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森听到“春暮夏初”此话,一算时间,相隔现在不算太久……长身站起,来到他们桌边,向翻江龙周杰抱拳一礼,道:
“这位兄台请了……”
周杰站起身回过一礼,道:
“不知兄台有何赐教?”
对面座上的青衫羽士田敏,见这位刚才向自己含笑答礼的年轻书生,突然走来自己桌边,感到很意外。
杨森向周杰问道:
“刚才兄台提到,今年春暮夏初,暮阜山‘蒲松庵’遇到茹真师太……兄台是否知道,她老人家主持‘蒲松庵’,还是途中经过?”
话到此,又是一礼,道:
“犹希兄台不吝示下!”
杨森此话问得出奇……听来使人立即有个猜测,此年轻书生跟“玉面菩提”茹真,有极深厚的渊源关系,才会向一个素昧生平的之人,向出此话。
青衫羽十田敏问道:
“兄台关怀‘玉面菩提’茹真前辈行止去向,不知跟这位空门侠隐如何称呼?”
杨森喟然道:
“她老人家是在下不啻严父慈母的恩师……睽别已有十六七年……”
翻江龙周杰听到这话,两眼一直,不由怔了下,指了指,问道:
“您……您兄台贵姓……与这位空门侠隐茹真的辈,有此渊源?”
杨森躬腰一礼,道:
“不敢,区区杨森……”
田敏听到“杨森”两字,倏然接上道:
“原来您跟剑挑‘四霸’,歼灭‘大极门’江南总坛的‘仙霞剑士’同名同姓?”
敢情眼前这青衫羽士田敏,在他想像中的“仙霞剑土”杨森,不可能是个临风玉树的年轻书生。
杨森道:
“不敢,区区杨森是‘仙霞门’中弟子,才延用了‘仙霞剑士’的称号!”
田敏从座椅站起,道:
“这……您……”
一时找不出适当措词,当堂怔住。
杨森一笑道:
“‘关洛四霸’虚负其名,区区杨森才侥幸致胜……至于皖南石驼峰‘太极门’江南总坛,亦非杨某只身单剑,尚有侠义门中同道相辅,才将其歼除!”
青衫羽士田敏急急拉过一张座椅,看到那边桌上,还有一位少年书生,又拉上一张椅子,指了指道:
“杨……杨少侠,与您那位同伴,我等共钦一杯如何?”
杨森含笑点头,转向华瑜这边,道:
“瑜弟,不必见外,我等来此叨扰一杯!”
凌虹玉燕华瑜,含笑走了过来……双方引见过后,宾主分别坐下。
青衫羽士田敏哈哈一笑,道:
“这次老夫可走眼了……英名四播的‘仙霞剑士’杨森,原来还是兄台这样一位文质彬彬的书生!”
杨森一笑,道:
“不敢,蒙田兄夸奖,受之有愧!”
翻江龙周杰道:
“杨少侠,江湖传闻,您是‘仙霞门’中弟子……茹真前辈是‘仙霞门’中高手,您口称这位老人家‘恩师’,敢情您是这位空门侠隐传人?”
杨森见周杰问出这话,就将自己身世、来历,简要的告诉了两人……接着道:
“杨某受业师尊,是蜀东巫山长轩岭‘玉露寺’九如上人老人家。”
田敏连连点头,道:
“九如上人乃是当代武林硕果仅存的老前辈,难怪杨少侠剑挑众獠,睥睨江湖。”
杨森移转到刚才那话题上,向周杰问道:
“周兄是否知道杨某恩师茹真师太,是主持赣西幕阜山‘蒲松庵’,还是她老人家途中经过?”
翻江龙周杰道:
“杨少侠,此事说来,还有一段经过……”
一口酒送进嘴里,接着道:
“让周某将前后情形,说与二位听……”
“蒲松庵”位于赣西幕阜山之麓,占幅面积辽阔,庵产富饶,乃是赣西的佛门圣地。
主持“妙心师太”年寿八十有余,带领百来名女尼,诵经拜佛,皈依佛祖。
这日,夕阳西下的暮色时分,来了一个七十开外的老尼姑,要来“蒲松庵”投宿一宿……
知客尼禀明主持妙心师太后,素斋款待,引老尼进客房休息……
此老尼姑就是武林有“玉面菩提”之称的空门侠隐茹真师太。
“玉面菩提”茹真,虽然年寿快将八旬,但这股侠胆义肠,疾恶如仇浩气,犹是不减当年。
茹真师太此番投宿“蒲松庵”,并非错过宿店,叨扰素斋一餐,而是有其原因……
赣北大孤山一带,时有盗匪出没,掳掠行劫,无恶不作,匪首“铁翅飞狐”连冲,身怀绝技,更是如虎添翼。
“铁翅飞狐”连冲,探得“蒲松庵”庙产富饶,起了觊觎之心,准备将“蒲松庵”洗劫一空。
这件事,给这位空门侠隐“玉面菩提”茹真师太所探得……
佛家圣地,岂能罹此浩劫?
茹真师太知道这件事后,借口投宿,住进这座“蒲松庵”。
“玉面菩提”茹真,住下“蒲松庵”客房,当晚却是未见动静,并未发生变故,只有再逗留下来。
出家人慈悲为本,方便为门……“蒲松庵”知客尼普净,见茹真师太并无去意,照样素斋接待,而没有一丝怠慢之状。
第三日的夜晚,“蒲松庵”围墙外,火把光亮闪耀,一阵吆喝声起……
“铁翅飞狐”连冲,带领手下一批牛鬼蛇神,来犯“蒲松庵”……
一声“嘣”的震耳巨响,那扇结结实实“蒲松庵”大门,给踢了开来,闯进一个尖鼻阔腮,突颧耸眉,四五十岁的中年大汉。
中年大汉一声吼喝,道:
“你等这些秃驴听着,大爷‘铁翅飞狐’连冲来此,快将你等金银财宝献上,不然,血洗‘蒲松庵’,将你等杀个鸡犬不留!”
主持妙心师太,相知客尼普净等众尼姑,正要上前跪地求饶时,蓦然人影一闪,—个老尼姑挡住连冲闯进的去路……
老尼姑—声冷叱,道:
“站住,贫尼倒要看看,你‘铁翅飞狐’连冲手中,有几斤破钢烂铁?”
老尼姑这一现身,大出“蒲松庵”庵主妙心师太,和知客尼昔净等意料之外。
铁翅飞狐连冲,不由诧然怔了下……“蒲松庵”中居然还有不怕死的老尼姑。
连冲嘿嘿一笑,道:
“老秃驴,你是嫌自己命长,活腻了,敢挡住大爷去路……敢情你手下有两下于,才来踩下这趟混水,报出你的名来!”
老尼姑冷冷一笑,道:
“贫尼‘玉面菩提’茹真……连冲,以你平时掳掠抢劫的行径,早在贫尼仗诛之列!”
“蒲松庵”里会冒出空门侠隐“玉面菩提”茹真尼姑,却是大出铁翅飞狐连冲的意料之外。
至少在连冲想来,今夜这笔“买卖”,唾手可得,不必动刀动剑,去对付这些老弱女流的尼姑。
至于“玉面菩提”茹真的名号,听进连冲耳里,早已知道何等样人物。
连冲嘿嘿一笑,道:
“茹真老秃驴,你插手管上这桩闲事,连某成全你,送你往西方极乐世界去得正果……”
这个“果’字出口,向腰间一抄,抽出一件银蛇似的怪兵刃来……
这件兵器略如长剑,锋分三叉,刃薄如纸,有两指阔,却有三尺多长……抡腕一抖,笔直挺立。
“玉面菩提”茹真,闪目一瞥,已看出连冲所执的兵器是江湖上少有使用的“二郎夺”……
一声冷笑,道:
“连冲,今夜你撞进贫尼之手,放心,管叫你得偿所愿!”
缁衣一撩,也掏出一件兵器来……此兵器,似戈非戈,似戟非戟,银光熠熠,长两尺有余,倒像女人发间的饰物“银钗”。
连冲一瞪眼,问:
“老秃驴,你这是什么兵器?”
茹真哈哈笑道:
“贫尼这件兵器,是专门把你等这些魔獠孽障,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所以给它取名‘荡魔古叉’……”
目注一瞥,又道:
“连冲,使出你看家本领吧!”
铁翅飞狐连冲,浓眉一竖,狠眼一睁,口中喝声道:
“老秃驴,看招……”
话声出口,劲风袭起,二郎夺抖手一抡,一式“独劈华山”之势,砍天庭、劈华盖、又快又疾,势如电掣。
“玉面菩提”茹真脚下微一换步,游身闪向大门进深庭院,看到对方衔尾扑来,“荡魔古叉”一招“指天盟地”,向连冲中盘胸口点去……这一出手,乃是判官笔打穴招式。
敢情“仙霞门”擒拿,打穴,冠绝武林,剑术拳掌睥睨江湖,是以“玉面菩提”茹真,这把“荡魔古叉”铸成,汇集了多样兵器的招数……
“荡魔古叉”完整无缺,银芒湛湛!
连冲朝自己手中兵器看去……二郎夺锋口,磕下一个米粒大缺口。
武家交手,兵器折损,有犯大忌……连冲又惊又怒,贼尼姑手中此一怪兵器,竟有此等结实、韧练。
殊不知玉面菩提茹真,此“荡魔古叉”平时虽然很少使用,却是千锤百炼,精金钢母所铸成。
玉面菩提茹真,看过自己兵器,再招向连冲递进……一式“太公钓鱼”,疾向对方下盘硬来。
连冲大吃一惊……发现对方这件怪兵器,招式诡秘,幻变莫测……
立即一个“旱地拔葱”,跳高五尺,堪堪避过茹真袭来一钗。
连冲身形沾地,一声吼喝,二郎夺施展出“梅落缤纷”夺法……
冷森森的二郎夺,卷起一道刀虹,向玉面菩提茹真,着着卷来……舞到疾处,势如奔雷,亦如电掣,真个点水不透。
玉面菩提茹真,手执荡魔古叉,艺高胆大,见招拆招,见式拆式。
双方这一照面交上手,眨眼就是四五十回台。
“蒲松庵”主持妙心师太,和知客尼普净等尼姑,各个又惊又奇,退下庭院边作壁上观。
妙心师太不会知道“玉面菩提”茹真的来历……发现这老尼姑年纪跟自己相差无几,竟有这等惊人绝技,心里暗暗钦佩不已。
这时,另外有个“不速之客”,早已伏在“蒲松庵”庭院边风火高墙上观望……
这“不速之客”身穿疾服劲装,年在四十左右,似乎不像是“铁翅飞狐”连冲一伙的盗匪。
此中年夜行人,似要下手助一臂之力,但发现这老尼姑,手中施展这件离奇兵器,对付连冲却是绰绰有余,是以也就作了个壁上观。
“仙霞门”大擒拿法,茹真已深得其中三昧……她以“荡魔古叉”作兵器,从大擒拿法中施出判官笔打穴的招数。
荡魔古叉的尺寸,跟判官笔有点相仿……一声清叱,展开判官笔招术……挑,点、拍、印、浮、沉、吞、吐,荡魔古叉指处,落向连冲全身要害。
她空手的左臂,也同时施展,似戟若戈招数,相辅为用,闪缩吞吐,进退如风。
铁翅飞狐连冲,暗暗惊住……
此“玉面菩提”茹真,道中兄弟闻之丧胆,果然不是沽名钓誉之辈,真个绝技惊人。
连冲心念打转,手上略一疏忽,手中二郎夺稍微慢了一刹那……
突然一响“唰”的声,“督酥穴”,给茹真荡魔古叉扫了下,顿时半身发麻。
连冲这一惊非同小可……双臂一晃,一个空心跟斗,倒蹿一丈之外!
茹真冷然一笑,道:
“连冲,你两手不管用,想用两腿逃么?”
连冲—声吼叱,道:
“贼尼,大爷不会输你……打……”
这个“打”字出口,抡臂一抖,“唰唰唰”三支暗器,电射而出。
这三支丧门箭,两支取上盘双目,一支袭向中盘胸窝。
茹真师太一声:
“来得好!”
手中荡魔古叉挥舞,“当当”两响.击下上盘两支丧门箭,接着一个“铁板桥”功夫……身于仰卧而下,袭向中盘的丧门箭,堪堪掠过胸腹而过。
连冲打出这三支丧门箭,知道对方能挡下,这是虚晃—招……
就在茹真师太一式“铁板桥”功夫施过,直身而起,在此电光石火之间,第四支丧门箭飞了过来。
“玉面菩提“茹真,虽然身怀绝技,却是措手不及,不意之间……
眼看就将丧命丧门箭之下!
庭院边风火高墙之顶,一颗银弹电射而下……这颗银丸捏住准头,用足腕劲……一响“铮”的声,不偏不斜,疾射向茹真师太的丧门箭,撞个正着。
连冲一凛,一慌……原来“蒲松庵”墙顶,还有人手埋伏!
连冲心念闪转,稍一疏神……虽然眨眼刹那之际,茹真师太知道有夜行高手暗助,也已警觉过来……
一声薄叱,古叉疾吐,朝向铁翅飞狐连冲的顶盖,—记砸下。
连冲还不及吭出一声,血雨蓬飞,脑浆四流,脑袋已给砸个稀烂……这副身躯,犹是回光返照似的晃了几下,才始“嘣”的仆倒地上。
“玉面菩提”茹真,向风火高墙之顶,合掌一礼,道:
“阿弥陀佛,多蒙施主出手相助,茹真这厢谢过救命之恩!”
墙顶扑下一个体态魁伟,年有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抱拳施礼,道:
“茹真前辈,不必客气……在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茹真师太问道:
“壮士贵姓,不知如何称呼?”
那中年人道:
“在下周杰,武林同道送了一个‘翻江龙’的称号……”
“蒲松庵”庵主妙心师太,急急上前,向两人施礼道谢。
翻江龙周杰道:
“老师太不用道谢……外面还有连冲带来的喽罗爪牙,要打发掉才是!”
玉面菩提茹真,听到此话,也给想了起来……两人走出敞开的庵门!
连冲带来的这些喽罗爪牙,看到头儿血溅七尺,横死在地,哪敢再逗留下来,拔腿纷纷逸去。
妙心师太吩咐女尼,将铁翅飞狐连冲尸体移去掩埋,洗刷地上血渍,旋即请“玉面菩提”茹真、“翻江龙”周杰,上偏殴落座。
这时“蒲松庵”庵主妙心师太,已想了起来,向玉面菩提茹真合什一礼,道:
“阿弥陀佛……茹真道友在小庵逗留三日,莫非您已知道,有这批盗匪要来犯‘蒲松庵’?”
玉面菩提茹真点点头,道:
“不错,佛门圣地,岂容盗匪蹂躏,所以弟子以投宿借口,前来‘蒲松庵’……”
一指翻江龙周杰,又道:
“若非这位周壮土出手相救,挡下连冲暗器,弟子茹真不死也要落个重伤……”
周杰欠身一礼,道:
“茹真前辈,千万别说此话,此乃我等侠义门中分内之事!”
这位‘蒲松庵’庵主妙心师太,虽然不是武林中人物,但众两人谈话中,已听出一些端倪……
这位与自己年岁相差无几的茹真尼姑,显然是身怀绝技的空门侠隐之流……探得“蒲松庵”将遭盗匪所犯,借口投宿,前来解围。
这位周壮士,也是江湖上侠士之流,暗伏墙顶,助茹真尼姑一臂之力。
从两人谈话中听来,这位茹真师太武林中似乎辈份甚高,是以周壮士以“前辈”相称。
“蒲松庵”庵主妙心师太心念游转……今夜若非这二位恩人相救,“蒲松庵”已遭覆巢之劫……立即漏夜摆上素斋,接待两人。
吃喝中,玉面菩提茹真问道:
“周壮士,你如何知道,此地‘蒲松庵’遭盗匪所侵?”
翻江龙周杰道:
“周某错过宿店,夜晚经过暮阜山之麓,听到林中一屋庙庵,传出厮杀之声……周某悄悄翻墙看时,见茹真前辈正与那‘铁翅飞狐’连冲在厮杀中……”
一笑,又道:
“以茹真前辈身怀绝学,周某不敢上前相助,后来连冲出手暗器,周某才用银弹挡下……”
指着“荡魔古叉”问道:
“茹真前辈,这是什么兵器,周某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