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刚要走,沙兰波娃一把拉住了他:“不,不要回去,你会死的,你会被他们杀死的。”
夜羽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冷,几乎把沙兰波娃的心都冰透了:“所以你就找理由把我引出来,好让他们顺利地杀进去?”
女孩开始痛哭起来:“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喜欢你,但是我也有我的亲人和朋友,我不想你们杀来杀去,结下解不开的仇恨,所以,我只能把你叫出来。求你了,你不要回去,我们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我们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夜羽还是没有回头:“你有你的亲人和朋友,我也有我的祖国,我的职责,我的信念,抱歉,我必须要回到我的岗位上去,即使是死,也要死在望楼上。”
“不,”沙兰波娃哀鸣一声,抢先几步拦在夜羽身前。她一把扯开自己胸前的衣服,一对形状完美但青涩稚嫩的蓓蕾立刻在晨风里瑟瑟发抖:“求你了,不要去,只要你不回去,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什么都给你。”
夜羽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女孩身上收回,他温柔地帮女孩掩好胸口,温柔地为她扎好衣带,温柔地抚摸了一把女孩涨得通红的脸,然后,决绝的,绝不回头的大步离去了。在他身后,只留下了女孩低声的啜泣,然后是声嘶力竭的恸哭。
吉普斯人虽然重新拥有了战斗的勇气,但是很显然没有掌握相应的技能,等他们终于排除掉夜羽设下的陷阱和障碍时,天色已经大亮,夜羽也从暗道回到了望楼上。
米拉站在沙袋堆成的掩体后方,满面怒色,他实在没想到早已经象鹌鹑一样驯服的吉普斯人居然会爆发出这么大规模的反抗。那些代表呢?那些监视他们的人呢?就算这一段自己没怎么把集中营放在心上,可是怎么没有人来向自己举报这些人的异心?
很快,他看见吉普斯人拖出来十几具血肉模糊的人体,众人争先恐后地用石头砸,用棍子抽,最后浇上油,点起火,米拉清楚地看见火光中似乎还有人在蠕动,他不由得哆嗦起来。
沙兰波娃的哥哥似乎被暴动者推选为了首领,他站在人群最前方大声叫道:“拜因狗,看看你们这些狗腿子的下场,你们很快也要变成和他们一样了,哈哈哈。”
米拉气得全身发抖:“你们不要得意得太早了,等帝国大军回师,一定把你们杀个鸡犬不留。”
“鸡犬不留?哈哈,你们有给我们留下一只鸡,一条狗吗?”沙兰波娃的哥哥哈哈大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另外,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你们的大军已经被沙漠部族联军打得大败,目前正象被猎狗追杀的兔子一样向这边狂奔呢,我们只要把这个渡口毁掉,他们就要被一网打尽了。”
这下就连老卒也开始叫嚷起来:“不可能,帝**队怎么可能被沙漠里的盗匪击败,你一定是在动摇军心。”
沙兰波娃的哥哥狂笑起来:“不可能?如果他们跑得快的话,再过一会你们就可以看到一些溃兵了。”他向前走了几步:“你们再不投降的话……”
声音戛然而止,一支长箭贯穿了他的咽喉,从望楼上飘下冷冷的一句话:“越过此线者,杀无赦。”
“哥哥。”沙兰波娃冲了出来,徒劳地想要把哥哥拉起来,可是软耷耷的头颅只能无力地靠在妹妹胸前,喉间的鲜血顺着箭杆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女孩的衣襟。女孩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向高高的望楼,在那上面有一个人正张弓搭箭对着自己,女孩几乎可以看见箭头闪动的寒光。
箭终于没有射出,可是沙兰波娃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被长箭洞穿,撕裂成一个巨大的口子,让她痛得无法呼吸,无法哭泣。
看见沙兰波娃安然无事,吉普斯人的士气又开始高涨,他们试探性地向渡口逼过来,一步,两步。
米拉明显地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可是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形,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他身边的老卒一个个站了起来,一齐用刀背击响盾牌,大声叫道:“有敌无我,有我无敌。”声音整齐有力,配合着刀盾相击,居然颇有威势,吉普斯人竟然一时间不敢前进分毫。
正在双方僵持的时候,在荒漠的深处传来巨大的喧哗声,好象姆渡河水把江岩拍得粉碎,又好象天地豪雷轰倒壁立的山崖。吉普斯人似乎全体停顿了一下,忽然发一声喊:“溃兵来了,快逃啊”,便一哄而散。
沙兰波娃没有逃,她静静地抱着哥哥的尸体,流着泪,口里不知在说些什么。
一道阴影挡住了她头上的阳光,她抬头一看,是同样红着眼睛的夜羽,伸出手似乎要拉她起来。沙兰波娃猛地抽出哥哥身上的短刀,奋力向夜羽刺过来,却被轻易地打落地上。女孩却不依不饶地继续扑向夜羽撕打抓挠,最后一口咬住夜羽的右臂,狠狠地咬住,毫不松口。
米拉等人连忙把女孩拉开,沙兰波娃披散着头发,好象疯虎一般咆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死他?”
夜羽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右臂,有血迹顺着衣袖缓缓淌出来,他用干涩的声音答道:“因为,我不杀他,他就会要杀死我。我绝不能死在这里,我妹妹翠丝还在等我回去。”
已经没什么时间留给他们来感怀了,无数的溃兵如同排山倒海的潮水一般向渡口涌过来,瞬间把什么沙袋啊路障啊冲得七零八落。可是渡口只有那么大,浮桥只有那么宽,这么多人急切间也不能过去,倒有许多被挤进姆渡河里,在水中载沉载浮。
米拉早已经躲到一旁,干着急又不敢上前阻止,万一被败兵砍上一刀可不是耍的。正在彷徨中,后面跟上来一队骑兵,大叫道:“大人有令,各归本队,按番号顺序依次渡河,违令者斩。”
米拉看见领头的正是康泽斯,连忙挥手招呼,康泽斯下马走到米拉面前:“幸好渡口没有丢,不然这次就是个全军覆没的局面。”
第二十九章 夜羽阵亡()
米拉不解道:“怎么会败得这么惨?”
康泽斯满面羞惭:“那些领路的吉普斯人以自己为饵,带我们走进死地同归于尽,等我们好不容易从流沙坑里逃出来,又被沙漠联军迎头痛击,顿时局面糜烂到不可收拾了。”
“沙漠到这里,有好多天的路程呢,你们怎么逃回来的?”
“他们没有逼迫得太紧,只是把我们象赶羊一样驱赶回来,看起来是要把我们全部赶下姆渡河。”
“凯宾斯基大人呢?让他出来组织抵抗啊,这样乱糟糟的还是要全灭啊。”
康泽斯低声道:“其实,我没有看到大人,刚才我传的是伪令,为的是保证渡河的秩序。”
在骑兵的约束下,确切的说是在马刀的威胁下,乱成一窝蜂的溃兵开始整理队形,一些重伤员也开始慢慢走过浮桥。他们一个个丢盔弃甲、惊慌失措,急急如漏网之鱼,惶惶如惊弓之鸟,精神状态看起来比那些吉普斯难民还不如。
康泽斯一边指挥着列队一边问道:“有没有吃的?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看见米拉找出来的两个冷馒头,所有的溃兵都把头转了过来,目光热切如同看到了多年不见的亲人。米拉倒抽一口冷气:“不会这么多人都没吃饭吧?不是带了那么多粮食的吗?”
康泽斯大口啃着馒头道:“别说粮食,连魔导大炮都丢了,你看看我的战马,都饿得脱形了。不过既然渡口还没有丢,我们在这里稳住阵脚,说不定还有反攻的机会,只要……。”
正说着,一个大骑士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大声叫道:“这里谁负责?”
康泽斯马上举起手:“是我,我是第十四骑兵小队队长康泽斯。”
大骑士看了看他:“很好,现在这里我接管了,你,带着你的人,马上到后阵去布防,沙盗就要追过来了。为了把更多的战士带回祖国带回家,你们必须顶住五个,不,七个小时。”
米拉失声道:“顶住七个小时?怎么可能?这里根本无险可守,而且康泽斯手下也没多少人。”
大骑士上下打量了一番米拉:“佣兵?很好,你的人也被征用了,马上到后面去,现在。”
空气中到处都是浓浓的汗臭和淡淡的血腥味,让米拉几乎要呕吐。恍惚中,米拉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定睛一看,曾经一路同行的水车队长辛格手臂上缠了块白布,正在使劲地朝自己打着手势。
米拉努力地挤了过去,看见辛格带着十几个人蹲在一处矮檐底下,虽然外表很狼狈,但是却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更加没有缺胳膊少腿。米拉刚要说话,辛格却先开了口:“米拉,你安排一下,我们要先过河去。“
米拉愣住了,看了看身边的独眼,缓缓地道:“这个我也没办法啊,渡口已经被军管了,只能按部队番号顺序轮流过去呢。”
辛格回头看了看,低声道:“凯宾斯基大人就在我们队里,我们必须要马上过河。”
“什么?”米拉吓了一跳,顺着辛格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一脸呆滞的凯宾斯基,和身边几个满身风尘的野蛮人,那个老萨满也微笑着冲自己点头致意。米拉顿时高兴起来:“既然大人在这里,就请马上出去主持局面,我相信只要大人登高一呼,我军一定会士气大振,把沙盗打得落花流水。”
辛格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一样:“不行啊,我们是在撤退的路上遇见凯宾斯基大人的,他当时整个人都崩溃了,是靠这些野蛮人的保护才能杀出重围。现在大人也是深为自责,完全不敢出去见人,更别说出来指挥大军了。”
米拉抓了抓头皮:“那样就麻烦了,这样吧,我让吃货带着你们过去,他这一段和渡口的老卒都混得很不错,看看他们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你们呢?你们往外面走做什么?”
米拉笑了笑:“刚才接到新的任务,我们要去后面挡住沙盗的追兵。”
辛格站起身来,向米拉行了个军礼,老萨满在听了翻译的话后,也走过来摸了摸米拉的头顶,解下一个螺壳模样的法物挂到米拉胸前。
康泽斯对米拉的姗姗来迟表示了强烈的不满,他指着前方几具仆在尘埃中的尸体叹着气道:“刚才有一小队游骑兵追得太近,被我们打了个反冲锋,要是你们能及时赶到的话,说不定可以把那一队人全部留在这里。可惜,可惜。”
同时,在不远处的一个荒丘上,一个光头大汉收到游骑兵回报的消息后,一样叹着气道:“看来那些吉普斯人没有实现他们的承诺嘛。唉,虽说本来就没有对他们抱以太大的希望,但是如果他们真能占领渡口,截断帝**的归路,那我们就可以把这些人全部歼灭在这里。可惜,可惜。”
他一扬手道:“催促后队加速前进,即使不能全歼,也要把大部分敌军赶下姆渡河去喂鱼。”
在康泽斯的指挥下,士兵们把吉普斯人的营房拆成零碎的土木方,再堆砌成简易的防御工事。夜羽阴沉着脸看着自己熟悉的一草一木被无数双军靴踩成碎末,他担心地望望沙兰波娃藏身的地方,为了让女孩冷静下来,他刚才亲手敲昏了她,希望她能够顺利挨过这一场兵灾才好。
康泽斯刚开始还经常领着部下跃出工事去猎杀靠近的游骑兵,可是当黑色披风的骆驼骑兵出现在战场上时,康泽斯就灰溜溜地退回来安心防守了。他连忙辩解道:“那些马穆鲁克可是骑兵的克星,我们的战马一闻到骆驼的气味就会发狂乱跑乱跳。”米拉不住地点头表示充分的理解。
黑色的马穆鲁克如同幽灵一般在阵前巡曳,身后是戴着狼头面具的阿努比斯卫队,十几条巨龙般大小的沙漠飞蜥在天空中遮天蔽日,一排如城楼般高大的山丘之王在矮人的簇拥下并肩向前方碾压过来。米拉呆呆地看着这些只在传说和壁画里才能见到的战争机器,忍不住朝渡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要是凯宾斯基大人还没有逃掉的话,米拉倒是很愿意给他一刀,怎么也不能让主帅被敌人轻易俘虏不是吗?
康泽斯的指甲深深地扣进了掌心里,七个小时?以他们现在临时召集的几百个人,仓促垒起的防御工事,能挡住十分钟就该跪谢苍天了。或许,山丘之王随意拍下的一巴掌,沙漠飞蜥随意的一口吐息,都会让自己灰飞烟灭。该死,要是魔导大炮没有丢掉,冠军骑士没有全部陷进沙坑里,这些大家伙哪敢这么嚣张。
恐惧如山一般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一些士兵开始小声地哭泣,但更多的人紧紧抓起手中的武器,平静地望着对面,平静地迎接死亡的到来。
康泽斯一声令下,所有的弓箭手同时射出手中的羽箭,长箭破空的尖啸声立刻充斥天地,箭雨如同连续的丝线一般在天空连成黑白两色的锦缎,黑的是箭杆,白的是箭羽。
突然的射击给马穆鲁克和阿比努斯都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可是沙漠飞蜥和山丘之王皮糙肉厚,这一点箭创对他们来说连皮外伤都算不上。或许是被这些小虫子搞烦了吧,一个山丘之王怒吼一声,投出了手中的雷神之锤。马车大小的铁锤瞬间砸碎了挡在路上的一切东西,好几个来不及跑开的士兵被砸成了肉酱,血水不断地从破碎的掩体下方流出。
山丘之王扬手一招,雷神之锤又慢慢向他手里倒飞回去,夜羽猛的一下跳到掩体上,连续几箭射向山丘之王的眼睛,山丘之王爆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吼叫,竟然被射瞎了一只眼。
所有的山丘之王同时咆哮起来,一齐向前方投出雷神之锤,爆裂的破空声几乎连耳膜都要震裂。独眼和康泽斯都大叫一声不好,连声指挥众人赶快撤出工事。
从刚才箭如雨下的时候开始,米拉仿佛就进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或许每一个初临战场的菜鸟都会因为这样血淋淋的厮杀场面而失魂落魄吧。米拉大睁着双眼,却似乎什么都看不清,也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他感觉到自己身在战场之中,又似乎在战场之外。米拉能看到独眼在急切地朝自己大喊着什么,还激烈地比划着手势,可他却一个字也听不到,一点感觉也体会不到。
一道人影掠过,把呆立着的米拉一把推出老远,也把他游荡的灵魂重新推回体内。米拉木木地回望,看见夜羽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一只巨大的铁锤已将他的下半身砸得粉碎。夜羽挣扎着要抬起身子,却终究只是吐出几口暗色的鲜血。
米拉呆呆地站着,想要哭,却没有一滴眼泪,想要叫,却只张大了口发不出声音,他跪下来,拉住夜羽的手。
夜羽在笑,一边吐着鲜血一边笑:“我绝不能死在这里,翠丝还在家里等我回去。”他的眼泪很快地淌了下来:“可是,我肯定要死在这里了,我再也看不见我的翠丝了。”他狠狠捏住米拉的手指:“你答应过我,要帮我找金龙草的。”看见米拉忙不迭的点头,夜羽的眼神从米拉的脸上移开,投向遥远的天空,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多么蓝的天啊。”
米拉静静地等了一会,然后探出手去把夜羽无神的双眼合上,他感觉到眼眶很酸,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他感觉到脑袋很痛,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炸裂开。米拉用双手抱住头,伏到夜羽身上,无声地哭起来。
第三十章 亡灵召唤()
几条沙漠飞蜥从米拉头上掠过,看也没看这个几近崩溃的人类一眼;无数羽箭擦过米拉的身边,却没有伤到他分毫;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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