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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机关神的洗脑统治绵延了数千年，在某些人心里已经根深蒂固。这些狂信徒很可能因为机关神的投降陷入愤怒与绝望，展开报复行动。对此，常鸣一早就看了出来，及时提醒了段百通和金晓。
事实上，他的提醒非常明智。机关公会和蓝翔竞技果然发现了一些不好的苗头，他们及时出手，火焰还没有真正燃起来就已经被彻底掐灭了。
普通民众不知道这些，他们只是喜气洋洋地坐在广场上。有的人带来了小凳子，大部分人则干脆地席地而坐。他们热切地交流着，广场上到处充满了笑声。
最后，“当——”的一声钟声响起，带着悠远的回音，响彻在天穹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瞬间，仿佛接到了什么命令一样，所有人同时闭嘴，一起看向上方。
此时，机关神殿的受降仪式会场一片肃静，一个人正缓缓走进场地，他身穿一身黄金色法袍，手持权杖，头上戴着冠冕。事实上，认识他的人并不多，但看见这身打扮也知道了，这位是机关神殿的首席黄金祭司！
于孟掌管神殿内部事宜，权力极大，但很少出现在外人面前。这次，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神殿的第一祭司。
……
于孟缓缓走进会场，他的步伐稳定，眼神平静地直视前方，心里却在回想着不久以前的对话。
“五月一号投降仪式，你去主持。”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命令，当常鸣这样说话时，于孟绝不可能拒绝。
但他还是一怔，惊讶地问道：“我？这个，不太合适吧？”
常鸣抬眼一笑：“怎么会不合适呢？论及对仪式的精熟，这个天穹大陆，还有谁能比得上你？”
于孟再次沉默，最终只能苦笑着向常鸣行礼：“是，属下从命！”
所以，这次投降仪式出现了一个很微妙的情况——代表人类这边的主持人，竟然是以前全心供奉上神的黄金祭司！
于孟走到场地中央，他的周围空空荡荡，但他很清楚，此时他的一举一动，都会以各种形式传递到天穹大陆所有人的眼里。因为，此时，他代表的就是人类，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相当于是人类的宣言！
黄金祭司的使命向来是供奉上神，许多时候甚至是机关神的代言人。如今他竟要代表人类开口说话，于孟心情有些古怪，却又有些莫明的激动。
他缓缓环视四周，权杖在地面上一顿，张开了嘴。
1162 凭什么？！
于孟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机关神殿广场，同时通过电波，传到了天穹大陆每一个人的耳中。
“一直以来，在天穹大陆，都有着这样一个传说。机关上神赐予我们人类机关术，把我们从一群蒙昧无知的野兽，转变成真正的人类，让我们拥有了辉煌的机关文明。”
这样的话他曾经重复过无数次，说起来熟极而流，但现在，他的话里却似乎包含了一些别的意味。
“为此，我们感激神，敬仰神，供奉神。我们视上神为自己的父亲长辈，愿意把我们天穹大陆的稀有资源与矿产供奉给他们，甚至无怨无悔。”
至少在三年以前，这还是绝大多数人心里的想法。尤其是机关师们，每当他们从机关公会门口经过，每当他们参与什么正式场合，都看到壁画，被人反复重复这样的话。这对于他们来说，近乎于是一个真理了。
但现在，这样的话再次想起时，他们却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在心里重复着另一句话：“凭什么？！”
“可是，凭什么？！”
于孟突然抬高了声音，仿佛这句话从机关师们的心中，直接传达到了他的大脑里，然后由他的嘴里发出来一样。
“纵然机关神给我们带来了机关术的起源，但接下来的一切，全部都我们自己完成！”
“我们设计了每一颗螺丝钉，亲手把它打造完成，安装在固定的位置。我们亲手绘制了每一张图纸，把它们制造成机关，提供给人使用。这一切，都是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完成的！我们人类自己！”
于孟用力一顿权杖，在他的身后，突然发出隆隆巨响，一座高台平地拔起。同时，他又一挥手，两座高塔在高台两边出现，顶端的圆球发出夺目的亮光，逐渐汇集到一处。
他两手一张，在半空中一阵涂抹，一块巨大的屏幕突然出现，高塔的光直射在屏幕上，天穹大陆的全景浮现在众人面前。
于孟就像一个魔术师一样，只是轻轻挥手而已，会场就彻底变了个样子。原先的庄严神圣如今变成了机关式的冰冷森严，同时又具备着精密的美丽。是的，现在它变成了一个人类的会场，属于人类自己！
于孟心里也非常激动。这是一早就安排好的，但现在，当他在所有人面前完成这一切时，他陡然有了一个错觉，这一切真的出自他的手，由他亲手创造而成！
这一瞬间，他突然无比真切地感觉到了人类应有的骄傲感与满足感，如果人类能用自己的手亲手创造出这一切，那他们还有什么不能完成，还有什么不能实现的呢？
他比谁都清楚机关术来源于何处，被谁所发展。
是神？
不，是人类自己！
人类能够靠自己的力量做到这一切，又凭什么要居于神明之下，被他们所控制，被他们所掠夺？
转眼间，神殿广场改头换面，于孟位于高台之上，朗声道：“这一切，都是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做到的。我们理应获得自由，理应走得更远！无论机关术来源于何处，把它发展到如今这个程度的，是我们人类自己！”
“我们才是这个世界、这个天穹大陆真正的主人！”
他心态的改变立刻就在他的话语里表现了出来。
目睹这一幕幕宏伟的场景，听着这激动人心的话，天穹大陆的所有人同时握起了拳，齐声应和道：“是，我们才是这个世界、这个天穹大陆真正的主人！”
于孟深呼吸几口气，强抑下激动的心情，后面的话自然而然从他嘴里流泄出来：“可是，有人却不容许我们这么做。”
“曾经，我们全力供奉上神，把天穹大陆所有的高级材料、高级能源，全部供奉给神，自己则一点也不留。这让我们自己的高级机关术难以发展，但我们却无怨无悔。因为，我们感念神的恩情，愿意供奉他们！”
“但是，我们的供奉换来的是什么？！”
“是纯洁禁令的压制，是神罚骑士的严惩，是机关神毫不留情的入侵！”
“他们欺骗了我们！我们把他们当父辈、当尊者，他们却把我们当奴隶、当仆人！我们给他们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不给了，他们就要强行索要，索要不行，就要杀死全部人类！”
“事实上，是我们一直‘误会’了他们。他们是刚才这样想的吗？并不是，他们一早就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为此，万年以前，他们覆灭了永恒纪元；千年以前，他们颁布了纯洁禁令，他们要的不是一个强大的人类，而是一个忠顺的仆人，全心全意把自己的所有一切供奉给他们的仆人！”
“砰”的一声，于孟双掌合击，他头顶上屏幕上的图样突然出现了变化。还是天穹大陆，不过不再是现在这四分五裂的模样，而是一整块大陆。
画面下降，从大陆上一些城市上方一掠而过，观众们纷纷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
这些全部都是一些机关城市，它们无比繁华，远超现在天穹大陆的城市。而且，它们还带着独特强烈的风格，不光是科技文明，连艺术文化也达到了极高的层次。
这样的城市还不止一座，一共十二座。它们之下，还有无数中小型城市，它们共同搭建起了整个大陆的网络，搭建起了一个无比先进、无比繁华的机关世界！
“这就是永恒纪元，现在被我们称为失落纪元的文明。”
于孟的声音低落了下去，他凝视着这些城市，带着悠远的遥想。
“我们的机关师无比向往那个时代，对那时候的每一点新发现，都有可能把我们当前的机关技术向前推进一大步。那个时代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它究竟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我们只能从一些零散的碎片之中追寻它的存在，试图还原那个无比壮美的世界。”
“它曾经是那样美丽，那样先进，它代表了我们人类对机关、对世界的至上追求，并且把它化为实体，壮丽地呈现了出来，就像一个梦境一样。”
“如今，那个梦已经彻底破灭消失，这是为什么，它上哪里去了？”
陡然间，屏幕上的画面开始剧变。天空中打开了一道又一道紫黑色的门，门后涌出的，是大批机关神的部队！
他们携着雷霆之火，降临到天穹大陆之上，与人类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最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机关神的强大显而易见，那时候的人类，却死死地抗住了这样的机关神，把他们的攻击一再打退了回去！
大量的机关神陨落，人类杀死他们、俘虏他们，甚至利用他们的躯体与技术不断改造机关术，变得越来越发达、越来越强大。
画面疾速变化，每一次变化都是一年。人类的发展显而易见，所有人全部看呆了。
人类打退机关神的侵略，反攻神域！
这时，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机关神与某一些人展开了密谈。
结合以前的传言，屏幕前的观众大致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他们的表情变得非常严重，拳头握得紧紧的，难以言喻内心的愤怒。
是的，人类之中出现了叛徒，他们在人类即将全面胜利之即背叛了自己的同类，从而改变了战局。
果然，密谈过后，人类的情势急转直下。先是一个主城陷落，接着，十二主城形成的锁链破碎，机关神满脸得意狞笑，向着一座座城市呼啸而去。
流星火雨、冰川崩落，有些主城被彻底毁掉，另一些则埋进深深的地下，不见天日。
屏幕前的人们一阵唏嘘，久久无语，于孟抬头望着这一幕幕的画面，也同样没有说话。这时候，再没什么比沉默更有力，更能代表人类的哀痛与惋惜了。
这时，几乎所有人同时都在心想。如果当初的战争胜利了，现在的人类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个念头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但现在亲眼目睹永恒纪元的繁华，这个念头重新翻腾了上来，迟迟不能止歇。
画面急转，代表时间流逝，转眼间，人类到了天穹纪元，新的世界开始了。
人类重获新生，屏幕前的人们不仅没有露出喜悦的表情，反而更紧地皱起了眉。现在人类的遭遇，跟永恒纪元时相比，实在太窘迫、太落后了！不过，人类一贯强韧，他们仍然反复尝试，试图用自己的双手改变自己的生活、改变这个世界。
但这时，新的禁令被颁发，神罚开始了。
研究新能源？神罚。
批量生产机关？神罚。
聚集多人力量生产多人组合机关？神罚。
人类艰难地进行着机关研究，不可稍越雷池一步！神罚骑士如同神的眼睛，神的手臂，紧紧地盯着人类。稍有出格，立刻施以神罚！
画面不断切换，一次又一次闪电劈下，无数张面孔在雷电中痛苦号哭，被烧得焦黑。那是无数才华横溢的机关师，那是天穹大陆最优秀、最出色的一批人！
最后，新的画面出现了。
一个人类机关师飞行在天空中，突然，他转过身，一只华美的巨鸟从他的手中出现，恶狠狠地扑向对面的敌人。
敌人的背后是无尽的星空，星辰之间距离极近，好像完全不受引力影响一样。
屏幕前的机关师轻咦了一声，问道：“这是怎么地方，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不需要回答，当他们清楚看见对面的敌人时，已经明白了一切。
敌人是一队七名机关神，这里是神域！
一个到达神域的人类！
1163 天创师之殇
背映着星空，那只巨鸟通体金红色，浑身像是燃烧着火焰一样，双眼黑亮，充满灵气。它不仅美丽，最关键是的极为强大！它的双翅展开，几乎烧红了半边天空，挥翅一展，动作疾如闪电，恶狠狠地扑向那些机关神。
天空中展开了一场恶斗，一个接一个机关神接连殒落，那个中年机关师却只是微受轻伤。
好强的人类！他是谁？
“看着有点眼熟的样子……”一个机关师喃喃自语。
“你不过一个中级机关师，怎么可能认识这样的强者，少说大话了！”另一个人讽刺。
“不对，我们的确是见过强者的！”
这一句话接连让好几个人反应过来了。是的，他们见过，在机关公会神殿系统的荣光殿里，他们见过传说中天创师的模样。
像常鸣这样的，更注重自己的路线，对这些资料看过即忘。有些人则真的把他们当前辈偶像，对他们的一切津津乐道，更别提长相了。
正是这群人，最早认出这位机关师——是的，他正是天创师，名叫魏云涯，成为天创师两百余年后不知所踪。原来他离开天穹大陆，是去了神域吗？
好强！
以前都说，神创师才足以跟机关神媲美，但现在看起来，一个天创师就能打败一支机关神小队。
原来我们人类的力量比想像中强多了！
眼看着魏云涯马上就要彻底消灭这支小队，接连又来了三支小队，每支五人，一共十五名机关神。他们不知单打独斗为何物，一来就直接加入了战斗，团团包围住了魏云涯。
屏幕前所有人全部悬起了心，他们隐约已经意识到这场战斗的结果为何，但没一个人愿意接受。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魏云涯在围攻之下重伤，最后落败。一个机关神走到他面前，带着狞笑，捏开他的嘴唇，割断了他的舌头。
那时候，魏云涯还没死。到了天创师的程度，人类的身体也极为强韧，精神力更是足以支撑很久。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活剐。机关神们带着冷漠的、漫不经心的笑容。显然，这不是一场复仇，他们只是为了得到凌虐的乐趣而已！
最后，魏云涯睁大双眼，终于断了最后一口气。
屏幕前的人类同时松了口气，这一刻，他们甚至为魏云涯的解脱感到庆幸！一个惊人强大的机关师，天穹大陆最顶级的人物，竟然就这样被机关神以多欺少，凌虐至死！
魏云涯死后，一名机关神托起一个光球，召唤同伴来看。光球中展示出了全过程，那个机关神得意洋洋地对同伴说着什么。
整个过程只有画面，没有声音，但刻骨的仇恨就从这一幕幕画面中，扎进了人类的心底。那一瞬间，所有人明白了机关神在说什么。
他们以此为乐，所以特意拍下了战斗与虐杀的全过程，留到以后慢慢欣赏！
有一部分人想起了之前常鸣质问冰莲的话。
为什么神域一个人类也没有？
原来，所有到达神域的人类，最终落到的都是这样的下场！这就是机关神对待人类的态度！
说起来，天穹大陆上以前还有天创师的，一百多年前最后一个天创师失踪开始，就再也不曾出现过这种等级的强者。这其中，是不是有机关神的缘故？
……
“大人！人类这是在刻意挑起仇恨！”一个机关神站在圣光身边，愤愤不平地说着。
圣光看完全部画面，静默了片刻，反问道：“这难道不是真的吗？”
那名机关神顿时语塞。
圣光淡淡地说：“曾经做的事，终将得到相应的后果。这不过就是结果而已。”
他低下头，目光从画面上移开，望向远处。答应投降，决定签署投降协议、接受仪式时，他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
机关神的确做过这样的事情，他们所做的这一切，连他看着也觉得可恶至极。以往，机关神仗恃着强大的力量，可以漠视人类的反感，为所欲为。但现在，人类强大起来了，中间甚至出现了常鸣这样的强者。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