼻,一绺山羊胡须,身着一袭红白方格长衫,似是嵌并缝成,使人一见为之忍俊不住。
沈谦年少敦厚,面上丝毫不露浮佻讪笑之色。
那怪客一见沈谦目注自己,即面露微笑离座走向沈谦而来。
沈谦一眼瞧出怪客目中神光慑人,心知必是风尘异人,脱略形迹,狂放游世,顿生敬仰之心。
忙起立含笑道:“老丈有何赐教?”
怪客在侧方大模大样坐下,眯着凤眼逼视着沈谦,低声问道:“你看那妞儿长得美不美?老夫是指戴鹅黄披风,白色劲装的妞儿。”
沈谦意料不到这怪客会单刀直入提及此事,不由面红耳赤,愣着双眼,答又不是,不答也不是。
这怪客竟面有愠色道:“窈窕淑女,君子好求,男女相悦,人之常情,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沈谦定了定神,正色道:“在下与那位姑娘,萍水相逢,哪有什么爱好之念,何况文武殊途,更属攀不可及,老丈请勿取笑。”
怪客突然双眼睁得又圆又大,惊诧之色浮泛于面,连声道:“奇怪,奇怪,这妞儿平素冷若冰霜,对方偶涉邪淫之念,立施辣手。
怎么对你却是温婉笑语……奇怪……哦……大概是一见钟情之故吧!”
他自言自语了一阵,双目注视沈谦,摇首道:“年轻人,你不要骗老夫,你真个不会武吗?看你英华内蕴,分明是一练武好资质,老夫平生最恨不尽不实的人。”
沈谦想了一想,正色答道:“在下实不敢自欺欺人,请问老丈,究竟所指会武是何种程度而言?倘说会三拳两脚庄稼把式,或粗知练武门径肤浅皮毛,即认为会武,那么在下实不敢赞同。”
怪客怔了一怔,微笑颔首道:“你说得有道理,往昔丧生在老夫手中的人,大多为在老夫面前浮夸会武,猖狂无忌,足见你诚实不欺。”
寂然须臾。
怪客又道:“你孤身西行入蜀,不知为了何事?”
沈谦心知必是方才听栾姓少女问话知道,又不好直答,心中煞费踌躇,答道:“奉家慈之命,去蜀觅寻一人。”
怪客神目如电,已瞧料了三分,暗道:“如此真金璞玉,良才美质,老夫寻遍天下并无看中一人,如今遇上,怎可平白放过。”
遂含笑说道:“老夫也欲入川,正好同道,孤身寂寞难耐,有你作伴是最好不过。”
沈谦道:“只是累赘老丈了。”
怪客忽目注楼下,口中说道:“不用虚套,我们就此为定。”
沈谦见他目中隐泛杀机,不由大感诧异,循着他目光向下望去。
只见楼下一座铁鼎旁立着三人。
由于距离较远,又是由上望下,面目瞧得不甚清晰,但衣着打扮,一望而知俱是江湖人物,正在喁喁低语,不知在商量些什么?忽然怪客一掌虚虚按下,沈谦不由暗暗纳罕,相隔何止十丈,武功再好也不能袭敌伤人。
心正忖念之际,只见其中一人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大叫了一声,仰翻在地,七孔淌出汩汩鲜血,惨不忍睹。
沈谦心中大惊道:“这是什么武功,如此厉害?”
不禁望了怪客一眼,却见怪客若无其事般眯着小眼微笑。
那声大叫高亢凄厉入云,惊动了岳阳楼上茶客,纷纷投首外望。
死者两同伴见死者无故毙命,不觉惊怒交集,鬼眼四巡,却瞧不出有何异状。
但做梦也想不到有人在岳阳楼上凌空施掌,不禁相觑了一眼,其中一人挟起死者,以目示意另一人,急急鼠奔而去。
这时怪客已站了起来,随手扔了一块散碎银子在桌上,说道:“我们走吧!”
两人下得岳阳楼,沿着洞庭湖滨走去。
途中沈谦问知怪客复姓南宫,双名康侯。
南宫康侯笑道:“老夫姓名不用久矣,当今武林知道老夫真实姓名恐寥若晨星,但老夫外号无人不知。”
沈谦请问他的名号,南宫康侯笑笑不言。
两人向城陵矶走去,只见水天一色,波光万顷,水鸥飞逐回旋,远帆片片如云,使人胸襟为之开阔。
沈谦忖及岳阳楼上南宫康侯虚空发掌神技,情不自禁问道:“老丈神技惊人,意随念动,虚空发掌可以致人死命,但不知死者可是十恶不赦之徒吗?”
南宫康侯沉声答道:“何止十恶不赦,劫财害命不算,尚淫人妻女,先奸后杀,擢发罪恶指不胜屈,你莫非认为老夫任意杀人吗?”
沈谦正要作答,南宫康侯忽微笑道:“老夫知你心喜嗜武,只是不愿投在老夫门下罢了。”
凤目吐出冷电,凝在沈谦面上,接道:“举世之中武功能胜得老夫之人,算不出几人,何不拜在老夫门下,老夫定调教得你在武林放一异采。”
沈谦恭谨答道:“在下虽是愚昧鲁钝,但知老前辈为武林中盖世高人,如此良机岂可平白放过,该因母命难违,此去西川实觅投一人。”
“谁?”南宫康侯张大双眼急问。
沈谦漫吞吞说道:“桫椤散人。”
南宫康侯不由一怔,继放声大笑道:“你天幸遇见老夫,不然一场扑空,桫椤散人是老夫生平知友,老夫知他从不收徒。
近年听说他略动收徒之念,只怕你纵然见着他,也无法忍受他百般折磨……这样吧,老夫为你指点一人巧法,使你顺心如意如何?”
沈谦大喜,道:“多谢老前辈成全。”就要拜谢于他。
南宫康侯忙乱摇双手,叫道:“且慢,且慢!”
沈谦不禁一怔,只见南宫康侯抚着山羊胡须,眼中含有深意笑道:“有道是受人点水之恩,定当泉涌相报,但老夫服膺的是,施恩于人不可不望报,你说怎样报答老夫?”
沈谦忖道:“世上竟有如此怪人,尚未施惠于人,即挟惠肋求。”
心中虽是这么想法,口中仍答道:“只要晚辈力之所及,无不如命以报成全大德。”
南宫康侯瞪着双眼道:“丈夫一言。”
沈谦不加思索立接道:“如立九鼎。”
话音甫落,心中立生追悔,忖道:“倘若他命我做人神共愤之事,难道我也要做吗?”
只见南宫康侯面上现出愉悦笑容,道:“好,在你投在桫椤散人之前,你先拜在老夫面前作为记名弟子,老夫将生平所学授之于你,将来见上桫椤散人时,老夫保他对你一无怨言。”
沈谦大喜,拜伏于地道:“弟子叩见恩师。”
南宫康侯呵呵大笑道:“好了,好了,今日例外,以后可免除这些繁文俗礼。”
继又道:“你与为师叩了头,为师应该给你一点‘见面礼’才对。”
说时,两手在身前上下乱摸了一阵,摇摇头道:“为师身无长物,无物可赠,这怎么办呢?”
只见南宫康侯眼珠一转,大叫道:“有了,有了,为师教你几手手法,俾可取得一柄罕世难求的白虹剑。”
沈谦闻言问道:“白虹剑现在何处?”
南宫康侯道:“现在暂不要问,为师说教就教,武功之道,首在诀窍,诀窍已明,若再融澈玄奥,当收事半功倍之效。”
说完,纵身一跃,在湖畔折取一截竹梢,跃返原处。
沈谦见此截竹俏柔如柳丝,在他手上微微一振,竟抖得挺直如刃,不由大大惊奇。
南宫康侯道:“用剑首在运气,气贯剑梢,意随念动,当之无不披靡,为师教你七手剑法,虽只寥寥七式,但穷天下剑法之奥奇,变幻莫测,名谓‘鱼龙七式’。”
说着将口诀传了,继将鱼龙七式缓缓展将开来,一面口说譬解。
南宫康侯反覆演练了三遍,将竹梢递与沈谦手中,命他如式演练。
手挽剑诀,脚下立定子午桩,气纳丹田,收敛散浮心神,手掌一凝劲,那柔软低垂的梢尖,顿时伸得挺直,不禁惊喜万状。
原来罗凝碧及七如神尼传授的,均是武学最上乘的内功,俾使沈谦扎好根基,而沈谦自己不知道罢了。
南宫康侯眼中顿露诧喜神光,心说:“此子真个不凡,根基竟扎得这么好。”
沈谦也是反覆演练,越练越快,他根骨智慧俱属绝乘之选,举一反三,已经参悟这七手鱼龙剑法五分玄奥。
剑一收住,竟气凝如山,不喘不浮。
南宫康侯朗声大笑,夸赞道:“为师当年习武时,并无你这般聪慧,他年必冠冕武林无疑,望好自为之。”
略略一顿之后,又道:“我们走!”
两人到达城陵矶后,渡河而过,往华容县走去。
残霞映山,万户炊烟之际,两人已自进入华容县城。
自是以后,南宫康侯趁着行路投店无人之际,传授沈谦他那独门心法,故沈谦未拜在桫椤散人为徒之前,已成为武林后起之秀。
两人日行路程迂缓,不过三四十里,逢酒肆必歇,遇客店必宿,南宫康侯借此余暇,尽心传授内外绝乘奇学。
入蜀所采路径,由华容、临澧、慈利,迳入武陵山脉,循脉斜取保靖,永绥抿川边酉阳。
在途中已是十日功夫。
那日两人已自进入武陵山脉腹境,只见翠峦危献,陡壁层崖,摩霄插云,森如列戟,争奇竞秀,山中古木参天,掩蔽天日,人行其中,如入荫凉之境。
山道中,不时发现武林人物,皆劲装捷服,肩头丝穗飘扬,往去路飞驰。
见得南宫康侯与沈谦两人慢步而行,加之南宫康侯形貌穿着甚怪,不由回首深深打量了两眼,又飞驰而去。
沈谦诧异问道:“这些人行色匆匆,似是有什么急事,师父,您老人家可知道他们是什么路道?”
南宫康侯摇首笑道:“主师行道江湖,性喜独来独往,所以武林中人,知道为师的人不多,又为师绝意江湖将近廿年。
今日所遇的人,都是些末学后辈,不过前途还可遇上,说不定还凑在一起瞧热闹。”
沈谦不禁一怔,道:“有什么热闹好瞧?”
南宫康侯笑道:“你难道不要那柄白虹剑吗?”
沈谦心中嘀咕道:“谁说我不要白虹剑,这是你所说的吗?”
南宫康侯又道:“后面又有人来啦,脚程倒快得紧。”
沈谦回面一望,果见两条人影在来路道中疾如泫矢奔来……
两人来势如风,转瞬便赶到近前。
因山道逼仄,这两人陡地振肩斜飞而起,掠越南宫康侯与沈谦两人头顶,挟着一片锐啸劲风跨过。
其中一人身在凌空,忽哼得一声,身躯一个倒翻,如断线之鸢般落下,颠踬踉跄了几步,才将身形停住。
目露凶光注视在南宫康侯与沈谦两人的脸上。
另外一人在落地后,回身一跃与那人并肩而立阻住去路。
这两人俱是四十开外年岁,生相狞恶,额上青筋凸起,那被南宫康侯暗算之人猴脸尖腮,面带青煞,尤为狞恶。
南宫康侯用手一拉沈谦,笑道:“想不到在此山中遇到两个不开眼的剪径小贼!”
猴脸尖腮之人闻言发出两声极难听嘿嘿怪笑,转面向同伴道:“今日也想不到会让这无知老匹夫把我等荆襄水道瓢把子,认作剪径鼠贼。”
沈谦大怒道:“你口中说话要干净点。”
南宫康侯哦了一声道:“老夫想起了,大概你是叫什么翻江倒海姜鑫。”
说着手指在另一马脸猪眼的脸上,笑道:“你无疑叫镇江神卢龙,风闻你们狼狈为恶,凶狠阴狡,果然人如其名,毫不虚传。”
说罢放声大笑。
那笑声如裂金石,震荡云霄,使人耳鼓欲聋,姜鑫卢龙两人不由骇然变色,情不自禁退出了一步。
南宫康侯笑声一定,凤目之中突露慑人寒芒,沉声道:“你们就是怕了老夫吗?何不挟紧尾巴逃去?”
姜鑫气得一脸血红,呆得一呆,忽变颜大喝道:“谁说怕了你这老匹夫!”
语音未落沈谦身形一晃,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姜鑫半边脸顿时肿起老高,哎了半声,吐出两颗带血牙齿。
沈谦出手迅如电光石火,打了姜鑫一个耳聒后,又退回原处,戟指骂道:“叫你别出口伤人,趁早快滚,别在这里找死!”
姜鑫急怒冲心,目中凶光暴射,只为瞧出南宫康侯是一极难惹的人物,心有畏惧只是发作不得。
卢龙亦是一般,但见姜鑫已吃了大亏,不好自找台阶离去,免得传播江湖,一世英名付之流水,不禁大感为难。
南宫康侯笑笑道:“最好你们自认吃了哑巴亏算了,老夫也不说出,似你们这样不懂礼貌之人,跨越老夫头顶掠过,老夫出手惩治你们也不为过。
还气势汹汹相对,谁还怕你们不成,别说是老夫,就是老夫同伴,你们两人,也非敌手,识相点,赶紧滚吧!”
忽闻山道左侧陡壁之上传来一声阴恻恻地冷笑道:“好大的口气!”
音调寒冷,入耳惊心。
南宫康侯毫不动容,沈谦抬面一瞧,只见一条人影疾泻而落。
身形顿处,现出一红面赤须老者,背上插定双剑。
姜鑫卢龙两人一见赤须老者,不禁大喜,躬身施礼道:“屠老前辈。”
赤须老者用手一摆,问道:“你们何事争执不下?”
南宫康侯冷冷说道:“你配管吗?”
赤须老者闻言面上立泛出一丝阴笑,目光在南宫康侯脸上不停地打量,只忖不出对方是何来历。
他心中所畏怯的几个人一一思索过,均觉非是,不由心中大定,冷笑了一声。
目光忽转在姜鑫颊上,问道:“姜老弟,你是被何人暗算,只管寻他算账,或有不敌,自有老夫替你作主。”
姜鑫闻言,雄心陡涌,倏地一矮身,反腕一引亮出一柄光华耀目卦刀,猛的长身,已自一刀挥向沈谦面门。
刀风锐啸,挥起三朵银星,来势猛厉,辛辣无比。
沈谦虽然初次应敌,竟沉稳若山。
直待刀近面门,突身形一斜,左拳勾击而上,击向姜鑫执刀右腕脉门,右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