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鸿不禁出声赞道:“姑娘真是见微知着,洞烛其奸,不是姑娘说破,在下还是测他不透。”
说此一顿,望了室外一眼,又道:“那房姓老者呢,难道他也心怀叵测么?”
韩玉姗格格一声银铃娇笑道:“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不听见房姓老者说破朱杲在崖上守候三日,无异是说他自己也是暗隐在后有三日之久,他如胸襟袒荡,关护晚辈,早应该通知我有所戒备,何致等到现在。”
郗鸿大悟道:“你是说房姓老者来此亦是心怀叵测,无奈碍於朱杲先到了一步,所以……”
韩玉姗一颦双眉,道:“其中原由只要你明白就好了,我为你性命担忧,大别诸友中不少对我爹心怀疑忌,见朱房二人无端失踪,一定找上门来生事,你我二人武功有限,不足与他们对抗,我想……我想……”
郗鸿摇首道:“你是想命在下返回丹云岭么?除非是江水西流,否则在下难以从命,如姑娘舍弃在下离去,在下只有一死明志。”
说此苦笑一声,又道:“寒炁掌力谅在三数日中即可练戍,任谁敢来侵犯,照样不能全身而??。”
韩玉姗见她如此痴情,芳心不无感动。
无奈男女之间相互倾心丝毫勉强不得,姑娘之於郗鸿半由授命而为,半出自怜悯之心,不禁暗叹了口气,柔声说道:“你还是快去练那寒炁掌力吧!多说徒乱人意,我这就去把尸体收拾了。”
郗鸿欲帮姑娘清除,被姑娘阻止,韩玉姗翩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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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郗鸿寒炁掌力已近练成阶段,他心情兴奋无比。
这日停午时分,郗鸿正在潜心参悟真经内的“寒炁掌力”最后一篇时,忽觉身后极细微衣袂飘凰声有异,心中一怔,急旋面后头,只见三个蒙面人宛如鬼魅般立於其后。
郗鸿心神一震,疾抬手掌欲反劈出去。
突感胸后“命门”穴上一麻,劲力全泄,只见眼前一只怪手在胸后闪电般伸了过来,将案上一册“寒冰真经”攫去,不禁大急。
无奈他被人制住穴道,身形不能动弹,一只手臂抬起也不能放下,眼睛睁看真经被人抢去,心中感觉羞愤急怒,如潮水般汹涌袭来,眼眶中泪珠如泉涌出。
他耳中只听得室外娇叱之声,心知韩玉姗发现三个蒙面人,不禁耽心韩姑娘安危。 须臾,韩玉姗急奔入室,一见郗鸿情状不由大惊失色,道:“你这是怎么了?”
郗鸿口噤不能出声,宛如泥塑木雕模样僵硬坐在那里,只有眼中两泡泪珠,断线般顺颊淌下。
韩玉姗剪水双眸中露出忧急之色,不知所措,喃喃自语道:“这该怎么办才好,真急死人啦!”
她又不知郗鸿被人点上那处穴道,胡乱出手,反为损害郗鸿,人只急得似热锅中蚂蚁,团团乱转。
当然这又是诡计中之一环
韩玉姗故示不知,以取信於郗鸿,令他坚决不疑。
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过去,两人愁眼相对无言,心中忧急与时俱增。
天已交二鼓,韩玉姗在室中燃点了一盏油纸灯笼,悬挂於壁顶上面,那昏黄的灯光映在他们脸上,显得有点黯灰沉闷的气氛。
忽闻韩玉姗惊喜娇呼了一声:“爹!”
随即飞燕惊鸿般扑向室外。
只见一个身穿雪白长衫,气度肃穆长须老者立在门首,面上现出慈祥的笑容。
韩玉姗娇声埋怨道:“爹,您怎么一走就是半年,丢下女儿都不管了,女儿想死爹啦!”
那白衣老者微微叹息一声,微笑说道:“孩子,为父也是迫不得已迫而出走,这半年来难为你了。”
说着将韩玉姗搂在镶中,宽大的手掌不停地抚摸韩玉姗云发脸颊。
他一眼瞥见郗鸿,面目顿变,猛然推开韩玉姗,疾掠在郗鸿身侧,大喝道:“你是何人?”
韩玉姗缓缓说道:“他被人点住了穴道啦!一本武学秘经‘寒冰真经’亦被蒙面人抢去了。”
白衣老者愕然道:“什么?寒冰真经,就是在丹云岭上隐居郗云甫大侠之物,为何会到得他的手中?”
韩玉姗格格一阵银铃似地娇笑道:“爹,你总是那么唠叨,快解开人家穴道,时间久了,怕血行阻凝难以复畅,人家就是郗大侠爱子,那能如此大惊小怪?”
白衣老者长长哦了一声,迅疾无伦地伸手望郗鸿胸后三处穴道重力拍下。
郗鸿穴道立解,赶紧运气逼行周天,俟血行畅通后,长身立起,转而躬身一揖至地道:“承蒙韩伯父施救,小侄郄鸿当终生铭感。”
白衣老者目注了郗鸿一眼,问韩玉姗道:“郗少侠为何来此处?”
韩玉姗便将经过事情一一说出。
白衣老者听得面色阴晴数变,长叹一声道:“我韩广耀将无容身之地了,半年来浪迹天涯,东奔西藏,还是不见容於大别诸友,我一想起他们,犹若芒刺在背,非拔之而后快,无奈本身功力不足,只有忍气吞声,姗儿,你我立即择离此处,远奔天南觅一安身之处。”
郗鸿不由大急,忙道:“韩伯父怎可避往他处,徒损盛名,小侄不才,愿助一辈之力,共歼那些心怀鬼蜮之徒。”
白衣老者面色一寒,沉声道:“你自己寒冰真经被抢,尚无能取回,岂可大言不惭助老朽一臂之力,大别诸友尽多绝高之辈,你不过是自送其死而已。”
郗鸿不禁面红耳赤,做声不得。
韩玉姗柔声说道:“爹,你怎能轻视郗少侠,人家寒炁掌力已然练戍,再有‘星寒钉’为助,未始不可一谈,何必绝人大甚,您老人家不是常赞郗大侠武功登峯造极,江湖奇人,只恨无缘亲近么?”
白衣老者面色转霁,道:“郗少侠不要见怪老朽言语率直,拒人於千里之外,令尊望重武林,功力绝世,只缘令尊冷漠孤僻,素少与武林人物彼此交往,定居丹云岭后,定下不准闲人妄登丹云岭,擅闯者死,老朽虽欲亲近,亦为之剔然却步。
但为了老朽私怨,怎能让少侠介入是非中,若令尊知道,老朽吃罪不起,何况寒冰真经又是在老朽陋居内失去,只怕令尊要责老朽唆诱叛离之罪。”
韩玉姗接口道:“爹,你吃亏就是此点,凡事思前恐后,才致寸步难行,郗少侠怎能置身事外……”
白衣老者愕然道:“你这话是何意?”
韩玉姗道:“抢去寒冰真经之人,定是大别诸友门下所为,郗少侠从未涉身江湖,甚少人知其来历,定是受冯光怂懑而来。”
白衣老者闻言呆得一呆,凝神思索有顷,才颔首道:“你见地果然不差,为父亦可断言,不过……”
说此,目含深意地望了韩玉姗、郗鸿两人一眼,接道:“看你们两人感情甚深,倒是一对好佳藕……”
韩玉姗立时红飞双颊,低垂粉颈,含羞若不自胜,郗鸿亦是一阵耳跳面热,但私心窃喜。
只见韩广耀肃容说道:“郗少侠,寒冰真经万不能落在他们手中,急需找回,然而老柄父女不能出面,老朽只可指点他们住处,最好能悉力以赴一一诛毙,免贻无穷后患,只恐少侠功力不足於当此艰钜。”
郗鸿毅然答道:“小侄当尽其在我,实如韩伯父所说,寒冰真经万不能落在妖邪手中,何况小侄亦要湔雪今日之耻。”
白衣老者陡然洪声大笑道:“好,有志气,得婿如此还有何言。”
说此,略顿了顿,接道:“三十年前,大别诸友均在此山,但如今多半均投入江湖,分膺豫鄂秘密帮派中重要职位,只有小半散居大别山中……”
顺将大别诸友姓名形貌武功,精简扼要说出。
最后说道:“郗少侠在铁剑真人处取回一长形密封石匣,得偿老朽宿愿,当感恩不浅,老朽父女在九宫山锁云崖相候少侠返来。”说罢略一拱手道:“珍重再见!”
手一拉韩玉姗,疾逾飘风般闪出室外不见。
郗鸿急掠出洞外,那有韩广耀父女身形。
只见洞外黝黑空寂,岫云锁封半壑,唯闻涧泉潺潺而鸣,不由泛出一种无名的怅悯,目光凝向无尽无际黑暗中,只觉心头一腹空虚、落寂、珠泪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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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际白云横空,丽日照耀。
大别山群峯拥翠,涛嚣一片。
在一处岭脊上,突现出一个青衣少年,飞步掠奔,疾如闪电流星。
这青衣少年正是那郗鸿。
他怆郁伤神了一晚,天还未亮已自离开韩玉姗所居的秘壑,匆匁就去追寻所失之“寒冰真经”,为清除韩广耀异己不惜独力以赴。
他对失去寒冰真经虽感痛心疾首,但胸中难以释怀的莫过於生离韩玉姗,他心知如不达成此行任务,则无颜相见。
更何况自己已夸下海口,志歼群丑。
他一路疾奔,心头默然忖思自己首先要寻找何人。
盘算之下,暗道:“我何不先去铁剑真人处,如能侥幸取回那件奇珍,即是其他无能毕竟全功,也不致无颜相见韩广耀父女。”
心意一定,身形越发加疾前赶。
残阳流霞,暮霭渐垂。
忽地郗鸿身形一停,目注前方不远一座山谷内。
只见松杉满谷,虬柯盘攫,乔干枝密,形态苍古奇伟,天风荡啸,摇绿拂翠,满空黛色弥漫,松云之后隐隐现出耸角飞檐,红墙黄瓦,一片规模宏伟三清道观。
郗鸿暗中忖道:“这大概是铁剑真人栖息之处,韩伯父郑重叮嘱说铁剑真人武功高不可测,动手相搏宜加小心。”
他正在凝思之际,忽闻身后传来朗朋语声道:“施主敢是求见家师的么?”
心中一惊,转面回顾,只见三丈开外立着二个背剑中年道人,虎目狮鼻,三绺微髯,神形庄肃。
郗鸿微笑答道:“在下路经此地,因见天色将晚,恐赶不上宿处,目睹一片偌大道院,意欲投宿一宵,但不识令师似嫌冒昧之至,所以在此煞费踌躇,不意惊动道兄,歉疚良深。”
那道人望了郗鸿一眼,察言辨色,见郗鸿气宇不俗,不像阴险狡诈之徒,亦不似有所为而来。
遂道:“好说,谊属武林同源,借宿一宵本没有什么问题,但家师云游在外,贫道不敢作主,望尊驽见谅。”
郗鸿本是城府深藏之人,毫不露出可疑神色,微笑道:“既然如此,在下更不敢冒昧趋求了,下次倘有机缣必来趋谒令师……”
说时,身形缓缓向道人身前走去,面上笑容益发开朗了,待到近身三尺,接道:“令师当是世外高人,敢请赐告名讳?”
那中年道人毫不戒备,答道:“家师铁剑真……”
“人”字尚未出口,突见郗鸿目露杀机,左掌疾如电光石火般翻出,跟着身子猛冲过来,拍向自己“心俞”穴上。
中年道人不禁大骇喝道:“好卑鄙小贼!”
随即身形一仰欲待倒窜出去。
但郗鸿挟雷霆万钧之势而来,就存心不让道人飞出手外。
就在道人身形一仰之际,掌力已然击实在脐下半寸,啪地一声,道人迎跌在地,血涌气翻,脏腑震荡。
中年道人只觉一种奇寒之气侵入内腑,随着气血翻动飞布全身,禁受不住,牙齿颤击出声,全身随之抖动起来。 郗鸿走前两步,冷笑一声道:“听说令师有一长形石匣,内藏一件奇珍,在下意欲借来一观,你若吐实,在下当饶你一死。”
两指手出如风,疾捺在道者“神封”穴上。
中年道人顿感颤震之势倏定,但满身仍是冰冻一般,闻言暗道:“这小子阴险狠毒,此人不除将后患无穷。”
突张口竭力厉啸一声,立时传播开去,山谷回荡,缭绕不绝。
郗鸿大吃一惊,大喝道:“你要找死么!”
只见林木不远处人影纷纷掠动,忙两指一沉,将中年道人点毙,身形一跃,穿飞而起,落入林木丛中隐住,目光向外窥视。
只见四五条迅快如风的身形望死者处落下,身显处,均是一色灰衣背剑道人,一见死者均露出惊怒之容,数道如电目光即四外巡视。
忽然,一道人伸手一摸死者躯体,口中惊叫出声,似触电般跃了起来,道:“怎么二师兄尸体如冰冻凝结一般?”
群道纷纷惊疑伸手摸了一下,果然触手奇寒。
只听一红面中年道人目露惊容忙道:“不好,定是‘禅门奇珍’藏在本观的消息已然走漏了,乘着师尊不在想盗取藏珍,不然二师弟怎会无故丧身,我等急急回观察视。”
说时,双手一抄抱起死者,朝山谷道观方面如飞掠去,群道陆续跟出,转瞬即杳。
夜色苍茫,苍穹疎星数点,山风荡谷拂枝疾啸。
郗鸿隐在树荫丛中,忖道:“看这数道者不急於追寻仇迹,反匆忙奔回观去,一定是那件禅门奇珍尚存在观内恐被盗去才如此,我既然来了,似如箭在弦,不得不发,再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为美色所惑,智慧良知尽被泯灭,不惜冒险万难拚死以求。
郗鸿心意一定后,身形一顿,掠出树丛,向道观电奔而去,疾如划空流星,飞快绝伦。
他绕至道观之后停住,只见这片规模宏伟的道院,一丝灯火俱无,似一具巨兽蹲在沉沉黑暗中,一动不动。
这情形不啻是明说观内道众已蓄势防护自己来犯。
只见他目中威棱逼射,暗哼一声,飘空而起,掠入道观墙内,身形一落,疾闪入暗处,藉着星光巡视观内情景。
目光扫去,并无丝毫动静,身形疾闪,落在一间殿屋回廊上。
他身形犹未落定,突然在廊柱之后扑出一掣剑道人,寒光匹练疾向自身卷来,怒喝一声疾推双掌。
一刹那间,廊柱之后现出无数抡剑道者,星飞芒射,涌向郗鸿攻到。
一道人口中大喝道:“狠毒小贼,贫道二师弟与你何怨何仇竟下毒手,还不束手就缚,你还想生离本观之外么?”
群道均是剑术奥绝,黑夜之间只见寒星万点,剑气纵横,宛如巨浪惊飚,呼啸破空之声不绝於耳。
休说郗鸿是初出茅庐之辈,就是武林一流高手,也难抵敌如此配合严密,奥玄凌厉的剑阵。
因此郗鸿被逼得手忙脚乱,陷於四面楚歌之中。
嘶嘶嘶数声裂帛声响,郗鸿一袭青衫顿被涌攻而来的剑芒划破数处,皮绽肉现,血流如注。
郗鸿此时真想打出“星寒钉”,但韩广耀一再严嘱此钉不至生死关头的时候,切不可乱用。
强忍住身上伤痛,双掌猛厉无伦朝不同方向攻出七掌,大喝一声,身形闪电斜飘而出,扑向一道人。
右手疾伸若电,五指攫向那道人持剑腕脉,身形宛如飞鹰攫兔般,烕势惊人。
那道人见他疯虎般泯不畏死般扑,不禁暗道:“这人如此不顾性命,冒死入观,一定有什么原因。”
剑身自移三寸,那知郗鸿左掌寒炁掌力胁下奔雷穿出。
“吧”的大震,道人胸前被击实。
在一声惨噑中,郗鸿身形随着震飞道人躯体窜出重围,但肩后仍然被攻来剑芒添了三处伤口。
群道纷纷大喝好狠辣的小辈,持剑迫来,一时之间黑影流动,剑芒乱闪。
郗鸿奋不顾身,双掌翻飞猛劈,逼开追来众道,向前观流星闪电奔去。
前观三清古殿前是一片石坛,坛中心矗立着一只高可及人铜鼎。
郗鸿身形一沾石坛中,点足欲起时,蓦闻铜鼎后响起一声阴沉的冷笑,一股沉如山岳的劲力由铜鼎后卷出,撞得郗鸿身形一歪。
他闷哼一声,就势望斜里窜逃出去,只感胸前气翻血逆,心神凛骇之极。
他身在悬空之中,石坛之下猛然冒起一条庞大黑影,推出一片猛然无俦的劲力,大喝道:“回去!你怎能生逃出灵修观,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