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汉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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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汉往事-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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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便提一下,这个邹衍在“百家争鸣”中开创了个学派——阴阳家学派,他本人也荣升为阴阳先生的祖师爷。夸张的是,他曾帮助燕昭王变法,乐毅连下强齐七十城,还有他邹衍一份功劳。真是个高人。

    按邹衍的说法,虞舜为土德,夏为木德,商为金德,周为火德。按五行相克理论:木克土,金克木,火克金。这套五行相克理论,支撑了他对朝代更替的认识。

    重要的是,这套理论被很多当权者认可。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按此理论推导,把秦朝定性为水德。水德尚黑,所以秦朝礼服、旌旗都用黑色,连皇帝的工作服都是黑颜色。

    这套理论从秦朝开始一直持续到宋朝,都是历代王朝阐释其政权合法性的基本理论框架。但蒙古人不玩虚的,元朝不搞这一套,此理论也逐渐淡化。但其并没有完全退出历史舞台,在明清之时又有如此提法,但并没把作为朝代合法性的支撑。

    汉朝建立后,刘邦对秦朝礼制一股脑全盘吸收,这套理论也毫无保留地被继承了下来。

    然而,刘邦并没按套路出牌,他直接无视秦朝,也把自己定性为“水德”。之所以会有如此结果,关键原因还在于秦王朝存活时间太短。当然,产生这种想法的诱因和一个人有关——张苍。

    我们已经让这位大汉丞相凉快了很长一段时间,该拿他说点事了。

    有人曾对我这种介绍方式提出异议,从刘邦开始至今,我一直没在历任丞相身上下功夫,这些人多少有点可有可无的意思。事实上我也很无奈,因为这么多年来,虽然君权与相权之间的拉锯比较激烈,但由于历届老大都非常彪悍,以至于听起来很牛气的“丞相”,生活状态却比较憋屈,当家办事的机会少,请示推诿的次数多。久而久之,这些人成了老大的影子,虽然时有亮相,但起不了决定性作用。正因如此,不得不让这些人在我的这本书里坐冷板凳,别人闹的热火朝天,这些人却在一旁看戏。

    张苍这个人,我在前边也多次讲到,但不怎么连贯,为能展现其全貌,在此做一个相对完整的介绍吧。

    这个人是阳武县人,身材高大,八尺有余;肤色白净,比较富态;曾跟荀况(荀子)求学,好读书,尤其喜欢研究音律历法;做过秦朝御史,专管各地上呈的文书。他很有才,并且有一个更有才的学生——贾谊。

    后来,在秦国官任上犯了法,撂挑子抬腿就跑,成了一名逃犯,全国各地四处流窜。后来秦末大乱,实在没地方去的张苍卷起铺盖跑回了老家。

    刚到家没多久,适逢刘邦起兵路过阳武县。穷闲无聊的张苍义无反顾地加入刘邦的阵营,走上了革命道路。

    有才华的人经常会有一个毛病——自负,这个毛病也容易得罪很多人,招来一些麻烦,张苍就在这方面吃了不少亏。并且这家伙总走背运,很不争气地又犯了法。更不幸的是,这一次他没能逃走,而被抓了起来,绑到刑场准备砍头。

    无巧不成书,刚好王陵路过,见这家伙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极为欣赏,因此跑去向刘邦求情,救了张苍一命。至此,他对王陵感恩戴德,以父侍之。甚至王陵死后,还把其灵位设在家中,时常祭拜。前边提到那个叫柴奇的人欺负一下王陵儿子王忌,惹得张苍三番五次找姓柴的麻烦,最终把柴奇送上了绝路。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张苍的好日子终于到来了。

    侥幸活命的张苍从此收敛了自己的锋芒,开始研究混功,从此,他在这方面一发而不可收拾,其混功逐渐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既有才华还能混,出人头地是早晚的事情。

    当然,张苍不仅仅是靠混才当上丞相的,他对西汉王朝是做出过贡献的。

    在那段时间里,紧跟刘邦脚步,从武关一直打进咸阳,从咸阳跟到汉中,又从汉中还定三秦。由于这段时间表现出色,得到了老大赏识,被任命为常山郡守。再后来,跟随韩信进攻赵国,并且俘虏了能闹腾的陈余。应该说,他的表现是抢眼的。

第十六章初开盛世—第十五节 改正朔(二)() 
张苍随后的经历,充分告诉后人:他的混功了得。

    赵地平定后,刘邦把张耳封为赵王。鉴于张苍几年来的出色表现,也给他安排了个职务——赵国丞相。

    随后,张耳病死,开始辅佐张敖,并且和张敖的关系挺好。

    再随后,刘恒被封为代王,朝廷一道诏令,调张苍为代国丞相,去给刘恒打工。在这段时间里,他和刘恒开诚布公地交换了思想,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为他以后成功上位做了铺垫。

    在代国,张苍充分展示了自己的一项特长——搞经营,在他的辛勤努力下,鸟不拉屎的代地也被搞的有模有样。这项本事得到了朝廷的赏识,经萧何推荐,张苍被调进朝廷,安排了新工作——“计相”,成了丞相助手,总管贡赋和财政。

    但他在这个岗位上只干了四年。时间虽然不长,但成绩斐然。提出和制订了一套比较完整的度量衡理论;把算学研究成果直接用于国计民生;增订校正了《九章算术》;并且还偷机摸空画了幅西汉地图。

    他还有一项特长在这段时间里也得到了展现——历法。在他的建议下,汉朝继续采用《颛顼历》,特色是“以十月为岁首”,这我在前边介绍过。更为重要的“功绩”是直接无视短命的秦朝,建议刘邦把汉朝定性为“水德”。

    这哪是个丞相,明显是个技术攻坚型人才。也正因为他甘于寂寞,埋头科研,才在一次次政治斗争中顺利避险。

    后来,黥布造反,刘邦亲自提兵跑去,三下五除二把他打的满地找牙。灭掉黥布后,刘邦把还穿开裆裤的刘长封为淮南王(刘长是年仅三岁)。

    此时的刘长断没断奶都不一定,更别说指望他治理淮南了。没办法,需要往淮南派一个有能力还靠得住的丞相,这个“重担”顺理成章地落到了没参和朝廷是是非非的张苍身上。

    他的确是个不二人选。辅佐过三个诸侯王,当了四年计相,成绩斐然,还同大家的关系都不错,更重要的是吕雉也比较认可(前边提到过,刘长是吕雉的养子)。

    张苍的混功不是一般的强。

    再后来,吕雉当国。由于刘长和吕家关系不一般,所以刘长比较舒心。张苍也沾了不少光,小日子过的也挺不错。

    但在这期间还是发生了一件事。

    这件事我在前边提到过,吕雉先后弄死三个赵王后(刘如意、刘友、刘恢),决定让刘恒搬家,来干新一任“赵王”。在当时,这个岗位完全是个烫手的山芋,因此刘恒被吓的四处求援。

    刘恒首先想到的求助对象就是身在淮南的张苍。这一次,张苍及时地伸出了援助之手。

    刘恒之所以找张苍,是因为张苍为他打过工,关系处的好。

    张苍之所以敢站出来帮忙,是因为他这个人很复杂,准确点说是关系圈很复杂。他几乎与同时代所有牛人的关系都不错,和吕家关系好,和群臣的关系也不赖,萧何、张良、陈平、王陵、曹参、周昌……都在他的朋友名单上。

    因此,他暗地给陈平送去了一段话,核心内容只有两个字:救命。

    随即,陈平举荐吕禄去干“赵王”,让又一个吕家人成功上位,刘恒也相应逃过一劫。

    这次经历,无论对张苍还是陈平都很有用。刘恒继位后,三番五次折腾周勃,而没怎么为难陈平,不是毫无道理的。这个世界上,绝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很多事情都是有因果关系的。

    刘恒继位后,把张苍调到了中央,并替他找了份新工作——御史大夫。文帝四年,公元前176年,丞相灌婴病死,作为候补队员的张苍适时进位,成了新一任丞相。

    从绑在刑场上的囚犯到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张苍实现他人生的华丽转身。

    应该说,他已在相似岗位上锻炼多年,实践经验极其丰富,加上个人混功了得,因此,这份新工作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事实情况也的确如此,刘恒多年来对张苍信任有加,也没找过他什么麻烦。这让张苍比较惬意。

    然而,这份惬意最终还是被人破坏了。破坏行为就集中在“水德”和“土德”的定性问题上。

    这明显是在和他张苍过不去,这个时候他要再不表示一下不满就说不过去了。

    事实上,第一个站出来和张苍唱反调的并不是前边提到的那个公孙臣,而是和张苍关系极为密切的一个人——贾谊。

    当初贾谊刚被提拔为中大夫,周勃、灌婴都还在朝,张苍刚被调到京城,还没干上御史大夫一职。

    刚刚出人头地的贾谊,干活比较卖力,说话也毫无顾忌,一次朝会,突然站出来向皇帝进言:汉朝应改变历法,遵用五行,推行土德,变更秦制,崇尚黄色。

    随着贾谊抑扬顿挫的发言,张苍的老脸早被气绿了。他真没想到,自己的好学生一声招呼没打,直接站出来和自己唱反调。反天了你!

    贾谊说白了只是个文人,并不适合搞政治。他根本没想过这句话会得罪什么人,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

    贾谊刚闭上嘴,张苍甩开大袖站了出来,冷冷地扫了自己的学生一眼后,清了清嗓子,气沉丹田,博古论今地把贾谊驳斥了一番。

    若是旁人,贾谊定会针锋相对,而今天,他却闭上了嘴。并不是这个人的职位有多高,而他的身份很特殊——恩师。从古至今,有几个人是绝不能在当庭广众之下直接叫板的,一是父母,还有一个就是恩师。如果你胆敢拧着脖子硬抗,立马就能送给你“逆子”或“劣徒”的称号。一旦有了这个称号,就别指望在政府部门混了。

    贾谊发言前,并没想到这一层,可直到张苍冷眼临身,他才猛然觉醒。

    这一次口水仗,贾谊以完败告终。

    但令贾谊没想到的是,这次经历,让他在群臣中声望直线下降。几天后贾谊说出的另外一句话,直接使他跌倒人生的低谷。那句话就是我前边提到的“诸侯就国”。

    贾谊说完那四个字后,招来群臣轮番攻击,而最有机会帮他说话的恩师却闭上了嘴。

    最终,贾谊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长安。

第十六章初开盛世—第十六节 改正朔(三)() 
十一年后,也就是文帝十四年,稽粥突然南下和汉朝打了一仗。这一仗,汉军表现不错,刘恒也自我感觉良好。趁皇帝心情大好,天下士子纷纷上书,歌功颂德。

    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整个朝廷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连当了近十年丞相的张苍也安奈不住兴奋。

    然而,令张苍没有想到的是,在一片喜庆祥和的气氛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鲁地儒生公孙臣上书:汉为“土德”,应改正朔、易服色。夸张的是,这个公孙臣还根据自己的科学发现,下了一个定论:将有黄龙现世。

    也许有人会纳闷,贾谊是儒生,公孙臣也是儒生,“土德”、“水德”明明是阴阳家学派的东西,你们儒生偏偏要狗拿耗子瞎胡扯,不宣扬你们的“仁义礼智信”,偏偏要在别人的学术范畴捣鼓事。

    儒家就是这么牛气。

    在诸子百家中,相互之间很多观点都是针锋相对的。很长时间里,各个学派为了证明自身观点的正确性,想尽办法、挖空心思地抨击对方,操着一口流利的文言文,不用脏字、拐弯抹角骂对方,不把对方搞倒搞臭誓不罢休。

    没办法,毕竟大家观念不一致嘛。

    然而在这一片对骂的吵闹声中,有一个学派却渐渐地发生了变化。

    这个学派就是儒家。学术界的一个奇葩。

    儒家学派的核心思想应该可以归纳为九个字——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但无论怎么归纳,儒家思想的精髓是“积极应世”。说的高尚一点是为国献身;庸俗一点就是升官发财(一家之言,敬请批判吸收)。

    儒家的核心思想,定性了其治国理念;其精髓,定性了处世方式。但还有一个层面没有探讨——技术手段。

    实际上,儒家的创始人孔夫子已经对其技术手段加以了总结——“三人行,必有我师”。

    在这方面,孔子绝对算是身体力行,七十岁高龄还郑重其事地拜刚七岁的项橐为师。你要有一天准备打儿子屁股,先想想孔子是怎么拜“孙子”的,也许就没了那份冲动。

    说白了,对儒家来说,任何学派的东西,只要不违背自己的思想体系,无论你是道家、法家、墨家、阴阳家、纵横家,只要有用,就可以去学,都可以作为自己的技术手段。这种实用的“拿来主义”,让儒家思想在丁点积累中,逐渐变得愈发丰满。

    而其他学派就没这么便利了,因为老祖宗们没给他们提炼“三人行”之类的话。更重要的是,其他学派的局限性很强,非此即彼问题极为严重。

    没办法,孔子受了一辈子气,可人家讲的话很实用。

    这,也正是儒家思想的博大,她可以包容一切,也可以运用一切。能够把任何东西作为自己的技术手段,去实现自己想要的目的。在这个过程中,可以忍辱负重,可以委曲求全,但内心的坚守却从没动摇。也许你认为太过功利,可这正是儒家思想体系下培养出来的人性。

    其如水,看似柔弱,却可以浸透一切。涓涓细流时,任何阻挡都可以改变它的流向;可一旦汇成滔滔洪流,就可以掀起惊天骇浪。

    直到今天,这个思想体系,依然影响着我们,在每个人内心的最深处或多或少都留存着这股暗流。我们应该庆幸。

    对刘恒来说,公孙臣所言算是旧话重提,贾谊早在十几年前都已经讲过,没多少新意,因此也没引起他的重视,直接下诏把此议交给丞相张苍审鉴。

    张苍在朝廷里混了这么多年,树大根深,那会把把小小的公孙臣放在眼里。更重要的是,历法本就是张苍的专业,现在有人拿这个话题来说事,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因此,张苍很自信也很干脆地把公孙臣斥责一番后,把此议扔到了一边,不再提起。

    整件事情似乎可以结束了,民间传的神乎其神的东西,“专家”第一时间站出来“辟谣”,没道理不相信。再说“水德”、“土德”这么玄乎的问题,谁又能证明自己是对的?公孙臣口口声声说是“土德”,还拍胸脯表示“将有黄龙现世”。那“黄龙”在哪?如果不出意外,公孙臣会毫无悬念地步贾谊的后尘。

    然而,第二年,意外很快就出现了。

    史料记载:文帝十五年,黄龙见成纪。

    我翻尽史料,也没查找到关于这个“黄龙”更多、更详细的记载。至于这个“黄龙”长的是啥模样,有没有爪子有没有鳞,就更难说清楚了。

    说实话,我是不怎么相信有这么个“东西”的。然而,史料白纸黑字记录下了这句话。通常情况下,我遇到自己搞不明白的“东西”会绕道走,尽量不去瞎掺合。然而这一次,我是绕不过去了,因为这句话是整件事情的转折点。

    个人认为,很多事情是会以讹传讹的。至于有没有“黄龙”不重要,出没出现更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人相信有这种东西,并且出现过。就如同陈胜吴广起义起义前的狐狸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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