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人的力量,极难阻止。但这股柔和的力量远比她更强大,轻轻一挡,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倒向了一边。
海叔皱眉喝道:“别动!别打扰他!”
女禽还没有反应过来,草剑已经听明白了。他面露喜色,难得开了金口:“您是说,主人还在战斗中?”
海叔没有说话,女禽终于也明白了,她抱歉地看了常鸣一眼,更加警惕地守在一边。
海叔挡开女禽,没再理会这两头异兽,只管紧紧盯着常鸣,脸上又惊又喜,还有些隐约的担忧。他无声地喃喃道:“好小子,还真敢做……”他的肌肉不着痕迹地绷紧,随时做好了出手的准备,可见常鸣现在的情况可真不是一般的危急!
他的判断没有问题,常鸣现在的确处于极度的危险中。
他的骨子里有一股疯狂的冒险精神,这会儿突然发作,他一咬牙,竟然只留了少部分精神力在自己的体力,死死守住心底的那一点清明,剩下的精神力全部注入了古战场意志的体内,与它结成了一体。
古战场意志由上万年来无数的意志组合而成,混乱中带着一定的秩序。常鸣一路往里潜,就是想要找到这里面最深处的那个秩序。
由精神力直接感知周围的情况,只会让人更加敏感。这一刻,常鸣的精神直接与各种各样的情绪乱流相接触,大量的零碎思想与感情注入他的意识,强烈地动摇着他。
是人都有感情,人的感情极易受到其他人影响,产生剧烈波动。别人痛哭的时候你也会觉得伤感,愉快的大笑很容易感染他人……平时都是这样了,更何况这种直接的接触。
渐渐的,这些情绪深入常鸣的意志,与他原本的精神力融为一体,仿佛变成了他自己的情绪一样。
外面,他的表情开始变化,时而狰狞、时而愤怒、时而平缓、时而悲痛。
古战场如同其名,上万年来都是战场,这里的负面情绪远远大过欢欣愉悦。所以大部分时候,常鸣的表情都阴郁狂暴,仿佛随时都会站起来,撕碎周围的一切。
草剑女禽他们紧张地看他,海叔也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出手。但常鸣的表情无论怎么变幻,他都始终坐在地上,坐得稳稳的,连一丝摇晃也没有。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常鸣的表情逐渐缓和下来,开始变得安祥。海叔脸上露出惊色,嘴唇蠕动,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这时,常鸣在古战场意志的冲刷下牢牢守住了自己,甚至已经开始适应它的存在。他的意志力极为坚定,就像激流中的礁石,稳稳地扎根在深处,海浪的冲刷只能从他身边掠过,绝不能改变他分毫。
与此同时,他还在不断往里潜,他要解开束缚在这股意志上的众多杂质,找到它最深的本质!
激流从他身边掠过,带着强烈的情绪袭来,接着又远去。常鸣保持着内心的清明与安稳,努力寻找。
古战场的意志像一个巨大的茧子,外面包裹的全部都是沉积的精神碎片,这茧子仿佛有无限厚,无论怎么探索,也找不到除此以外的东西。
但常鸣坚信还有其它东西存在,不然,它不可能存在这么久,不可能变得这么强大。一定有某种东西把它联系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常鸣身体一震,表情突然放空。悲痛、绝望、愤怒、激动,甚至最后的安祥都完全消失,常鸣的表情变成了一片空洞,什么也没有。
女禽再不敢随便碰他,紧张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海叔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小子有本事,运气不错,他找到正主儿了!”
他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没再盯着常鸣,好像一点儿也关心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常鸣感觉到了!
在漫长的时间后,在无数零碎而混乱的意志冲刷后,他终于到了那厚厚茧子的核心,感受到了埋藏在深处的东西。
那是一股坚定而混乱的庞大气息。把这两个词放在一起说好像有点奇怪,但这的确就是常鸣最大的感受。
它的本质非常沉厚坚定,几乎不可动摇。但它现在非常安静,就像沉睡了一样。它天生具备一种吸引力,把古战场所有的游离意志全部吸引了过来。由于它自身沉睡着,什么也不表示,所以这些游离意志取而代之,表现得好像是它的本体一样,极为混乱。
常鸣现在捕捉到的就是它的本质。它温暖而平稳,带着隐约的脉动,每隔好长一段时间才略微有些动静。常鸣的意志刚一碰到它,立刻就有一种极其安祥的感觉传过来,让他恨不得跟着它一起沉睡下去。
这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常鸣迅速把持住了自己,清醒过来。他的精神力化成一张柔软的毛毯,紧紧贴着最核心的这股意志力,轻轻地“抚摸”着它。
在这一下接一下、持续不断的抚摸中,那股意志有了一些动静,起伏的频率明显比刚才更快。
这时,外面的混乱意志还在撕扯着常鸣的精神,常鸣不为所动,持续接触这股核心意志。
过了很久,周围突然风平浪静!狂暴地撕扯着周围空气的混乱气流突然消失,一股庞大的意志突然降临,镇压了所有的混乱意识!
古战场浓厚的雾气原本被撕扯得像一块破布,这时它们缓缓聚集起来,越来越浓。最后,白雾在古战场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形,它时聚时散,宏亮的声音带着共鸣的回声,响彻在在场几个人的脑海里:“来者何人,为何要惊动我?”
常鸣缓缓睁开眼睛,与前面的巨大雾影对视,他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我叫常鸣,是我叫醒你的!”
906 就是这片大地
巨大的雾影凝立成人形,大约有二十多米高,顶天立地般站在常鸣等人的面前。
常鸣脸上毫无惧色,他仰着头看着雾影,却又好像与它平等相视一样。
古战场的浓雾向着这边席卷而来,让那雾影越来越凝实,它的身躯也同时渐渐缩小。最后,它变得只比常鸣他们高出一点,身体宛如实质。而这周围一片的空气全部变得澄清起来,不带一点雾气。但取而代之的,是那股庞大的意志。
白影缩小了,这股意志却丝毫没有淡去,依然庞大地笼罩着他们所有人。
白影脸上没有五官,它注视着常鸣,嗡声道:“人类、异兽,我与你们并不相干,你们来找我有何要事?”
常鸣说:“我们是被无意传送到这里,勘查周围地形时无意中惊动了您。”
“无意?”白影一声失笑,刚要说话,突然注意到了另一件事,“传送?你们是被传送到这里来的?”
它平板脸上的雾气一阵飘荡,抬起头来往四处扫了一圈,脸孔定向某处。
常鸣发现,它果然判断得没错,它面对的,正是他们刚刚被传送过来的地方。
白影脸上的雾气飘荡得更加剧烈,它问道:“你们是永恒纪元的人?不,不,不对,永恒纪元已经不在了……我看着它们消亡的……我看着神降天火,大地撕裂……”
常鸣还没搞清楚这股意志究竟是什么,但这一句话已经足够让人悚然。看着永恒纪元消亡,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它至少已经过了一万余年!
白影喃喃低语:“是的,被撕裂,我被撕裂了……好痛苦,好痛苦!”
他突然暴怒,喝道:“明明是你们人类的战斗,为什么要牵扯到我们身上!连累我们一起……一起……”
他原本缩到跟常鸣他们差不多个头,这时身形突然重新暴涨,白雾向周围疯狂扩散出去,它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型怪物,把常鸣等人完全笼罩在里面。
雾气也倒罢了,最可怕的还是那股强大的意志。这股意志还在沉睡中时,常鸣已经感觉到了它的惊人强大与坚不可韧,这时,当它直面他们,发动攻击时,他才发现这股力量有多么可怕。以他的能力,甚至毫无还手之力,直接被死死地压制住了!
他扑通一声,半跪在地上,仿佛有无形的重量从他的肩膀上重压下来,压得他再也站不起来。
他还算好的,最惨的还是言超凡,他直接被压趴在地上,整个人陷进了泥土里,露出痛苦的表情。水青想要扶住他,但她的情况也不比他好多少,只能勉强伸出一只手,拉住他的手掌。
白影不断怒吼,巨大的吼声混合着风声,像是闷雷一样在古战场上方接连响起。这时,大家已经根本听不清楚它在说什么,只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愤怒。
这时还能站着的,只有海叔了。他一点变化也没有,甚至让人感知到的精神力等级也没有变。他平静地站在原地,所有的雾气一袭上他的身体,就会自然散开,一点也沾染不在。
他负着双手,抬头看着那白影,轻声问道:“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海叔声若游丝,在白影闷雷一样的吼声里却无比清晰:“那只是人类的战斗吗?跟你们没有一点关系吗?”
他脸孔一板,沉声道:“你已经忘了,‘它’的意志了吗?!”
白影是谁,海叔嘴里的那个它又是谁?
常鸣等人在白影的意志下挣扎着,他们一头雾水,根本就不知道海叔在说什么。当然,海叔也不是说给他们听的,一提到“它”,白影顿时停住了怒吼,周围的雾气也同时一顿。
整个天地瞬间平静,沉闷的雷声完全消失,只有风携带着雾气,从他们中间穿过。白影的意志消失了,不,不是消失了,而是被它完全收了回去。
它的身体再次缩小,虽然依旧没有五官,但所有人都从它身上看出了浓浓的沮丧。
它沮丧地说:“你说得对,是我错了。”
海叔没有穷追猛打,淡淡地说:“那是因为你睡得太久了,也该醒了。”
他转头对常鸣说:“你过去,把手放在它身上。”
白影的意志一消失,常鸣等人立刻恢复原样。听见海叔的话,女禽尖声叫道:“不行,太危险了!”
常鸣对她摇摇头,果然大步走过去,一只手按在白影的肩膀上。
这个白影明明是雾气构成的,但手按上去,就像按在了冰冷的大理石上一样,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了实体的存在。而下一刻,他再也无暇去想白影的感觉,那一瞬间,他的意识跌进了一个奇妙的状况里!
他明明站在古战场的地面上,却突然觉得自己到了天空中。这种感觉,就像当时在落雪山脉上方俯视大地一样。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比肉眼直接看见更加广袤无限。
是的,他看见了整个古战场,里面所有曾经存在过的遗迹和废弃的机关,甚至还看见了斩天城三座战争主城撤走之后留下的痕迹。
他在斩天城遗迹面前停留了一会儿,“视线”缓缓上移。
这里笼罩着一股血气,肉眼不可看见,但现在在常鸣的感知里却无比明显。血气里隐隐闪烁着电光,带着难以言喻的危险感觉。常鸣很快就知道了它是什么。
是的,它正是当初神罚留下的遗迹!
虽然黄清平和幕僚团的人已经死去,但他们的“魂灵”依旧留在这里,依然见证着机关神,以及它们的打手神罚骑士所犯下的罪行!对整个人类的罪行!
常鸣在这里伫立良久,直到手下的白影不安地动了一下,他才如梦初醒般把意识撤了开去。
他巡视完整个古战场,发现只有中间的部分看不清楚。这里非常模糊,一股强烈气流形成结界一样的东西,把他跟中间隔绝开来。
白影又是一动,一股无形的意念传达到常鸣的意识里,常鸣顿时会意。他大胆地放开自己,与白影的意识融合在了一起!
不久前,他曾经在古战场那些混乱的意识里找到了这个白影的意志,当时他觉得温暖、厚实、可靠、安定,一点危险也没有。这时,那种感觉再次回来,与他密切融合。他觉得白影无比亲切,好像就是自己的一部分一样。
白影显然也同时产生了同样的感觉,它的意识里清晰传来亲切友好的试探,常鸣很快接受了这个试探,随之传来的是喜悦。随后,常鸣的意识与白影的意识紧紧结合,再也不分彼此。
这一刻,常鸣终于明白了这个白影是什么!
是的,它就是这个古战场本身!
它就是这片大地!
常鸣瞬间震惊,他从来没有想到,一片土地,也会拥有意识,甚至能够独立过来,清晰地思考,与人类交流!
是单只有古战场这样,还是整片天穹大陆全是这样?
他现在与白影一体,可以直接探索白影的深层意识。但不知是因为白影睡了太久,还是它这方面的意识本来就模糊不清,常鸣什么明确的信息也没有得到。
不过,他也不是真的一无所得。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在很久远的时候,白影曾经有过一种感觉,在它周围,有许多“同伴”。它们并不实际跟它在一起,但仍然能隐约感受到。
这些“同伴”,难道也跟它一样,是天穹大陆各片土地的意识?为什么现在感觉不到了?是像白影先前一样沉睡了,还是……
常鸣没再细想下去,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另一些东西。
那是古战场的内部。
他先前在古战场的表面上看见了那里的地形起伏、机关遗迹,甚至人类在这里残留的意识碎片。现在,他则深入到古战场地下,直至极深的地方。
在落雪山脉时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他感觉到,这里的地下一样有着能量矿脉,感觉没有落雪山脉那么强大,但一样明确。
它就像一条巨龙一样盘踞在古战场地下,盘旋曲折,有头有尾。其中腹部最庞大最厚实的那一段,直接通过了古战场的腹心。
常鸣猛地睁开眼睛,两道精芒在他眼中一闪即逝。
海叔向他抬了抬下巴,问道:“你感觉到什么了?”
常鸣的手从白影身上离开,白影像是有点恋恋不舍一样,耸起肩头,又蹭了蹭他。这时候,这个大玩意儿哪里还像刚才暴怒无序的怪物,完全就是常鸣手下的一个大个儿宠物。
常鸣顺手拍了拍它,向着古战场的某处一指,说:“我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被传送到这里来了。那里,有一处永恒纪元的遗迹!”
他手指的地方非常明确,正是古战场的中心湖泊!
这时,水青也跟着开了口,她面露喜色:“我正好也要去那里。我那位长辈,就住在那里的湖里!”
长辈?湖里?
常鸣看向她,瞬间想起了当初在古战场中心湖泊感受到的那个强大灵魂。
当时他就猜测那是一个超阶异兽,难道……就是水青的长辈?
907 指路灯
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就是要去古战场湖泊那里了。
常鸣说:“永恒纪元在那里做了许多安排,他们甚至以绝伦的机关术,隔绝了古战场意志与那里的联系。”
言超凡疑惑地问道:“古战场意志?那是什么?”
白影温顺地站在常鸣身边,一动也不动,常鸣友好地拍了拍它,说:“就是它啊。它是这片大地意志的集合体,相当于古战场本体吧?”
言超凡的嘴巴张得老大:“古战场?古战场也会有意志?会说话?能跟我们沟通?”
看见常鸣点头之后,他越发吃惊:“只有古战场是这样,还是……”他茫然望向四周,也不知道自己在看哪里,“是整个天穹大陆都是这样?”
这也是常鸣最想知道的,但是他还是摇了摇头:“古战场自己也不知道,他睡了太久,很多事情已经忘记了。”
古战场的情况跟那四头异兽还不一样,虽然一样都经历了上万年,但那四头异兽一直生活在红榴基地里,日子过得非常单纯。
古战场位于天穹大陆争端最激烈的地方,一直经受各种各样的情绪以及意念冲刷,也正是因为这样才陷入沉眠。太早以前的记忆他早就已经被冲刷得模糊不清了。现在他偶尔能想起一些东西,非常零碎,至于再久远一点的同伴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