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子彤乐极哈哈大笑道:“只有他才深知老化子习性,不以武功折服老化子,你就是花言巧语,百般奉承,也难使老化子对你改变观念,看来习性误人,此话倒是一点不差了。”
沈谦道:“三位家师现在一处共参一宗绝艺,用来对付天外双煞,不久即将与神丐见面,但在此期内为免武林妖邪猖獗为恶,所以差遗在下密与各派高人相机稳住,采取捱延战略,只待三位家师再出时即就是群邪就歼之日。”
话音略顿,望着奚子彤微笑道:“晚辈这次奉命前来,另宗急要任务就是访谒神丐意欲所求。”
奚子彤不禁一怔道:“老化子与你三位师父相比,犹若萤火与皓月争辉,不啻小巫见大巫算得了什么,我能为他们效什么劳?”
沈谦道:“因为神丐所遇的凤凰谷主与郗姓少年关系武林劫运不小,急欲找出那柄‘莲瓣金粟降魔杵’佛门至宝落在何人手中?”
奚子彤愕然惊诧道:“他们为何知道?”立即又啊了一声,说道:“莫非是那女娃儿罗……”
沈谦接道:“正是在罗姑娘口中得知。”
奚子彤怪目电注在沈谦面上,点点头道:“老化子如猜得不错,老弟与罗姑娘必是一对神仙爱侣。”
沈谦不由俊面一红。
只见奚子彤面露忧郁之色,又道:“罗姑娘只知前半段,关键犹不在此,还有一人全部知情,老化子费尽心力尚无法找出这人。”
遂将郗鸿在山村酒店一番话全部倾吐,又道:“这断足老者即是其中主要枢钮,找出他,黑煞门中一切隐秘不难迎刃而解,老化子往返锁云崖三次,每次都是扫兴而返,大概他已不在锁云崖深壑之内。”
沈谦凝目静听,脑中不住地推测思索,奚子彤话音甫落,即问道:“神丐可曾去过锁云崖深壑内搜索?”
奚子彤摇首道:“未曾,仅在崖上传音呼唤崖底有没有人在,但一无回音,试想他急於逃出这暗无天日幽壑甚久,若然在此定出声相回。”
沈谦道:“这老者惨罹削足之祸,创痛之深,他心灵上留下一个烙痕逐渐扩大是与日俱增,尚能轻信他人么?
尤其是郗鸿过桥抽板之举,更使他对人世间阴险狡诈益增痛恨,神丐出声呼唤,他即是耳闻安知不是韩广耀或其他深知他的来历之人为欲杀之灭口根绝后患而来。
依在下推测,这断足老者仍在壑内,在下决计此间事了,去锁云崖一行,神丐有兴,可否助在下一臂之力?”
奚子彤道:“本属义不容辞,份所应为,何言相助,不过断足老头与郗鸿曾说过,若有人助他双足恢复,才能使他吐露这一切阴谋,不然就算找着他,他不说出也是枉然。”
沈谦微笑道:“这无须顾虑,晚辈胸有成竹……”
突然面目疾变,身化闪电掠在禅室外,眼角忽然瞥见一截灰色僧袍襟角已逸出达摩院去。
沈谦冷哼一声,点足激射出去。
只见一个瘦小僧人穿向竹林中,沈谦急一掌劈出。
那瘦小僧人后胸尚在竹林外,差就差在这转瞬功夫,突感胸后如中万斤重鎚,脏腑猛震,不由哼得一声,身形冲出两步。
沈谦冷笑一声,电扑入林,只见那瘦小僧人忽然施面卓立,目中吐出精电寒芒,不怒而威。
这时了尘上人舆奚子彤已先后掠出,林外伏桩亦纷纷扑人,伹见了此僧似有什么顾忌,止步愕然。
沈谦见状不由怔住,回面望了了尘上人一眼,只见了尘上人疾行两步,合什躬身施礼口称师叔,他更不禁楞住。
这瘦小清癯老年僧人竟冷笑说道:“你现在接充了掌门,还瞧得起有我这么一个师叔么。”
了尘上人面色肃然道:“师叔五年来足迹未履出‘莲云小筑’一步,弟子不知师叔突然驾临,致沈少檀樾有所开罪,请师叔宽恕。”
瘦小老者怒容稍霁,沉声道:“老衲从不与闻外事,方才由灵智徒孙口中问出少林近月却祸频频,所以才出得莲云小筑想问你详情经过,一入达摩院老衲即转念你既为掌门人,一切当有安排,老衲何须多问……”
陡然沈谦一声大喝,双掌平推而出,望瘦小老僧撞去。
老僧霜眉一惕,两袖拂卷而出,只听轰地一声巨震,沈谦只退出一步,老僧踉跄接连退出四五尺。
劲风旋荡,四周翠竹纷纷折断十数根之多。
沈谦长笑一声,跃至老僧身前,立展璇玑二十四式擒拿手法攫向老僧,眨眼之间,就攻出了七式,无一不是奇诡难测。
老僧目吐杀机,亦展开了少林绝艺“达摩十三掌”,每掌掌力俱是开石裂碑,劲风犹若骇浪惊涛。
这是一场武林罕睹,毕生难周的一场生死凶搏。
了尘上人连出数声劝止,怎奈两人均充耳浑若无闻,不禁出声叹息道:“这场误会使老衲束手无策,师叔性烈如火,不至对方受伤他不会停手的。”
奚子彤怪眼一翻道:“我这老弟稳居胜场,掌门人,沈老弟这种举动老化子已料出,你那师叔安知又不是投效黑煞门中。”
了尘上人不禁心神大震。
只见沈谦手法一变,左掌迅厉诡疾攻出三招,将老僧逼后一步,右手疾招,寒光匹练随手飞出,洒出寒星千朵袭向老僧胸腹重穴攻去……
了尘上人对两人拚搏招式愈来愈辛辣奥奇,生似强仇大敌,非见个生死真章才干休不可。
此种情形使这少林掌门人深感诧异而且又不能坐视不理。
只觉沈谦温文有礼,决非无因冒失鲁莽,及闻奚子彤之言不禁对这位师叔动了疑心,垂目沉思,似跌入沉思中。
邋遢神丐奚子彤只见沈谦招式施展开来,宛如天马行空,略无挂碍,长江大河,一泻千里,滔滔不绝地神勇无匹。
招式之奥奇不测,自身却一丝破绽俱无,犹若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对方虽是少林高僧,大有捉襟见肘,守多攻少。
仔细看来,沈谦似未尽全力,不禁暗暗凛骇沈谦如此年轻,武学竟高深莫测,狂傲之气为之收敛了不少。
了尘上人猛然抬目四顾众僧一眼,大袖疾挥,只见少林群僧身形疾动,一刹那间,摆成了内三外四,生尅奇门阵式,将老僧与沈谦围在核心。
老僧大暍了一声:“住手!”
身形倒翻而出,犹未落地,只见七个僧人各推出两掌,劲力如山向老僧撞去。
蓬地一声大响,老僧飘然而起,半空中一个盘旋,疾沉落地。
人影乍闪,了尘上人疾掠入阵,合掌躬身道:“师叔知罪否?”
老僧神态激怒,厉声道:“老衲罪犯何条?倘或明证确实,老衲定横掌自绝。”
了尘面上严肃道:“弟子不敢妄加师长之罪,但既身为掌门,少林兴衰绝续责重任艰,不容怠忽。
人贵自知,师叔有罪无罪,弟子碍於出口,倘师叔坚持须明证确凿,只怕师叔一生英名将付之於流水,依弟子之见,师叔不如请去洗心禅院闭门静思。”
老僧目露黯然之色,半晌叹息一声道:“了尘,上代掌门师兄何时传你这‘星河颠倒天罡阵式’,师兄似乎有点枉费心机,何况这阵式不全,困不住老衲。”
了尘上人目注在方才与老僧对拚一掌的七僧,只见七僧虽卓立在原来方位上,伹面色惨白,正在运功调息,显然内腑气血浮逆震荡很重。
了尘暗道:“这位师叔桀傲难驯,上代掌门师尊临终证果时曾留下密嘱,谓他心机深藏不露,惯於借刀杀人,又对本门弟子怀柔厚结施恩,其心实不可测,日后必有颠覆本门之图,遂传自己制伏之策,二十余年来只道掌门师尊有误,不料今日才得证明。”
心中忖念之际,只听老僧又道:“老衲存心只有天知,自问无何触犯少林戒律之处,倘掌门欲加老衲入罪,何患无词。”
说着沉音一沉,又道:“少林自你接掌以来,声誉一落千丈,祸却相继而来,似你如此无德无能,岂可再居掌门,老衲不忍坐视少林基业,一旦毁於你的手中……”
邋遢神丐奚子彤突出声大暍道:“所以你将取而代之是么?”
老僧目中暴射冷电,迈视在奚子彤脸上大喝道:“你是什么人?本门之事向不容旁人插手过问。”
奚子彤狂笑说道:“你对老化子疾言厉色大可不必,为何不施诸於我这位老弟?”手望沈谦一指。
老僧望了沈谦一眼,微笑道:“这位少檀樾似与老衲结有前缘,何况老衲素喜根骨灵慧少年,为此老衲留了三分厚道之心,不曾施以杀手。”
奚子彤冷笑道:“大言不惭。”
老僧白眉陡望上扬,一张清癯枯瘦脸孔上泛布杀机,右臂缓缓抬起……
了尘上人高喧了一声佛号道:“师叔相责弟子之言,诚然有当,弟子决不诿过,但等却祸弭平,弟子自应跪在历代祖师灵前领罪就是,此刻尚望师叔暂返洗心禅院。”
老僧冷笑道:“老僧去洗心禅院之前必须往达摩院内巡视一次。”
了尘不禁心神猛震,显然他知道了空大师囚在院内,更知道自己对了空暗投黑煞门中除了了明了无两人外均秘而不宣,一旦揭穿后,师叔定蔑词诬陷,少林弟子必然坚信不疑。
因为沈谦揑词了空在开封古吹台处受人暗害,这样一来纵是情非得已所逼为之也百词难辩。
了尘一时之间无言相对,倘予拒绝,难免他有所藉口,故正其词,心内大为焦急。
沈谦心知了尘上人棘手为难,遂微笑道:“一派掌门,位高权尊,老前辈虽为长辈,依然不得违误掌门人谕命,老前辈一再抗命不去洗心禅院,形同叛逆,在下实在不忍佛门高僧罹受酷刑之惨。”
了尘上人暗暗钦佩沈谦灵慧舌巧。
老僧不禁面目一变,身躯一阵微颤。
他深知未门戒律森严,叛逆之罪,非同寻常,於是强颜冷笑道:“了尘,你可是想老衲公诸於众之前么?”
话中不言而知是将了空囚在达摩院中以威胁了尘上人。
沈谦微笑道:“老前辈,你不知道你自己犯了极大的错误么?”
老僧不禁一怔,道:“老衲犯了什么错误?”
沈谦别面望了尘上人说道:“相烦取支笔来。”
了尘上人身形一跃,掠入达摩院中,须臾,了尘上人电疾而出,手中扣着一支沾满浓墨的羊毫。
沈谦谢了一声,转身在掌心内挥就数字,大步走在老僧身前伸出手掌。
老僧一瞥之下,赫然八字:“勾结黑煞,觊觎掌门。”不禁胸前大震。
沈谦低声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前辈强要去达摩院中,多年隐秘一旦昭然若揭,这不是犯下极大的错误么?”
老僧突然面目暴涌杀机,一掌迅如电光石吹般向沈谦前胸印去。
沈谦早有戒备,身形右挪,手中的笔毫挥出一式“魁星点斗”,疾向老僧“肩井穴”点去。
两个人的动作都是奇快无比,可是两人的距离甚近,双方均无法让开彼此流星奔电的猝袭。
“啪”的一声,沈谦左肩头被老僧凌厉的掌力击实,只听沈谦低哼了一声,踉跄跌出数步。
老僧也被沈谦羊毫划破肩衣数寸,皮开肉现,血渍污透了肩衣一片,但见老僧目中露出惊骇之色。
了尘上人与邋遢神丐大惊失色,深恐沈谦震断手臂,只见沈谦立定后,面色如恒,目注着老僧微笑。
老僧面目一变,突张嘴长啸一声,潜龙升天笔直拔起。
他人才离地三丈高下,猛觉头顶强风压体,重逾山岳,心中不禁大震,两足一沉疾泻下地。
了尘上人高喝道:“发动阵式!”
群僧阵圈迅即缩小,人影翻飞流转,跃起鹰搏,电欺推掌,各人出式俱回异不同,但均针指老僧袭来,出手亦都为玄奥致命重招。
老僧身一落地,鼻中浓哼一声,双掌疾抡劈出,眨眼之间即巳攻出九式,无一式不是玄诡不测,掌风宛如春潮拂涌,排山倒海。
只见气流泪荡,尘飞树折,威势骇人之极。
掌风所及,被袭的少林弟子登时被震飞出去,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但老僧凌厉的掌力依然无法击开叠浪齐击的少林弟子绵密的攻势,一拨被震飞,另一拨又接踵跟到。
老僧虽然功力雄奇,也是血肉之躯,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只见他守多攻少,满头渍满汗水,身形连连转动,上空封架,左挡右阻,方才威势已然减弱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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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沈谦为老僧一掌击实肩头,幸仗火浣兽衣护住,不致肩骨击碎,却仍震得半边骨骼酸痛,气血翻逆,暗中调息运输真气自疗伤势,有顷平复如初。
奚子彤掠了过来,低声问道:“老弟可无恙否?”
沈谦微笑道:“幸无大碍,多承神丐垂问。”
此刻,老僧一声厉喝道:“你们目无尊长,大逆不敬,老衲逼非得已,可要大开杀戒了 !”
喝时身形疾旋,双掌猛甩开来。
扑攻而来群僧,被那雄浑无伦的潜劲撞上,如中巨石击体,纷纷大噑一声喷出鲜血,身形倒飞了出去,叭嚏坠地重伤不起。
老僧在旋身甩掌中,觑定生门电射掠去,他快还有比他更快的,只觉一条灰白人影疾迎而来。
轰的一声雷震,双方已接了一掌,各自凌空倒翻了回去,那条灰白人影即是少林掌门了尘上人。
只见老僧倒翻立定,面色煞白,怒哼一声,身形欲待再度攻出。
忽感眼中寒光一闪,猛觉颈侧为一柄利剑芒锋紧抵着,但闻沈谦冷冷说道:“老前辈轻动无名,徒增杀孽,请恕情非得已出手制止。”
老僧心中一颤,目泛黯然,长叹一声闭目不语,眼帘中两颗泪珠挤迫而出。
沈谦见状不禁动了悯侧之心,道:“在下已知老前辈一腔雄心壮志,至垂暮之年犹未能泯,不甘含恨而终,遂为外魔所诱,勘不透名利嗔念,老前辈永不能明心见佛,故难当重任。”
语中隐指他没能担当掌门之位,是他不能悟澈禅机真章才有以致之。
老僧开目答道:“达摩开山,他亦勘不透名利叹念,两者之间有何区别可言。”
沈谦微笑道:“达摩佛祖缕靖群魔,乃求众生繁滋,各有所养,佛光普照之下,泽被亿万生灵,功德无量,非可与老前辈一己之私欲可比。”
说此略略一顿,半晌微笑又道:“在下非佛门中人,难悟禅理,此不过就事论事,老前辈既久蕴妄愿,局外人自不能信口妄评。
今晚三更时分,天外双煞必来侵扰少林,老前辈如能驱退双煞,则贵门对老前辈谬误观念自会更改。”
说时已撤去白虹剑。
此时老僧处在天人交战中,面色阴晴数易,半晌长叹一声道:“老衲触犯门规,愿向掌门人领罪。”
了尘上人面色肃穆道:“师叔暂请回洗心禅院,有罪无罪且容日后公议裁定。”
老僧无语缓缓走去,少林僧人让开一条通路,目送老僧凄凉远去的后影。
沈谦疾趋在了尘上人奚子彤两人面前,舒开手掌与两人一瞧,了尘上人不禁一震,摇首赞叹道:“少侠真是明智睿见,料事如神。”
奚子彤自始至终,半感茫然,直至现在方得了然真象。
沈谦又向了尘上人低语了一阵。
只见了尘上人沉吟须臾,颔首道:“这事有偏少侠了。”
随命众僧搀起伤者前往药王殿疗伤。
这时奚子彤与了尘上人返回达摩院而去,众僧星散,只有沈谦独自一人衣袂飘飘向洗心禅院走去。
洗心禅院是一幢古老灰旧的屋宇,矮檐下“洗心禅院”四字已然剥蚀脱落殆尽,门前散植着十数株白杨钱揄,葱叶青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