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兽天生独居，不亲近人类，尤其是十地这么强的异兽，更是习惯了独自一人生活在僻静的地方，连同族都不怎么交流，何况一个人类。
跟长瑶相遇的时候，他是一头八阶巅峰的异兽，能够口吐人言，随时都有可能化成人形。他生具龙形，生活在离这里有一段距离的北海里。北海长年冰封，他居住在海底，只是偶尔会升上海面，躺在巨大的冰山上，享用一下冰冷的阳光。
就这样，他遇到了长瑶。
第一次看见长瑶的时候，他也没看出来她是个女性。当时她正乘坐一条大船，出海捕猎异兽。她的机关术正达到瓶颈，需要一种特殊异兽的材料。她看见十地睡在冰上的原身，发自真心地赞叹它的美丽，惊醒了十地。
这一人一兽间好像有一种特殊的缘份，异兽本来跟人类没太大关系，但可能是因为最初听见的真心赞美，十地一开始就挺喜欢长瑶。它缩小了身体，上了长瑶的船，跟她一起出海航行，甚至在她捕猎那头七阶异兽的时候，还出手助了把力。它很快发现，就算它不出手，长瑶单靠个人能力也能轻松解决那家伙。这个女人战斗起来也简直不像一个女人，强悍得惊人！
人类可能还喜欢柔弱的女子，异兽则是唯强独尊。长瑶的强悍越发迷倒了十地，那一刻，它开始突破，晋升到九阶，拥有了化成人形的能力。
人形的十地因此跟着长瑶一起回到了陆地里，与她同行。
他俩共同生活了两百多年，从朋友升级成了情侣。这么长的时间，两人从来没有争执过一回。十地的脾气不算好，很多时候跟人类有些格格不入。但即使如此，他也从来没有想过离开，长瑶更是以无比的耐心包容着他，教导着他。
说到这里时，十地露出了又迷惘，又甜蜜的笑容，常鸣即使只是在边听着，就隐隐感到了向往。他有点理解，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十地还是放不下对长瑶的激烈感情了。因为当初足够爱，所以今天才足够恨。
两百年间，人类与机关神的战斗一步步升级，最后变成了全面对抗。
永恒纪元和机关神战争的这段历史，常鸣以前只在一些零散的纪录里看见过，从来没有一套比较完整的。从十地嘴里说出来的这些无疑是一手资料，他听得非常认真，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打断，但他的目光不断闪动，明显在一边听，一边分析判断。
永恒战争开始前，这片大陆，当时它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分成五块，而是一个整体，名叫“长青大陆”。那时候，机关神一样控制着人类，控制手段远没有现在完整严密，却更加残酷。他们建立信仰，要求人类向机关神供奉。
大量的能量核晶、各种矿物、机关材料被机关神搜刮向神域，剩下的部分才能供给人类支配。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人类依然发挥出了自身的聪明才智，建立起了极其辉煌的机关文明。十二座主城在长青大陆上熠熠生辉，像是十二颗明珠，即使远离人类的异兽，对它们也颇为向往。
异兽都有这种想法，何况机关神。
机关神看着人类高明发达的文明，一方面感到嫉妒，另一方面感受到了威胁。他们逐渐向人类要求更多。当压迫到达一定的程度时，人类终于受不了了，开始反抗。
靠着无以伦比的机关术，人类在战争的开始阶段占据了上风。消灭了少部分机关神的死忠份子之后，机关神的属从开始降临人间，与人类正式对抗。
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拉锯战，机关神强大的属从也败下阵来，被人类从大陆上赶了出去。人类开始拟定反向侵攻神域的计划。
长瑶虽然是个女人，但也是一个极其出色的战士，从一开始，她就加入了人类的军队，战斗在最前线。十地与她并肩作战，两人心意相通，配合默契，战绩极为显赫。
正当一切看上去都非常美好的时候，意外事件发生了。
人类当中出现了叛徒。
机关神虽然残酷，但绝不是蠢蛋。
人类的反抗逐步升级，其高超的机关技术连机关神也无法匹敌。在蓝水特别小队进入神域之前，已经有人类的高等级机关师到达神域，甚至猎杀了机关神。
这一行动让机关神彻底震惊了，他们简直不敢想像，如果人类的大部分到达神域，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力不能敌，只能另想他法。于是他们开始试图收买分化人类。
这是人类最大的悲哀。人心不齐，人类之中始终都有异心存在。
机关神收买了一些地位非常重要、非常关键的人物，在关键时候，他们的背叛与倒戈使得人类军队遭遇了一次惨重的失败，战况因此逆转。
蓝水宝珠中提出的烈鹰军团的神域行动，十地也是知道的。一开始，这个行动本来是趁胜追击，结果还没展开就出了事，让它变成了一次绝地反击。参与行动的人都知道，此次前往神域，多半都是有去无回，但是他们也下定了决心，即使客死他乡，也要慷慨赴死。
十地苦笑道：“长瑶打算参加这次行动，我一开始就知道了。我已经准备好了，跟她一起去，结果没想到，她还打算拿我做更重要的用途！”
他后面一句话的语调降了下来，显得异常冰冷。
十地站了起来，走到窗户旁边，向下划了个圈，说：“这座奇门城，是永恒纪元十二座主城之一，也是最重要的一座。据说它藏着非常关键的秘密，即使人类这次失败了，它也能帮助人类重新振作起来，再次形成对机关神的打击力量。这样一座城市，人类要想尽办法保住。即使永恒纪元覆灭，它也必须要安全存在下去！”
常鸣突然心中一动，问道：“他们做了些什么？”
十地点了点自己的脾气，冷漠地说：“那时候，我已经从九阶晋升，成为了一头地阶异兽。这个等级，在大陆历史上都非常罕见，尤其是这种等级，还愿意跟人类打交道的，几乎就是绝无仅有。异兽的生命远远胜过人类，即使是天创师，也顶多活个三五千年。但对地阶异兽来说，万年寿命只同寻常。还有比我们更好的守护者吗？”
常鸣恍然大悟，说：“他们想要……”
十地冷冷地说：“是的，他们想让我成为奇门城的守护兽。不，不是想，他们的确这样做了。在长瑶的帮助下，他们封禁了我，让我这一万年都无法踏出这片水域一步，只能老老实实地守在这里！”
奇门城守护兽！十地的职责竟然是守护这座奇门城吗？
十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隐隐的怒气再次升起，又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他猛地转身，凌厉的目光直视下方的城市，满怀仇恨：“可笑的是，她只要亲口对我说，以我们的感情，我未必不会同意她的要求。可是，她却利用了我的信任，阴了我一把！我们两百年的感情，竟不值得她信我一次！竟不值得她亲口对我说一句话！”
他的语气似激烈又似低落，浓烈的感情时隔万年也没有磨灭，反而更加发酵。
他的情绪似乎感染了常鸣，让他也有些心绪不平，但过了一会儿，他又隐隐觉得一些异样，疑惑地说：“这不太对啊！”
929 古战场的变化
十地一愣，转过头来问道：“哪里不对？”他一点没有责怪常鸣反对他的意思，眼神里反而带着一些期盼，好像这才是他渴望已久的事情。
常鸣说：“别的不说，就当永恒纪元把你控制在这里，让你不能出去好了。你会为此而守护奇门城吗？”
十地眯起眼睛，没有说话。常鸣紧接着问道：“你这一万年来，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十地想做什么，在之前的事情里已经表现得更清楚不过了。他想要的不是守护奇门城，而是要想尽办法冲破奇门城的防御，到城市里面来！为此，他努力了无数年，甚至还屈服在常鸣这个一样屈屈小儿手下！
如果永恒纪元以为把他这头地阶异兽封禁在这里就可以让他成为守护兽的话，也未必太低估高阶异兽的意志了。
十地闭嘴沉默了半天，终于反驳道：“可是，我分明听见他们说……”
他话音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皱起了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常鸣没有追问，这毕竟是万年以前的事情，很多细节只有十地自己才知道。只是他就十地介绍的长瑶以及刚刚看见的一抹身影来看，他不觉得长瑶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十地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哼了一声：“不管怎么说，他们的确商量好了要背叛我，这个我听得清清楚楚，绝对不可能有错！”
常鸣摊了摊手，问道：“你现在想去奇门城墓地是做什么？那里有封禁你的关键？去了就可以打开？”
十地没有回答，反而恼羞成怒：“问这么多干什么？总之带我过去就可以了！你答应了的，不会现在反悔吧？”
常鸣很想说自己并没有答应他什么，不过看着十地又是懊恼，又是愤怒的表情，他还是把这话咽了下去。不管怎么说，奇门城把进入那里的权限设置到最高，一定有用意。不光是十地，常鸣也想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观看完万年以前的投影之后，蓝水塔全部通关，常鸣三人分别获得了20％的权限。现在，常鸣一个人的权限达到了70％，再通过剩下的翡翠塔就能得到90％，打开最后的关键。
按照他在红榴基地的经验，最后的关键通常就是城市的主控室，也就是天书任务要求他到达的地方。
十地自从看见蓝水宝珠的投影之后就一直闷闷的，出了蓝水塔也没有说话。常鸣没有理他。出塔之后，他看见以古战场为中心，言超凡和其他三头异兽正聚集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
一见常鸣出来，女禽第一个迎了上来，说：“主人，刚才有件事情很有趣！”
常鸣问道：“哦？”
女禽说：“这个城市明明在水下，但是竟然也有天气变化！”
常鸣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这里的头顶上是一片透明的薄膜，再上方是黑暗的水域，除了似乎亘古不灭的路灯以外，什么光线也没有，哪里来的天气变化？
女禽兴致勃勃地说：“我可没骗你，刚才这里起雾了，好大的雾呢！不比外面的薄多少！”
她在红榴基地呆了一万年，那里才真是始终如一。自从出来之后，任何一点变化，无论刮风下雨，还是天阴天晴，女禽都会投以十二万分的兴趣，喜悦地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一切。直到现在，这头人造异兽才真正有了活着的感觉。
草剑沉默寡言，很少发声说话，但常鸣从那微小的表情动作里看得出来，他的想法跟女禽是一样的。
这时候，女禽兴奋地说着，草剑脸上却有些疑惑。他眼角的余光睨视着古战场，显然觉得刚才的浓雾跟这个木呆呆的家伙有些关系。
常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古战场，轻轻“咦”了一声。古战场看上去跟他进去时一样，依然是白雾凝结的身体，脸上一片模糊，没有五官，身体高矮胖瘦明显是照着常鸣的外形捏制的，跟他差不了多少。但现在，常鸣却分明从这波平浪静的脸上感觉到了一些异样，一些跟之前不同的地方！
他快步走过去，一只手搭上古战场的胳膊，一缕神触立刻透了过去。这一探，他马上就知道是哪里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以前的古战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但它沉睡多年，这段时间它的意识沉入深处，浮现在表面上的全部都是飘浮在古战场上的灵魂碎片。
古战场在永恒纪元时代就是出了名的战场，这里曾经有无数人战斗、受伤、死亡。他们的杀气、绝望、悲愤、濒死时渴生的意念……所有的一切都汇聚在古战场上方，无数的灵魂碎片形成了一股执着的“怨念”。
在以前，这股怨念取代了古战场自身的意志，浮现在它的表层，以致于常鸣一进来，它就对他发动了攻击。
后来常鸣把它的深层意识唤醒，让那个沉睡了无数年的真正的强大意志重新出现了，就是现在这个看上去有点呆，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样的家伙。
但是原来的那些怨念消失了吗？
并没有。
它们只是被古战场真正的意志强压了下去，甚至在慢慢渗入进去，让古战场显得有些阴沉锋利，就像一把曾经沾染过无数鲜血，如今虽然锈蚀，但依然可见过去锋芒的利刃。
常鸣虽然把它带在身边，其实心里还有些担心。如果古战场自身的意志足够强大，能够完全收容这股怨念还好，如果它反过来被这股怨念占据……那种情况，常鸣简直不敢想像！
所以，他一直在心里盘算着，究竟要怎么做才好。结果现在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古战场内部的感觉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现在的它，再不像之前那个阴沉锐利。仿佛黑里面加上了一些白，现在的它，依在浑噩，却比之前“柔软”多了。一些与战场截然不同的正面意识混合了进去，与原先的那股冷锐融合，极好地冲淡了它。
这是怎么回事？这股新来的意志是什么？
常鸣仔细感受了一阵，不得其解。突然间，他转向女禽，想起了刚才她说的话。遍布整个奇门城的白雾……
常鸣捏了捏古战场的胳膊，白雾在他的指下散溢，瞬间从固体变成了气体。
难道是古战场主动把自己的身体扩散到整个城市，吸收了原本属于这个城市的意志？
常鸣抬起头来，打量着四周。这座城市的意志，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不管怎么说，古战场的这个变化都是很好的，常鸣乐见其成。他拍了拍古战场的肩膀，对大家说：“现在只剩一个塔了，还有谁要跟我一起进去？”
“剩下这个塔是干什么的？”
如果放在之前，草剑女禽肯定二话不说，马上表态要跟着一起上。但现在过了两个塔，大家都很清楚，他们不给常鸣拖后腿就算好的，更别提能帮上忙了。两人对视一眼，默不吭声，只有言超凡，毫不犹豫地说：“我要去！不管训练什么，都是个机会！”
前两轮他都很快被淘汰。他无论怎么样都通不了的关卡，常鸣却都完美通关。他知道两人差距大，但现实告诉他，这差距究竟大到了什么程度。
不过言超凡不是什么软弱的性格，他倒有点越挫越勇的意思，决心从现在开始，拼命努力，就算没办法比得上常鸣，也可以让自己更强一点！
常鸣一开始就问过了，蓝水塔训练的是个人战力，最后的翡翠塔训练的是机关师的计算能力。这倒是永恒纪元遗迹的常规项目，实际上也是对个人精神力的一次考验。
言超凡一听这话，越发要去了。他是正统名门出身，非常清楚计算能力在机关制作中的作用。他早就想进行这方面的训练了！
所以最后决定进塔的只有常鸣、海叔和言超凡这三个人类，异兽们全部表示要留在外面。十地刚才得到了大量信息，整个人陷入了深思中，对常鸣的对抗意识消失得一点不剩。他沉默地站在一边，一句话也没说，只偶尔眺望一下城市西南角——正是奇门城墓地的方向。
常鸣向异兽们点点头，又拍拍古战场的肩膀，转身走进了翡翠塔。
一进去，一股异样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翡翠塔第一层关卡，跟水晶遗迹光桥上的一模一样，虽然出现的题目并不相同，但常鸣当然看得出来，它们是出自同样的本源！
奇门三塔全部都是银白色塔身，只有上面的巨型控制宝石颜色不同，以作区别。翡翠塔身上的控制宝石一样是十枚，每一枚亮起时，就表示有人已经通过了这一关卡。
异兽们站在塔前，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叮叮叮叮叮”……一块块宝石接连亮起，中间毫无停滞，这样子，哪里还像是有人在通关，根本就是一个人在正常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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